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萱淡淡道:“这是最好的法子,否则你越过董鄂氏。直接告诉了我额娘,她回头肯定更不高兴。”

妾侍有孕,董鄂氏怎么可能高兴了?这种事儿换了谁都会觉得堵得慌,钟氏若私底下告诉李福晋或者弘时。固然来得更安全一些,也能趁机邀宠。可事后。董鄂氏必然更不爽。但如果,钟氏第一个告诉董鄂氏,无疑这是在表达忠心。所以,董鄂氏就算知道了会不开心。但还是会满意钟氏的安分守己。

宜萱来到雍亲王的书房时候,爷俩二人还没脱下朝服,雍王穿着一身绣四团五爪金龙石青色补服。肩绣行龙,脖子上挂着一串蜜蜡朝珠。端坐在椅子上,颇有几分气派。

弘时穿着一身也是石青色的朝服,不过五爪金龙前后各一团了,肩膀上也有行龙,脖子上挂着一串青金石的朝珠。见宜萱进来,便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宜萱向自己阿玛请安问好之后,弘时则笑着向自己姐姐请安,虽然弘时现在是多罗贝勒了,爵位上已经和宜萱这个和硕格格齐平,但这里头还有长幼的差别呢。

雍王正色:“从今日起,为父便要重新管理户部了,如今户部正是事务繁忙的时候,所以就今儿午膳就不去丹若苑用了。”

宜萱愣了愣,忙到:“阿玛,女儿不是为这个事儿来的。”

雍王顿生疑惑,“那你是为何而来?”

宜萱笑眯眯道:“女儿是特意来恭喜阿玛,您要做玛法了!”

雍王一愣:“玛法?”他喃喃念叨着,目光瞥向穿着贝勒朝服的自己三儿子,现在能有能力给他制造孙子的,无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弘时也是满脸惊讶之色,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看着自己姐姐,问道:“我??”

宜萱笑眯眯点头,“没错。”——丫的,不是你,难道还会是弘历弘昼吗?!

弘时咧咧嘴巴,呵呵笑了笑,“姐姐,你说的是我福晋,还是钟氏?!”

宜萱扬眉笑问:“怎么,你不觉得是另两个?”

弘时一愣:“咏絮??不太可能吧?陆氏就绝对不可能了!”

这话,宜萱听明白了,咏絮不大可能,意思就是说弘时很少碰她,而陆氏绝对不可能,暗示因为弘时到现在还没碰过她!!

宜萱面露打趣之色,要是你小子知道董鄂氏和钟氏都怀孕了,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呢?宜萱笑眯眯道:“是庭兰有孕了。”

“好!!”——拊掌欢呼的人是雍王殿下,他捋着胡须哈哈笑了笑,“这是难得的喜事啊!”

弘时也满脸欢喜之色,嘴里连连叫着:“太好了、太好了!”一副恨不得蹦起来的样子。

宜萱耸了耸肩膀,这对爷俩啊,平日里都不苟言笑,如今笑也一块笑起来了,当真有些逗趣呢。

雍王突然吩咐道:“今日要隆重设宴,好生庆祝一番才是!”

宜萱听了这话,急忙上前阻止道:“阿玛,庆祝还是算了吧,且不说庭兰月份小,正是需要好生休息的时候,而且您也要顾及一下年福晋呀。”

弘时听自己姐姐说什么“顾及一下年福晋”,当即就有些不大高兴了,我福晋有孕,关她什么事儿?自打年氏入门,弘时就有些讨厌这个过于年轻的庶母,骨子里,他理所当然讨厌那些跟自己额娘争夺阿玛的人。虽然如今额娘和年氏关系很好,但弘时也只是表面对年氏客气罢了。

宜萱解释道:“年福晋已经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宜再生养了。”

雍王一愣,眼里突然滑过一丝愧疚之色,他叹息道:“罢了,等董鄂氏生了之后,还怕没有庆祝的时候吗?”

听到自己阿玛这番话,弘时不禁又更厌恶了年氏几分。他心道,你不宜再生养,那是自己身子不争气,凭什么我福晋有孕这么大的喜事,都不能好好庆祝一下?!

不得不说,弘时的小心眼真真是随了四爷大人呐!

董鄂庭兰有孕,虽然没有好生庆贺,但并不妨碍她在雍王府的地位水涨船高,她婆婆李福晋把自己压箱底的好东西,一波波的都送到她房里,整日闲着没事儿就跟她说说怎么养胎的事儿。

大老婆有喜,弘时还是相当高兴的,对董鄂氏自然千万个好。

可这世间没有绝对完美的事情,当钟氏蹑手蹑脚、卑躬屈膝地告诉董鄂氏,她可能有孕了的时候,董鄂氏感觉自己的幸福被别人生生夺去了一半。她伤心,却不得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自己的丈夫和婆婆,她看着婆婆和丈夫的脸上惊喜之色,顿时,她心中萌生出了一丝恶念,她希望钟氏福薄,自己或许一不小心就掉了孩子。

可惜的是,钟氏的肚子和她一样,吹气球似的大了起来,比她还稳稳当当。

董鄂氏也知道,钟氏身份,根本没得跟她比,绝无半点可能动摇她的地位。可只要是个女人,谁能不妒忌?董鄂氏虽然是大家族悉心教养出来的,也妒忌是女人的本性,谁也不能免俗。董鄂氏如今只盼着,自己能生出三阿哥的嫡长子,然后钟氏生个小格格就好了。

董鄂氏的陪嫁嬷嬷孙氏从旁劝慰道:“福晋,您为了钟氏忧心,当真是不值当!您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出身?就算她有孕了,贝勒爷也是对您最上心啊!您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平平安安生下肚子里的小阿哥,那样您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了!”

董鄂氏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叹息道:“我就怕,我自己肚子不争气啊!”

孙氏急忙道:“您看看你肚子,分明是尖尖的,就知道它多争气了!”——民间素来传闻是肚子尖尖是儿子,圆圆的是女儿。

董鄂氏又道:“可钟氏——万一她抢在我前头生了儿子呢?”——这点才是她最不能接受的状况!她们这些皇家嫡福晋们,一声最膈应的事儿莫过于自己所出的嫡子前头还有一个庶长子!

孙嬷嬷笑着道:“您这是杞人忧天了!您的月份比钟氏还要大一个多月呢!当然是您会先临盆了。”说着,孙嬷嬷神色一紧,“不过,您也得小心着点,千万别让钟格格有机会喝下催产药!”

董鄂氏听了这话,凝重了起来,她点头道:“不错!嬷嬷,你替我盯着钟氏每日喝的药,若有不妥,立刻回禀!”

“是!奴才明白!!”孙嬷嬷躬身道。

不过董鄂氏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钟氏自己比董鄂氏跟怕自己会早产!所以这一日,王府的徐医士来请平安脉的时候,钟氏便忍不住问:“医士,我的胎相可还安稳?不会早产吧?”

一则早产的孩子一般会体弱些,二则若是抢先生在嫡福晋前头,那可是要叫嫡福晋一辈子不痛快,那样一来,她也是一辈子没好日子过了,连带着自己孩子也是如此。

一百四十一、儿女双全(上)

徐医士微笑道:“庶福晋的胎相一切安好,脉象上来看,并无早产之像,只需照旧服用十三太保即可。”——所谓庶福晋,是对侍妾格格尊称,虽说前头加的那个“庶”字不好听,却也比“格格”称号体面多了。钟氏身怀六甲,徐医士自然很客气。

钟氏听了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五日一请脉,她每次都要问这个,但是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担心了,于是,钟氏小声地道:“能否请医士给我开个能叫胎儿安定的药?”

徐医士一愣,他忙问:“庶福晋的意思,莫非是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晚点出生?”

钟氏急忙点头,又忙叮嘱道:“当然是首先不能伤害到孩子!”

徐医士想了想,也明白了这个出身卑微的庶福晋,是不生怕叫嫡福晋董鄂氏心里不舒服啊,便点头道:“奴才明白了。”——反正晚生些也不会有害处。

见徐医士写好了新的药方子,钟氏忙叫贴身侍女,拿出了自己积蓄的五十两银子来,赏赐给徐医士。对于钟氏这么一个侍妾来说,能攒五十两银子已经是很难得了,这还得多亏了她有身孕,李福晋和三贝勒赏赐不少,嫡福晋又给她双倍月例,才能有些许积蓄。

这头钟氏换了新的药方,那里盯着孙嬷嬷立刻就知道了消息,毕竟弘时的院子就那么丁点大的地儿,只要有心,什么东西都瞒不住。何况是管着一应侍妾格格的嫡福晋,想要知道消息,就更简单了。

孙嬷嬷捧着药方。老脸上满是欢喜之色:“福晋,徐医士给钟格格开的这个药方子,奴才去查了!若是持续服用,最少能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晚出生半个月呢!”

“当真?”董鄂氏听了,顿时欢喜坏了,“可是…我和那个徐医士也没什么交情啊!他为什么要帮我?”

孙嬷嬷笑着道:“三贝勒早晚是世子,福晋也早晚是世子福晋。这个徐医士。不过是想早点巴结您罢了!”

董鄂氏笑容满面地道:“那还算他有心…”董鄂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对孙嬷嬷道:“你去封五百两银子,私底下偷偷地打赏给徐医士,算是表彰他的一番忠心!”

“是。奴才这就去!”孙嬷嬷躬身道。

弘时如今妻妾同孕,他自然少不得暗地里叫人盯着点,虽然他不觉得嫡母乌拉那拉氏现在有本事伸手,可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入夜时分。那张徐医士开的药方子被放在了弘时的案桌上。

弘时得之了白天发生了一系列事情,难免有些气恼。在他看来。钟氏打赏为自己看护胎相的医士,自然没什么不正常,可嫡福晋暗地里偷偷赏赐徐医士那么一笔不菲的赏赐,可就耐人寻味了!

弘时久在阴谋圈里混。所以难免便容易往不好的方向去考虑。所以略一思索,他就认定了,肯定是自己的嫡福晋买通了给钟氏照顾胎相的医士。让他特意开这么一副安定钟氏胎相,让钟氏晚点生孩子的药方。

再确定了药方无害之后。弘时忍着一口气,把药方子扔进了火盆里,付之一炬。

毕竟,董鄂氏不是要害钟氏,也不是要害他的子嗣。——弘时暗暗劝着自己。

可弘时忍不住还是有些恼怒,钟氏的月份本来就比你小,十有八九肯定是要比你晚临盆的!你用得着做那么多无用功吗?还是你为了“万无一失”,竟然耍起了这种手段来!你为了让自己早生下嫡长子,都可以买通医士,那要是钟氏的月份比你大许多,你又会怎么办?是不是要让医士开一个堕胎的药?!

不得不说,弘时阴谋论太深了点。可人心底里的怀疑,就是越撕越大。

这时候,小景子小心翼翼走上前:“贝勒爷,嫡福晋哪里说,晚膳已经备好了,请您去用呢。”

弘时不悦地道:“就说我乏了,不去了!”

“嗻!”小景子自然不敢置喙什么,忙派了个侍女去同知。

后院正房中,董鄂氏挺着个大肚子,看着满桌子的菜,神情萧索。孙嬷嬷忙劝慰道:“福晋,这些日子,王爷教导贝勒爷政务,自然是格外忙一些的。”

董鄂氏勉强笑了笑,这才拿起筷子。

可突然,一个侍女快步进来,低声禀报道:“福晋,贝勒爷他…去了钟格格房里用膳。”

啪!!

董鄂氏抑制不住怒火,一把将筷子摔在了案桌上。贝勒爷不是乏累得都不来陪她用完膳了吗?怎么会有闲心去钟氏那里用晚膳?!

一时间,四周鸦雀无声,无人敢出半点声响。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福晋不开心。

弘时此刻看着钟氏饭桌上的几道菜,还算比较满意,虽然不是很丰盛,但荤素俱全,还有一碗牛乳燕窝。

钟氏此事才刚喝完徐医士新开的药,见弘时来了,才急忙上去请安,“贝勒爷,您、您怎么突然来了?”

弘时微笑道:“闲着没事儿,就过来看看你。”说着,他坐在了饭桌跟前,看了一眼那已经喝光了、只剩下些许药细渣的青花瓷莲纹碗,问道:“才喝了安胎药?”

钟氏忙笑着点头,“是。”——照着这个药喝下去,她就不用担心早产了!

弘时看着笑得开心的钟氏,不由有些无奈,罢了,或许有的人就是这么笨吧,弘时伸手刮了刮钟氏的鼻梁,轻叹道:“真是个小傻妞!”

钟氏傻了眼,“小傻妞??我、我…贝勒爷,可是我比您还大一岁半呢。”

弘时忍不住笑了,这个傻乎乎的钟氏,竟然只听到了“小”,一点也不介意“傻”字吗?唇角一扬,弘时拿起筷子道:“用膳吧。”

康熙六十年的春天,多罗贝勒弘时的嫡福晋临盆,翌日便窜来了母女平安的消息。

没错,是母女平安。

董鄂氏生了弘时的长女。

消息传来的时候,宜萱正闲闲吃着早茶。阳春时节,净园里风光正好,廊下翠鸟啁啾,紫苏新摘了含着露水的时令鲜花,供奉在装满清水的珐琅彩赏瓶中。宜萱脚下懒懒卧着一只浑身毛色雪白的猫儿,但下一刻,猫儿突然窜了起来,一个弹跳从半开的雕花长窗逃了出去。

“额娘——”肉滚滚的熙儿扑在了宜萱腿上,他仰头便问:“猫猫呢?”

宜萱抿嘴扑哧笑了:“闻见你的味儿,一早就从窗户跑出去了!”——熙儿格外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可惜小动物们却不喜欢这个总是撕扯它们毛发的小主人。净园里的猫儿狗儿,都个顶个躲着他。

盛熙撅着嘴巴道:“猫猫不乖,不陪熙儿玩!”

宜萱笑得合不拢嘴,“改日领你去瞧你表妹!”

“表妹?”盛熙歪着脑袋,有些不理解这个新鲜的词汇。

宜萱解释道:“表妹,就是你三舅舅的女儿。”

盛熙眼睛睁得大而明亮:“三舅舅的女儿?漂亮不?”

宜萱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道:“你三舅舅长得不赖、三舅母也不差,想必你这个表妹应该会很漂亮的。”

盛熙呲着小门牙,似乎十分开心的样子,“漂亮的表妹,熙儿喜欢!!”

宜萱看着这个外貌协会的忠实小会员,着实有些无奈。虽然人都有爱美之心,可这小东西才多大一点?满打满算,还不到四周岁啊!

熙儿随着一年年长大,不但长高了,横向也一点也不含糊,如今白胖得跟个球似的,跟宜萱记忆里那个撒泼打滚的时空管理员小肉球已经一般无二了!

宜萱伸手揉了揉儿子的胖脸,道:“熙儿可要乖乖的,不许在地上打滚。”

“诶?”盛熙疑惑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他气鼓鼓地撅起嘴巴,“人家才不会在地上打滚呢!哼!”

宜萱看着儿子脸腮臌胀得跟蛤蟆似的,当真是逗趣啊,捧腹呵呵笑了一通,这才罢休。

弘时长女的洗三还有满月都没有办得太隆重,四爷爹大人为了筹备圣上在位一个甲子的千叟宴,着实忙得无暇分身,而弘时如今也在阿玛的教导下,开始参与政务了,也没多少闲工夫。当然这都是次要的,根本原因就是这个时代人的通病——重男轻女!!

董鄂氏自打怀孕,就被雍亲王和弘时一同给予了极高的期望,雍王想要个体面的孙子,弘时更想要给嫡出的儿子。可惜,董鄂氏生了个女儿。一下子,爷俩双双希望破灭,自然就对洗三满月都不十分上心了。

董鄂氏自己似乎也很受打击,没能一举得子,已经叫她够伤心的了,偏生丈夫、公公都不喜欢她生的女儿。更要命的是,钟氏的肚子…也快要到临盆的日子了!董鄂氏先只能求神拜佛,让钟氏也一定要生个女儿!

可惜,神佛并不眷顾董鄂氏,她才刚出了月子,身子还没恢复利索,就迎来了一个注定要给她添堵添一辈子的庶长子!!

董鄂氏生的女儿,生得粉雕玉琢,就如观音座下的童女一般可人。董鄂氏看着女儿可爱的脸蛋,泪水却无声无息流了下来。

一百四十二、儿女双全(下)

宜萱其实挺心疼自己这个弟妹的,十七岁怀孕、十八岁临盆,那么辛苦地为自己丈夫生育了一个孩子,却得不到丈夫的安慰和爱护。可这个时代就是如此,皇家的媳妇,有幸能生下嫡长子的,寥寥无几,大多数的嫡福晋都要忍受比她的儿子更早降生的庶子。

而皇家子弟,却视这些为寻常之事,甚至只会暗自责怪嫡福晋肚子不争气。弘时,虽然嘴巴上没说什么,但显然是对董鄂氏颇为失望的。

这会儿子,弘时去看他新得的儿子了,自然就把嫡妻和嫡长女扔在一旁了,害得宜萱得替他来安抚老婆。

默默递了一方绢帕给董鄂氏,宜萱这才徐徐开口道:“事已至此,你再伤心也是无用。起码,钟氏只是包衣出身,又能有多大气候?就算再抬举,她也当不了侧福晋。何况钟氏性子谦顺,她不敢仗着生了儿子,就恃宠而骄。”

董鄂氏拭泪道:“二姐姐这些道理,我都懂得,我只是恨自己不争气罢了,哪里敢怨恨旁人?”

宜萱叹了一口气,好言道:“你还这么年轻,日后自然还会有孩子的!先开花,后结果,不也挺好的吗?”

董鄂氏苦笑了笑,“花是我开的,果子却是别人结出来的。”

宜萱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轻声问道:“庭兰,你…很喜欢时儿吗?”

董鄂氏惊讶于宜萱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支吾了一会儿,才小声回答道:“那是…自然的。”

宜萱便道:“我倒是觉得,你还是不要将一片心都寄予了时儿才好。”

董鄂氏惊呆住了。

宜萱叹着气道:“我是他的亲姐姐,自然比谁都了解他。他不是个不顾礼法。不顾妻妾嫡庶尊卑的人,可同样——他的心思也大多放在了图谋大事上,所以不会把太多心思放在女人上。”——就如星移,弘时不是很喜欢星移吗?可这二年,与星移相见的次数也只是寥寥无几罢了,书信倒是定期往来。可他再喜欢星移,不还是照样让自己妻妾怀孕生子吗?

此刻董鄂氏为庶长子的出生而揪心不已。而星移何尝不是在为弘时儿女双全暗自垂泪?

董鄂氏沉默良久。

宜萱继续道:“他是你的丈夫。是你孩子的父亲,你要可以尊重他、仰慕他,但最好不要倾心与他。否则。他早晚会伤你的心——不,他现在就已经伤了你的心了。”

董鄂氏听了,突然起身,朝着宜萱深深见了一个万福。她微笑道:“多谢二姐醍醐灌顶之言——一直以来,是庭兰太不清晰了。”

看着董鄂氏端庄温文的样子。宜萱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个女儿若想真正做到贤惠,首要的先决条件便是她不爱自己的丈夫。否则,没有一个爱着丈夫的女人。能够真正容忍丈夫和别的女人恩爱生子。

宜萱如此点醒董鄂氏,一则是怜惜她,宜萱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弟弟。爱上弘时,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二则。也是希望星移日后若真的嫁给了弘时,董鄂氏也能看得开,彼此能和谐相处,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董鄂氏看着宜萱,又轻声道:“前儿我额娘带着我七妹来看我…”说着,她停顿了一会儿,“七妹她是姨娘生的,已经十三岁了。”

宜萱听了这话,并未多想,便问:“是想求你在选秀上照顾着些,好指个好人家?”

董鄂氏摇摇头:“我这个七妹虽然年纪还小,但却是个美人坯子。额娘的意思是,让她来帮我。”

“帮你?帮你什么?”宜萱愣了,片刻后才听懂了董鄂氏话中的深意,“你额娘是想让把你七妹许给时儿?”

董鄂氏点头。

宜萱面露不喜之色,“这叫什么事儿?!你才十八呢!等你二十八还没有儿子,他们着急也不晚!!”

董鄂氏眼中露出黯然之色,“这不见得是额娘的意思,应该是阿玛的主意吧。”

宜萱挥手道:“弘时院子里已经塞了三个侍妾了,还不嫌挤得慌啊!”

董鄂氏苦笑了笑,苦笑中带着几分讥讽,“侍妾?怕是我阿玛瞅准了侧福晋的位置呢!爷现在可是多罗贝勒了!”

宜萱瞪大了眼睛,“侧福晋??”宜萱立刻摇头道,“那不可能,弘时第一个就不肯!”——侧福晋的位置,弘时只怕连李咏絮都舍不得给呢!

董鄂氏点头道:“所以,我才头疼。”

宜萱想了一忽儿,便道:“你倒是不必急,今年为了千叟宴的事儿,选秀还不知道办不办呢!照往常这个时候就该下旨了,可至今还没个音信,怕是难说了!”——千叟宴,是何等的奢靡,必然要大大虚耗国库。等办完了千叟宴,还不晓得有没有那个闲钱办选秀呢。

董鄂氏不由一喜,似是卸下了心口一块大石。

宜萱又陪着董鄂氏说了一会儿闲话,宜萱才去阿玛书房请安。

雍亲王正喝着一盏君山银针,见女儿到来,面露微笑道:“如今你弟弟儿女双全,也算是难得的喜事了。”——这话,宜萱听出了几分遗憾之意。若儿子是嫡出,女儿是庶出,想必阿玛就真的开心了。

想当年,四爷大人也是十六岁就有了她这个女儿,如今弘时十八岁有儿有女,估计在四爷眼里,也觉得属于正常现象吧。

宜萱便笑着问:“给时儿一双儿女的名字,阿玛也想好了?”

雍王听了,微微一笑,便道:“再往下一辈,便该从‘永’字,斜玉偏旁了。弘时的长子,只是庶长子,倒也不宜娶得太好,便叫永珅吧。”

“永珅?”宜萱喃喃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似乎有点耳熟啊…珅——和珅的“珅”?!额…不过那个千古第一贪官估计现在还没出生吧?

珅,是一种玉,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深层含义了,所以只能算个中肯的名字。虽然有了长孙四爷大人很高兴,但却并没有忘了嫡庶尊卑。如此一来,董鄂氏应该能稍稍安心一些吧。

“至于董鄂氏生的丫头——”雍亲王顿了顿,凤眼轻睨,道:“就叫‘和鸾’吧。”

“和鸾?”——宜萱沉思良久,才想起这事诗经中的句子,便随口念了出来:“和鸾雍雍,万福攸同。”——意思说和鸾这个孩子,是受到雍王府祝福的孩子吗?

雍亲王满意地点点头:“这也是提醒你弟弟,莫要忘记了嫡庶之别!”——和鸾,也有鸾凤和鸣意思,寓意夫妻和顺。

宜萱抿嘴轻笑,阿玛这是怕弘时太过喜爱庶长子,而忽略了嫡出的女儿。如此,自然是极好。这下子,董鄂氏也该更放心了些。

走出书房的时候,宜萱仰头看着雍王府上空澄碧无边的天空,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依稀能够闻到花儿朵儿清甜的气息。

“二姐安好。”弘时笑弯了的眼睛里透着雀跃,有了儿子,他自然是极高兴的。

“郡主金安。”——陪在弘时身侧的,自然是身为伴读的子文,金色的阳光将他剑眉也镀上了一层金色,他一如往常温润地微笑着,眸中沉淀着琉璃般深邃的光彩熠熠。春风吹起他腰间悬着的环佩,莹透的光泽与豆绿色的穗子交映成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想必便是如斯。起码此刻的他,貌似君子。而本质的他,宜萱从未读透。

傍晚十分。

弘时与伴读子文一前一后走到无人的抄手游廊中,前方荼蘼盛开,池中莲叶片片清圆可爱,弘时低头看着在莲叶见嬉戏锦鲤,突然道:“子文,你年纪也不小了,我都有儿有女了,你却孑然一身。”

子文尚未来得及反应,弘时便笑望着他:“不如本贝勒为你做媒可好?”

子文眼皮轻轻一抬,便淡淡道:“我的婚事,就不劳三贝勒费心了。”

弘时坚定地道:“不,这事儿我必须要费心!!改日,我会去和勇毅公细谈,必回给你选一个上佳的女子。”

子文眼底隐怒,“三贝勒!!”

弘时淡笑着睨着他,“子文,我的眼睛不瞎。何况,那是我的亲姐姐!!”

子文一愣,眼底滑过一丝心虚之色,但却无丝毫退步,“三阿哥,我从不插手和你星移之间的事情,所以也请你不要插手我的事情!”

弘时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冷冷道:“你是觉得,可以拿小移来威胁我吗?”

子文回以冷寒的声音:“我不想威胁三贝勒,但是也请三贝勒不要威胁我!!”

“你必须成亲!!”弘时沉声道,“我这不是威胁你!星移是未嫁之身,而我二姐已经出嫁多年,膝下更有一子!她们是截然不同!你若是为我姐姐的闺誉着想,就尽快成婚!”

子文气闷地道:“我不会做出有损郡主清誉的事情!”

弘时沉默了片刻,才道:“圣上的龙体已经不比从前了,在这么紧要的关头,雍王府不能受到任何指摘!子文,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我…”

“何况,男大当婚,你总不可能永远不成婚吧?!”弘时看着无言的子文,“你就权当娶个闲人回来,充充场面也好!”

良久,子文才叹着气道:“我知道了…”声音渐渐低迷下去,忽的,子文双眸警惕如狼,“谁?!!”

侧后方的花丛中,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身影跑得没了踪影。(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三、离心(上)

“熙儿怎么变哑巴了?”宜萱看着窝在在自己怀里,半晌没有动静的儿子,着实纳罕。

话说自打宜萱一路从雍王府回来,熙儿就没吭一声儿。这孩子打出生就格外能闹腾人,随着渐渐长大,便愈发活泛,整日都闲不住,别看他那么胖,却是能跑能跳,能玩能笑。可今天乍然变成了乖宝宝,还真让宜萱这个当娘的不适应呢。

盛熙抬头,用一双乌漆黑的眼珠子看着她,“额娘,什么是‘男大当婚’呀?”——他的语气稚嫩而娇软,却又清清凉凉的,就好像是盛夏里的一根冰激凌,味道好极了。

宜萱亲了亲儿子小脸,对他道:“男大当婚呢,就是男孩子长大了,就要娶媳妇了!”

盛熙“哦”了一声,他小大人儿似的郑重点头,“原来三叔长大了,要娶媳妇了!”

“谁…谁要娶媳妇了?”宜萱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盛熙却咬字清晰地道:“三、叔!!”

这一年夏天,宜萱比平常更早地去了鸣鹤园避暑,像是落荒而逃一般。子文,要成婚了吗?他,会娶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