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秋黛顿时满眼都是受伤之色,她身躯摇摇欲坠,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倒在地。

看着这三角恋的情节,宜萱满是不耐烦之色,“行了!本宫可没那么多闲工夫理会你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宜萱看了一眼似乎要置身事外的郑老太太,淡淡道:“郑老夫人,方才戚氏揭发,说是你把流言蜚语散布出去的,你有何话可说?!”

二百五十、幕后黑手

郑老太太面露慌张之色,她急忙道:“公主明鉴!戚氏贱婢素来牙尖嘴利!此事,老身当真是一个字都不曾泄露出去啊!此事天地可鉴!老身可以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便叫老身不得好死!”

郑老太太如此诅咒发誓,倒不像是假的。

宜萱微微一忖,便挑眉道:“既然不是你,那就是纳喇星德散布出去的喽?”

郑老太太急切地道:“小儿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纳喇星德也忙不迭地点头:“对对,我绝对没有说出去半句!”

宜萱登时不怒反笑,“那倒是奇了怪了,知情的只有你们母子,不是你们中的谁散布出去的,莫非还是本宫自己说出去的不成?!!”说道最后,宜萱脸上露出几分阴狠之色,“你们母子一唱一和的,当真以为本宫是好糊弄的吗?!!”

郑老太太被宜萱狠辣的表情和语气和吓着了,她急忙道:“一定是戚氏!这个贱婢素来狡诈!她对公主早有不恭不敬之意,巴不得公主您身败名裂呢!”

戚瑛瑛见状,急忙反驳道:“公主,此事婢妾本不之情啊!知道今日听到外头的流言,才知道一二的!!请公主明鉴啊!”

郑秋黛的话刚落音,纳喇星德就急忙站出来为她作证:“没错!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过瑛瑛!所以,不可能是她散布出去的!”

宜萱心里也清楚,比起纳喇星德和郑老太太,戚瑛瑛当然更不可能!她也没那个本事在京中推波助澜,让流言传播得如此之迅猛!戚瑛瑛不过一枚小卒子,想要翻起这么大的波浪,根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退一万步说,宜萱也不觉得戚瑛瑛有这般彻底将她激怒的胆色!

如今最畏惧宜萱的,无疑是戚瑛瑛,她的卖身契还在宜萱手上,可以说是性命完完全全是捏在宜萱手心里的!这种状况之下。她如何敢戳宜萱的肺管子?!除非她是不想活了!

宜萱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她冷冷道:“本宫今日必然要查出一个结果!若查不出来,那就用戚氏的命,来叫本宫消消火儿吧!!”

戚瑛瑛听了这话。吓得浑身一哆嗦,而郑老太太和郑秋黛脸上却滑过一丝幸灾乐祸之色。

“你不能杀瑛瑛!”纳喇星德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他上前一把抱住了戚瑛瑛,“若要杀瑛瑛,除非先杀了我!!”

宜萱冷漠地吩咐道:“把他拉开!”

话刚落音。两个身材高大健壮的侍卫快步上前,像是拎小鸡似的,便将纳喇星德个戚瑛瑛分开了。

宜萱淡淡吩咐道:“拉出去打,打到没气了为止!”——看样子要查出个结果来,是必须给纳喇星德一点强烈的刺激才行。

“不!!!”纳喇星德睚眦尽裂,咆哮大吼,“你不能这么做!!”

宜萱耳膜被震得生疼,她瞥了一眼难言喜色的郑氏姑侄,看着咆哮无礼的纳喇星德,便吩咐道:“给本宫掌他的嘴!直到他学会管好自己的嘴巴为止!”——看样子。光打戚瑛瑛是不成的!只有打了纳喇星德,郑老太太才会心疼,宜萱想要的答案才能有点眉目。

宜萱和子文之事,是从董鄂晴兰口中到了郑氏母子耳中的,也就是说和这个侯府脱离不了关系。宜萱隐隐觉得,从这里必然能查到些许线索。

只听啪啪之声想起,侍卫那蒲扇似得大手毫不客气得落在了纳喇星德的脸上,登时他那张脸便火辣辣肿胀起来。

这个时候,郑老太太才算是真的急了,她不顾一起地冲上前。推开侍卫,她朝着宜萱哀求道:“公主,这事儿和德儿无关啊!!”

宜萱微微一笑:“那你就告诉本宫,此事和谁有关!”

郑老太太一愣。脸上滑过一丝躲闪之色。

宜萱暗道了一声“果然”,果然这个老奸巨猾的郑老太太必然知道些什么。

外头已然想起了板子的声音,戚瑛瑛声嘶力竭地痛叫着,哀嚎着,生生凄厉,叫纳喇星德忍不住想要冲出去。可惜却被侍卫给拦住了。

纳喇星德泪流满脸,“瑛瑛!不要打瑛瑛!她是无辜的!!公主,你要打就打我吧!”

“恩?”宜萱挑眉,露出了笑容,“好啊,你既然愿意替她挨板子,本宫可以成全你!”

宜萱理了理衣袖,在郑老太太焦急目光中,宜萱淡淡吩咐道:“把纳喇星德押出去!”

“不!!不要!!”郑老太太这下子算是真的急了,她哀求道:“求公主不要为难我儿!”

宜萱轻轻哼了一声,“想要本宫不为难他,那你就老老实实告诉本宫,到底是谁散布的流言蜚语!”

郑老太太眼中神色闪了几闪,她看着儿子被打肿了的脸,也知道要是不说,公主必然不会善罢甘休,郑老太太咬一咬牙,便道:“这事儿真的不是老身,也不是德儿泄露的!去年,星徽媳妇还能下床走动的时候,把公主和星徽的事儿,不止告诉了老身,还告诉了另一个和公主大有仇怨之人!”

“和本宫大有仇怨之人…?谁?!”宜萱蹙起了眉头,和她有仇的,钱贵人和弘历?不,董鄂晴兰还没那个门道能告诉他们!

郑老太太微微一笑,她听着外头有节奏的打板子声,也戚氏那凄厉而渐渐衰弱下去的声音,她似乎有意再拖延,她道:“公主不放想想自己有几个仇人,便能猜到是谁了!”

宜萱自然也不及,她也不介意跟郑老太太猜一会儿谜语。

只不过纳喇星德爱妾心急,却是等不得了,他扑通跪倒在郑老太太脚下,“额娘,您快点告诉公主吧!瑛瑛还在外头挨打呢!再拖延下去,瑛瑛会被打死的!”

郑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滑过一丝不快之色,她粗粗暗算了一下打板子的数量,心想着戚瑛瑛就算死不了,也得残废了,便对宜萱道:“公主怎么忘了那个与你撕破脸的小姑子了?”

小姑子?宜萱的小姑子,是星移——不!还有纳喇星月!!!

她怎么差点把这个穿越女给忘了!

李咏芳成为弘景侧福晋之事,可是被纳喇星月算在她头上!她的确算是恨极了宜萱的人了!!

而纳喇星德失忆之策,也的的确确像是一个现代人才能想出来的主意!

若是纳喇星月支招,的确便合情合理了!!

宜萱暗自咬牙恨恨,这个纳喇星月不好好维系自己的婚姻,手倒是伸得够长的!!大约也是高夕雾生下了弘景长子永珂,日益得宠,又与李咏芳二人联手,已经叫弘景对纳喇星月这个嫡福晋日渐冷淡了。这笔仇恨,想必又被纳喇星月记在了她的头上。

宜萱淡淡吩咐外头停下板子,她一早就嘱咐过了,让监刑太监双脚“外八字”,意思是不管多少板子打下去,都是只伤皮肉,不动筋骨,虽然板子落下去疼得很,但养几个月就好了。

宜萱可不是心存仁慈,而是若真打死打残了戚瑛瑛,岂非顺遂了郑氏姑侄之意?宜萱还等着叫戚瑛瑛继续给她们姑侄添堵呢!!又怎么会轻易叫戚瑛瑛死了。

但是疼得晕过去的戚瑛瑛被抬进来的时候,纳喇星德却爆发出的震耳欲聋的痛哭嚎叫之声,他抱住下半身满是鲜血淋漓的戚瑛瑛,如丧考妣,想当年老国公雅思哈没了,也没见他哭成这般样子。

宜萱耳朵难受,着实不愿听下去,袖子一挥,便转身离去。

从前纳喇星德对郑秋黛是“真爱”,如今又“真爱”上了戚瑛瑛,啧啧,还真是戏剧性啊!要不是秦德容走了,只怕纳喇星德还得再多一个“真爱”!

跟这种大脑不正常的人打交道,果然暴力威胁是最好也是最有效的法子。

可现在问题来了,如今既然知道了是纳喇星月在幕后操纵流言蜚语,那又如何化解这个困局呢?!

宜萱边走边低头思忖着,耳畔似乎听见玉簪再急急忙忙叫着她,可宜萱想得太入神,根本,没听清她在自己耳朵便叫嚷了些什么叽里咕噜。——直到宜萱撞上了一个很结实,而且还略有几分弹性的东西…

宜萱这才从思考中回过神儿来,她抬头一看,一张熟悉无比的俊脸映入她的眼帘。

“子文?”宜萱愣愣唤了一声。

子文笑着打趣道:“想什么那么入神?居然也不看路了,你也不怕撞到墙上?”

的确是撞到肉墙上了…看着子文那张松快的笑脸,宜萱却笑不出来,“你现在还有心思说笑?你就不怕流言传进宫里?就不怕我汗阿玛一怒之下砍了你的脑袋?!”

子文笑着道:“流言传进宫里?不错,现在就已经传进去了!”

“啊?!这么快?!”宜萱瞪大了眼睛。

子文点头道:“刚刚宫里派了太监来传口谕,皇上召我进宫回话。”

宜萱脸色嗖的苍白了几分,她立刻拉着子文的手臂道:“我陪你进宫去!”——不管怎么样,她绝不会看着汗阿玛杀了子文的!

子文摇头道:“你若不想让皇上太生气,就不要去。再没有受到传召之前,不要进宫!”

宜萱急忙摇头,“可是——”

子文面带微笑,他满脸坦然平静之色:“你放心吧,皇上不会杀我的。”

二百五十一、子文进宫

子文面带微笑,他满脸坦然平静之色:“你放心吧,皇上不会杀我的。”

“汗阿玛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登基不到三年,他杀的人,着实不在少数!宜萱不敢赌汗阿玛在这种时候,还有仁慈之心!

子文嘴角一翘,道:“这还带感谢纳喇星月呢!若她只是散布你我二人流言,我的确是危险了,可她却也散布了熙儿是我的儿子这件事。所以,皇上再没有查清楚熙儿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这点,是决计不会杀我的。”

宜萱呆愣住了,的确,汗阿玛能果决地杀了她的情夫,但却不会杀了熙儿的父亲。

子文可谓是一语道破要害。

“可是——”宜萱虽然紧着的弦儿松了下来,但她心里是清楚的,子文和熙儿并非血缘上的父子。

“等一下!”宜萱突然想到关键的一点,她疑惑地看着子文,急忙问到:“你怎么知道是纳喇星月散布出去的?”

子文面带笑意,“跟你我有仇的,也不过就那几个人,有这般胆色和能力的,想来也只有她了。”

见子文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宜萱突然有点犯气,“你既然早就猜到了,干嘛不早点告诉我?”——要是早知道子文已经心里门儿清,她还费那么大周折跑来国公府修理纳喇星德,拷问消息吗?!

子文笑呵呵道:“让你出出气、泻泻火,难道不好吗?”

“额…”倒也是,被满城风雨地背后议论,宜萱怎么可能不窝火儿?方才去修理了纳喇星德一通,现在的确心里舒服了不少呢!

“恩。那你进宫去吧!”宜萱低声道,旋即又急忙提醒他:“态度放低一点!身段也放软一点!别跟我汗阿玛顶牛。”

子文面露无奈的笑容:“知道了,我又不傻!”

好吧,你不傻,我傻。——鉴定完毕。

宜萱闷闷想着,不过总算不必为子文的小命儿而担忧了。

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宜萱才晓得自己儿子已经被他外祖父给传召进宫去了——合着不是只传了子文去“审讯”啊!看样子。传言熙儿是子文儿子的事儿。果然是叫汗阿玛上心了!

宜萱一时间百味交杂,也不知道这对自己是好还是不好。

虽然她真不在意什么红杏出墙还是不出墙的,可实际上她还没真的出墙呢。就没人说成是出墙,而且是很多年前就出了墙,还跟“奸夫”子文生了私生子“熙儿”。这就叫宜萱相当不痛快了!

宜萱想到这些,就忍不住磨牙霍霍。恨不得立刻跑去诚亲王府,把纳喇星月给剁了!

从前和纳喇星月不合。甚至都曾经闹到过动手的地步,可宜萱心里,还真没把她当成仇敌看待!在宜萱心目中,纳喇星月和孝敬皇后、钱氏、弘历等人性质不同。后面那些都几乎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了,可她一直觉得,虽然她和纳喇星月敌视。可却还没到死掐的程度,顶多只是妯娌之间的矛盾罢了!

可纳喇星月闷声不响这么久。突然就给她来了这么一份大礼!还真是大大出乎宜萱的意料。

看样子,她真的是低估了纳喇星月的恨意啊!这多年了,她和纳喇星月的关系,好好坏坏,一直没个定数,如今怕是彻底确定下不死不休的仇敌关系了!

早年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和纳喇星月这个小姑的关系,当真是不错的,虽然算不得什么真心朋友,但也十分和睦。不过这份表面和谐的“友情”,果然是经不住考验的。

后来,纳喇星月偶遇了还是雍亲王的汗阿玛,她跟所有穿越女一样,非要攻略一下四爷。

也因此,她站在了宜萱额娘李氏的对立面,因为对李氏一次不敬,算是叫宜萱和纳喇星月的关系出现破裂。后来随着纳喇星月在攻略四爷的道路上,折戟沉沙,和宜萱的关系也算是不复友好。

而后她被指婚给弘景,婚前因为宜萱开诚布公的一番谈话,算得上是彼此有重新和好了吧。不过当时的和好,其实不过是出于理智,宜萱理智上觉得点醒她对自己有好处,能给自己少些麻烦,纳喇星月也理智地看到自己不可能攻略下四爷,所以决定认命地嫁给弘景,当他的贝子福晋。

可惜这份和好,也一样不是出于情分,只是理智而已。当再度出现利益不和的时候,再度撕破脸便是难免的了。

从宜萱旧婢高夕雾爬上弘景的床,再到弘时为了给心爱的星移出气,而把干表妹李咏芳许给弘景做侧福晋,终于,又结仇了。

今儿纳喇星月失去肚子里的孩子,而高夕雾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估计是大大刺激了纳喇星月吧?她大概觉得这一切都是被宜萱害的,宜萱从前的婢女和干表妹抢走了她的丈夫,害得她失去腹中孩子。这一笔又一笔的仇,在仇恨冲击下,纳喇星月失去了理智。

而在她恨意最浓的时候,董鄂晴兰告诉了宜萱的一个大大的把柄。

这样一个能叫宜萱大大栽一个跟头的机会,纳喇星月怎么会放过?!

固然,这次的事情给宜萱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但是…

宜萱看着支摘窗外西斜的太阳,喃喃自语道:“这回,纳喇星月应该是自寻死路吧?”

纳喇星月以为自己是复仇,是给报复宜萱,殊不知她报复的更是雍正皇帝的女儿、大清的和硕公主。她辱的不只是宜萱的闺誉,更是皇家的名声。汗阿玛,是个及其护短的人,他不会饶了那个散布流言之人性命。

还有之前,弘时和八爷一党慎密的消息,不就是她传递给弘历的吗?这件事早已埋在汗阿玛心中已久,当初他是不屑于为难侄媳妇,也是考虑到纳喇星月可能只是没规矩和嘴碎一些罢了。可如今。京中席卷的流言蜚语的源头,是纳喇星月,汗阿玛不可能查不到。

这次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用“无心之失”或者“没规矩冒失”来搪塞的,汗阿玛也不可能给她搪塞的机会。

所以说,当明白汗阿玛不会杀子文之后,宜萱的困局就解了。纳喇星月根本不必她动手。汗阿玛就会杀了她!

紫禁城。养心殿。

子文站在雪白无暇的汉白玉月台上,看着西沉的红日,天际的晚霞红得似血。他气定神闲等候在殿外。虽然他已经等了整整两个时辰。

这位皇帝陛下,是要给他个下马威,给他点心理压力啊。

直到永寿宫的大太监徐一忠亲自将盛熙送到养心殿外,子文便知道。皇上很快就会召见他了。因为这位皇帝陛下,可不舍得外孙在外头罚站。

盛熙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他不说话,却快步跑到子文身前,小手拉着他的大手,冲他咧了咧嘴巴。

子文一低头。就看到了盛熙那张满是糕点渣渣的嘴巴,微微一下,从袖中取出汗巾子。替他轻轻擦了擦,“你倒是进宫来蹭吃蹭喝了。”

盛熙嘟了嘟嘴道:“郭罗妈妈什么都没问我。只照旧给我吃点心、喝奶茶,然后叫我在她宫里玩到现在。”

子文轻轻“恩”了一声,想来贤皇贵妃也不至于拷问自己喜爱的外孙,在她眼里,小孩子单纯不谙世事,想必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吧?

这时候,苏培盛从殿中走了出来,他努了努嘴道,“皇上传召!随咱家里头去吧!”

子文看了看盛熙,便牵着他的小手,朝里头走去。

雍正并不在正殿明间,子文被苏培盛直接引进了东暖阁中。一身玄青色缂丝盘龙缎常服的皇帝陛下整盘腿坐在临床的罗汉榻上,龙脸是阴沉沉的,浑身都散发着冷气。

这种状况下,若唤了旁人,早就一个哆嗦,匍匐在地磕头求饶了。

不过子文的心里素质很好,心里同时抱怨了一句:又要下跪了…便拉着熙儿的手,一同端端正正跪下。

盛熙也感觉得出气氛严肃得紧,他急忙卖萌,又用甜甜的语气道:“熙儿给郭罗玛法请安!”

盛熙清澈甜腻的嗓音和萌萌可爱的小脸蛋并没有能叫皇帝陛下的脸色有一丝半星的好转,雍正依旧坐在榻上,跟个雕塑似的,唯有那双苍老却凛冽无比的丹凤眼冷冷扫过子文身上。

片刻后,盛熙小脸蛋上有点战战之色,他心里有点瑟缩,但还是鼓起勇气,轻轻又唤了一声:“郭罗玛法。”

雍正又沉默了片刻,脸色依旧阴沉得吓人,他抬手道:“盛熙,来朕这里。”

盛熙侧脸看了看子文,子文冲他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盛熙这才心里略安,急忙爬起来,快步跑到皇帝陛下跟前,他乖巧地站在罗汉榻跟前,乖得跟只鹌鹑似的,低垂着脑袋。

雍正仔细打量着外孙,对他道:“把头抬起来。”

“恩?”盛熙有些茫然,他不大理解皇帝外祖父的意思,但小脸已经是抬了起来了,那软嘟嘟白里透红的小脸,那双水灵灵清澈的杏子眼,被皇帝陛下那跟扫描仪似的一双招子上上下下仔细扫描了好几通。

看仔细了之后,皇帝又瞥了一眼直挺挺跪在一丈开外方砖满地上的子文,然后他收回目光,再看了看自己的外孙。

像?

有点。

雍正陛下心里暗暗想着。

二百五十二、他是我阿玛

 盛熙却是满脸问号,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确定上头没有脏东西,便回头偷偷看了一眼子文。

子文掀了掀眼皮,又轻轻努了努嘴。

盛熙忙做乖巧状,他伸手轻轻拉了拉皇帝外祖父的马蹄袖,小声地哀求道:“郭罗玛法,地上凉,能让我阿玛起来吗?”

雍正听了这话,眉头瞬间打结,“盛熙,你叫他什么?!”

盛熙鹌鹑似的垂下了脑袋,他声如蚊吟地道:“他是我阿玛。”

“这话,是谁教你说的?!”雍正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在他眼里,外孙只是个孩子,不管是谁的错,总归他是没错的!不管盛熙的父亲是谁,这都是自己亲外孙!虽然外头的流言蜚语已经传得有鼻子有眼,但皇帝陛下却一直不得觉得自己的女儿不大可能和小叔子生了儿子!

盛熙小小声儿地道:“没人教我,这些事情,我很早就清楚了。”——他很早就开始恢复记忆,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可这话,在雍正耳中便听成了另外一个意思,他忍不住想,莫非纳喇星徽才是熙儿的亲生父亲?!

雍正想到自己女儿这桩婚姻,终究是亏欠了她。萱儿成婚后就饱受丈夫冷落,以至于婚后四年都没有怀孕,那个纳喇星德一味只知道宠妾灭妻,那个妾更是差点害了萱儿性命!想到萱儿那些年的委屈,雍正着实无法对女儿动气。

但是这个该死的小子——雍正丹凤眼一眯,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几分,眼里的冷色却更浓了几分!这个小子,必然是趁着萱儿备受冷落,日子凄楚的时候,趁虚而入——

想到这些,雍正脸色杀意腾腾。

“郭罗玛法…”盛熙软糯糯的一声唤,冲散了雍正身上散发出来的大半杀意。

雍正看了看外孙,突然有些憋闷。若是他杀了纳喇星徽。熙儿岂非要恨他这个外祖父一辈子了?!这事儿,还真是豆腐掉灰里,掸不得碰不得!!

这股子憋闷,最终化作一声冷哼。雍正狠狠瞪了跪在一丈外的该死的小子一眼,怒问:“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子文略低下头道:“若皇上仍然心存疑虑,可以滴血认亲,以辨究竟。”

雍正听了这话,心想:虽然雍正觉得滴血认亲这种辨别方法不是十分靠谱。但想到这是民间流传已久的法子,既然这个该死的小子敢这么说,只怕是没得假了。不过这话听在耳朵里,叫雍正很是不快,怎么滴,你小子是有恃无恐了?!自恃是朕亲外孙的生父,所以才敢如此放肆?!

瞬间,雍正的老脸又黑沉了下来,他挥袖道:“滴血认亲,未必可信!还是不必了!!”

见雍正皇帝如此说。子文不免有点失望,他可是打好了主意,一滴血认亲,便用法力做手脚——倒时候便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血液相融,那不就板上钉钉了?

片刻后,雍正又正色道:“皇家的声誉,不能就这般败坏下去!!”

子文忙道:“回皇上,要消弭流言倒也不难,只需让纳喇星德上朝,使上折请奏处严惩诋毁公主声誉之人!自然。流言蜚语顷刻瓦解。”

雍正暗暗一忖,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不过,也得纳喇星德配合才成——但是这厮被戴了这么一大顶绿帽子,连儿子都不是自己的。只怕是死也不肯替萱儿洗脱吧?

雍正扫了跪地之人一眼,“主意不错,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了!明日大朝之上,真要看到纳喇星德本人亲自上折子!!若办不到,仔细你的脑袋!”

子文忙道一声“是”,心中满是自信。若萱儿没有去勇毅候府闹那么一通。叫纳喇星德乖乖听话的确不容易,可现在简单了,他不怕纳喇星德不配合,他就算自己不怕死,可还怕宜萱杀了他的爱妾戚瑛瑛呢!

所以说,这件事,根本就是手到擒来。

子文趁机,又拱手道:“只是,这背后散播流言之人,若不除去,日后必然有大患!”

雍正听了,脸色瞬间冷寒刺骨,他手中的粘杆处一早就将查到的消息呈递上来了,结果的确是出乎皇帝陛下的意料,原本他还猜想可能是老八等人的余党所为,可没想到竟然是一个深闺妇人所为!

“以怨报德之人,死不足惜!”雍正冷冷道出了这几个字。在雍正眼里,自己的女儿何其厚待恩赏之?若不是看在自己女儿的份儿上,他才不会闲着没事儿给安排了这么好的婚事呢!此人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要反咬萱儿一口,的的确确是死不足惜了!

子文听了,终于安心了。虽然是个冲动不顾后果的小角色,但若不除去,指不定日后还会怎么蹦跶呢!何况这个小角色,终究是穿越来的,知道得太多的,为了安稳大计,也不该让她继续活下去了。

跪了半个时辰有余的子文,终于退出了养心殿。他照旧牵着儿子的小手,对他嘱咐道:“早点回去,别让你额娘担心。”

盛熙抬头看着他,问道:“阿玛,这样就没事儿了吧?”

子文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没事了。”

怀恪公主红杏出墙的绯闻,来得气势汹汹,但去的也极快。

翌日早晨,尚且在守孝中的和硕额驸纳喇星德,当朝参了顺天府尹一本折子,言顺天府尹庸碌无为,更放纵流言蜚语横行,任由市井之人诋毁她妻子闺誉,理当严惩!!

朝堂上,这位声名狼藉的额驸,倒是发挥了自己的演技,浑然是一副为妻子打抱不平的好丈夫形象,叫满朝文武官员不由狐疑,莫非怀恪公主真的是冤枉的?

否则那个戴了绿帽子的男人,肯为老婆辩白?就算是公主,也不至于吧?

可是不管怎么说,流言蜚语已经没有了传播下去的土壤,连这个据说被戴了绿帽子的额驸都站出来反驳了,那流言自然就是无稽之言了,也是时候该止于智者了。

至于那个可怜的顺天府尹,只能无辜地被炮灰了。

雍正陛下看在顺天府尹这些年还算老实的份儿上,只将他革职,让他回家种番薯。

然后是新上任的顺天府尹,是田文镜。

这个田文镜可是雍正朝最有名的酷吏,叫他“酷吏”这还是客气的说法,不客气地说,这厮就是皇上豢养的一条恶狗,让他咬谁,他就咬谁。

这位做了顺天府尹,那还有个消停吗?

不消说,田文镜一上任,就烧起了第一把火,凡是敢议论皇家,乃至诋毁皇家声誉的,全都拿下,严刑拷问幕后指使者。没过三天,顺天府的大牢就被塞满了。这厮居然还要求户部拨款,加盖牢房!!

宜萱听到这个消息登时翻白眼,这个田文镜,还真是个闹腾人。当初阿玛还是雍亲王的时候,他就和李卫一同效力了,倒是个能吏,可惜太爱动用酷刑,唯恐天下不乱。

世间能挨得住酷刑的有几个?有真东西的吐真东西,没有的,就只要胡乱攀诬了,一时间,田文镜将攀诬出来的“罪魁祸首”呈递到雍正皇帝龙案上。

雍正看也不看一眼,便道:“行了,此事到此为止!!”——雍正只不过是想把田文镜这条恶狗放出去,咬上一通,让那些不安分的人学安分点!此刻朝堂才刚刚安稳,他可不想再清洗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