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小旦们正咿咿呀呀地唱着。看戏的凉亭里,吴七将请帖递到了吴承鉴手中,吴承鉴看了一眼,又递给了周贻瑾。

周贻瑾看了一眼,道:“你这一把可将你岳父坑得够呛。”

吴承鉴淡淡道:“就凭他踢有鱼的那两脚,这些只算是利息。”

周贻瑾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对这个算计你的‘小姑娘’这么上心的?”

吴承鉴道:“不管怎么说,那现在都是我老婆。”

周贻瑾道:“那两脚也是你老婆过门前的事情,那时候人家还是叶大林的女儿呢。”

吴承鉴冷冷道:“如果是过门后才发生的事,你认为我能这么便宜他?再说,自知道那两脚的事情后,我也真不觉得老叶有把有鱼当女儿。”顿了顿,问道:“仓库的事情怎么样了?”

周贻瑾道:“初三那天,已经让老顾和叶忠交接过了。”

吴承鉴点头:“消息大概这两天就会传到广州吧,届时西关又要有一波动荡了。”

周贻瑾道:“叶大林听到消息后,仓库那边会不会出问题?”

“他不敢,而且也不能了。”吴承鉴道:“就算他知道自己被我坑了,又能如何?他现在就算想换个大腿抱,两广总督府那边还能让他抱么?”

周贻瑾连连摇头:“你这个人啊…真是不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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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的“奇宝鉴赏大会”,无论时间还是宾客名单,全部都跟卢关桓的“筹款造船茶会”撞了个正。

论起来,卢关桓无论身家还是声势都要明显高过叶大林一筹,然而接到邀请的宾客们将两份请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十之八、九全都还是去给叶大林捧场了。

约好的时间还没到,叶宅外头就挤满了马车轿子,叶大林带着儿子们在门口迎客,将宾客一接一个地迎了进去,来的客人除了广州的富豪、商户,更有执掌实权的吏员,甚至还有部分官员。原本是想在书房里开,后来发现应邀的人实在太多,只能改在大厅里,最后发现连大厅都坐不大下——他叶家以前就是做更大的喜事,也没这么多人来捧场啊。

叶大林眼看着自己家里高朋满座,欢喜塞了满怀,他自然清楚这些人是奔着什么来的。

相反,卢关桓那边就门庭冷落了,今天不但卢、梁、马三家保商齐到,连蔡师爷都亲自来卢宅压场子,没想到场面还是冷清到了极点。到场的客人,也就只有卢家的嫡系和一些相好,除此之外就寥寥可数,偌大的客厅坐得七零八落。

蔡清华冷着脸,却只是哈哈。

卢关桓道:“蔡师爷,是否…”

“且等等!”蔡清华道:“且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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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那边,热闹的场面却已经到了顶点。

叶大林与众宾客欣赏了金屏风、七汝窑,一众来宾无不交口赞誉。看看高潮将至,叶大林笑道:“在座的各位全都见多识广,这几件东西虽然也算珍贵,但劳烦大家特地跑一趟却还不大够格呢,但我最近刚刚得了一副字,虽然没落款,那字却是好到极,我叶大林是个大老粗,也不懂这写字的学问,不如就拿出来,请大家帮我品评品评。”

会来叶家的宾客,谁心里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于是齐声都说:“不用看,那都肯定是顶级的好字!”又说:“不过能瞻仰瞻仰,却又是我们的福分了。”

叶大林大为满足,就道:“我亲自去把那字请下来。”

那字他已经用了一个古董盒子,珍而重之地放在了博古架的最上层,这时小厮搬来了小梯,叶大林故作斯文,撩起半边衣角,朝着那幅书法所在的地方一步一步地踏上去。

众宾客的目光也随着叶大林的步伐,头慢慢地往上抬,最后目光都随着叶大林的手,聚集在了那个古董盒子上面。

叶大林拿到了古董盒子,轻轻地吹了口气,仿佛在吹上面的灰尘——其实才放上去半天,哪里来的灰尘?

然后他才双手捧着,慢慢走了下来——这时忽然有人跑了进来,在一个宾客的耳朵边耳语了几句,那个宾客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跟着在另外一个宾客耳朵里耳语了几句,跟着那个宾客的脸色也变了。

这个消息静悄悄地传递,但这时叶大林也没发现什么,含笑下了梯子,众宾客自然而然就围了上来,围着那个古董盒子,形成了个小圈子,最靠内的自然是中通行的潘商主,和康太行的易商主,那些听到“悄悄话”的宾客却犹豫着,竟往后退!

叶大林笑道:“来来来,大家来帮我鉴赏一下这幅字。”

潘商主笑道:“那肯定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字!”

叶大林就打开了盒子,取出了那幅字来,果然没有落款。才打开了一半,易商主就赞了起来:“好字!好字!”

他身边潘商主赞道:“神如蛟附龙,笔若鹤攀凤,好字啊好字!”

书房里登时就交头接耳起来,似乎很多人在议论,借着这个机会,刚才传进来的消息也传得更快了,只要听见的人,个个脸色诡异。

到了最后,除了最内层的几个人,其他宾客都听到消息了,竟然个个有意识地与这幅字保持距离。

叶大林道:“咦,怎么都站那么远?来来,都过来看看,这等好字,可不是随时都能见的啊。”

外围那些人面面相觑,忽然有一个人道:“达官,我家刚好有点急事,我要赶回去瞧瞧。”

叶大林眉头一皱,正觉得此人煞风景时,外围的宾客纷纷道:“啊,我也是刚好有点急事。”“我家老婆忽然病了,我得赶紧回。”“啊,我儿媳妇生了,我也得赶紧回去抱孙子。”

纷纷纭纭中,外围众宾客竟然都拱手告辞——到后来大多人连理由都没找了,直接就随大流走了。

叶大林和几个内围宾客面面相觑,都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却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潘商主的一个小厮焦急地上前,跟潘商主耳语了几句,潘商主这时一只手还拿着那幅字呢,听了耳语,手一颤,就像手里握住的不是字画,而是一块烤红的铁块!惊得他赶紧丢了,向叶大林道:“达官,告辞,告辞!”

易商主眼珠子一转,道:“达官,我去看看他们是怎么回事。”竟然也跟着溜了。

眼看着满座亲朋转眼间如鸟兽散,叶大林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眼睛扫向身边几个儿子、仆役,作询问色。

叶好家道:“阿爹,我刚才好像听他们说外头出了件什么大喜事。”

叶大林愤懑道:“什么鸟喜事!”心想能有什么鸟喜事,竟然扰了老子的鉴宝大会!

叶好家道:“好像说我们大清要改年号了,皇十五子登基,北京换了个皇上。”

叶大林一听,一跳三尺高:“什么!”

他呆了一呆,随即叫道:“换了皇上…皇十五子…啊!!”

他想起来了!

本来,广州这边的老百姓对北京那边的政局未必耳熟能详,但谁让西关街吃的是内务府的饭呢,所以对皇族的情况还是要知道些呢,更何况如今压在头上的两广总督,就是皇十五子的老师啊!

“啊!”叶大林的目光,落在了“和珅的”那幅字上!

片刻之前,他还把这幅字当成了青云梯、附身符!

转眼之间,这幅字却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地狱索、催命咒!

第一百四十五章有喜了

乾隆逊位、嘉庆登基、天下改元的消息,终于正式传到了广州。

在官方来说,这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但具体对某些人来说就未必了。

在西关,造成的最直接的一次变化,就是那场“鉴宝大会”还没结束,大部分的宾客就忽然退场,纷纷涌到卢关桓宅子里去了。

然而等到他们到了卢家,蔡清华却已经走了。

想到蔡师爷怫然离去的背影,所有“迟到”的宾客个个心中惴惴不安——北京已经变天了,这广州城,这西关街,只怕也跟着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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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是上午传到广州的,然后只一顿饭功夫就满西关都知道了。

宜和行六大掌柜急急碰了个头,然后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就渡江来吴家园,紧急来见吴承鉴。

吴承鉴却不在日天居,叶有鱼接待了众掌柜后道:“诸位大掌柜,这是出了什么大事?把诸位急成这样?”

“哎呀,变天了,变天了啊!三少奶!”刘大掌柜道:“北京那边传来消息,正月初一当日,乾隆万岁爷退了位做太上皇,皇十五子登基,改元嘉庆,如今是嘉庆元年了!”

叶有鱼心里一惊,暗道:“终于来了。”

因她脸色过于镇定,以至于刘大掌柜等还以为她是听不懂,于是欧家富又加了一句:“三少奶,如今的两广总督朱老爷,就是皇十五子…不不,是当今皇上的老师啊!”

叶有鱼轻轻点了点头,说:“外头的事情,我们妇人家不懂什么,如今昊官不在日天居,早上我听他提了一句,现在应该是在曼倩蓬莱。”

六大掌柜便告辞了,匆匆赶来曼倩蓬莱,却见吴承鉴和周贻瑾竟然都在戏台上唱戏呢。吴承鉴扮唐明皇,周贻瑾反串杨贵妃,唱的是昆腔,刘大掌柜是个地道的广东人,官话会说,昆曲腔却是听不懂的,只听台上咿咿呀呀的,他就在台下跳着叫道:“昊官,昊官!大事不好了!”

这时正轮到周贻瑾唱,吴承鉴在给他搭戏,旁边戏子们都受到了干扰了,然而是吴、周二人,吴承鉴眼睛就只看着“杨贵妃”,周贻瑾则是继续唱着,气息都没受半点干扰。

刘大掌柜年纪大,声音压不下鼓乐,欧家富大声叫道:“昊官!北京传来消息,乾隆皇上退位,皇十五子登基了!”

戏子们都有些吃惊,吴承鉴却好像就没听到,周贻瑾也气息如常地将这折子戏给唱完了。

直到他收了调,观戏亭内,才响起一个人的鼓掌声,并笑道:“不错不错!昊官你这扮相真是不错,周师爷这唱腔更是绝了!”

刘大掌柜等微微一惊,这才发现观戏亭里还真有个观众,竟然是潘有节!

吴承鉴和周贻瑾收了戏,吴承鉴笑道:“我也就学会这一段了,再唱别的就不行了。”

潘有节笑道:“咱就是玩玩,难道还真把整部《长生殿》给学下来不成?”

戏台上,凉亭里,潘、吴、周三人同时大笑。

潘有节道:“你家掌柜们大概找你有事,我就先回了。”他说着跟刘大掌柜等举手为礼,六大掌柜赶紧还礼。

因潘有节的这一打岔,六大掌柜倒是冷静了不少,吴承鉴招呼了两个小旦来给自己和周贻瑾卸妆,六大掌柜跟在旁边,说话也不是,离开也不是,搞了好久,才算卸了妆,换了衣服,吴承鉴才带着他们回到凉亭。

吴七上来说:“昊官,午饭在哪里用?”

吴承鉴笑道:“就在这里将就吧。”看了六大掌柜一眼,笑道:“我看刘叔他们也还没吃饭呢,不如一起吃吧。”

饭菜虽然是为他和周贻瑾两个人准备的,菜式少了些,只有二十八个,加几碗米饭的话,招呼多六个人倒也勉强还够。

刘大掌柜顿足道:“昊官,刚才小欧的话你没听见吗?变天了,变天了!”

吴承鉴淡淡一笑道:“这事我早知道了。”

除了姚四掌柜之外,五大掌柜都是一愕。

吴承鉴道:“这天要变就随他变吧,我们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乐乐,不用担心。”

刘大掌柜道:“这…这…”

欧家富道:“昊官,叶…达官上午办的鉴宝大会,办到一半就狼狈收场。而卢家那边,原本是门可罗雀,而现在则是门庭若市。”

吴承鉴笑道:“跟红顶白嘛,人之常情。随他们去吧。”

这时吴七已经让人将饭菜摆好,吴承鉴道:“刘叔,入席吧?”

姚四掌柜笑道:“我老婆已经做好了饭菜在家里等着了,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昊官和周师爷用饭。”

说着就要告辞,但脚下还没动,只拿眼睛看刘大掌柜。

刘大掌柜毕竟是个老辣的人,要不是今天这个消息实在太过惊人他也不至于失了分寸,当下沉吟下来,道:“那我等先告辞了。”

吴承鉴留了两句,也没强留。

六大掌柜出了曼倩蓬莱,刘大掌柜道:“姚老弟,你怎么忽然就不急了?”

姚四掌柜笑道:“刚才大伙儿没听昊官说么?这事他早就知道了。既然早就知道了,还有心情在那里唱戏玩儿,那我们大伙儿急什么?”

五大掌柜一听,微觉有理。

姚四掌柜又道:“不但昊官知道,周师爷肯定也知道了,可你们听他刚才的唱腔,可有些许慌乱?没有啊,可见周师爷的心也是定的。”

五大掌柜一听,都觉有理。

姚四掌柜又道:“还有启官,刚才他还在观戏亭里听戏呢,你看他听了我们的言语后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可见也是早知道了的,而且你看启官和昊官仍然言笑自若,昊官登台唱戏玩,他就在下面听戏玩,关系亲密,与之前也都没什么变化。由此推想,北京这场改元,对我们吴家多半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五大掌柜一听,都觉得非常有理——虽然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然而心情也就没来的时候那么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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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大掌柜走后,下人也都退到远处。

周贻瑾道:“你这六位掌柜里头,倒是那位姚四掌柜,眼力劲最好。”

吴承鉴笑着点头:“家富精明强干,但毕竟还不够沉稳,得多历练历练。”

吴七在旁边道:“昊官,这皇十五子登基,对我们真的没什么影响吗?”

吴承鉴笑道:“怎么可能没影响,影响大了去了。”

吴七道:“那你还玩着笑着。”

周贻瑾淡淡道:“不玩着笑着,难道还哭着给别人看不成?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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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传来的这个消息,不管各方反应如何,还是让广州十三行内部的局面,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蔡清华人虽然走了,卢关桓却还是筹到了不少钱。

关于北京的情况,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而各方的形势也在晦明之中变化不定。但总体的趋势,还是人心渐渐往朱珪这里靠,钱流也隐隐往卢关桓这边涌。只不过这都是隐隐然的形势,就外在大势而言,大部分都还在观望。

卢关桓大张旗鼓帮着两广总督筹款的同时,同和行那边,潘有节依旧低调。兴成行的叶大林则闭门不出。

唯有吴承鉴,则三头两日地往神仙洲跑,在那里夜夜笙歌、挥金如土。

于是众人以为要风起云涌的西关十三行,莫名其妙地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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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夏至,季风南来,走了的海外船队,又伴随着季风回来了。

于是平静了几个月的广州港口又一日更胜一日地热闹了起来。

不管北京那边是哪个皇帝当家,广州这边的生意还是要继续做,钱照赚,饭照吃。

二何先生也循例到吴家西关老宅,来给吴承钧、吴老爷子诊脉。叶有鱼平时都住在河南岛,但每个月总会过来几次——尤其是二何先生来诊脉时,她都会来这边请安伺候。

吴承钧的情况并不怎么好,吴老爷子也衰弱了许多,然而这个家还是保持了最大程度的安稳。蔡巧珠心里知道北京城里皇位交替的事情不可能对吴家没影响,但她看吴承鉴镇定如恒,便连问都没问过一声,只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二何先生给吴国英诊脉后,叶有鱼退回左院,二何先生跟了过来,他特意带来的儿媳妇进了房内,给叶有鱼仔细看了胸口的伤势,出来后向二何先生回禀,二何先生听了后说:“外伤没什么大碍了。”

过年之后,二何先生曾到河南岛给叶有鱼诊过脉,开了化淤通血的方子,吃了有一个月,就吩咐改了食疗,之后半个月诊一次脉,诊了两次,又改为一个月诊一次买,最近这次已过了四五十天,今天诊脉是看有没有复发或者后患。

叶有鱼最近几个月锦衣玉食的,日子又过得顺心,整个人的气色都调养得很好,自觉血脉通畅,料来也没什么事情了,不料二何先生诊脉之后,却形色有异,又换了另一只手细细诊断。

冬雪可有些担心了,道:“先生,我们三少奶没事吧?”

“怎么没事!”二何先生扫了她一眼,不等她们忧心,便笑道:“有事!有喜了!恭喜了,三少奶。”

第一百四十六章报喜

叶有鱼听说自己有了身孕,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作何反应。

二何先生也不见怪,心想毕竟是第一次怀孕的妇人嘛,却就对周围的丫鬟说:“还不快去后院给吴老爷子报喜。”

冬雪等这才反应了过来,急忙跑出去,春蕊要动,但还没动就停了下来,那边冬雪叫来昌仔:“快,快,去后院给老爷子报喜!三少奶有身孕了。”

昌仔怔了怔,随即高兴地跳了起来,赶紧往后院跑。

春蕊这才说:“也得跟大少奶那边报一声喜。夏晴,你去吧。”

昌仔连跑带跳,中途还摔了一跤,跑到了后院,直闯进去。

吴国英正在喝茶,看到了那句“毛躁”还没骂出口,就听昌仔结结巴巴叫道:“有喜,有喜了!三,三,三少奶,有喜了。”

吴国英转怒为喜道:“什么?”

“二何,先生,诊脉,喜脉,喜脉。”

吴国英大喜:“这…好啊,好啊!来来,我去看看细家嫂。”

旁边杨姨娘连忙扶住说:“老爷,可使不得。虽然是大喜事,但三少奶的身子都还太不显呢,行动没什么妨碍,待会让三少奶过来给你道喜就行了。”

那边蔡巧珠从夏晴那里听说,也是欢喜无比道:“这下好了!我们吴家,真是喜事连连。”马上就带了丫鬟赶到左院来。

妯娌见面,彼此握手,蔡巧珠用的是扶的姿势,叶有鱼赶紧道:“大嫂不用这么着紧,我自己都没什么感觉呢。”

二何先生在旁边笑着骂道:“这果然是新媳妇,这么久了月事没来,你就没发现?”

蔡巧珠扶着叶有鱼做好了,这才来见二何先生,先道了声谢,再细细盘问诸般细节,知道胎稳母壮,这才放心。

妯娌俩便请二何先生再到后院来。

吴国英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到叶有鱼来,呵呵直笑。

叶有鱼要请安时,吴国英摆手:“免了免了,今天起这些礼节都免了,以后你也别跑来跑去的,就在河南好好养胎。若是怕那边冷清,在这边养胎也行。”

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昊官呢?”

众人面面相觑,叶有鱼道:“大概在外头谈生意吧。”

吴国英挥手:“快找个人去告诉他!”

——————

昌仔便被指了去通知吴承鉴。

今日再去找吴承鉴,他的身份地位与往日再不一样了,带着吴国英的指示,干什么都理直气壮,穿得身光颈亮的,身后还有两个小厮做跟班。这一路打听,也没人敢瞒他,就知道了吴承鉴在神仙洲,又一路寻了过来。

上了码头后,自有人将他一路引到秋滨菊来。秋滨菊是个小巧的套房,房分内外,昌仔站在外间,从珠帘之中,隐约看到房内一男一女,男的长身玉立,女的身形窈窕,那男人道:“是哪个?”

昌仔就听出是周贻瑾,唤道:“周,师师爷,是,是,是我。”

周贻瑾哦了一声道:“进来。”

昌仔一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于怜儿,与几个月前不同,经过百余日居养,于怜儿不复当日那豆蔻初开的青涩,又经周贻瑾调教,隐隐然已有一点富贵派头,昌仔一见到她,整个人愕在那里,连周贻瑾叫了他两声都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