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正焕的一张脸就吓慌了:“三叔,你可不能这么坑我啊!”

“不是我坑你,是你坑我!”吴承鉴道:“你知不知道你爹是长着六只耳朵的?你以为广州府地面有什么事情是能瞒得过他的?屁大点的年纪,就敢学人来花天酒地?回头洗干净屁股准备挨揍吧。”

潘正焕翘嘴道:“你花天酒地的时候,比我还小呢,那时候神仙洲都还没有呢。”

吴承鉴闻言大怒,道:“拿个鸡毛掸子来,我今天就替潘有节教训教训儿子!”

潘正焕道:“你打啊,你打啊,你敢打我的话…”

吴承鉴冷笑道:“怎么着,你觉得有你老子罩着,连我都不敢打你是不是?”

“我不用指望我爹!”潘正焕道:“你今天敢打我几下,以后等光儿来这里,还有你儿子,看我到时候不加倍揍他们回去!”

这回嘴的神逻辑,饶是吴承鉴足智多谋,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周贻瑾冰雪一样的脸这时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这才叫因果循环,哈哈,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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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鉴还是把潘正焕拉到一个小房间里,好好收拾了一顿,当然也没真下狠手——这毕竟不是他吴家的人。

潘正焕被收拾了也不知道怕,反而说:“三叔啊,你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就让我去秋滨菊坐坐吧。”

吴承鉴对吴七道:“去传我的话,秋滨菊只要贻瑾点头,以后谁进去都行,就是这个小子,”他指着潘正焕:“谁敢放他进去,回头我就让马大宏找人,一个麻袋沉进白鹅潭!”

潘正焕苦着脸:“三叔!”

“别叫我三叔!”吴承鉴骂道:“我可没你这好侄子!”见潘正焕咬牙,又说:“你不用给我好脸色看!以后光儿来,还有我儿子来,你尽管加倍的,不!十倍地整还他们!最好整得他们都不敢来了,那叔叔我可就谢谢你了!”

说完这话,恰好铁头军疤来了,将潘正焕提起来给拎出去了。

周贻瑾忽然道:“恭喜了。”

吴承鉴正气鼓鼓的,忽然被他恭喜,不由得有些奇怪:“恭喜我什么?有什么好恭喜的?”

周贻瑾说:“男人总是到当爹了,才忽然正经起来,你这么正经,多半是快要当爹了,恭喜恭喜。”

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番话来,倒把吴七乐得绷不住脸。

吴承鉴做了个呲牙咧嘴的脸,道:“走了走了!今晚真心没劲!”

吴七还在那里笑,周贻瑾道:“还不快跟上,他衣服还没带呢,外头风大。”

吴七省起来,赶紧抓了吴承鉴的外衣追了出去。

吴承鉴接过了衣服一边套,一边放慢脚步等周贻瑾,冷不防旁边撞来一个小厮,在他身边哈身说:“昊,昊官。”

吴承鉴定眼一看,却不是叶家那个结巴小厮是谁,他心情正不好,冷冷道:“干什么!”

昌仔道:“忠…忠爷,让,让我,来,来请请,请。”

吴承鉴道:“滚一边去!”

昌仔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变卦,一下子惊呆了。

吴七更是将他往旁边拨开说:“昊官让你滚,没听见?”

幸好这时周贻瑾已经和于怜儿走了出来,刚好听见,周贻瑾道:“你回去把小船开到花差号,待会需要的时候,自会让你们带路。”

昌仔答应了一声,再抬头时,忽然看见裹在一领大氅里的于怜儿,看得一呆,于怜儿见到他的呆相,嗤的就笑了出来。

吴承鉴早走了,周贻瑾也带着于怜儿跟着走了,昌仔却还呆在甲板上久久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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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鉴到了花差号上,犹自愤愤不平。

疍三娘的情绪早已经平静下来,见他如此,问道:“这是怎么了?”

周贻瑾道:“有人惹他了。”用目光点点吴七。

他是唯一一个能在吴承鉴发脾气的时候,替吴承鉴做主的人,所以吴七就把潘正焕的事情,还有周贻瑾的几句话简略说了。

疍三娘笑了,说:“贻瑾说的没错,你这个年龄,其实换了别人也早就当爹了。”

吴承鉴凑过来道:“你给我生么?”

“别再说这个了。”疍三娘道:“大少奶奶多识广州闺秀,一定能帮你寻到一门好姻缘。”

吴承鉴怒道:“以前我说这个,你说我别开玩笑,现在好不容易老爷子都已经松口了,你还不乐意!你到底想怎么样!”

疍三娘道:“我说过,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了。我从不指望着能够进吴家的大门。你也不用因为这个,替我…”

吴承鉴大怒打断:“这么说,我娶别人也可以了?”

“当然。”疍三娘低着头,说:“只要你得配良缘,我会替你高兴的。”

吴承鉴冷笑道:“我要是娶了新人,忘了旧人,那时候怎么办?”

疍三娘倏地抬头。

第九十七章相见非时

看到疍三娘的反应,吴承鉴就知道,她还是在乎自己的,于是又刺了她一句:“真有那么一天,到了那时,你可不要后悔!”

不料疍三娘又把头低下了,说:“如果是那样,那也是我的命。我不怨,也不悔。”

吴承鉴的胸腔又被一股气堵住了,一时竟无处发泄,砰的一拍桌子,冲出去了,吴七赶紧跟上。

船舱里一时静了下来,好一会,周贻瑾才说道:“昊官是真心的。他对阵蔡谢、吉山,在最凶险的时候,也没这么失态过。”

疍三娘道:“我知道。”

周贻瑾又说:“区区一个潘家后辈,本来惹不起他那么多火,他今晚情绪不对路,是因为…”

疍三娘打断了:“我知道!”

周贻瑾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就不考虑考虑?”

疍三娘笑着抬起了头,眼睛中噙着一点泪花:“我不是没考虑过,而是考虑了很多。我在百花行这么些年,见过的听过的太多了…真的进了门,此刻是风光了,可将来…”

她摇着头:“人不能太贪心,老天爷给你什么都有注定的。贪心得太多,反而连已经有的都要失去,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的,说不定反而能长久些。”

周贻瑾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劝,便要起身回自己的舱房去,于怜儿也要起身,周贻瑾道:“你且留着,陪三姐说说话。”

于怜儿温顺地应了,送了周贻瑾出门,才回来坐到疍三娘身边,她虽然得了疍三娘亲手给的金钗,算是她在神仙洲的继承者,但话没说过几句,彼此还不熟悉,就不敢劝什么,只是默默地陪伴着。

碧荷送了昊官周贻瑾后回来,道:“姑娘啊姑娘,你可晓得,今晚昊官是要去见什么人?”

疍三娘道:“我知道他要去见叶家的三姑娘,怎么了?”这个事情,吴承鉴没有瞒他。

碧荷道:“你真忍心将昊官让给别人?”

疍三娘道:“今晚这次见面,说的多半是叶家的商事。”

碧荷道:“叶家没儿子还是没掌柜?再不行,叶大林亲自过来又如何?怎么就轮到一个姑娘家夤夜上门?而昊官对叶家谁也不见,偏偏只肯见这位三姑娘,这里头如果说没点男女私情,谁信?”

疍三娘道:“我劝他老老实实地成亲成家,也不是这几天的事情,都劝了几年了,他总是不听。现在若有个好姑娘能让他动心,我才能安心呢。那时我定要去天后宫,向天后娘娘还愿,祈求妈祖让他举案齐眉、百年好合。”

碧荷忍不住道:“昊官他若娶的是吴老爷指定的人,或者是吴大少奶硬给牵的线,那倒还好。他人在吴宅,心却会一辈子放在姑娘这里。怕就怕来了个他自己动了心要娶的。若是连心也转到那边去…姑娘,我就怕你到时候连哭都哭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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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鉴冲了出去,就上了叶忠等在那里的小船——铁头军疤的船去送潘正焕了,所以他直接跳上来,道:“走,开船!走!”

昌仔叫道:“昊,昊官…”

吴七急急忙忙跟上,也只来得及跳过来。

叶忠见他满脸的不耐烦,知道是有别的事情惹恼了他,心道:“三姑娘这运气可不好!”吴承鉴对叶家本来印象就不好,叶有鱼今晚要做的事情是逆势而行,还碰上吴承鉴心情不好,看来事情的难度是要大大提升了。

却还是示意船夫开船。

昌仔要说话,也被他以目光止住了。

小船荡到白鹅潭深处,早有一艘楼船停在了那里,看到叶忠的船开近,那些在船上伺候的人便都下来驾了小船到二三十步外停歇了,只叶忠和昌仔跟着上了船,但也只在楼下。

吴七跟着吴承鉴上了楼,这几天他早打听清楚了,叶大林这几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花了好多钱把叶有鱼当千金小姐养,想必楼上的这位,一定打扮得花团粉簇。

上了楼,楼上一道珠帘隔开,外头是一桌酒菜,珠帘里头两个人影,想必就是叶有鱼和她的贴身丫鬟了。

吴七看了,心中冷笑:“一道珠帘隔开,要人雾里看花么?故作矜持,来这一套,当三少没见过?”

那丫鬟冬雪先出来了,一身的衣衫装束,都是按照西关第一等丫鬟配置,头上还戴着珠翠,不知道的还以为就是位小姐了,她便要来给吴承鉴倒茶,吴承鉴冷笑道:“滚下去!让你家小姐来伺候!”

冬雪一愣,这几日叶大林惯着迎阳苑这边,可把一院子的丫鬟小厮惯出点儿脾气来了,听吴承鉴这话如此轻贱自家小姐,正忍不住要回护时,珠帘内叶有鱼道:“冬雪,你下去吧。”

冬雪忍了,这才下楼去了。

珠帘掀开,叶有鱼走了出来,吴七不由得一怔,只见叶有鱼穿着一身素淡,衣服的质料是很不错的,但没有多余的装束,头上也是一点珠玉都不见,这身打扮,素净得比冬雪这个做丫鬟的还寡淡些。

吴承鉴笑道:“你不是诓叶大林给你买这买那吗?怎么这会子见面,反而不显摆出来?”

叶有鱼一听,就知道自家宅子里的虚实都已经被吴承鉴知道个透底了,她也不慌张,轻轻走过来坐下说:“我要那些,是故意拿来气太太和我那几个姐妹的。居移气养移体,但真正千金小姐的风范,也不是三两天的功夫能养出来的啊。”

吴承鉴嘿嘿一声,不管叶有鱼说的是真心还是假话,也没心情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伸手就去摸她的脸。

叶有鱼往后一躲,道:“三哥哥,你做什么?”

吴承鉴道:“怎么,还准备跟我玩欲拒还迎的把戏么?”

叶有鱼道:“我不知道三哥哥你说什么。”

吴承鉴笑道:“你今天请我来,不就是为了把我哄好了,好救你爹出水火么?来来!来来,伺候的我开心了,我兴许会让你如愿!”

吴承鉴说着,又要去抱叶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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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有鱼脸色一下子白了,今天的吴承鉴,和她印象中的吴承鉴根本就是两个人!

她心里头认定的那个吴承鉴可不是这样的。眼看他眯着双眼,就要来抱自己,就像一个嫖客来揽粉头,叶有鱼吓着了,条件反射一般躲开了,刚刚两人最靠近的一瞬间,她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气,一边躲一边问吴七:“昊官今天喝醉了么?”

吴七笑吟吟道:“在神仙洲喝了一点。”

叶有鱼心想:“原来是这样。”她已经躲在了一边,心想:“以前他也喝酒,可从没这样失态过啊。”以前吴承鉴就算喝了酒,那一层朦胧醉眼后面,也藏着一股凌厉,只是这股凌厉若不是对吴承鉴很用心的人很难看见罢了。

而现在她又看了吴承鉴一眼,只见他眼神不对,醉眼迷雾后面,似乎憋着火,叶有鱼忽然就有所悟:“他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心情不好,拿我来作发泄的口子了。”

按理说吴承鉴如今春风得意,最近都很难有什么事情让他心情不好的了,何况是让他心情恶劣到失态?没想到几率这么小的事情,还是被自己撞上了,还偏偏就是今天晚上。

她把吴承鉴看的很重,这时在前有悬崖、后退无路的情况下,把自己的最后的指望都压在了对方身上,没想到却遇到这般场景,就知道今天自己的希望是很难达成了,心中不免一灰,当日被叶大林踢中的胸口,莫名地又隐隐作痛起来。也不知道是旧伤复发还是心理作用。

然而只是片刻功夫,她就强打精神,心道:“有鱼啊有鱼,老天爷从来不眷顾你的,你难道现在才知道吗?计划的再好的事情也总要掉个什么变数来给你添堵,这十几年来一直不都是这样子的吗?这路再怎么难走,你也要想办法走下去。”

其实她更难过的,还是自己在吴承鉴心里的分量原来不过如此,然而再难过,却还得振作起来,对吴七说道:“既然这样,你还是先送…送昊官回去吧,海面风大,走的时候当心点,不要让昊官着凉了。”

吴承鉴大笑:“就这么放我走?我可告诉你,我就给你这次的机会,若是走了,以后你就是哭着求我我也不会来见你的。”

叶有鱼道:“你心情不好,我现在跟你说什么都是白搭。既然这样,不如不说。”

她心里真是这样想,别人却当她在套路。

吴七听了心想:“这个套路,放在别人那里也算新鲜,只可惜还是小瞧了我们昊官。”

果然吴承鉴就说:“好,我走!”拍拍吴七的肩膀就要下楼。

叶有鱼忽然道:“等等!”

吴承鉴哈哈笑道:“又怎么了?知道你在故作矜持,不过今天哥哥我没心情玩这个,你还是老老实实伺候哥哥,等哥哥满意了,说不定也会让你满意。”

这还是把自己当作卖身救父来了,叶有鱼眼睛红了红,一股暗火憋着,伸手说道:“太阳环呢?还给我。”

第九十八章光儿回家

吴承鉴一怔,还是摸出了太阳环,扔了过去。

叶有鱼赶紧接住了,道:“昊官好走,不送。”

吴承鉴道:“我走出了这个门,你可别想我会回来。你这等小伎俩,神仙洲的姐儿们不知用过几百次了。”

叶有鱼咬着嘴唇,说道:“我今天是来求人的,不是来卖身的。叶有鱼虽然是个庶女,但还没低贱到这个份上。昊官你不肯帮我,我回头拿着太阳环去求吴伯伯,也是一样。”

吴承鉴冷笑道:“现在宜和行当家的是我,不是我爹!要不要放过叶家,也是看我,不是看他老人家!”

叶有鱼将脸斜向上抬了抬,希望眼眶里湿了的水汽别凝成泪水,她也不想就此把她心里一直非常美好的吴承鉴想坏,更不想就此打破十二岁以来亲手筑成的美梦,硬要自己想一切都怪老天爷,竟然造出如此境遇让三哥哥误会了自己。

可她口中却还是忍不住冷笑道:“叶家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我只想求吴伯伯救我们母女俩逃出生天,老爷子就算不当家了,这点事情,只要有心帮忙,想必不会成不了的。”

吴承鉴倒是有些意外:“你来求我,是要救自己,不是要救叶家?”

他上船以后第一次认真地看向叶有鱼的眼睛,忽然想:自己这两天会不会把这小姑娘给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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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关的夜很静。

就在这时,却有一行人疾步跑来,敲响了大门。

砰砰砰的把门房里的吴达成给吵醒了,大怒起来开门道:“吵什么吵!大半夜的,知不知道这里可是…哎哟!吴六,怎么是你!你回来了!”

大门外,灯笼底下站着的正是吴六,他风尘仆仆的,一脸胡渣子都没刮,但从小看他长大的吴达成自然不会认错人。

“快,快,告诉老爷和大少奶,光少回来了!”

吴达成大喜:“光少回来了?这…这可是大喜事啊!”

两个月前,吴家的长子嫡孙被吴承鉴设法送往澳门——虽然当天晚上就翻盘了,但吴承鉴嘱咐过吴六,不管后续如何,接到光儿就要马不停蹄直奔澳门,然后随时等着,一听到不利消息马上开船——这是因为“翻盘夜”吴承鉴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把握,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事情就都要做全套。

幸好当晚吴承鉴就翻了盘,但为防万一,吴承鉴还是让光儿继续在澳门呆着,直到最近诸事皆定,这才派人去接光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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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达成一路吼了进去:“光少回来了!老爷,大少奶!光少回来了!”

右院那边的灯就先亮了,跟着左院的灯也亮了。后院吴国英年老睡浅,但耳朵没那么灵敏了,听到有动静起身问:“什么事情?”

守夜的大丫头说:“好像是光少回来了。”

吴国英大喜:“啊!好,好!来,扶我起来穿衣服。”

右院那边蔡巧珠这两天是算着日子的,料儿子是明天到,所以今晚翻来覆去的都没睡着,没想到晚上就赶来了,匆匆套了件衣服,头饰也没整一下就跑出来了。

到了外头院子,刚好看见光儿下车,就喊:“光儿,光儿!”

光儿大叫:“阿娘!”跳着跑着过来了!

“仔细,仔细!”儿子却已经跑了过来,扑到她怀里,母女俩抱成一团,一起哭泣,蔡巧珠抱紧了儿子的头,这一去,真的犹如生死之别后望外重逢了——当日蔡巧珠是打定好心思准备赴死的了,所以这时母子再见,眼泪就像珠江水决堤了一般,再也止不住。

蔡巧珠哭着又去看光儿,下人们将灯笼打过来,让他看得清楚,这两个月不在家,儿子是黑了也瘦了,蔡巧珠更是心疼的不行。

哭了好一会,才听吴达成在旁边说:“大少奶,家宅内外大小都平安,这是高兴的事情,咱们应该多笑笑。而且你看吴六一路跑来,水都还没喝一口呢。”

蔡巧珠反应过来,转头看看阿六一身都是尘土,一脸都是胡茬子,心里过意不去:“阿六,这一趟辛苦你了。”

“大少奶说什么话,”吴六说:“这是我应该的。”

蔡巧珠道:“以后阿六你就是我们吴家的亲人了。见外的话我也不说了,你先去梳洗休息吧。房间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吴六道:“我想先去看看大少,再去给老爷磕头,给昊官回话。”

蔡巧珠啊了一声说:“应该,应该。昊官不在家里,你先给老爷回话吧。”

一行人静静往右院看了一下吴承钧——吴承钧仍然躺着,人事不知——跟着往后院来。

吴国英早披着衣裳,在院子里等着了。

光儿就来给爷爷磕头,吴国英控制着情绪,连连点头:“好,好。”摸摸光儿的脸,说:“晒黑了些,也长大了些。经历过这次,希望你也懂事了些。”

跟着吴六来磕头,又给旁边吴二两磕头:“老爷,我回来了。阿爹,我回来了。”

吴二两不会说话,只是点头,吴国英道:“这一趟辛苦你了。虽然因昊官力挽乾坤,吴家没破,但在我心里,仍当你是抚孤救孤。承钧病着,我就替他做主,认了你这个弟弟。光儿,往后不许你当吴六是下人,叫六叔。”

光儿这段时间,也与吴六十分亲近,就叫道:“六叔。”

吴六是个本分人,连忙挥手:“不行,不行,那哪成啊!我一早就知道昊官一定能救吴家的,其实就是去澳门转了一圈,没什么大功劳。”

吴国英脸一沉:“怎么,在外头转了一圈,我的话都不听了?”

吴六才不敢再推。

大事说完,吴国英才问琐事:“不是说好了明天到吗?怎么连夜来了?”

吴六道:“路上顺利,多赶了一程路,傍晚吃过饭后,光少不肯睡,一定要连夜赶回来,我看这是省城附近,听说最近也挺太平,我们人又多,就干脆走夜路回来了。”

吴国英道:“也好,也好。”

吴六犹豫道:“另外…”

吴国英道:“怎么了?”

光儿在旁边说:“外公舅舅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