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着软柿子捏,心眼儿还真不少啊!!

自己宫里,有这么个惹事精,看样子有得她烦心了。

“本宫明白了。”昭嫆扬了扬眉梢,看着沉默寡言的刘氏,便问她:“刘庶妃喜欢喝六安瓜片吗?”

刘庶妃先是一愣,才回话:“自然喜欢。”——从前都是通贵人分了月例茶给她喝,可贵人的月例茶本就不多,一个人喝还够,两个人喝就有些紧巴了。

昭嫆点了点头:“本宫不太喜欢六安茶的气味,以后本宫月例的六安茶就给你得了。”——跟雨前龙井比起来,六安茶自然逊色不少。反正她也不缺茶喝,索性给刘庶妃得了。毕竟以后是自己宫里人,总部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负,却不伸手吧?

刘庶妃一脸受宠若惊,她急忙道:“多谢娘娘厚爱。”

伊常在小脸蛋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她噘嘴道:“娘娘,月例茶要贵人才有,嫔妾…也没有月例茶喝呢。”

昭嫆笑着挑眉:“这个本宫当然知道!”

这意思很明显:我知道,但是我就是不给你!气死你!

看着昭嫆笑靥,伊常在顿时气坏了,小脸蛋都青了。

通贵人笑着说:“从前钟粹宫一直没有主位,打今儿起有有了娘娘,当真是嫔妾等人的福气。”

此刻,通贵人终于安心了,佳嫔这般得宠,又肯照拂名不见经传的刘庶妃,有这样一个主位,以后的日子便好过多了。

通贵人如此奉承,昭嫆心里很是舒坦,可伊常在却撇了撇嘴,仿佛在嫌恶通贵人的巴结讨好之态。

昭嫆索性无视伊常在的存在,含笑打量着自己的殿宇,对通贵人道:“这钟粹宫瞧着干净整齐,装饰得也很不错。”

通贵人道:“那是因为娘娘要搬进来,所以内务府特意重拾掇了。殿檐的苏式彩绘是重新绘的,墙壁是重新粉饰。地毯、帘帐也都是刚刚换新的。另外,这正殿中的家具摆设也着意添了许多呢。”

昭嫆暗道,怪不得,她觉得正殿里不少家具摆设都很崭新,原来是全新的呀。伸手抚了抚旁边剔红高几上的太平有象摆件,竟是整块的青白玉雕琢而成,虽不及白玉金贵,但这么大块的玉也着实价值不菲,何况一左一右各有一只,这可是成对的。

看样子得宠就是格外有好处啊。

光这一对“太平有象”就价值千金。她记得荣嫔那儿也有一对太平有象,只不过只是珐琅彩的。

所谓“太平有象”,就是一只象背上背着个瓶子,象是“吉祥”之意,瓶便是“太平”,其次大象本来就是强壮、长寿、聪慧的化身,因此在许多宫里都有这样的摆件。

其次她身后的大座屏亦是崭新的,那是南海黄花梨木雕琢而成的,上头用螺钿嵌出一副富贵牡丹图,螺钿的色泽清雅,如此一来,倒是比彩绘的绚丽要入眼得多。

此处是钟粹宫正殿的正间,殿门敞开,殿外的暖风和着莲花的清香铺面而来。——就在正殿外的月台上,有两只青花瓷大缸,缸中栽植睡莲,如今盛暑季节,睡莲却开得极好,其香也沁人心脾。

絮叨几句,昭嫆正打算慢慢欣赏自己的新宫苑,便开口想叫通贵人三人退下。却在此时,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高呼声:“皇上驾到——”

第36章、不识趣

闻得“皇上驾到”四字,通贵人露出惊讶之色。倒是那伊常在雀跃不已,一双眼珠子都要飞出去了。

昭嫆只得忙带着自己宫里三个嫔妃,匆忙出正殿迎驾。

刚出门槛,便见康熙已经走上了月台。昭嫆忙屈膝请安,通贵人、刘庶妃、伊常在三人也急忙行礼。

康熙一脸温和的微笑,伸手便将昭嫆扶了起来,一旁的伊常在看在眼里,又酸又妒,又满腹不服气。

康熙笑着对昭嫆道:“这钟粹宫如何?”

昭嫆笑脸盈盈,“好得出乎臣妾的意料呢。”她搬迁仓促,没想到钟粹宫修饰得如此之好。

康熙点了点头:“内务府的奴才办事还算尽心。”说着,他这才注意到还跪在地上通贵人三人,才道:“都平身吧。”

“谢皇上。”三个声音齐齐,唯独伊常在的嗓音千娇百媚,一双眼睛也是含情脉脉。只可惜康熙目光都在昭嫆身上,她着般柔情,等同抛媚眼给瞎子。

伊常在见皇帝的注意力只在昭嫆身上,便上前娇滴滴道:“修饰后的钟粹宫,可比从前华美多了。”

又没问你,你插嘴个毛?昭嫆心里吐槽了一句,又笑着对康熙道:“殿外的两缸睡莲极极好。比牡丹芍药什么的要雅致多了。”

康熙笑了,“朕料想,以你的品性,大约会喜欢莲花。”

昭嫆一愣,“原来这两缸睡莲,是皇上吩咐下去的?”

康熙点了点头,“如今时节,不适合移栽竹子,待明年春天,正叫花房在你宫里广植竹笋。”

昭嫆莞尔,康熙倒是认定她最喜欢竹子了。虽然她也的确喜欢,但也还没有道“不可居无竹”地步。不过若来年殿中翠竹萧萧,想必也不错,便微微一屈膝,柔声道:“多谢皇上。”

一时间,大有你侬我侬之势。伊常在却再度娇滴滴出声插嘴:“皇上真是有心,这睡莲一看就是名品。”

康熙皱了皱,显然也是嫌弃伊常在多嘴多舌。

昭嫆淡淡道:“伊常在好眼光。这刚白睡莲,唤作‘雪仙子’,那缸红睡莲,是‘艳娇容’。”

康熙听了这话,不由笑道:“你倒是懂花的。”

昭嫆温婉一笑,“只是恰巧认得罢了。”

伊常在撇嘴道:“那可真够巧的!”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昭嫆心底暗啐。

通贵人暗自扫了一眼现状,便微微屈膝,道:“皇上想来有话要与佳嫔娘娘说,臣妾等人就不打扰了。”——一个“臣妾等人”分明是把伊常在也算进去了。

康熙挥了挥手,大有几分迫不及待,口中立刻道:“嗯,你们都退下吧。”

一语出,伊常在满脸怏怏,她不敢违拗康熙的吩咐,却狠狠剜了通贵人一眼。

通贵人却一脸淡然,施施然携手刘庶妃,回东配殿去了。伊常在也不敢久留,屈膝一礼,软语娇腻地道:“臣妾告退了。”然后,还附送一眼秋波。只可惜,康熙根本连瞧都瞧一眼。

伊常在怏怏离开后,身边终于清静了。

康熙这才执着昭嫆的手一起进了殿中,两人径直走进东侧次间,这次间中也是一应崭新,南边是一架剔红莲纹罗汉榻,榻上铺着藕荷色的蟒缎条褥,一看便知是新制好的。

坐在榻上,康熙饮了一杯雨前龙井,才道:“方才那个…谁,着实不识趣。”

“那个谁?”昭嫆不由掩唇笑了,合着康熙竟不记得伊常在是哪个嫔妃了!!也对,伊雅氏入宫一来,统共侍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康大老板嫔妃那么多,哪里能个个记得?!

“那是常在伊雅氏。”昭嫆笑嘻嘻道。

康熙“哦”了一声,伸手刮了刮昭嫆的鼻尖,“嫆儿怎么这般高兴?!”

当然是幸灾乐祸喽!嘴上却道:“皇上来此,臣妾自然高兴。”

康熙笑容更盛,便凑在昭嫆耳畔,低语道:“今儿朕不走了。”

昭嫆一愣,康熙这是打算留宿?

是了,她成了一宫主位,最大的好处就是这点。而贵人及其以下嫔妃,只居偏殿,自然没资格让皇帝留宿。只有做了嫔,当了一宫主位,皇帝才有可能留宿此宫。

只不过,即使上了嫔位,皇帝是否给你这个面子,亲自来睡,那也得看皇帝的心情。哪怕是宜嫔那样得宠的,据说早先也多半被传召去乾清宫侍寝。

康熙留下,而不必她去。自然是好事。

只不过——今儿她原本还打算着手开始抄录法华经呢!康大老板这一留下,今儿她是没法抄了!唉,又耽误了一天时间!!

康大老板的好意自然是不容拒绝的,昭嫆只得打起精神,好好伺候他。

幸好过了午,御前大总管顾问行来禀报说,兵部尚书求见,似乎是西南战事又有了新的情报,康熙只得回乾清宫处理。昭嫆总算得闲。

送康熙御驾离开,便回到正殿西次间书房,铺纸磨墨,准备开始抄书。

刚磨好了墨,正打算下笔,胡庆喜突然进来禀报:“娘娘,安嫔娘娘来了。”

抬头一瞧,清若表姐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昭嫆正要起身相迎,安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她按回椅子上,顺手拿起那本法华经,道:“你继续。我来帮你念,你来写,这样也能快些。”

昭嫆感动得冲她笑了笑,也不多言,再度提笔。康熙在的时候,表姐不曾来,康熙前脚一走,表姐立刻便来。这份心意,自是不必多说。

“妙法莲华经者,统诸佛降灵之本致也。蕴结大夏,出彼千龄。东传震旦,三百余载。西晋惠帝永康年中…”安嫔清声缓缓念着,一边参考值昭嫆书写的速度,而不时停顿。

昭嫆有两辈子的书写经验,写字的速度比寻常人略快一些。

又有安嫔帮着念着,因此一下午马不停蹄,便把序品、方便品都抄完了,第三卷譬喻品也抄了小半,效率果然比自己来快了些。

足足抄了三个时辰,晚霞自窗外洒了近来,昭嫆也累得手都酸了。

安嫔便停了下来,“今儿就到这儿吧,我明天再来。”

昭嫆点了点头,起身正打算送安嫔出门。

却听得脚步声传来,珠帘被一手挑开了,未见其人,便先听见了他熟悉的声音:“嫆儿,你…”

来的自然是康熙,康熙正想问在书房里做什么,却瞅见了里头的安嫔李氏,便不由一愣,眉头也一紧:“你怎么在这儿?!”

昭嫆心道,这是我表姐,凭什么不能在这儿?话说,康大老板您老人家怎么又一声不吭就跑进来了?竟也不叫人提前告诉一声。

行了礼,安嫔淡淡道:“回皇上,臣妾正要告辞了。”说罢,再度一礼,便退了出去。

康熙自是巴不得碍眼的安嫔离开,故而也不计较她的礼数不周,只淡淡嗯了一声。

安嫔走后,康熙的脸色这才恢复笑容,他走上前,便瞧见了那桌上累积了一沓子墨迹崭新的法华经经文,便笑着问:“嫆儿怎么又抄起佛经来了?”

昭嫆微笑道:“这不是中元节近了么?”

中元节是鬼节,素来要祭奠先辈。

康熙也会在这一天与佟贵妃一起去宝华殿祭奠生母孝康章太后,这个习惯,康熙当然不会忘记。康熙看着昭嫆那被墨染黑的小手,心中大是感动,便握住昭嫆那只酸乏的小手,道:“嫆儿有心了。你抄写往生咒或者观音心经就是了,法华经也太长了些。”

她也不想抄法华经,可佟贵妃指名要她抄这个,她又什么办法!她又不好跟康熙告状,便笑着说:“臣妾写字比旁人快些,才一个下午功夫,就抄了这么多呢,必能赶在七月十五前抄完的。皇上放心就是了。”

康熙道:“朕不是不放心,是怕你累着。”

昭嫆含笑道:“怎么会?反正最近天热,臣妾也不爱出门。抄抄佛经也不错。”——紫禁城的夏天的确太热了,四四方方的宫墙,把整个皇宫围成了蒸笼。还不如待在屋里,起码还有冰。

见她如此轻松的姿态,康熙这才释然,“罢了,不过你也别太紧着自己,抄不完也不妨事。”

有表姐帮着读,按照这个速度,应该不在话下,只不过嘴上却乖巧应了。

这一夜,闱帐之中,锦被之下,格外缱绻…

第37章、良贵人

翌日是个雷雨天,自然不会有外人串门,正好可以安安静静抄书。

清若表姐也一大早就来了,白檀在书房里点上提神醒脑的薄荷香,素英端了两盏名目的菊花枸杞茶。喝了茶,便开工了。

如此闭门抄书,倒是难得清闲。一直到初五,康熙没再来过,初二到初四夜,召幸的分别的袁贵人、郭贵人和卫常在。都是年轻娇嫩的美人儿。

初五那日,照旧早早在起身,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连下了好几日雨,难道今日晴爽。

昭嫆叫了东配殿的通贵人一起前往慈宁宫,伊常在满目渴望,可惜昭嫆选择无视。她才不想带这个惹事精去慈宁宫呢。若出了什么幺蛾子,她这个主位也要被牵累的!

还是通贵人让她放心些。

其实一宫主位是可以带自己宫里嫔妃一块去请安的。譬如僖嫔总是带袁贵人去——话说,袁贵人也不是汉军旗吗?太皇太后怎么也没嫌弃一下?昭嫆心底嘀咕着,忽然想起袁贵人的父兄正在西南战场,太皇太后为了朝政大局,所以才给她几分脸面。

慈宁宫中还是那些老面孔,唯一不同的是——这回昭嫆终于有座位了,而且还不是最次的位置——最末位置的绣墩上坐着德嫔乌雅氏。

总算有座儿了,不用累脚累腿了。昭嫆自然心情愉悦,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似乎很不愉悦的样子。

屁股才刚沾了绣墩,老太太就冲她斥道:“哀家还以为佳嫔争气,才特特抬举了你封嫔!”

这话叫昭嫆一头雾水,她连忙站起身来,“臣妾惶恐,还请太皇太后赐教。”——她到底哪里惹了老太太不高兴了?!

座次距离太皇太后最近的永寿宫钮祜禄氏摇着一柄盘锦满绣牡丹团扇,鄙夷地一撇鼻子,“佳嫔怕是还不知道吧?皇上今早刚刚下的旨意,晋卫常在为贵人!才赏赐了她封号,打今儿起,就该改口叫‘良贵人’了!!”

“良贵人?!”昭嫆愕然,她记得卫氏难道不是封嫔才有封号吗?何况,那天在乾清宫,她也说了“良”字太惹人嫉妒非议,真的康熙竟把这个字赐给了卫氏了?卫氏本就得宠,若得了这个封号,岂非更成了六宫怨恨之人了?!

难道康熙不是很喜欢卫氏吗?怎的竟将她置于如此境地?!

昭嫆不禁懵了,半晌都回不过神儿来。

荣嫔忙道:“佳嫔妹妹也算得皇上喜爱了,不过,还是惠嫔一手调教的卫氏更得圣心呐!”荣嫔轻描淡写一句话,便把皮球踢给了惠嫔。

今日的事儿,惠嫔何尝不意外?!她方才正高兴地看戏呢,没想到却被荣嫔拉上来唱戏了。惠嫔忙道:“回太皇太后,臣妾久未见皇上,实在也没料到此事。”

惠嫔这话说得满含委屈。纳喇氏虽然解了思过禁足,康熙却再未曾去过她的承乾宫。只不过卫氏的宠爱分毫没有衰减,反倒是封了良贵人,大有蒸蒸日上之势了。

佟贵妃嗤地笑了,“怎么?惠嫔竟连自己宫里人都管不住了吗?!”这般讽刺,直叫惠嫔脸上又青又白。

惠嫔心中大是恼火:“臣妾哪里比得上贵妃威重?同是封嫔,佳嫔数日前就挪宫了,德嫔却还窝在景仁宫偏殿呢!!”——这话里,分明是说佟贵妃强行把乌雅氏拘在景仁宫,不许她走人。

佟贵妃瞬间恼怒横生。

德嫔忙笑着解释:“挪宫繁琐辛苦,贵妃体恤,所以才叫臣妾在景仁宫多住些日子的。何况,永和宫哪里比不上贵妃娘娘的景仁宫富丽堂皇?”

惠嫔冷冷讽刺道:“果然还是贵妃会调、教宫女!”

昭嫆暗道,好一个“调、教宫女”!这般明晃晃指出德嫔的出身,还当着这么多嫔妃的面,简直是打脸!——德嫔从前是佟贵妃身边的宫女,而卫氏同样也是惠嫔宫里人。

哪怕德嫔素来好性子,脸上的神色也僵硬难看了起来。

佟贵妃亦是气得鼻子都歪了。昭嫆看在眼里,不禁窃喜,你丫活该!谁叫你求情把惠嫔给放出来的?惠嫔尚未来得及给她添堵,倒是先给佟贵妃难堪了!惠嫔是厌恶她,可对佟贵妃的厌恨一样少不到哪儿去!!

什么叫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脚?!这就是!!

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何苦来哉?!

惠嫔如此语出刻薄,连太皇太后都不悦了:“惠嫔思过了这么久,怎么还是不知道改进?!”

惠嫔立刻缩了脖子,低头道:“臣妾失言了。”

太皇太后又道:“惠嫔既然不会管教自己宫里人,便带来哀家亲自管教!!”

佟贵妃露出惊讶之色:“太皇太后这是许良贵人来请安吗?”

钮祜禄氏气呼呼道:“那也太抬举她了!!”——钮祜禄氏这个贵妃尚未正名,更遑论封号,如今连一个小小卫氏都有了那么好的封号,她自然嫉恨无比。

太皇太后冷哼道:“皇帝都这般抬举她了,哀家能不抬举一下吗?!”

卫氏其人,其实很温顺,平日里也甚少出门。因此嫔妃们虽然妒忌得紧,却极少有找她麻烦的机会。之前也就袁贵人守株待兔得了一次机会罢了。

如今…

良贵人的日子只怕要不好过喽!!

回到钟粹宫,这才晓得康熙已经来了。通贵人是最识趣的,忙告退回自己的偏殿去了。

话说,通贵人还真是个存在感极低的嫔妃,今儿个带她去慈宁宫请安,竟没人注意她——或者根本是懒得注意她这个失子无宠的嫔妃?

昭嫆进殿去请了安,康熙当口便问:“是佟佳氏命你抄法华经的,你怎么不告诉朕?!”

昭嫆抬头见康熙虽有恼色,但并不像是恼她,便低低道:“若说了,岂不是告状?”——告状的话,没人爱听。

康熙叹了口气,伸手拉了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以后不管谁为难你,都要跟朕说。”

昭嫆低头道:“抄经而已,也算不得为难。”——可是她忍不住狐疑,康熙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当时在场的除了她与佟贵妃,便只有德嫔和安嫔,德嫔应该没胆量告佟贵妃的状,安嫔表姐有胆量,但没那个机会。佟贵妃自己更不会傻到自己说出来。

既然如此,有嫌疑的就只有在场的宫女和太监了。德嫔和佟贵妃身边人自然不敢多嘴,而她身边的…记得那日伺候在侧的,只有陪嫁侍女白檀和太监庆喜了。白檀忠心耿耿,没有她准允不会多嘴,如此一来…

胡庆喜。

是他报信的?!

昭嫆心下一惊,是了!!胡庆喜从前是乾清宫茶房太监啊!!

这么说的话,胡庆喜一早就是康熙安排了来伺候她的?!!

昭嫆想通了这点,不免心惊。她还以为胡庆喜是个忠心的,没想到…

康熙竟然在她身边安排眼线!!

一时间,昭嫆心里百味杂陈。连她身边都是如此,那旁的宫苑呢?怪不得康熙对宫里的事儿知道得那么清楚!!

唉,她原本还打算让胡庆喜做钟粹宫的首领太监呢——不!!首领太监还是得让他当!!这样康熙才会安心!!

康熙良久无言,他握着昭嫆的手,温声道:“以后,哪怕是不管是谁,都要告诉朕!”

昭嫆温顺地点了点头。

第38章、良贵人受难

转眼便是初十,天儿阴沉沉的,空气也闷得很,照着架势,只怕又要下雨了。

索性早早动身,去慈宁宫请安。

“这回去请安,只怕会不太平,你还是别去了。”昭嫆对赶来正殿请安的通贵人如是说。今日惠嫔会带良贵人去请安,哪怕太皇太后不屑于出手,旁人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通贵人微笑点头:“是,多谢娘娘。”

一切如昭嫆所料,她去的时候,惠嫔与良贵人已经早早来了。

惠嫔见她打扮得娇艳,一脸不快,却也没寻她什么麻烦。毕竟这会子昭嫆已经是佳嫔,位份与惠嫔平起平坐,惠嫔再想用位份压人,已经是不可能了。

随后,太皇太后**室徐徐走了出来,嫔妃们忙齐刷刷跪下请安。跪在最前头的自然是两位贵妃,其次便是嫔位上的众人,惠嫔、宜嫔、荣嫔、僖嫔、敬嫔,以及新封的德嫔乌雅氏和昭嫆这个佳嫔。在场嫔位以上者,竟都是满军旗。

跪在最后的是庶妃赫舍里氏、袁贵人、郭贵人、良贵人四人。

太皇太后冷眼一扫底下,端坐在紫檀龙凤宝座上,才道了“平身”二字。

嫔妃们起身,按照既定的座次分别入座。

两位贵人做的是舒坦的扶手椅,昭嫆在内的六嫔则只有绣墩可坐。至于贵人庶妃则都站在后头,倒是一派整齐。

昭嫆的屁股才刚沾了绣墩,便听见宜嫔身后的郭贵人发出的惊呼声:“良贵人的衣袖怎么竟是脏的?!”郭贵人脸上还一副嫌弃的样子。

宜嫔座位在惠嫔之次,而良贵人站在惠嫔身后、郭贵人在宜嫔身后,自然而然,郭贵人就就与良贵人卫氏肩并肩了。

宜嫔不由皱眉。

僖嫔却生了好奇心,忙扭了头去瞧,良贵人一脸窘态,急忙遮掩自己的袖子。袁贵人怒目道:“藏什么藏!!”便立刻扯了她的衣袖上去给僖嫔瞧。

这下子不止僖嫔瞧了个真真,殿中所有人都瞧见了。

良贵人今日穿是一身素净的藕粉色旗服,清淡素雅的粉色,愈发衬得她容颜无暇。而如此素净的颜色自然不耐脏,她的袖子上似乎沾了什么灰扑扑的东西,而且上头还有掸过的痕迹,只可惜,最近多雨,空气潮湿,自然掸不干净。

钮祜禄氏板着脸道:“身为嫔妃,仪容整洁、装饰得体是少不了的规矩!何况今日要来给太皇太后请安,良贵人如此失仪,可是没有把太皇太后放在眼里?!”

如此责难,吓得良贵人小脸蛋俏白,她急忙站出来,噗通跪了下来,“臣妾不敢!”

说到底良贵人终究是惠嫔的人,她受责难,惠嫔脸上也无光,便忙起身道:“启禀太皇太后,并非良贵人故意。是臣妾与良贵人来的路上,途经翊坤宫,有个小太监出来倒灰,竟绊倒了,灰尘洒了过来,才弄脏了良贵人的衣袖。”

听得“翊坤宫”三字,宜嫔眼皮一跳,不由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妹妹郭贵人。

郭贵人立刻垂下头去。

宜嫔忙对惠嫔道:“是妹妹宫里的奴才不当心,回头一定严惩不贷。”

钮祜禄氏瞥了一眼跪在方砖满地上楚楚可怜的良贵人,不禁一脸厌恶之色:“既然弄脏了衣裳,怎么不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良贵人如此得宠,难道没有衣裳可换不成?”

良贵人怯怯道:“若是回去换衣裳,必定会误了请安的时辰。臣妾初次来慈宁宫请安,不敢迟滞。”

的确,既然已经走到翊坤宫附近,便距慈宁宫不远,路已经走了大半,若在折返换衣裳,还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呢。良贵人一个小小贵人,岂敢叫阖宫嫔妃等着她?只得掸了掸灰,便来了。

太皇太后一脸的嫌恶之色,“你得皇帝欢心,哀家还以为你是个仔细的人。没想到这般不谨慎!!”

被洒了一身灰,太皇太后不责问翊坤宫,却怪良贵人…昭嫆心下感叹,这卫氏何其可怜。

良贵人忙磕了个头:“是臣妾粗心,求太皇太后宽恕。”

不过太皇太后大约还是自恃身份的,也没再训诫什么,而是嫌恶地挥了挥手,“一身污垢,不干不净,还不快退下!!”

“不干不净”?这话倒不像是说良贵人衣裳,而是说她这个人…

太皇太后既已发话斥退良贵人,良贵人自然不敢久留,她只得忍着屈辱,又磕了个头,躬身退出了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