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山咬牙切齿道:“都是吴家这条小狗…”

“住口!”刘全喝道:“还不是你识人不明,用人不当,才会闹成今时今日的局面!也不看看你这次用的都是些什么货色!那个谢原礼,竟然敢在外头,吵吵嚷嚷什么仓库里那批茶是和中堂的——就冲他这句话,这个人就得死上十次!”

吉山惊惧交加,忙道:“是,是!”

刘全道:“宜和行那小子这次的确惹恼了你,但换了是你,被人逼到绝处,能不反咬?也难为他了,做了这么多事,却半点没有坏了这个‘恶龙出穴、群兽分食’之局。”

吉山有些诧异:“没坏?”

刘全冷笑道:“你还没想通?”

“这是…”吉山陡然醒悟:“谢家?”

刘全冷笑着点头。

局势发展到现在,“恶龙出穴、群兽分食”的局面仍然被近乎完美地留了下来,唯一的区别只是其中一头要被分食的“兽”变了。要做到这一点,难度可比直接变换阵营去投靠朱珪要大上十倍,且这一条路也更加惊险——而吴承鉴竟然还是选择了这条路,这个态度,也是刘全愿意保留吴承鉴的原因之一。

刘全笑了:“杨家还是照旧,吴家么,就换成谢家吧。至于操刀的人…我看昊官这娃儿也是个识趣的,由他来主刀分肉,想必不会有什么差错。”

是的,吴承鉴当然识趣了,刚才他都已经说了,“吴家吃不下,不是还有潘家、卢家么…万一到时候还不够,就请刘公帮帮忙,把谢家的产业,也买下来一点吧。”

这个忙是帮着上桌吃肉,刘全当然会帮的,他南下时身上一两黄金都没带,但北上之前,相信一定会在广州多出一份不小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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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吉山那里领了命令出来,嘎溜再见到吴承鉴,就像见了鬼一样,却还是不得不上前,请他一起去白鹅潭处理后续事宜。

吴承鉴却不动,笑吟吟看着他,道:“嘎溜管事,我进府的时候,被人推了几把,在府中行走的时候,又被人踢了几脚。再说脸上还被人抽了耳光,热辣辣地痛着。这会子腰酸背痛嘴抽筋的,走不动也说不了话啊。”

嘎溜刚才被吉山训得狗血淋头,又亲眼看见吉山对吴承鉴也不敢呼喝失礼了,这时哪里还敢恼怒,笑着脸连抽了自己几巴掌,用上了狠劲,抽得嘴角出血,才苦笑着说:“昊官,三少,我的爷!都是小人空长了一对狗眼,认不得三少是神仙人物,还请昊官大人不记小人过,回头要怎么责罚嘎溜都好,就是别误了老爷的大事。”

说着抬头看见旁边那个仆役是推过吴承鉴的,冲过去将他揍了一顿,吴承鉴看看差不多了,这才道:“哟,腰背忽然好了,这就出发吧。”

嘎溜大喜,吴承鉴又转头看了蔡士文一眼,道:“蔡总商,请吧。”

蔡士文一张脸满是丧气,就像魂魄丢了几道一般,嘎溜喝道:“快走快走!”推搡着蔡士文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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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已经过了接近四更天。

白鹅潭那头,各方人马等得无比焦躁,终于等到了粤海关监督府的车队。

谢原礼远远望见,跑了过来,叫道:“嘎溜管事,您可终于来了。”

嘎溜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谢原礼见他如此神色,心中暗暗觉得不妙。

就见马车里头走下几个人来,头一个竟然是吴承鉴,再跟着便是蔡士文,他赶紧向蔡士文使眼色询问,蔡士文却低着头,竟然没回应他。

舒参将的副手走到他身边,低声禀报了一会,舒参将抬头,眼神中带着一点诧异,却没说什么。

嘎溜便带着众人,走到了仓库前面,爽了爽喉咙,这才大声道:“粤海关监督老爷有令谕,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周围静了下来,除了火炬燃烧时偶尔啪啦啪啦之外,再无第二种声音。

便听嘎溜说:“粤海关已经查明,保商谢原礼,勾结官匪,抢夺宜和行茶叶,罪证确凿,不容抵赖!谢原礼行径如同盗匪,即日起褫夺宏泰行保商执照,谢原礼本人解归粤海关,查明其有无其它贪腐犯上、祸乱华洋事宜后,再押回南海县,审判其勾结巨寇、盗抢商货诸罪状。”

一阵鸦雀无声之后,谢原礼忽然惨叫一声,软倒在地,呻吟着:“怎么会…怎么会…”

仓库之内,好些后生则忍不住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仓库门啪的打开,几个后生搬开了铁马,周贻瑾踱步出来,走过老周身边,看了他一眼,老周笑道:“周师爷果然没有骗我,哈哈!”

周贻瑾笑了笑,又走到吴承鉴身边,看看吴承鉴左脸肿了,右脸有一道浅浅的伤口,轻声道:“被揍了?”

吴承鉴笑道:“难免的,不过已经比我预想中好多了。脚没被打断,屁股也没开花。”

周贻瑾道:“快回家去吧,一来报喜,二来处理下伤口,可别留了疤。”

吴承鉴道:“这几天你独自在外支撑大局,辛苦了。”

周贻瑾淡淡一笑,道:“我先回去了,两日没合眼了,困。”

吴承鉴道:“别去花差号了,神仙洲近一些,去神仙洲睡吧。”

周贻瑾点了点头,负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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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在地上的谢原礼忽然向蔡士文伸出了手,叫道:“蔡总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蔡士文自知无能为力,连看都不敢看他——当初蔡巧珠求上门来,他说自己没办法是半真半演戏,而这一回对谢原礼,真的是无力回天——如果他敢为谢原礼开脱,吉山一回头就会拿他来开刀。

这时那群后生已经将吴家的茶叶一袋袋地往外头运,让老周现场看个明白:果然都是吴家的戳记。这真是罪证确凿了。

嘎溜也马上指派兵马,让人去看住谢家的家门和产业——就像当日对待杨家一样,只不过这次因为谢家已经是戴罪之身,所以可以更加不客气,直接闯门入户,拘人待审,贴条封库。

吴承鉴扫了蔡士文一眼,道:“审理谢原礼的事情,就有劳蔡总商了。”

蔡士文浑身一震,心头大恨,知道吴承鉴竟然还要自己来做这个恶人!

吴承鉴又加多了一句:“什么时候审完谢原礼,才好发卖产业啊,吉山老爷那里可还等着银子呢。”

说完这句话,吴承鉴扬长而去。

望着他背影的人群之中,夹杂着刘三爷和马大宏,刘三爷忍不住对着吴承鉴的背影竖起了大拇指。

马大宏道:“三哥,我们的钱能拿回来了吧?”

“你傻啊!”刘三爷道:“还拿回来什么钱?今晚就去凑凑,看看还有多少余钱,都给凑出来,明天就送到吴家去。”

“啊?”马大宏瞪大了眼睛。

“你这个没眼力的!”刘三爷笑道:“吴家的生意盘口要扩大了,近期应该还会缺钱用。现在谁把钱投进去,以后光吃利息,都能赚到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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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鉴一路回家,半路上吴七驾了马车来接,主仆相见,吴七哭道:“昊官,昊官!”

吴承鉴离开的时候,他是强忍着,这时大势已定,他反而哭了出来。

吴承鉴笑骂道:“哭什么,没出息!”

吴七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了:“你不知道,你今晚进监督府的时候,我多怕你进去后就出不来了!”

吴承鉴一下子没忍住,眼睛也红了,因不想在人前表现得软弱,便一低头钻进马车去了。

吴七亲自驾车,回了吴宅。

这时消息还没传开,但原本守在吴宅门口的旗兵被调走转去看杨家,吴宅上下,还有左邻右舍,就都猜到形势有变。

吴承鉴的马车一近大门,吴宅便亮起了灯笼。

吴达成滚了出来,叫道:“昊官回来了,昊官回来了!”

整个吴宅,灯光一点一点地亮起。

吴承鉴下了马车,吴达成把腰弯得像虾米,凑到了吴承鉴跟前,说道:“昊官,我的小爷!我们吴家,这是翻盘了?”

吴承鉴笑道:“不错,翻盘了。”

吴达成大喜,吴承鉴又说:“我先前许了你的东西,还是算数的。”吴达成一呆,随即想起吴承鉴许他如果吴家出事,他在外头藏有一笔钱给他们家做后路的,吴达成叫道:“什么钱啊,我吴达成也是姓吴的,自然要和老吴家同甘苦,共进退!昊官你再提这个,就是不当我是自己人!”

吴承鉴哈哈一笑,吴达成已经冲到大门内,又大叫:“翻盘了!我们吴家翻盘了!”

吴承鉴走向后院,一路上遇到的下人,望向吴承鉴时,眼睛里再不是往日看败家三少时的神色了。

后院门大开,吴二两在院门边道:“昊官…你终于…你终于…”

他老人家说着就抹眼泪。

吴承鉴笑道:“我终于生性咗(粤语:懂事了),系挂?”

吴二两连连点头,只是流泪。

吴承鉴跨入院门,见吴国英坐在院子中间,他走过去,跪在了父亲膝前,把手放在了吴国英的膝盖上,吴国英一双皱巴巴的手握过来,父子俩各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是谁也没开口。

吴承鉴道:“阿爹,往后你就都放心了吧。”

吴国英眼睛一阖,两行泪水就被夹了出来,他点了头,说:“去看看你大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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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鉴这才转到右院来,蔡巧珠没有在梨花树下等,连翘看到他,欢喜地进门呼叫着:“大少奶,大少奶!昊官来了!昊官来了!”

吴承鉴进了房门,门内的房梁上挂了一条白绫,蔡巧珠抱着吴承钧的头,脸已经擦干了,但脸上还是看得出横七竖八的泪痕,

吴承鉴道:“大嫂。都好了,一切都好了。”

蔡巧珠抱着吴承钧,哭道:“承钧,承钧,大少,大少!你醒来看看你弟弟吧!他出息了!他出息了!”

吴承钧的眼皮抬了抬,却终究没睁开眼来,吴承鉴半跪在床头,握着吴承鉴的手腕,感受着他虚弱却还算平稳的脉搏,低声道:“哥,我说过,家里这点事,行里那点事,我都会处理好的。我没食言!”

说着把头埋在吴承钧手边的被子里,忽然间哭了起来。

他已经赢了,大胜而归。这个吴家,这个宜和行,也是在这一刻才真正地握在了他的手里。

然而情绪却在这一刻失控,泪水渗出,沾上了被子,沾湿了吴承钧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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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翻盘的消息,不因为深夜而有所阻滞,在日出之前就如同风一般飞遍整个西关,也传遍了整个神仙洲。

神仙洲马上有小艇向花差号驶去,所有来贺喜的人,来赔罪的人,都被挡住了。

念了一个晚上“妈祖娘娘保佑”的疍三娘,双手合十,朝着天后宫的方向遥拜下去:“信女疍三娘,叩谢妈祖娘娘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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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迎阳苑,徐氏有些不解地看着一宿不睡的女儿,更不明白她在听到吴家翻盘的消息后为什么变得那般激动,只是眼睁睁看着女儿走出门去,当女儿走出房门的一瞬,也刚好迎来了这一天的第一道阳光。

“五更了,天亮了!”叶有鱼的脸沐浴在晨曦之中,似乎丝毫不因熬了一夜而倦怠:“娘!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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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首富》第一部 《临危受命》完。敬请关注第二部《鹰斗龙争》。

第八十五章来自大英帝国的意志

“尊敬的度路利将军阁下:

感谢您遥远的问候,我们在遥远的东方的一切都很好。

在过去这一年,我们东印度公司与清帝国的生意远超过去的年岁,一年之中的交易额达到以前不敢想象的地步。这样的成绩,是以前所不能达到的,将会给我们大英帝国带来更多的丝绸、瓷器以及茶叶。只是非常可惜,我们所期待改变的贸易逆差至今未能改变,哪怕是我们已经通过部分中国官员,输入了相当数量的鸦片,也依然未能改变这一现状。

在与中国商人的交易之中,我们主要通过清政府朝廷所批准的十三家——哦,不对,现在只剩下九家了,但广州人仍然习惯于称之为‘十三行’的——商行进行。这九家商行大部分位于广州湾的白鹅潭附近,这里是我们停泊的港口,我们居住地地方也在此处。

不得不抱怨一声,我们在广州湾这里居住的地方受到了十分严厉的限制,至今为止我们甚至不被允许进入城市,只能在郊区靠海的地方进行贸易活动,我们甚至不被批准学习中国话,曾经有一个中国人由于教外国人中国话,而被满清皇帝处以死刑。这种不利的处境,实在希望有一天大英帝国能够改变它。

上述所说的那九家商行经过乾隆皇帝的特批,才准予和我们东印度公司进行交易,乾隆皇帝至少在表面上似乎并不在意与我们交易所得的白银,只是以一种施舍的态度出具这九家交易的准许。

乾隆皇帝的这种态度是由于中国的物产极胜而来的,中国人日常所需已经由中国自己生产所供足,甚至还有结余,我们东印度公司所提供的白银也只是充填一部分本就充盈的国库,对乾隆皇帝而言这点钱几乎是不值一提的。

中国所占地区广大,各种产品丰富得眼花缭乱。我们英国人所喜爱的瓷器与丝绸,多数是江南地区盛产的,江浙地区与景德镇市在这方面久有盛名,至于茶叶,则福建、安徽两省出产的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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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米尔顿停住,想起了两个人,一个是精明而严肃的吴承钧,另外一个是永远笑嘻嘻的吴承鉴。

这兄弟两人真的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吴承钧的严肃不苟很容易取得别人的信任,这是米尔顿这几年愿意与之加深合作关系、甚至预付大笔茶款的重要原因;而吴承鉴是一个给人带来快乐的人,从几年前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和吴承鉴成了朋友,这个年轻人喜欢玩乐,也在这个遥远的东方之国给他带来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乐子,然而做生意伙伴么…他原本是没想过的。

米尔顿收住思绪,将信件写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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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们居住的广州湾地区,在中国原本并不以商业而闻名。相反,这个区域发展出来的桑基鱼塘,得到了中国其他的地区的关注,由于可以大量的生产蚕丝和生产鱼获,商业和生意只能算是这个地区一个添头、一个特色——中国的很多官僚都认为只是这样而已。

距离广州湾很近有两个现在还相对荒芜的地方,一个名叫香港,另一个名叫澳门。澳门已经被葡萄牙人所占据并开了埠,而香港这个离岛现在还是人很少,但是和广州湾来往还算比较便利,如果可以发展起来的话,应该会大大增加我们东印度公司的收入。但前提是我们必须像葡萄牙人取得澳门一样,取得这个岛港的统治权。

长期来讲,香港肯定比澳门更加适合作为我们在远东贸易的中转港,因为这里面积更大,而且拥有一个十分优良的深水港——当然,由于人口稀少,我们必须花很大的资金投入和很多年才能完成基础建设工作。如果香港不能取得的话,那么取代葡萄牙成为澳门的统治者,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中国虽然地大物博,但是他们统治的方式还是十分落后的制度,所有的决策都来源于京城的乾隆皇帝和他身边的侍从。

我听远在京城的传教士朋友说,乾隆皇帝是一位十分独断专行的统治者,对在北京的朋友多有限制,连书信沟通也必须经过特别部门的审批。但是我们这里距离北京十分地遥远,根据我的估计,如果从伦敦出发走同样的距离,大概可以穿过法国和地中海,直接到达非洲的另一岸。

因此,广州湾的监管相对较为宽松,中国人有一句谚语:‘山高皇帝远’,十分适合用来形容这一种状况。也正因为这种距离导致政治上的领导变得松懈,不注重商业发展的清政府朝廷才能允许广州湾发展商业,在广州湾,商人的地位比其他行业的人要相对高一些,钱财在广州湾的作用,在很多领域都可以畅通无阻。

清政府最近为广州湾派来了一位管理的大臣,名叫朱珪,听北京的朋友说,朱珪和现在乾隆皇帝最为宠信的大臣和珅并不和睦,这两位大臣是十分激烈的竞争关系。

和珅是乾隆皇帝最为相信的大臣,已经在首相的位置上盘踞多年,虽然和珅的名声不好,但是乾隆皇帝还是坚信自己的判断。乾隆皇帝对自己的统治能力十分自信,认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为伟大的君主,他两年前为自己取了一个外号,叫‘十全老人’,意思是人间十种最高贵的品格他都拥有,用以宣传他的功绩,因此对和珅的信任也完全没有衰减。

朱珪虽然也是乾隆皇帝相信和任用的大臣,但是和乾隆皇帝的亲近程度并没有和珅高,因此朱珪只能来到广州湾这种偏远的地区担任一方大员,而且他的权力还受到许多制约,比如由于他是汉人,所以对满洲军权无法掌控,同时广州湾最大的财政资源——也就是我前面提到的十三行——也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可以说,朱珪虽然是中国南方最大的总督,但他的权力并不完整。

据说广州湾的十万兵马都由一个叫福昌的旁支王族统领,这位福昌王族职位是广州将军,实际的地位——中国这边官员的地位有时候不看品级,而是看和皇帝的亲近程度——比广州湾的最高行政长官朱珪的地位还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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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米尔顿又停了一停,想着怎么继续措辞,怎么样才能将英国海军的注意力,引向自己希望到达的方向上。

他默想着这几年接触到的各种买办商人,综合他们透露给自己的各种情报,提笔继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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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皇朝的帝皇们是游牧发展起来的民族,因此对骑术和骑兵十分重视,清政府最为强悍的兵力也由此组成。

奇怪的是,尽管清朝皇帝暗中购买了大量的枪炮,他在对帝国西北方(作者注:准噶尔)和帝国西南(作者注:大小金川)用兵的时候,也因为使用了大量的热武器而取得胜利。

可是在政府文件上,乾隆皇帝却对外宣称并不在乎我们进贡的热兵器,清政府表示,中国的主要兵力几乎全部都是冷兵器。而且中国的民间似乎也相信了黄帝的这个说法。

而我们了解到的另外一个情况是,乾隆皇帝也并没有下令研制新式的武器,反而是不停地宣称对他们传统发展的骑兵十分有自信,这些骑兵主要训练的都是我们大英帝国在百年以前就已经不使用的骑射之术,不得不说,我相当怀疑这些骑兵的战斗力。

然而我们还是要警惕乾隆皇帝的两面性:他暗中一定还握有相当规模的火炮和火枪。幸好,也由于乾隆皇帝的这种两面性,使得中国似乎并不具备大规模生产热武器的能力。如果帝国有准备对远东进行军事行动的话,那么在军事行动之前,就要控制清帝国对热武器的进口——我知道这会触及帝国甚至整个欧洲军火商人的利益,不过这是我们必须考虑的一个方面。”

——————

写到这里,他又停了一下,回忆他所接触到的那些买办所透露的消息,他非常惊讶中国民间的大部分人对热武器的无知——好吧,除了那个吴承鉴——似乎大部分中国人还都相信,他们的皇帝陛下能够平定帝国西北、西南的叛乱,主要是靠骑射。

米尔顿心想,这可能是一种“愚民”式的统治策略,应该是一种区隔满汉的行为。

可让他惊讶的是,一些高级的中国官员,尤其是汉人中的文官,似乎也被这种欺骗波及了。

在米尔顿没想到的地方,在不久的将来,乾隆皇帝的这种“骑射立国”的忽悠不仅蔓延到汉族高级官员,连满族的高级官员都开始坚信不疑,甚至波及他的子孙——谎言说久了,连满洲皇族自己都相信了。

——————

“…让我们把视线转到这个时代决胜的关键——海军——上吧。

相较于我们大英帝国对海军的重视,清政府可以说是丝毫不在意他们的海岸线,虽然他们在重要的沿海要塞也有驻扎兵力,但他们对海岸线防守的最重要的方式,就是放弃海岸线,禁制人民下海,甚至将人民迁徙到远离大海的地方,把海岸线变成一片片不毛之地。他们相信,大海之外的其它国家,是要倚靠中国的物产才能生存发展的,用这种方式可以达到让其它国家陷入饥饿甚至混乱,从而不用战争就战胜对方的目的。

这样愚昧的想法充斥在许多满大人的脑海里——虽然我相信乾隆皇帝本人未必也是这样愚昧,可是他已经很老了,他的年龄应该已经超过八十岁,我听到不止一个中国人说,整个官场都已经在期待一个新的皇帝登上他的宝座。

哪怕是在广州这样一个远离帝国中心的地方,最近也出现了一些征兆。这个秋交广州湾发生了一件大事,虽然我在中国的朋友都竭力回避这件事情,以至于我未能得到全面的情报,但从各种蛛丝马迹中仍然可以推断出:北京的政局发生了很大的变故,以至于广州这边受到了波及,更具体来说可能是清政府的财政出了问题,因为北京方面似乎很紧急地需要从广州湾抽调大量的白银北上。

这次的事件让广州湾的十一个有资格和我们进行贸易的商行,变成了九家,我们也因此失去了一个非常友好的鸦片输入渠道。

这个冬天我会留在这里,暂时不回伦敦去了,因为我需要重新找一个鸦片贸易的代理人,我相信我很快就能找到,因为这次事件之后,广州湾的商人们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渴望白银。”

——————

米尔顿写到这里,脑中闪过了吴承鉴的脸。

他心里想,这个知情识趣的年轻人,应该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

“…种种迹象表明,在这个皇帝衰老的时候,或者是在老皇帝死去、新皇帝刚刚登基的时候,应该会是这个远东帝国的衰弱期,这个时候,我们大英帝国应该进行一点试探,也许这将是我们不需要靠鸦片就能够扭转这些年贸易逆差的糟糕情况的重要时机。

对于我们来说,中国这一块地方有我们十分重视的市场,我们十分珍视中国的茶叶、丝绸、瓷器与其它产出,但是我们不能容忍这种持续了上百年的贸易逆差与白银流失。

我们渴望与中国有更加深入的交流,渴望中国能够继续打开它的市场,只可惜乾隆皇帝不但好大喜功,而且自我封闭,他和他的大臣们迷信他们身边所看到的一切,而不愿意跟我们有更多深入的交流,更不愿意打开国门。

我们要改变这一切,或许近期就是上帝赋予我们的良机。

如果将军阁下有意想要了解中国的情况的话,可以从澳门这个地方入手。也许不需要到战争的地步,我们就能够从大清帝国的反应,看清楚这个老大帝国的虚实。

当然,如果需要战争的话,也将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诚挚问候

东印度公司

你的 弥尔顿”

第八十六章睚眦必报

广州这个地方,最舒服的季节不是春天。

春天时季风从南方的海面回来的同时,会挟带充沛的水汽,空气中能拧出水来在这里不是形容而是一种陈述,再加上气候也在回暖,这时候人就像被囚禁在一个温热的暖房里,水汽从外面攻,汗水从皮肤往外渗,两相夹击把人整个儿都变得黏糊糊的,极其难受。

倒是秋末初冬时节,北风南下,将整座城市变得凉爽而干燥,这时候的广州,最是舒服。

这时候的神仙洲,也最是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