宜萱突然想到草草安置丧仪的嫡福晋,又想到了对阿玛心生怨怼的年福晋。

嫡福晋的处置,合乎礼法,可只怕并不合乎阿玛的心意。——宜萱不是不能理解嫡福晋,他没了儿子,一心想要平衡后院,以保自身地位稳固。可却也在不知不觉中也失去了丈夫的心。

而年福晋,她虽然嘴上说不怪,可宜萱如何看不出她眼里的怨气呢?

宜萱心想,年福晋失女可怜,阿玛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生她的气,那样一来,便是气嫡福晋了?气她没有给四格格一个隆重的丧礼吗?

一时间想得脑袋有些疼,便使劲摇了摇头,宜萱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肚子——现在她着实不宜太费心思。一切,都要以这个孩子为重——她不是之前就决定了要这样吗?

勉强吃了些点心,宜萱扬声问外头:“现在走到哪儿了?”

回应的是小姜子的声音:“回郡主的话,已经到海淀了。”

宜萱点点头,看样子快到皇庄了。在清朝,海淀属于昌平县下辖,此地多山水,建了不少避暑的别院,而皇上赐给诸皇子的赐圆也在此地,其中就包括阿玛的圆明园。

侍奉在宜萱身侧的金盏微笑道:“看样子,顶多半个时辰,就到格格的皇庄了。”

宜萱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道:“今儿,我真是乏了。”——回庄子后,得好好睡个饱饱午觉才是。

这时候,突然“碰”一声,宜萱尚且没明白过来出了什么事儿,整个车厢便骤然倾斜。

“格格!!”金盏虽然不知为何,但下意识已经飞扑上来,双手团抱住宜萱。

“轰!!”一声震颤,原来是整个朱轮马车的左前轮子竟然生生断裂了下来,整个车厢随着车架子轰然倒塌。

“律!!——”赶车的马夫虽然也摔了下来,却不忘第一时间先急忙制止住拉车的四匹雪白伊犁马。

虽然有金盏做肉垫,但是朱轮车的轮子颇高,生生摔下来,又是狠狠一撞击。宜萱只觉肚子剧痛起来,整张脸都发白了。

“格格!格格!!”金盏只觉得自己腿上被温热的液体所浸透,鼻尖闻到了血液的腥甜气息,顿时惊急交,幸而她性子素来稳重,当即大叫来人,一边抱着宜萱沉重的身躯,便往外头爬。

**痉挛,里头婴儿受到如此距离的冲击,早已躁动不堪。宜萱之觉得肚子抽搐得厉害,坠疼难耐,仿佛要破体而出一般!!

外头的侍卫还算伶俐,急忙将宜萱从倾倒的车厢里抬了出来。

金盏顾不得浑身的血腥,一边搀扶着将浑身重量都倚在她身上的宜萱,一面大声道:“快扶把后头装货的马车清理出来,扶格格上去!!”

金盏又急促地吩咐侍卫,分别先行一步去皇庄和雍王府报信。如此情况,怕是要早产了。

雍亲王府。

已经是正午时分,虽然弘时已经身在去陕西的路上了,可纳喇星徽这个伴读还是要日日装模作样来雍王府给三阿哥伴读!

星徽斜眸看着长窗外那被太阳晒得恹恹的紫薇花,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忽然见怀恪身边伺候的小太监飞奔了过去,一面嘴里大吼着:“不好了,郡主要早产了——”

星徽一惊,“早产?!怎么会早产,早晨走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顾不得许多,星徽一个飞窜,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直接飞奔到马房,二话不说,解了马缰绳,便一个闪身骑上去,更顾不得不许在王府里骑马的规矩,直接从西侧面策马冲将出去。

 

五十一、宜萱产子(上)

 在海淀官路上,半数侍卫已经护送宜萱乘坐着装在货物的马车赶回皇庄了。剩下一部分人,正在踌躇这辆朱轮车该怎么处理。

“律——”

星徽急拉马缰绳,马儿嘶鸣,好不容才停了下来。星徽眸子凝视着地上那片鲜红刺眼的血迹,急忙跳下马来,便问:“郡主呢?!”

一个侍卫回话道:“郡主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到皇庄里了。”

星徽立刻二话不说,便要转头上马,可目光扫过那断裂的左车轮时,浑身一怔,急忙快步冲了上去。

和硕格格品级的朱轮车,那车轮的轴本该是用质料极好,又坚硬耐磨的花梨木,可眼前这个花梨木轴,虽然料子不差,但那裂痕,分明不是意外形成的,而是足足被人锯了大半!!!

星徽又瞥了一眼前头的路边石,便明白了事情发生的经过。被锯过的车,不慎撞上了路边石,剧烈碰撞之下,那根轮轴经受不住,便砰然断裂开来,整个车厢也立时倾倒。

这时候,赶车的老太监身子有些发颤,他见星徽盯着前头的路边石,便急忙颤抖着身子推卸责任:“奴才只是不小心才装上路边石的…都怪那个小梁子,非拉着奴才唠家常,奴才才会分神的!!三公子,求您在郡主和王爷面前美言几句,奴才当真不是故意的!!”

“小梁子?”星徽眉头一皱,眸光冷冽。

“对对对!!”老太监忙点头不迭,“就是那个小梁子!!他原本是在王府伺候的!!和小姜子一样,是是跟着石医士来的!!”

星徽忙抬眸扫了四周,却没发现有这个小梁子的身影,便觉此人必有端倪!!可此刻他更担心的是郡主的安危,便对那老太监道:“还是赶紧把小梁子找出来,否则你难逃罪责!!”

撂下这句话,星徽飞身上马,扬鞭驱策,便朝皇庄而去。

而宜萱此时已经回到皇庄,被抬道了宜娇堂里屋的拔步床上,亵裤也被褪了下来,身上盖着一层厚厚棉被,当真是快要把她给闷死了。不过比起闷热,肚子传来的一波接着一波的疼痛才叫她难以忍受。

**因为不断的收缩,而带来的疼痛仿佛是无休无止的。宜萱大汗淋漓,周身已经被湿透了。

李福晋看在眼里,心疼无比,气恼地道:“稳婆怎么还没来?!”

李福晋的话刚落音,事先预备好并安置在皇庄的稳婆气喘吁吁赶来,“给李福晋请安,给郡主请安!”

李福晋气急败坏地吼叫道:“还拘什么礼,还不快过来瞧瞧!!萱儿出了好多血!!”——方才听侍卫先一步赶回来说,萱儿的马车倒了,见红要早产了,李福晋便吓得魂不附体了,当看到女儿满衣裙的鲜血,差点都没晕过去!

稳婆道了一声“是”,急忙先检查了一下宜萱的状况,又看过产道,急急忙忙道:“羊水已经破了,快叫人先烧好热水,准备些干净的绸布!”

玉簪是跟着稳婆一块进来的,上来便急忙安慰宜萱道:“格格别怕,石医士的催产药已经开好了,小姜子已经在熬着了!您先含块参片!”

宜萱的嘴巴里便被塞进了一块苦涩的参片,刚入口是苦的,随即便带甜,还有着着浓浓的土腥味。这山参,甜度越高,便说明年份越足,由此可见这老参,没有一百年也有八十载了!!

稳婆却催促宜萱:“郡主,您要深呼吸,用力呀!”

宜萱死死咬着口里的参片,生生给咬烂了,这个稳婆说得倒是简单,用力?!有种你替老娘来生啊!心里骂着稳婆,却少不得按照她说得来用力。

“啊——”宜萱遏制不住地痛叫着,生孩子这种事儿,真他妈不是一般的遭罪啊!!

“萱儿…”李福晋见宜萱痛叫地厉害,心肝也为之一颤,她立刻吩咐对玉簪道:“你赶紧去药房瞧瞧,催产药熬好了没有!”

金盏忙称一声“是”,便飞快跑了出去。

宜萱只听外头金盏惊讶的声音:“徽三爷,您怎么来了?!”

子文…宜萱心头一惊,她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人是子文…

宜萱看着在自己身旁焦急不已的李福晋,便咬牙道:“额娘,您先出去吧!”

“萱儿…”李福晋深深凝着眉头。

宜萱强忍着疼痛,“您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求您了,额娘,要不您先去耳房!”

李福晋咬咬牙,怒盯着稳婆道:“要是我的萱儿有半点意外,我要你九族偿命!!”

稳婆被李福晋煞气扑面的话,吓得浑身一抖,连忙保证,李福晋这才退了出去。

也是赶巧了,李福晋才从宜娇堂正堂走出来,便瞧见风尘仆仆的雍亲王大步流星迎面而来。

李福晋虽焦急惊讶,却不忘行礼。

雍亲王忙伸手一搀,便道:“不必拘礼了,萱儿现在如何了?!”

李福晋看着四爷衣摆上的尘土,便知四爷是一路纵马飞奔而来的,心中一阵感动,不由哽咽道:“也不知那马车怎么了,就倒了,生生摔得萱儿见了红!!”

这时候,旁边的星徽上前两步道:“四爷,李福晋,那马车的车轴被人动了手脚!!”

“什么?!”李福晋惊讶之下,已然失了仪态。

雍亲王眸光却冷森了下来。

星徽便娓娓将所见一一道来,“所以,子文认为,虽然车夫有错,但更可疑的是那个不见了踪影的小太监小梁子。”

星徽的话才刚落音,车夫冯太监汗流浃背跑了进来,冯太监看见雍亲王,不由浑身一颤,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嘴巴哆哆嗦嗦道:“王爷,那个小梁子找到了…”

此刻的雍亲王,在冯太监这些奴才眼中,已经和杀神无异了。

冯太监连忙砰砰砰磕头,哭腔着道:“侍卫在不远处的青湖里找到了小梁子的…尸身…”

“死了?!”星徽咬牙切齿,是谁,动手这么快?!

雍亲王杀意腾腾地吩咐道:“查下去!!本王倒要看看,谁都这包天的胆子!!!”

 

五十二、宜萱产子(中)

 时至傍晚,夜色笼罩着整个皇庄,薄雾也渐渐腾起,颇有几分仙境味道——如果没有那一声声已经嘶哑了的产妇的吼叫。

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宜萱浑身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汗水与血水、羊水交杂,合成一股叫人憋闷的气息。

这时候,外面又来了一批人。不是外人,正是勇毅公府的国公也纳喇雅思哈和他的几个随从。

“奴才给王爷请安!给李福晋请安!!”雅思哈疾步走到堂外廊下,恭恭敬敬见了请安大礼。

雍亲王见竟然只有雅思哈一人来,登时脸色都铁青了:“星德呢?!!”

“这——”雅思哈忙垂下头,“犬子…之前被奴才重打了一顿,现在腿脚还没养好,所以…”

雍亲王面带冷笑:“所以,他在后头乘坐马车,很快就会赶来??”

雅思哈老脸上满是羞愧之色,他听闻郡主早产,立刻便像提溜着儿子赶来,可哪儿想到这个孽畜竟然二话不说便跑了,还说死也不来昌平!!雅思哈气得登时都没喘过气儿来。

郡主为何会在昌平,还不是被这么孽畜气跑的?!!万一郡主出了什么意外,你这孽畜真的必死无疑了!!弄不好还会连累勇毅公府满门!!

星徽终究是雅思哈之子,到底还是开口了,他躬身道:“王爷,郡主本就厌恶二哥,若是二哥来了,郡主反而会生气。”

“哼!”雍亲王一甩袖子。

李福晋也是火大至极:“星徽只是小叔子都早早赶过来了,他这个做丈夫的,倒是够金贵的!!”——她这个女婿,活着还不如死了!!现在李福晋总算明白,萱儿为何如此厌恶额附了!!

雅思哈讪讪退到一旁。

不消多时,便起了风,夜风颇有些湿冷。

此刻宜娇堂外的廊下,只有雍亲王和李福晋有资格坐在椅子上,雅思哈原本也该有资格被赐坐的,可惜雍亲王恨极,怎会给他赐坐?!快六十岁的老人家了,一路骑马赶来,连晚膳都没用,着实也不易。

苏培盛见四爷脸上的怒火略有消减,便小心翼翼上前请示道:“王爷,小厨房把晚膳准备好了,您要不要先用点?”

雍亲王眼中怒火一翻,当即便要发作,却看见了身旁椅子上脸色苍白的李福晋,便长叹道:“你去先用些吧。”

李福晋含泪摇头:“萱儿还里头生产呢,妾身实在吃不下。”

苏培盛见状,急忙劝慰道:“李福晋可得为您肚子里的小阿哥着想!您这么饿着,可怎么行?小厨房炖了烂糊的珍珠燕窝,要不您用一碗?”

李福晋一边拭泪一边摇头。

苏培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主子雍亲王。

雍亲王便道:“夜里湿气重,又起了风,你还是回去吧,淑质…”

李氏身子一颤,时隔多年,四爷又一次唤她的闺名。她的性子,素来柔顺惯了,可这次却异常坚定:“爷,我不会走的。若是走了,我反而更放不下心!!”

雍亲王皱眉道:“你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

“哪怕无济于事,我可不会撇下萱儿!!”李氏满眼泪花,“从前,弘昐、弘昀没的时候,我也从未离开半步!”

雍亲王手心一颤,心中也为之一恸…弘昐、弘昀…那也是他的儿子,都早早夭折了,是李氏的痛,也同样是他的痛。

许久,雍亲王长长叹一口气,“苏培盛,取件厚实的斗篷来。”

“嗻!”

产房里,六识灵敏的宜萱自然听得出来是雅思哈来了,星德没来。

宜萱咬牙切齿,没来更好,要是来了,老娘就灭了你!!!!

“郡主,对!就是这样用力!!产道已经开了六指了,您继续用力啊!”稳婆一旁大声地提醒道。

宜萱疼得呲牙咧嘴,心里最恨的自然是那个罪魁祸首!该死的纳喇星德!!!老娘问候你十八代祖宗!!你特么不是爱郑秋黛爱得要死要活吗?干嘛要和怀恪滚床单啊!!害得老娘现在要死要活要生孩子了!!!

“啊!!”宜萱嘶哑地叫着,“给我出来啊!!再不出来,我阉了你老子!!!!”

宜萱这话喊得声嘶力竭,外头的人一个个都听得分明。

雍亲王还是那张面瘫脸,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那眼睛里有一瞬间的僵硬。

李福晋却十分羞愧,那个星德的确该死,骂两句自然没什么,可是也不能用“阉了”这种难听的词儿啊!

而雅思哈羞愧地低下头,却瞅见小儿子纳喇星徽骤然弓腰夹紧了双腿,活像只鹌鹑,雅思哈看得疑惑:“你怎么了?”

星徽脸色十分紧绷,半晌才讷讷道:“没、没事儿…站久了,抽筋了而已。”

雍亲王看了一眼星徽,露出几许赞许之色,这个纳喇星徽倒是知道感恩的,不枉萱儿救过他性命,比那星德好了十倍不止,雍亲王便淡淡道:“赐坐。”

苏培盛忙亲自搬了一张椅子上来,星徽见状急忙推辞:“谢王爷,不过奴才还是站着习惯些…”

雍亲王睨了一眼还站着的雅思哈,便没有勉强星徽。

产房中。

“格格!催产药来了!”金盏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苦药汁进来。说着,金盏便急忙吹着滚热的催产药,用小银勺子舀了便往金宜萱嘴巴里送。

苦涩的药汁刚入口,金宜萱的味蕾感觉到,一股咸而麻,而且十分剌舌!!

金宜萱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噗”一声便将那口药给吐了出来,咸、麻、剌——这分明是附子的味道!!而且是分量极重的附子!!!

宜萱本不懂医药,可怀恪幼时多病,尤其到了冬日,时常招惹风寒,那时候王府的医正叶岐通常都会开“麻黄附子细辛汤”,其中的附子便有治疗风寒咳逆的效用,所以金宜萱很清楚附子那相当难喝的口感,所以绝对不会品错!!

对风寒之人,附子是一味良药;但对于临盆的孕妇来说,附子却不亚于砒霜!!因为此物有很强的活血化瘀之效,更甚于麝香、红花等物,一剂下去,必然血崩!!!

汉史载,汉宣帝刘病已的原配皇后许平君,便是死在附子之下!!

“格格怎么把药吐出来了?!”吴嬷嬷完全不解金宜萱的举动。

宜萱现在浑身疼痛,强撑着,努力提起一股力气吐出几个字:“药,里头有附子!!!”

吴嬷嬷一愕:“这药可是石医士亲自开的呀!”

“啊!!——”这时**里又传来一阵强烈的剧痛。

五十三、宜萱产子(下)

 吴嬷嬷难掩怒色,亲自端着那碗“催产药”便从宜娇堂里快步走了出来,“启禀王爷、李福晋,郡主尝了一口,便说着催产药里含有附子!!”

李福晋通晓些医术皮毛,自然不可能不晓得附子是什么东西,登时脸色惨白如纸。不过比李福晋脸色更白的是石磐,石磐的老脸已经土色了,他急忙噗通跪下,磕头道:“王爷!奴才的药方子上绝无附子啊!!”

雍亲王面色冷寒得几乎能将人冻结。

星徽凝着眉头,看着跪在廊下磕头不止的石医士,他也觉得此人不大可能背叛郡主…

石磐碰碰磕着头,脑袋已经血肉模糊,“奴才在王府做了十几年医官,怎么可能背叛王爷呢?!”

雍亲王眸子阴沉,他也是觉得石磐忠心不二,才叫他照顾萱儿的胎。也是赖得石磐医术上乘,方才在萱儿六个月落水后,保住她们母子性命。可事到如今,生性本就多疑的他亦不敢全然相信石磐了。

星徽忽的问道:“熬药的是谁?”——若是药方子没有问题,那最有可能被下进附子这味药的,便是熬药这个环节了。

石磐忙道:“是小姜子!”

雍亲王眉头一沉,沉声道:“苏培盛!”

苏培盛忙躬身:“是!奴才这就去查!!”

苏培盛已经匆忙敢去药房了,满头鲜血的石磐仍旧跪在地上,自是不敢起身的。

李福晋面有恨色,泪已经流了下来:“为什么,三番五次,有人要置萱儿于死地?!我的萱儿到底碍了她们什么?!!”——此刻李福晋恨不得这些人九族通通死了!!

雅思哈脖子一缩,连忙退后了几步。这第一次想害郡主的,可正是他的侄女郑秋黛啊!看样子,这个小贱人不能留命了!等她生产了,送去青螺庵,过一二年,还是了解了她为好!

苏培盛很快就赶了回来,“启禀王爷,小姜子死了。”

雍亲王眼中刺骨的冷汗骤然爆射了出来,“死了?!!又死了?!!”

雅思哈顿时不解,为什么是“又”???

苏培盛浑身一颤,忙千万个小心,低声道:“是,奴才去药房的时候,小姜子已经气绝身亡。小姜子身上并不半点伤痕,看着像是服毒自尽了。”

“好!!!”雍亲王突然爆出这个一个字,随即又连连道:“好!好!!”

嘴里说着“好”,但他的脸已经冷森得如阎罗一般,“敢用这等下作手段谋害本王之女,本王若不了解那幕后之人,就枉为人父!!枉为亲王之尊!!!”

产房里,宜萱把四爷爹那满口煞气腾腾的话,听得分明。同时,她也恼恨极了这个幕后之人!!她只不过是个和硕格格,于政治上并无多少关隘,更不会妨碍什么人的利益!为什么有人想要置她与死地?!而且小梁子、小姜子,连续两个动手的人,都随后立刻便被灭了口!这等狠辣的手段,让宜萱想到的只有那个人了!!

这碗附子催产药,是喝不得了!可若要再熬催产药,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退一步说,再来一碗催产药,她也不敢喝了!宜萱也忍不了那么久的疼痛了,她死死咬着牙齿,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憋气用力生!!!

稳婆突然欢喜地道:“看见孩子的头了!是顺产!!格格快用力啊!!”

“啊!!——”宜萱汗水淋漓的双手抓着那已经被抓烂了的褥子,狠狠一个用力。

下一刻,用某个鲜活的物体,从她的产道脱缰而出——

“哇哇哇——”

孩子的哭泣声,响彻朦胧的夜。

宜萱喘着粗气,伸手急忙道:“快!孩子!快给我看看!!”

稳婆抱着一个刚剪断了脐带,满身血污的孩子送到了她眼前。

宜萱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悦,她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浑身通红的孩子,她看着孩子的小脸蛋,骤然眼睛瞪得滚圆。

“怎么是他?!”宜萱留下这句话,然后直挺挺翻白眼晕了过去。

而外头,李福晋听见婴儿的啼哭声,顿时一颗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她嗖地站了起来,欢喜地看着宜娇堂。

可是下一瞬,由于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李福晋头晕目眩,身子一仰,便软倒在了四爷怀中。

“淑质!!——”

李福晋无血色的脸上带着曙光般的微笑:“爷,萱儿终于生了…”——女人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尤其是头胎,更是凶险。想她当年十七岁生萱儿,便是一股将为人母的毅力强撑着,才撑了下来。

此时,东方渐白,夜雾尚未散去,整个皇庄朦胧而迷离,只听得“咯——咯——”的高亢之声,随即那雾霭中不知从何处飞来成对成对的仙鹤,优雅地盘旋在宜娇堂上空,前后接引成圈,且伸颈扬头,引吭高歌,当真是一副奇丽的画面。

雍亲王露出几许笑容,仙鹤来翔,这是大大的吉兆!!

若是此时宜萱醒着,便会明了为何仙鹤飞来,而且还环绕在宜娇堂上空。因为孩子出生的一瞬间,**里积蓄了数月的月华灵力也随之奔放出来。仙鹤是灵物,感知远胜过其他俗类,所以都第一瞬间赶了过来。

不过仙鹤环飞的奇景并未持续太久,待到红日高升,日华驱逐了月华,仙鹤便都离开了宜娇堂上空。

产房里,宜萱已经昏睡过去。

产婆抱着一个被包裹在大红襁褓中的啼哭不止的婴孩快步走到雍亲王面前,见了万福,便喜气洋洋地道:“恭喜王爷,恭喜李福晋!郡主生下一位小公子!”

雅思哈和星徽也跟随在雍亲王和李福晋身后走了进来,乍然,那啼哭的孩子突然止了声息,变得乖巧无比。

产婆见状,急忙恭维道:“小公子一见到王爷立刻就不哭了,果然不愧是王爷的亲外孙,就是亲呢!!”

雍亲王难得地“呵呵”一笑,伸手便将小家伙给抱了过来,李福晋看在眼里,不禁有些惊讶,王府里前后那么多阿哥,爷可谁都没抱过。如今倒是对这个孩子极为投缘,李福晋转移念一想,抱孙不抱子,也是满人的旧俗。

雍亲王低头戳了戳小家伙的小脸蛋,呵呵笑道:“这个小东西,折腾了萱儿七八个时辰,总算是生下来了!”说罢,雍亲王忙问:“萱儿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