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冠旁边是三串朝珠,两串是红珊瑚的,还有一串是东珠朝珠。

宜萱满眼惊喜,忍不住问道:“这是——皇贵妃的朝服和朝冠?!”

贤贵妃满脸盈笑容,“一早突然就给送来了,着实吓了我一跳!”

宜萱笑呵呵打趣道:“额娘是惊喜吧?”

贤贵妃点了点头:“的确是太惊喜了!”——今早苏培盛将这些东西送来,叫贤贵妃呆了半天才回过神儿来,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唤了女儿进宫来,一同享受着欣喜。

贤贵妃又道:“苏培盛只说叫我穿穿试试看,合不合身,若不合适,造办处再重新修改。”

宜萱忙问道:“那汗阿玛什么时候下册封旨意呀?打算什么时候行册封礼?”

贤贵妃笑着摇头:“还没说呢,不过既然朝服都备好了,想必不会拖得太久。”

宜萱轻轻点头,“皇贵妃,在本朝可是位同副后,尊贵异常!”说着,宜萱施施然做一个万福礼,“女儿在此恭喜额娘了!”

贤贵妃笑得合不拢嘴,本朝的皇贵妃素来不会轻易册封,细细算来,也只有顺治朝的董鄂皇贵妃,还有先帝朝的佟佳氏姊妹先后做过皇贵妃,这三位里头,两位都从皇贵妃晋升成了皇后,一位是孝献章皇后、一位是孝懿仁皇后。

皇贵妃这个位份所代表的前景,才是更叫贤贵妃高兴的地方。

宜萱侧脸道:“额娘,您说,等孝敬皇后丧满三年,汗阿玛是不是就会立您位继后了?”

贤贵妃急忙摆手,道:“这个可不许瞎说!”——话虽然是嗔怪的,可是贤贵妃眼里终究是难言期盼之色了。

她为妾多年,怎么会不盼望有朝一日能为正室呢?在皇后死后,贤贵妃的这个愿望就更加强烈了。比起皇上百年之后,她被自己的儿子尊位太后,贤贵妃更期盼被被自己的丈夫亲手抬上皇后的宝座。

贤贵妃拉着女儿手去罗汉榻上对坐了,贤贵妃面色认真地叮嘱道:“圣旨还没下,这事儿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对旁人说。”

宜萱笑道:“额娘放心,女儿明白!”

贤贵妃突然叹了口气,“旁人倒也罢了,我就是担心年氏心里会不痛快。”

年氏…惠贵妃年氏。

比起贵妃的位置,皇贵妃可素来是只能立一位的,额娘既然要被封皇贵妃,自然年氏就没份儿了。昔年在雍王府藩邸,额娘与年氏,可是平起平坐的侧福晋,汗阿玛登基,同封两位侧福晋为贵妃,也算是一碗水端平了。如今,身份一下子便要有了差距,也不知惠贵妃心里会怎么想。

贤贵妃又道:“我倒不是觉得她会嫉妒,可她听到这个消息,只怕要更沉闷下去了。”

年氏的近况,宜萱也知道,数日前进宫,宜萱还去翊坤宫看过她。如今的翊坤宫早不复之前的华贵了,年氏撤去了殿中七八成的装饰摆件,甚至将偏殿改成了佛堂,自己也褪去了素日里的华衣,日日只穿素服,将自己置身佛前,每日除了念经就是抄经,仿佛做了姑子一般。

二百四十五、皇贵妃(下)

宜萱便道:“惠贵妃的事儿,和额娘无关。只能说,那是命。”——即使历史改变了那么多,年羹尧还是死了,年氏虽然活着,也有儿子,却再也不复之前的得宠。

贤贵妃叹了一声,道:“月前,她便以身体抱恙为由,叫敬事房撤下了她绿头牌。皇上去过翊坤宫几次,都是不欢而散,如今算来,皇上已经有大半个月涉足翊坤宫了。这事儿,我也不敢随便开口,万一惹得皇上不快,倒是得不偿失了。”

宜萱和贤贵妃都明白,年氏的事儿,是一个死结。自从年羹尧被赐自尽那一日起,年氏便在心中打下了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死结。她无法再精心打扮自己,去讨那个杀死自己亲哥哥的人的欢心。

宜萱低声道:“好歹有弘旸,她也不是没个盼头。宫里失宠的嫔妃多了去了,总有自己活下去的法子。”

贤贵妃轻轻点头,“是啊,她总还有七阿哥。”

片刻后,徐一忠快步进来禀报道:“娘娘、公主,皇上御驾正朝这边过来!”

贤贵妃听了,面含三分喜色,她忙起身整理衣冠,便携着宜萱,急忙出永寿门外迎驾。

遥遥只见帝王的肩舆徐徐朝永寿宫而来,明黄的曲柄华盖上五爪金龙盘旋,贤贵妃满脸欣喜之色,那攥着锦帕的手都隐隐发颤了。

待到肩舆停在永寿宫门外,雍正从肩舆上走下来,宜萱已跟在额娘身侧蹲身下来,膝盖触底,见了大礼。

“皇上万福金安。”

“汗阿玛金安。”

雍正眼皮一抬。“萱儿进宫来了?”旋即抬手道,“起来说话吧。”

迎了雍正进永寿宫正殿,贤贵妃亲手奉上一盏八分烫的君山银针。雍正饮了一口茶,撇着对面紫檀木翘头案上的朝服、朝冠等物,脸上不由浮现三分笑容,他问道:“朝服可还合体?”

贤贵妃满脸笑容,她没来记得开口谢恩。宜萱就没规矩地插嘴道:“汗阿玛。额娘这一上午,看都没看够,还没来得及试穿呢!”

话刚落音。贤贵妃回头狠狠瞪了这个多嘴的女儿一眼。

雍正却呵呵笑了,他道:“不过是一身皇贵妃吉服,没什么大不了的!”

宜萱忙笑着问:“这身没什么大不了,那哪身才是真的大不了呢?”

雍正一脸讳莫如深。他淡淡道:“等过两年再说。”

宜萱掀了掀眉毛,过两年。孝敬皇后的三年丧可就过了!素来皇帝若死了元后,三年之内一般是不立继后的。过了三年,自然新皇后的就要被提上日程了。皇帝,总不能永远没有皇后吧?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长久无后。原本历史中,雍正没有再立继后,是因为他自己态度太坚决了。而且他也五十多了,估计觉得没人配得上、也没必要了。可如今不同了。就算为了确保弘时的合法性,早晚有一日汗阿玛也会把额娘碰上皇后的宝座。

贤贵妃如何能听不懂雍正话里的意思,瞬间脸上激动难抑,只是她内心还有一丝清醒,她急忙道:“可是——可是臣妾是汉军旗出身。”

雍正回应她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和语气,他平静地道:“朕的养母,孝懿仁皇后也是汉军旗出身。”

宜萱瞬间瞪大了眼睛,汗阿玛这意思——是打算给李家抬旗?!当年佟家变成佟佳氏,由汉军旗抬成满军旗,可当真是羡煞无数人了,汗阿玛以此比喻,已然不是暗示,几乎都是明示了!!

看着李氏与宜萱俱满脸惊愕的模样,雍正高兴地笑了,他抬手道:“照例还得在等两年呢!不急!”说着,他看了看西洋摆钟上的时辰,便道:“时辰也不早了,摆膳吧!”

回过神儿来的贤贵妃,急忙道了一声“是”,她转头正要吩咐,却见御前的闵中海突然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他跪奏道:“皇上,启祥宫春贵人发动了!”

春贵人…?宜萱细细一思忖,的确是足月了。

雍正表情淡淡,甚至有几分不耐烦,他挥手道:“发动就发动!冒冒失失成什么体统!”

闵中海见状,急忙磕头:“是!奴才失仪!奴才该死!”

雍正倒是没有动怒,只是有几分厌烦罢了,他淡淡道:“叫宁嫔看顾着,太医仔细着些就是了!等生了,再来禀报朕!”

“嗻!”闵中海急忙退了下去。

贤贵妃忙轻声问道:“皇上不去看看?”

雍正摆手道:“宁嫔素来谨慎妥帖,交给她即可。”

贤贵妃忍不住张了张口,不过出声儿,她想到了一直不安分的钱氏,想到这番春贵人临盆,对钱氏来说可是个好好机会。

雍正挑眉,淡淡一笑,“启祥宫朕早就安排妥当,你安心就是。”

贤贵妃轻声道了一声“是”,于是不再多言,转头吩咐徐一忠传午膳。

公主府,畅安堂书房。

盛熙端坐在饭桌跟前,看着满桌子素斋,看着坐在对面的那个人,顿时胃口全无,“为什么…是你呀,我额娘呢?”

子文抽了抽眼角,“臭小子,你以为我愿意留下来陪你吃饭吗?”——要不是萱儿要求,他才不愿意看这个小兔崽子的臭脸呢。

盛熙撅了撅小嘴儿,手里攥着象牙小勺子,搅着斗彩八宝纹卧足碗中温热的牛乳燕窝,一副很是不情愿的样子,他嘟着小嘴嘟囔道:“额娘不在,什么都不想吃。”

翠雀忙柔声道:“公子,您就将就一下吧,再不吃,饭菜可都要凉了。”

——翠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最近来往公主府甚密的侯府徽三爷,虽说做叔叔的来看侄儿没什么,可这般三天两头来,更时常走进垂花门以内,进出公主寝殿,这点就…翠雀想到了玉簪姐姐的警告,便只管装糊涂,她和红桑、紫娇、银兰几个都一样,全家都是公主的陪嫁包衣,不但自己与全家性命都在公主手中掌握,自然懂得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知道的不去知道。

盛熙抬头问道:“额娘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翠雀摇头道:“公主是去给贤贵妃娘娘请安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小公子还是快用膳吧。”

听了这番话,盛熙唉声叹气,这才端起了斗彩卧足碗,小口喝着牛乳燕窝。

子文见状,便执起象牙箸,夹了一枚小巧玲珑的莲花卷,暗道,虽都是素的,但无不色香味俱全,他这兔崽子儿子这些年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呀!只可惜满桌子菜都是照着这个小兔崽子的口味做的,符合他口味的菜色却是寥寥。

午膳是照着宜萱一早拟定的菜谱上的,今日主食是面食,包括莲花卷、豆面饽饽和什锦火烧三种,菜有素菜六品:湖米茭白、腰果芹心、糖醋荷藕、三丝瓜卷、金菇掐菜、山珍刺龙芽,酱菜二品:五香熟芥和暇油黄瓜,并文思豆腐羹一品,蜜饯二品:柿霜软糖与冰糖核桃。

公主府的这二位,吃得各自不对心思。而宜萱在宫里,却是胃口敞开了吃,陪着儿子吃了这么长时间的素斋,在永寿宫看到肉香四溢的一桌子菜,顿时便叫人饥肠辘辘了。

无论是贤贵妃、宜萱,还是雍正,都各自心情甚好,故而都吃得欢畅。

想到熙儿还在公主府吃素,宜萱不禁替这可怜娃子默哀三秒,然后大口吃着五香鹿肉片,大大饱了口福。

什么烧鹧鸪、熘鸡脯、盐煎肉、焖黄鳝,八宝兔丁、龙舟镢鱼、鲜虾丸子、蜜蜡肘子,蟹肉双笋丝、鱼肚煨火腿、葱烧鲨鱼皮、红烧果子狸…

当真是珍馐百味,吃得宜萱肚子饱胀,直到吃得再也咽不下去,却还不忘端起一盏糖蒸酥酪小口喝着压一压。

用过午膳后,事物繁忙的雍正陛下稍稍坐了一会儿,便会养心殿批阅奏折了。贤贵妃这才急忙吩咐徐一忠去启祥宫好生盯着,切勿出了纰漏。

宜萱轻声问道:“额娘是担心钱氏会害春贵人?”

贤贵妃只道:“总之小心些是没错的。”

宜萱皱眉思忖了一会儿,“之前惠贵妃在禁足中,却接连被人散步了消息进去,汗阿玛已经知道是钱氏所为,也明白此人不是安分之辈,为何还要留她?”——这才是宜萱最不解的地方,钱氏透露年羹尧消息给年氏,让她激愤之下闯出翊坤宫,第二次是弘旸烧热,年氏也几乎要再度强闯宫门。汗阿玛应该对这些已经心知肚明,就算不杀钱氏,怎么会对她一点处置都没有?难道只是因为他给汗阿玛生了四阿哥弘历吗?

贤贵妃望着殿外暗沉的天空,轻声道:“皇上已经下旨选秀,满蒙汉八旗都已经忙活起来了。四贝勒,也到了该指婚的年纪了。若是丧母,便要守孝三年,着实耽误了。”

宜萱听了,暗道原来如此。汗阿玛终究是极看重子嗣的…

雍正三年渐渐暖和下来,册封贤贵妃为皇贵妃的旨意也正式下达,雍正口谕,令贤皇贵妃李氏协助皇贵太妃佟佳氏甄选秀女,宫中再度热络了起来。

二百四十六、子文是阎王?

宜萱如今也终于感受到卡在第五重寸步难进的苦恼了,子文在一旁安慰道:“你生母如今已经是皇贵妃,等先皇后丧期一过,十有八九便被立为继后,到时候你就能被名正言顺地册封为固伦公主,到时候自可突破瓶颈。”

宜萱唉声叹气道:“可是我觉得月华吐息诀有些鸡肋啊…”

子文伸手将梳妆台上的一只点翠蝴蝶簪斜斜插在宜萱的鬓上,西洋镜中映着他笑颜朗朗的面孔,他双手轻轻落在宜萱双肩上,“萱儿何出此言?”

“月华吐息诀,好像除了帮人调理身体、祛除疾病之外,就没有别的用处了。”宜萱拿起紫檀木锦盒中的一双红翡翠滴珠耳环,又看了看手旁的那对硕大圆润的南珠耳环,一时间拿不定选哪个。

子文道:“这部功法本来就是修复性的,不但能修复肉身,更能温养灵魂。你当初肉身被毁,灵魂破碎,月华吐息诀对你而言是最合适的。”说罢,他握着宜萱的手,笑道:“这个红翡翠更好,红艳莹透,最能衬萱儿脸颊红润之色。”

宜萱微微一笑,便对着镜子地上了红翡翠滴珠耳环,她好奇地问:“子文,若是我把月华吐息诀修炼到第九重巅峰,会怎样呢?我会想起那些事情吗?”

子文轻轻摇了摇头,“恐怕很难,因为你当初灵魂受损太严重了,记忆已经失去,就很难找回来。”他又轻声凑在宜萱耳后道:“那些事情,不记得了也没关系。只要你活着,我就别无所求了。”

宜萱扬了扬唇角,“嘴上说得倒是好听!”戴上了耳环,宜萱回头问他道:“那这么一来,月华吐息诀修炼到巅峰,到底有什么好处呀?”——子文似乎对她的修炼境界很在意的样子。这次春贵人生了一个儿子,齿序是八阿哥,尚未被取名。不过子文倒是的的确确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接下来的便是安贵人肚子里那个了。

子文笑眸朦胧,他道:“若是修炼到第九重,你的灵魂就彻底温养回来,到时候这具肉身对你也就没有太大用处。”

宜萱有些不大理解。便问:“然后呢?”

子文轻轻抚摸着宜萱耳垂上的红翡翠耳环,笑着道:“然后呢,你可以选择离开这个肉身。”

宜萱摇头道:“这个身体我挺喜欢的!暂时不想离开!”

子文笑了,他问道:“萱儿不想回到三百年后,金宜萱的身体里吗?”

宜萱顿时呆愣住了。“你、你说什么?!我还能回到三百年后?!”一时间后世的父母温柔慈爱的眼睛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虽然她认可了这一世的父母,然而对雍正,与其说是喜爱,不如说是敬仰。

在她已经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之后,子文却告诉她,她还可以回去!!她还可以看到三百年后抚养了她二十三年的爸爸妈妈!

宜萱鼻子一算,顿时眼眶中泪水模糊了实现,镜中自己如今这副美丽的容颜渐渐影影绰绰,而后世她那张寻常平庸的长相依稀浮现在脑海张。

子文轻轻叫宜萱揽在自己怀中。“怎么哭了?你不想回去吗?”

宜萱使劲摇头,“想,当然想!!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只能在这个时代生活了,没想到——”宜萱的声音哽咽难耐,她抬头看着子文的面庞,对他道:“可是子文,三百年后的那个我,长得比不上现在漂亮,到时候你还会喜欢我吗?”

子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目光温润望着她的眼底。轻声呢喃道:“这是傻话!无论肉身是什么样子,我喜欢的是‘萱儿’。”

宜萱埋头在她怀中,心满意足地笑了,忽的宜萱突然道:“我三百年后脸长得不如现在。不过身材却很好!”说着,宜萱急忙站了起来,她挺了挺胸脯道:“胸,比现在最少大两个杯罩!”——这个身体是够纤细袅娜的了,不过胸部——即使生了熙儿,却还是没有突破性的进展。这点叫宜萱很无奈。上辈子她没生孩子,都那么前凸后翘了,这辈子都当娘了,还是这个酥胸一点点,真是没处说理去。

子文:(─.─||)——虽然他不懂什么是“杯罩”,不过那个意思…咳咳,他懂的。

子文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他掩饰性地道:“嗯,这个,我不在意的!”

宜萱忙追问:“不在意我现在小,还是不在意我三百年后大?”

子文顿时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他只得佯作认真地道:“我说过,不在意你的肉身如何。”

“哦?”宜萱挑动柳叶眉,狡黠地笑了。

殿内蘅芜香的幽香袅袅不绝,沁人心脾,仿佛叫人浑身都舒畅而松缓下来。子文轻轻在宜萱耳畔吐着热气,道:“萱儿,我今儿可以不走吗?”

宜萱突突心跳更快了几分,她转脸笑眯眯道:“不行!”——老娘又不是康师傅,才没那么好泡呢!

子文立刻垂首丧气。

宜萱眯起狡黠的丹凤眸,想把姑奶奶我吃干抹净,没那么容易!

“萱儿,熙儿已经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子文用一双忧郁的眸子看着她,忍不住问道:“难道,你还在在意纳喇星德这个名义上的额附?”

宜萱毫不犹豫地摇头,“他算哪根葱?!”说罢,还不屑地撇了撇嘴?她从未有过给纳喇星德这个脑残额附守身如玉的想法,从前没有,现在更没有!从前拒绝和子文在一起,一则考虑的是熙儿,二则也是怕万一败露,会牵累额娘和时儿。如今,和纳喇星德已经达成交易,熙儿也已经忍了子文这个阿玛,可以说,事到如今,已经不存在什么大的障碍了。

只不过,她和子文,仍旧是只能无名无分在一起罢了。

想到这点,宜萱不免有些黯然,哪个女人不想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她也同样有这样小女人的想法。虽然她已经是个年过三十的老剩女了。

宜萱看着子文疑惑不解的面庞,便提示他道:“子文,我还想要的一样东西,你还没有给我。”

子文一愣:“什么东西?”

宜萱笑得一脸神秘。“这个我不告诉你,你要自己去猜。”

子文顿时露出头疼的神色。

宜萱呵呵笑了,她对着镜子,又整了整自己旗髻上的簪钗等物,便道:“好了。我要进宫去了。我可是对那个乌拉那拉承恩公家的大美人很感兴趣!”

那个已经内定要被赐给弘时做侧福晋的乌拉那拉昭娴,不过现在,钱贵人还自以为是得觉得这是自己儿子未来的嫡福晋呢!

“又是为了你的‘时儿’?”子文语气不免酸溜溜的,儿子也罢了,好歹那是萱儿亲自生下来的,对于宜萱总那么关心弟弟的举动,子文嫉妒已久。

宜萱笑着道:“我只是纯粹好奇,这个乌拉那拉氏的格格到底有多美罢了!就当是提前替你妹妹掌掌眼,让她心里有数,日后好生应对!”

子文撇撇嘴:“那是纳喇星徽的妹妹。不是我妹妹!我不过是遵守约定,替她照顾一下罢了!”

宜萱抿嘴道:“星移可一直都很敬重你这个哥哥的!”

子文却再度撇嘴道:“她有你那个时儿护着,日子过得好着呢!”

宜萱也赞同地点了点头,端王府里的女人各有各的不容易,连嫡福晋董鄂庭兰即使生了永珪,却还是没有得到时儿太多的喜爱。唯有星移,自打入王府,就一直恩宠不衰,更要紧的是,时儿并不专宠与她。反而将更多的维护之心放在私底下,不为人察觉,不惹人太多嫉妒。

“看样子,时儿是真的喜欢星移。”宜萱轻声道。不过却也只是这个时代大男子主意的喜欢罢了,他再喜欢星移,却还是有那么姬妾,这样的喜欢,想必也只有星移这种纯粹的古人、三从四德的女人才能够接受吧。譬如纳喇星月,就接受不了弘景对他的那种好。

“不过。她一直没有孩子,这倒是个问题。”宜萱低声叹道。

“好了,你替她操什么心?”子文撇撇嘴,“他们都还年轻,以后肯定会有孩子的!”

宜萱点了点头,这也倒是,都才二十出头,现在根本没必要担心以后没有孩子。其实反倒是晚些有孩子,对星移大有好处。

“说到孩子,前儿我听说嘉容有孕了。”宜萱不由扬起笑容来,嘉容的打算可是尽快生个儿子,然后和她的表弟额附各过个的呢。嘉容是去年腊月正式出嫁的,如今算来才不过四五个月光景,没想到竟然就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如此可见,富僧额对她还不错。

“萱儿!”子文满脸不满之色,他伸手拖着宜萱的两腮,“你现在应该心思放在我身上!”

见他酸气四溢的样子,宜萱不禁莞尔,“好啊!关于你,我还有一个疑惑呢!”宜萱信手从床榻旁边的月牙桌上拿起那本南朝史书,“这上头记载的,的确和你之前说的差不离。”说罢,宜萱又拿起了另一本神仙志怪杂书,“可这本上头,居然说你是十殿阎罗之首的第一殿秦广王!!”

宜萱也是闲来无事翻开,没想到竟然看到有这样记述,后来她也问了人关于秦广王的身份,着实有太多的版本,有的说包公死后成了阎王,民间还有多说张飞是阎王(额…那个外表形象的确挺像的),但是在更多正式文字记载中,第一殿阎君,是秦广王蒋歆,字子文。

这个也是官方比较认可的一种说法,不过在民间却不大认可。

子文呵呵一笑,“这些不过是世俗之人杜撰的罢了!”

宜萱“哦”了一声,她笑道:“我也觉得太荒谬了点!”——子文是阎王?阎王长得凶神恶煞的好不好?哪里有子文这么俊呀!

二百四十七、嘉容诉苦

宜萱“哦”了一声,她笑道:“我也觉得太荒谬了点!”——子文是阎王?阎王长得凶神恶煞的好不好?哪里有子文这么俊呀!

子文从宜萱手中拿过那本神仙志怪,笑道:“这些东西,都是凡人胡诌的!鲜少有靠谱的东西!以后不用看这些,浪费时间!”

宜萱笑道:“我就是看了打发时间的!”

话刚落音,外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玉簪急切地道:“公主,不好了!和敏郡主来了!她已经进了垂花门!”

“什么?”——嘉容这个死丫头,不好好养胎,硬闯她的公主府做什么?!话说,这丫头虽然冒冒失失的,却也不至于连都不通禀一声,就闯进来啊!

宜萱看了看子文,急得跺脚,“子文,你赶紧走!要是让嘉容看见,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子文沉着脸,一脸不乐意。

“好了!好了!你别耍脾气了!赶紧着,快点离开!”宜萱急忙推着他催促道。

可紧接着嘉容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她带着哭腔叫嚷道:“大堂姐!!”

幸好玉簪急忙给拦住了,她忙推脱道:“郡主!我家公主在里头睡午觉呢!”

嘉容气恼又委屈地道:“堂姐睡觉,我进去又何妨?我又不是外男!”

玉簪急得满头是汗,你的确不是外男,可里头可实打实有一个外男呢!玉簪只得道:“您先等会儿,奴才先进去禀报!”

嘉容气呼呼哼了一声,她一把推开了玉簪,直接大踏步便进入了长乐殿中。

东暖阁里,宜萱刚刚关上的支摘窗户,心有余悸的吐出一口气来,还好,差一点就被嘉容看到子文翻窗户出去的样子了。

宜萱忙端坐在罗汉榻上,理了理发髻,嗔怪道:“你这个丫头。都是要做额娘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嘉容满腹心事和委屈,根本没有察觉宜萱的不寻常之处,她几步上前。一头就扑进了宜萱怀里,当即哇哇大哭,跟个被人欺负了的孩子似的,哭得稀里哗啦。

宜萱被她的举动弄懵了,“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嘉容和额附不是相处得不错么?

嘉容泪眼汪汪看着她。哽咽道:“堂姐!原来我在他心目中的分量,连那两个通房丫头都不如!”

宜萱叹了一口气:“不是婚前就打算,生个儿子,然后过自己的日子吗?既然如此,你何必管他心里谁最重要?”

嘉容努力摇头:“堂姐,你不晓得。我刚嫁过去的时候,姨母姨父对我极好,富僧额也对我很好,甚至将两个通房丫头发落到偏院,婚后他一直都和我同房。从未碰过那两个通房丫头!”

宜萱一愣,忙道:“这是好事儿呀。”——富僧额的举动,若说她不喜欢嘉容,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嘉容再度摇头,她泣泪连珠子,身子颤颤哭泣道:“我原本也以为是好事,甚至我有了身孕,他也没有碰那两个通房。我当时想着,他应该是喜欢我的,所以便跟姨母提了。要打发那两个通房去城外庄子上。姨母怕我心里不痛快,当场就答应了,可是回头,富僧额却不肯了!!”

说罢。嘉容埋头在宜萱怀中呜呜咽咽哭着,“罢了,我生个儿子,以后也学大堂姐,以后不理会额附了!”

宜萱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合理的地方,但既然富僧额为了两个通房而反驳了嘉容的要求。那这样的婚姻,的确是不可能求得一生一世真心相对了。既然如此,嘉容的选择是正确的。

宜萱叹息道:“世间的女人,越是富贵显赫的,越是不可能求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婚姻。既享受荣华富贵,就注定要失去一些旁的东西。”

嘉容哭诉了一通,方才略略止了眼泪,她用袖子蹭着脸上的泪珠,道:“是我自己不该心存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以后会好好做富僧额贤惠的妻子,但是大堂姐,我就任性这一回。我今天不想回伊尔根觉罗府上了。”

宜萱轻轻扶着她后背,点头道:“好,不过只此一次。”——出嫁的女人,哪怕是皇家的郡主,也不宜在旁人家中过夜的。不过宜萱是公主,府内唯一男子是小屁孩的熙儿,倒也无有名节有损之虞。

宜萱招手唤了玉簪过来,吩咐她去告诉伊尔根觉罗府一声,“就说是和敏郡主孕吐得厉害,今儿就在我这儿留宿了,让郡主额附不必担心。”

玉簪轻声道了一声“是”,便急忙安排人去通知了。

又叫翠雀去小厨房煮了一盏热腾腾的核桃酪,给嘉容暖暖肠胃。核桃酪是嘉容最爱吃的甜品,此物细腻香甜,浆浓滋润,加之核桃性温,有补中益气,健脾养胃之效,对孕妇也无不合宜之处。

嘉容双手捧着五彩夹金鸳鸯纹碗,小口喝着核桃酪,神情似乎也渐渐平和了下来。

嘉容受了委屈,腹内有苦楚要倾诉,却没有回娘家怡亲王府邸,反倒是来了宜萱的公主府,这里头的缘故,宜萱心中明了。按照这个时代人的观念来看,富僧额很尊尊重嘉容这个郡主妻子,而且并无半分宠妾灭妻之举,所以嘉容没有理由回娘家躲着,更没理由开口让娘家人维护她。虽然嘉容是怡亲王府嫡出的格格,但王府里阿哥、格格众多,纵然是十三叔、十三婶也不能太过偏心与她。毕竟能嫁在京中,嘉容已经比其他姊妹幸福也幸运多了,别的姐妹尚且没有哭哭啼啼回娘家,她自然就更不能了!

喝干了一大碗核桃酪,嘉容低声道:“大堂姐,我只任性这一次。”

宜萱微微点头,嘉容并不是无理取闹的女子,只不过终究还太年轻,还是会有管不住自己的时候。这一切,在宜萱看来,是无可厚非的。

宜萱轻轻执了她的手,柔声道:“以后过得不痛快了,随时可以来我这儿!我这里,不缺你一口吃的。”

嘉容莞尔笑了,她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肚子,半是撒娇地道:“光有我一口吃的可不够,大堂姐就不给你小侄儿一口饭吃?”

宜萱见她都心情说笑,可见是心中已然放下了心结,抿嘴一笑,便道:“你怎知是小侄儿,就不是小侄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