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傻二两!”吴国英骂了一句:“你这脑袋是木头做的吗?昊官不是怀疑家嫂,也不是试探家嫂,他是要借家嫂的手,去试探侯三掌柜。”

吴二两哦了一声,这才放下心来。

第五十三章抓内奸

蔡巧珠是吴二两看着进门的,吴承鉴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与两人名为主仆,心里却有几分当作亲人后辈了,他们叔嫂若生罅隙,这可不是吴二两愿意看见的。

吴国英道:“惠州丢茶的事情,必定有人里应外合,这件事情我后来也想通了,但现在回想起来,昊官他只怕是一早就明白了。所以从一开始,他便在家里人面前也都有所保留了。是他怀疑我吗?是他怀疑家嫂吗?不是,他怀疑的是我们身边的人,怕我们走漏消息,所以就宁可自己忍着,自己思疑,自己查探。”

吴二两想了一想,忽然说:“是了,老爷这么一说,我忽然就想起这半个月来,小七人前人后打听事情。虽然他向来多嘴多舌好打听,但最近半个月,比平时又多嘴多舌了许多,想必是在替三少打听的。”

吴国英点了点头:“除了家里之外,还有行里。惠州的运茶路线,虽然是承钧亲自跟的,但刘大掌柜总掌一切,这些事情我们都没有瞒他,如果是他卖了吴家,他只要将所知转告就行。至于戴二掌柜和侯三掌柜,运茶路线虽然不是他们主抓,但到了广州入库要经戴二,装船要经侯三,他们便都有许多机会来接触运茶路线的人和事,知道了什么人在什么事情上是关键,回头就能套话,能收买,能做局。所以惠州之事,这三个人最逃不了嫌疑。”

吴二两道:“我懂了,所以三少设了这个局,分成三条线来试探这三位大掌柜,哪一条线出了事,就是哪个大掌柜出了问题。”

“要抗外,先得安内。三儿这么做是对的。”吴国英的眼中,忽然闪现出一丝希望来:“只是…局势都到这份上了,昊官还要抓内奸…难道…难道他真的还有办法扭转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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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巧珠回到右院,派了人去行里找侯三掌柜,老半天才回报说:“侯三掌柜不在行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蔡巧珠越是细想,越是愤懑:“难道真的是他?出卖吴家的,真的是他?!他现在是看事情败露,已经逃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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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三掌柜在宜和行听说嘎溜已经截到了光少,心中得意,眼看着吴承构冲了出去,行里的掌柜伙计也都没心思干活,他也找了个理由出来,便想回家,才出宜和行,忽然想:“不对,光少出事,我理应去关心关心的,就算不去见见老东家,至少应该去安慰安慰大少奶。”

便朝吴宅而来,走到半路,不防被个人挡住了去路。

侯三掌柜一愣,随即认出眼前人的面目,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顾大哥。”

老顾笑道:“小侯,要去哪啊?”

侯三掌柜道:“哎哟,这不是听说吴家出了点事,我心想横竖行里没什么事情,就想去吴家瞧瞧。”

“没什么事情了。”老顾笑道:“三少都处理好了。”

侯三道有些诧异,心想嘎溜虽然不至于将光儿怎么样,但一番夹枪带棒的敲打在所难免,怎么看老顾的样子,倒像吴家丝毫不受影响似的。

“走走走,咱们老哥俩好久没见面,陪哥哥喝两杯去。”说着就拉着侯三的手往一条巷子里走。

侯三掌柜只觉得手腕上好像套了个铁箍,不由自主地就被老顾拉走了。老顾是练了几十年洪拳的强手,年纪虽然不小了,却也不是侯三掌柜所能抵抗的,踉踉跄跄地被拉到那条小巷子里,侯三掌柜便觉得事情不对,这条巷子可没什么酒馆,喝酒怎么走这边来?

忙说:“顾老哥,这是要做什么?”

冷不丁一条麻袋套了上来,跟着头上挨了一下,他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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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眼前已是一间小黑屋,自己被绑在,老顾,嗑着瓜子,旁边长着两个面目狰狞的后生。

侯三掌柜:“顾大哥,顾大哥啊,你这跟我开什么玩笑呢。”

老顾笑道:“谁跟你开玩笑。开什么玩笑。”

侯三掌柜道:“不开玩笑,你绑着我做什么?”

老顾笑道:“我跟你这不算玩笑,你把光少卖了,这大概就是玩笑了吧。”

侯三掌柜心中大骇,嘴上却还叫道:“哎哟,这什么话啊,什么叫我把光少卖了?你…顾大哥你这、这…我怎么知道马车里坐的不是三少,而是吴六跟光少嘛。”

老顾笑道:“我有说你卖了光少,是卖哪件事情了吗?你这么着急就自己招了。”

侯三掌柜的脸一下子就青了:“这…这…这不满大街都说光少要逃跑,结果被嘎溜截的事情嘛。”

老顾道:“外面的说法,也有说光少要偷偷溜出去玩,结果遇到了嘎溜,人家好心给送回来了呢。若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怎么能一下子把事情给说到点子上!”

“这…这…”

老顾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光少这件事情,大少奶奶虽然没跟你说实情,可她能找你,那就是对你的信任。小猴子你也挺厉害的,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举一、举一…举一…”

侯三掌柜道:“举一反三…”

“对!举一反三!”老顾说:“大少奶奶让你找个随行通译,你就能猜到大少奶奶要送走光少,不但知道要送光少走,还连送走的路线都猜到了,这份本事,了不得,了不得!”

“这,这这,这…”侯三掌柜道:“顾大哥你太,我我我,我我…我哪有这个本事…不不,不是,我怎么可能做对不住吴家的事情嘛。”

老顾笑道:“你别在这里给我推托,在我这里推脱了,回头正主儿来了,我怕你没地方哭去。他整治人的功夫,可比我强。”

侯三掌柜的脸一下子有些青,老顾年轻的时候是混黑道的,这算是洗白走了正道,这几十年再没往回走,可是毕竟是混过黑的,有一些手段,做正经生意的人不敢用,他就敢,所以侯三一直都有些怕他。

这时听说还有个人比他厉害,侯三掌柜便有些发憷,试探着问:“老顾,顾大哥,顾爷,这还有谁要来整治我啊?你别吓我。你知道的,侯三我…经不住吓的啊。”

老顾笑道:“你胆子小,胆子小你敢卖主求荣,连一个小孩子都不肯放过。”

“没有没有…”侯三掌柜说:“我没有。”

老顾道:“这样吧,我请教你一件事情,你给我解开了,回头那正主儿来了,我给你求个情,让你少受些皮肉之苦。”

“不敢不敢,顾大哥你有什么尽管问,只要我侯三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顾道:“大少奶奶让你找个通译,肯定也说了一番托词,现在吴家的形势很不对,你久在吴家,根据现在这个形势估摸到大少奶要送走的不是什么亲戚,而就是光少,这一点我也可以办到,可是这送走光少的时间和路线,你是怎么猜出来的?还猜的这么准?老弟,你给哥哥我指点指点吧?”

侯三心道:“这还用猜?吴家既然约好了让胡老七今天去沙面码头等着,显然是要走水路,那只要在吴家去码头的路上守株待兔,见到吴家的人截住,随便找个借口搜一搜,多半就能有所获。”

口中却说:“这,这这…我不知道的事情,顾大哥你让我怎么说啊。”

老顾又说:“光少这件事情也就算了,惠州茶道的事情,我就更不明白了,你分明不是管这条线的,又是怎么猜得这么准的?”

侯三的脸唰一下青了。

老顾笑道:“你是聪明人啊,想到了什么对吧?我直对你说,光少的这件事情,你说还是不说,我们都没兴趣。因为送光少走这件事情,根本就是无中生有,吴家根本没有这个打算。这次三少为了引蛇出洞,在行里布了三个局,在家里布了五个局,总共八人入局,就只有一个人进了圈套。那就是老侯你了。”

侯三掌柜心中更是骇然,却还是连连摇头:“不,这是误会,这是误会…”但说话的时候,气力已经没刚才那么足了。

老顾道:“你是真不知情?”

“不知情,不知情!”侯三掌柜连连说。

老顾道:“我要不要给你面镜子,让你看看自己现在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你这样子说出来的话,我能信?”

“我,我我,我这不是吓的吗?”侯三掌柜勉强的自己的气息,尽量平稳地说。

“其实你吓什么呢。”老顾说:“吴家是做生意的,不是劫匪,不是反贼,不是山贼,不是海盗,就算知道你出卖了,就算抓到了真凭实据,又能把你怎么样,顶多不过是把你驱逐出宜和行罢了,你心里其实是这样想的吧?”

侯三掌柜的心里,还真是这样想的。出卖吴家利益极大,而后果最多也不过被逐出宜和行,这也是他会反叛的原因之一。

老顾道:“不过三少老早就放出一句话来了,不知道侯三掌柜你听说过没有。”

侯三掌柜道:“什么…什么话?”

老顾道:“三少说,生意事归生意事,赢了亏了,都看自己的本事,但惠州这件事情,却是要了宜和行当家的的性命,大少的这条命,有一半要算到段龙江头上…”

听到段龙江三个字,侯三掌柜的脸色又青了。

老顾继续说:“另一半,则要算在内奸身上。”他踢了踢脚边的沙包:“侯三掌柜,你的葬身之地,是想选在白鹅潭呢,还是想选在上川岛呢?”

侯三掌柜看着那沙包,忽然就明白了老顾这话的意思,惊得整个人往后猛仰:“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你们…你们不能冤枉好人,不能冤枉好人!”

第五十四章逼供

老顾从小黑屋中出来,屋外是个黑蒙蒙的小厅,摆着一张破桌子,桌子放着一壶酒,吴承鉴坐在那里,倒着酒喝,一边磕几个花生。

“这嘴可真硬!”老顾说:“都说漏嘴了好几句话了,又吓得尿裤子了,还咬紧了自己冤枉。”

“冤枉肯定是不冤枉的,”吴承鉴为老顾斟了一杯酒:“不过他要是松口吐了一句实话,接下来就有一百句、一千句,全都得给倒豆子一样倒出来了。所以这第一句嘛,总得咬紧些。”

老顾把酒喝了:“用刑吧!”

吴承鉴笑道:“这怎么行!我们吴家是正当的生意人。今天我让顾叔叔把侯三叔请来,在这老祠堂里说说话,你这么个请法已经不大对了。你说我一个宜和行的代理当家,有个事情请三掌柜商量商量,留住他几天,也还说得过去,要是用上了私刑,那算个什么事情?”

“滚吧你!”老顾说:“我会用什么手段,你小子能想不到?脏活儿让老子做,脏名一点都不想背。”

“顾叔你这么说就屈死侄儿了。”吴承鉴笑嘻嘻的,一脸的贱兮兮:“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坏。”

“我原本还以为你就一点坏水,但今日才知道,你满肚子都是坏水。在家里设局,连老子大嫂都瞒着,你还有什么干不出来?”老顾道:“其实那些事情,你自己都猜到了,还问他做什么?难道还真准备写了供词让他画押,送他上公堂?”

“送公堂做什么。”吴承鉴道:“我只是要让他说实话。先用我们知道的事情,来确定他说了实话,然后再问第二句我们知道的实话,再问出第三句、第四句、第五句。一个人谎话说多了,就容易接着都是谎话。实话说多了,多半就容易习惯性地说实话了。到了最后,我们再把两个真正想知道的问题,嵌到那许多问题里头去。”

老顾道:“哪两个问题?”

吴承鉴道:“第一个问题,卖了惠州茶线的,是杜铁寿,还是胡普林。第二个问题…”他压低了声音,在老顾耳边说:“那批本家茶进的仓库,到底是姓蔡,还是姓谢。”

老顾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小子哪来的消息?惠州是我跑的,我都没打听到。”

“没消息。”吴承鉴笑道:“纯粹靠胡猜。不过我觉得是八、九不离十,剩下这一二,就要看能不能撬开侯三掌柜的嘴了。”

老顾坐不住了:“我这就进去用刑!”

“不行,不能用刑!”吴承鉴拦住说。

“不用刑,他怎么会老老实实地说?”

“会的,会的。”吴承鉴道:“咱们好好地问,慢慢地问,反复地问,他一定会说的。”

老顾骂道:“如果不是这次亲眼看你使坏,我准要骂你妇人之仁。可老子现在早知道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

“反正,我们就一直问。”吴承鉴笑道:“饭照给他吃,汤水照样给他喝,但是嘛,想办法别让他睡觉就行。”

老顾本来还想骂,后来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骂道:“原来如此…哈哈,你小子,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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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侯三掌柜扔给老顾处理之后,吴承鉴就兜了个圈子,仍然回家。一进家门,就被吴六堵住了:“三少。”

吴承鉴笑道:“南海县判了?”

吴国英要堵嘎溜的口,是真个把吴六送南海县衙门里去了的。

“判什么。这点事也要上太爷的案?”吴六说:“我后脚才进衙门,小七前脚就到了,跟蒋刑书嘟哝了一下,蒋刑书签押了个条子,就把我放了。”

吴承鉴笑笑说:“这事办的还可以。也难为了蒋刑书,都这时候了还肯卖我们吴家一个面子。”

他说着就往左院走,吴六拦住说:“三少,大少奶要见你。”

吴承鉴道:“我一路风尘仆仆的,先回去洗个澡,回头再去见嫂子。”

吴六道:“不行,大少奶说了,你回来就得去见他,拖也得拖着你去。”他真的准备上来抱住吴承鉴。

吴承鉴大叫:“够了,够了!你够了!我去还不行吗?”

他与哥哥感情好满西关都知道,和嫂嫂的关系也十分亲近,平时有事没事也到右院溜达三圈的,今天却推三阻四,磨磨蹭蹭地才蹭到右院。

他这次设局,在宜和行布置了三条线,在家里头布置了五条线,瞒住了所有人,连吴国英蔡巧珠都装了进去,这才引出了侯三掌柜,此事说来情有可原,可一旦揭破,少不得要被老头和大嫂一阵骂的,所以这次回家就想躲着蔡巧珠,没想到还是没躲过去。

蔡巧珠就坐在那棵被吴承鉴保下来的梨花树下,瞥见吴承鉴进来,脸色十分不好,连翘好眼色,赶紧把下人都带出去了。

吴承鉴上前涎着脸说:“嫂嫂好。”又看着梨树叹道:“虽然现在不是开花季,但大树秋枝,也别有一番风味。还好我那天把人拦住了,不然我们吴家大宅,可要少了一景了呢。”

“别给我拉东扯西的。”蔡巧珠愠道:“对侯三掌柜,你是不是一早就怀疑他了?还是说你连我都怀疑上了?”

蔡巧珠毕竟是当过家的人,虽然此事上洞悉得比吴老爷子晚些,但诸事情一件赶一件地发生,她事后将各种蛛丝马迹凑起来一细想,就发现了猫腻。

吴承鉴陪着笑脸说:“我不是怀疑侯三,我是谁都怀疑——当然,阿爹啊,大嫂啊,你们除外。”

“若我真的除外,为什么事前一点风声都不透露?”蔡巧珠的眼睛一下子有些红了:“你分明就是不相信我!”

吴承鉴急了:“冤枉!冤枉啊!我吴三心里要真曾怀疑过嫂嫂,就叫…”

他举起手指就要对天发誓,还没出口,就被蔡巧珠拿手帕塞住了他的嘴喝道:“住口!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吴承鉴拉开手帕说:“我又没怀疑过嫂嫂,再毒的誓都不怕。”

蔡巧珠听了这话,心里软了一软,道:“我也不是不信你,可你实现怎么就不给我通个声气。”

吴承鉴道:“这次有人给我们吴家挖了个大坑,惠州丢茶的事情只是其中之一,另外还不知有别的什么事情呢。其中有一些在我们吴家都是绝密,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可就这样还是走漏了消息,可见家里或者行里不但有内奸,而且这个内奸心思十分细密,善能见微知著。我若是先跟你们通过消息,说不定就被他看出破绽了,还不如一开始就瞒着,你们不知道我在设局,自然也就没有破绽可寻了。”

蔡巧珠低头想了想,也觉得吴承鉴所言有理,却还是恨恨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信我。”

吴承鉴叫屈:“我没有啊!我怎么可能不信嫂嫂。你比我亲姐姐还亲呢,若我娶了老婆,我就是怀疑我老婆,也不会怀疑嫂嫂的。”

蔡巧珠啐了他一声:“又跟我来这一套!谁信你这风言风语。”

吴承鉴贱贱地笑道:“真的,真的。”

蔡巧珠冷笑道:“这种话,等你媳妇儿真的过了门,当着她的面说,我就信你。”

吴承鉴告饶:“哎呀,嫂嫂,你就饶了我吧,总之有今次没下回,以后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蔡巧珠哼了一声,还是绷着脸,但吴承鉴和她一起长大的人,就知道她其实已无芥蒂,只是胸腔还堵着一口气,就打开了扇子,替她扇风。

“走开些!”蔡巧珠道:“你设什么局都好,就不该拿光儿来过桥。”

吴承钧笑道:“就是得拿光儿来过桥,这事才够真切,才能让那内奸也想不到。再说了,我早算准光儿不会少两肉,也就是坐马车出去兜个圈子。”

“你啊,是没看见那个…那个满洲奴叫什么来着?”

“嘎溜。”

“对,嘎溜!”蔡巧珠说:“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要是把孩子吓破胆可怎么办?”

吴承鉴笑道:“要是三五岁也就算了,光儿都快十岁了,也该见识见识外头的虎豹豺狼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广州将军都见过了,就别说一个满洲家奴了。”

“那什么一样?”蔡巧珠说:“虽然都是老爷派下子孙,但你是早慧。连光孝寺的大师都说咱们昊官是前世带来的宿慧灵根,不能比的。”

吴承鉴笑了笑:“谢嫂嫂夸奖。”

蔡巧珠见他又开始没脸没皮了,将自己的手帕抽回来,打了他一脸:“光儿要历练的事情,老爷也说了,我也觉得有理,但眼下不比寻常,光儿虽然平安回来,但再要送他走可就难了…除非,除非昊官你真的有把握扭转乾坤。”

吴承鉴笑了笑:“扭转乾坤暂时还没把握,不过送走光儿的事情,我早安排好了。”

蔡巧珠啊了一声:“有了这次的事情,外头的眼珠子一定盯得更紧了,还怎么送人走?”

“嫂嫂放心。”吴承鉴道:“我真要把人送走时,别说只送走一个光儿,就是咱们一家老小全都到英吉利法兰西去落户,我也能办到。”

第五十五章疍家

叔嫂两人把话说开了,蔡巧珠又问侯三掌柜的下落,吴承鉴道:“老顾请了他去喝茶,问问那批本家茶的下落。”

听说侯三掌柜被老顾带走,蔡巧珠瞬间就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点头是觉得奸细既然抓到,落到他身上找到那批本家茶就有了指望,摇头却是以当前的局面来说,只怕那批本家茶就算找到了,吴家怕也是难以度过这个劫数了。

蔡巧珠刚才的这一番言语,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心思,就是那日听了吴六的话说吴承鉴对此次大难“胸有成竹”,所以就暗藏套话,没想还是没套出半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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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鉴刚刚从右院出来,吴二两来堵路了,这次是老爷子来请。

吴承鉴无奈,又跟着二两叔来到后院,吴国英却没问他侯三掌柜的事情,只是道:“光儿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

吴承鉴一听就知道老爷子已经把事情都看破了,就老老实实说:“另有安排。仍然是去吕宋,给那边亲族生意脚的信阿爹你还是要准备一下。”

吴国英也没多问细节,只是道:“这整件事情…昊官你有多少把握?”

吴承鉴想了一下,说:“要想翻盘,那是九死一生。”

吴国英道:“别赌了,带着光儿,你也走吧。以你的心计,便是到了海外,我相信也定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不行!”吴承鉴道:“这宜和行是阿爹和大哥多少年的心血,就这么舍了,我不甘心。再说我和光儿走了,阿爹你怎么办?你的身子经不起风浪折腾,更别说大哥了。我说什么也得博一博。”

他们福建的生意人,骨子里都有一种深深的赌性的,纵然希望渺茫,但只要还有一线机会翻盘,便要放手一搏,这是渗入骨髓的东西,吴国英知道言语之劝无用,便不再说了,挥手:“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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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鉴回到左院,让吴七去把院落关了,屋里只留三个大丫鬟,吴七把人赶了个干净后回来,看看屋里气氛不对——夏晴手里拿着家法呢。

吴七叫道:“哎哟,三少,这是要做什么?”

吴承鉴指着吴七道:“给我打!”

夏晴笑道:“得令!”举起家法,当头当面地就打,把吴七打得在屋里头抱头乱窜。

夏晴的力气也就那么点,就算全力打下去也只是痛不会伤,但吴七却还是鬼哭狼嚎的,叫道:“少爷啊,我的少爷啊,小七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就是要打死我,我也不怨,可怎么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啊。”

吴承鉴骂道:“还问我犯什么错?就是要打你个口没遮拦的。”

吴七叫屈:“我怎么就口没遮拦了?哎呀,夏晴妹妹,你轻点,轻点。打是亲骂是爱,你要是不想嫁给我,就别爱得我那么重…哎哟,哎哟!你怎么爱的更用力了!”

看看吴七被打得额头破损眉角乌青,吴承鉴才道:“行了,晴儿。”

结果夏晴又多打了两下,春蕊过去拉住才肯罢休。

吴七上前哭丧着脸:“我的少爷啊,你究竟为什么打我啊。”

吴承鉴骂道:“嫂嫂对我的事情起了疑心,我估摸着是你走漏了什么风声给阿六,阿六又告诉了嫂嫂。”

吴七的眼珠子溜了一圈:“没有,肯定没有!”

吴承鉴冷笑:“你眼珠子这么一转,就说明肯定有,而且还不止一件。夏晴,给我再打!”

吴七滚到了吴承鉴脚边,抱住了吴承鉴的大腿,把风月场上学来的惫懒都用上了:“少爷啊,饶了我吧,我不敢了,不敢了。”

夏晴怕家法蹭到三少,就打了他几下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