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承鉴道:“我交代过贻瑾了,等出去之后,他会跟你说。”

叶有鱼哦了一声,低着头良久,才道:“好。”便动手把残包冷盘收拾进篮子里,又要去帮着收拾狼藉的铺盖。

吴承鉴懊恼道:“行了!这些会有人来弄!”

他说话大声极了,就像在吼叶有鱼一般。

叶有鱼又哦了一声,迟疑着,终于提了篮子出去了。

众人都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出了来,冬雪急忙上前接过篮子。

叶有鱼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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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此之时,众人也不好问,便都跟着出了大牢,周贻瑾要一起回西关街,所以也上了车。车内很宽敞,除了四个座位,甚至还有一张桌子。

虽是马车,但顾虑着车上载着一个孕妇,所以行得比走路还慢些。

这一路要出广州城西门口回西关,可也不近。

叶有鱼说道:“周师爷,昊官说交代了一些要跟我说的事情。”

眼看旁边只有冬雪,车行辚辚的声响又能掩盖说话声,叫外头的人也听不清楚,周贻瑾便推了一张字迹潦草的东西过来,叶有鱼道:“这是什么?”

周贻瑾道:“休书。”

冬雪只觉得就像头顶劈了一个惊雷。

叶有鱼也有些意外,人却像反应不过来,竟又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休书。”周贻瑾说:“昊官写给你的休书。你收好了。”

冬雪叫道:“这,这…师爷,这…”

她代要替自家姑娘抱不平,叶有鱼仿佛这时才反应了过来,抬手止住了她。

“周…师爷…”叶有鱼道:“这是什么意思?”

周贻瑾道:“从现在开始,吴家的事情与你无关了。你不要多问,也不用你多管。”跟着,他又说:“你稍等。”

眼看周贻瑾探身出了车外,问吴小九拿什么东西。

冬雪叫道:“姑娘…”

又被叶有鱼抬手止住。

过了一会,吴小九从随从行囊那里拿出个盒子,周贻瑾接过盒子,探回身来,递向叶有鱼道:“这是昊官给你准备的东西。”

叶有鱼打了开来,只见盒子分成大小若干格,每格的东西各有不同,其中一格竖放着四对翡翠镯子,旁边狭长的格子里插着十二支嵌珠金钗,在旁边的半圆形格子里叠了一叠赤金叶子,其隔壁又有个小袋子,袋子打开里头是数十颗金豆子,再看格子盖,上面又黏着一些写有文字、盖有印章的纸张——似乎是文书之类,也不知道是房契还是地契,叶有鱼就没心思细看了。

“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她的声音有些冷,又有些僵。

周贻瑾道:“有一段时间吧。这是其中一手准备,现在是时候了。你收着吧,不管未来局势如何,手里有钱,总好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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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有鱼都不知道周贻瑾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一路上,冬雪几次要跟她说话都被她挥手打断。

那个有些沉的盒子就放在车内,搁在她身边。

昌仔交代得仔细,车夫们把车赶得很稳,但走着走着,叶有鱼还是忽然想吐。

眼看吴家大宅已在眼前,叶有鱼忽然叫道:“停车!”

昌仔忙叫:“停!停!”

叶有鱼直冲出来,扶着冬雪,在路边墙角吐了起来,吐出来的都是酸水。

冬雪有些着急,连叫:“姑娘,姑娘。”

昌仔也觉得叶有鱼这吐的有些不寻常,急得有些团团转。

叶有鱼吐啊吐,连呕了七八次,除了酸水之外,没吐出什么东西来,却把满脑子的昏昏沉沉给呕了个明白。

忽然之间,她脑子一片清明,站直了身子,望着近在二十余步外的吴家大宅的天空。

进了那个宅子,她就还是吴家的三少奶,而手中捏皱了的书信,则能让她远离这个灾祸的漩涡——是的,叶有鱼已经猜到吴家必定大难将至了,吴承鉴的一纸休书不是恶意,而是一片好心,然而她看着休书,心中却没有庆幸,反而感到无比难受!

“姑娘?姑娘?”

冬雪的叫唤把她拉回神来,走向马车的几步路间,叶有鱼脑子飞速旋转,在一脚跨入车门的刹那,她忽然下定了决心。

就在车轮刚刚转动的那一刻,叶有鱼道:“掉头,我要再去见见周师爷!”

第一百七十章 破执

叶有鱼去而复返,颇出周贻瑾意料之外,但他看见叶有鱼一双眼睛十分明亮,她的这副神态周贻瑾并不陌生,两人第一次在承露园见面的那次,就是这种感觉。

叶有鱼进了小楼,连冬雪都不带进来,开门见山道:“贻瑾兄,我们好好说说眼前的事情吧。”

周贻瑾听她连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虽然还是刚才的样子,但整个人的气势却完全不同。

“你有身孕,”周贻瑾道:“太过劳神对身子不好。”

“我之前就是因为听他的话,所以尽量不多想。”叶有鱼道:“可你觉得我现在还能顾忌这个吗?”

周贻瑾轻轻一叹,道:“跟我来吧。小心点。”

他护着叶有鱼上了阁楼,这时是大白天,阁楼上并不暗,但气氛却还是显得很压抑。

周贻瑾拿了个软垫子扶着叶有鱼坐好了,才道:“你想问什么?”

叶有鱼掏出那封被自己捏皱了的休书,说道:“你们山穷水尽了,是不是?如若不然,他…依他的性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周贻瑾知道骗不了她,亦不再隐瞒:“是。而且事情比原先预料的更加险恶。”

叶有鱼问:“究竟是怎么个险恶法?”

周贻瑾道:“放在兴成行秘仓中的那批红货,会牵扯出一桩祸事,对吴家来说,那是灭顶之灾。我们之前虽然有所准备,但有些事情出乎意料,目前来说有几个难关无法解决。所以昊官得做最坏打算。”

叶有鱼道:“那批红货,真的是大内的赃物?”

周贻瑾道:“你一定要知道?”

“是!”叶有鱼道:“不然休书我会撕掉,真出了事,我便死在吴家。”

周贻瑾皱着眉头,却知眼前这个人不是普通的弱女子,说到定能做到,轻叹了一声,道:“是。”

叶有鱼道:“而这批赃物,经了和珅的手?”

周贻瑾点头:“是。”

叶有鱼道:“事情被蔡师爷那边知道了,他要借此把和珅拉下水,而昊官就是他攀扯和珅的那团烂泥。那批红货,则是证据。”

周贻瑾道:“是。”

“就算是这样。”叶有鱼道:“也还未必就是死局啊!昊官进去之前跟我说过,他觉得和珅暂时还倒不了,所以就算蔡师爷那边再怎么逼迫,只要我们这边…”

“这是局是和珅安排的。”周贻瑾打断她。

叶有鱼怔了怔:“啊?”

周贻瑾道:“这是个局中局,眼前的局面,是和珅放纵而成的。”

叶有鱼刹那间心思百转——由于消息来自周贻瑾,她不用去考虑消息源的真实性,直接进入因果思索——约两三弹指的功夫,她便想明白了关键点,身子一晃,坐都坐不稳,赶紧用手支撑住了。

周贻瑾便知道她已经想明白了:“都说了,让你别多想。”

叶有鱼却不愿意听这话,摇了摇头,让周贻瑾暂时别说话,她低了头思考了好一会,才算把这些消息给消化掉,这才抬头道:“所以现在…是两边催逼?”

“是的。”周贻瑾道:“我们对朱帝师那边,不能说真话。对和中堂那边,不能不应承。所以现在是两面受压。”

叶有鱼道:“如果我们对蔡师爷那边,揭破和中堂的密谋…”

“昊官马上得死。”周贻瑾言语中透着冰冷之气:“我师父至今显得稳如泰山,显然竟不知道刘全已到广州且见了昊官,由此可见,现阶段和中堂对各方的控制力,不是朱帝师能比的。在广州都这样,只怕京城之中,双方实力的对比更大。”

“那如果我们顺着和中堂的意…”

“昊官一开始就不看好朱帝师的倒和密谋,所以从来没打算与之合作。”周贻瑾道:“但是和中堂的变天企图,昊官也不看好。昊官认为,就算我们全力以赴地按照和中堂编的戏走,到了最后,也未必能过得了太上皇那一关。”

叶有鱼忽然想到了,吴承鉴的那句话:“不是押和珅…我押的,是太上皇。”

这时周贻瑾道:“这判断是昊官下的,而我觉得他的判断没错。”

叶有鱼道:“那如果真如昊官所料…”

“那么这场宫变之争,可能会不了了之。”周贻瑾道:“但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神仙们随时可以和风暖雨地转身言和,掺和到此事的吴家,却将不能幸免。区区一介商贾,正是各方的用来迁怒的最佳对象,那时候,太上皇要吴家死,新皇上那边要吴家死,和中堂那边为了自保,也会弃卒保车。”

叶有鱼默然了。

周贻瑾道:“现在你都明白了吧?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昊官跟我都已经回天乏力。如今兴成行的秘仓有重兵把守,我们对那批红货什么都做不了。除非有大运气,让上苍降下天雷,一把天火把兴成行给烧了,否则的话,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叶有鱼抬起了头,透过玻璃天窗,上头就是苍天,可是她从来就不相信苍天会厚待自己。

周贻瑾道:“前因后果,你都已经明白了吧?”

叶有鱼点头。

周贻瑾道:“既然已经清楚,那就回去吧。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了局势,或者能想办法自保。我们这边无法幸免了,但还是希望你有机会好好过日子。”

叶有鱼道:“你们?你不走?”

周贻瑾欷歔了一声:“我不想离开了。北京那次的事件,如果不是昊官,我早已生无可恋。这一次又是这样,我再独个逃走也忒没意思。而且昊官待我如手足,我便视他如腹心。世界上有失去了心肝脏腑还能活的人吗?”

叶有鱼道:“你们是手足…是腹心…那我呢?我算什么?”

周贻瑾怔了怔。

“我是他的妻子啊!”叶有鱼拔高了声音,道:“如果我是一个妾侍,倒也好办,但是,贻瑾兄,我是他的妻子啊,我是他吴承鉴的正房妻子,吴家的三少奶奶,而且还是身怀六甲的三少奶奶!你和他是情同手足,我和他却已经血脉相连——若说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有资格跟他共生死的人,难道不该是我么?”

周贻瑾看着叶有鱼,良久才道:“你…你果然是真的喜欢他的。”

叶有鱼怔了怔,仿佛被人窥破内心般,一时有些慌乱,不自觉地掩饰道:“喜欢不喜欢他,我已经不想了。但…但我不能就这么走。再说,这个乱局真到了图穷匕见时节,贻瑾兄,你认为靠着一封休书真的就能保得住我?”

周贻瑾沉默了。

“贻瑾兄,请你安排一下吧。”叶有鱼道:“我要再见他一面。”

“何必呢。”周贻瑾道:“就算你心中还喜欢着他,或者是喜欢过他,但局势如此,再见何益?”

“与局势无关!”叶有鱼道:“有关系的,是我们夫妻间的事情!”

周贻瑾眼神一闪:“嗯?”

这一次,叶有鱼不再闪躲,目光也坚定了起来:“我是他的妻子,他是我的丈夫,不管最后是生是死,我们两个的事情,必须得我们两个当面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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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爷,周师爷那边说,吴家的三少奶奶,想再见吴承鉴一次。”

蔡清华皱眉:“这不才见过?”

“周师爷说,方才那位吴家三少奶没劝动吴承鉴,路上想到了些事情,就决定再去劝一次。”

蔡清华微一沉吟,挥手道:“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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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旗城。

这是一座城中城,是“大清驻防广东满洲旗城”。

虽然说是城,但这座城最初始的设定想法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座军营。因为要长期驻扎,不可能有男无女,所以将家属也容纳进来,但在很多方面却仍然摆脱不了军营的痕迹。

城内的旗人,男儿生下便是兵,女儿则不外嫁。旗城之内生活单调,因为这就是一座扩大化了的、变异了的军营,城中不准设妓院,不准做生意,所以城中旗人,不种地,不经商,不做工,全靠皇粮养活着。

旗城之中,自有一套独立的法律体系,广东最高司法长官也管不到这里。就算是当日朱珪发飙,要震慑那些阻碍他办案的旗人,也只能说拿下好押给广州将军处置。

按律例,汉人是不准进入旗城的,所以哪怕今天蔡清华得到了特许,走到这座自封自闭的旗城里头,也觉得自己的脚底下有些发虚。

这里是广州旗城镶黄旗的一个小院落,一个男子坐在那里,正半敞了胸口的衣服在纳凉——显然是很不习惯岭南地区的炎热。

等到蔡清华走近,这人才转过头来,一张长脸,颇见阴鸷。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交心

“高大人。”蔡清华叫唤了一句。

眼前这人,正是刘全口中的高佳氏广兴。蔡清华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四九城里的一个破落户——高晋虽然是大学士,但儿子太多,落到行十二的幺儿手中的财产可没多少,当时的广兴在北京城里乱窜,见到什么门路都要溜几趟找机会,那时候他对蔡清华可奉承得很。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男子听了这句称呼,眉头就皱了,正色道:“蔡师爷,我乃是高佳氏广兴,不是什么高大人。”

蔡清华怔了怔,忙改口道:“广兴大人。”

广兴祖上本是汉人,便是在他父亲这里,也还是汉军旗的包衣。但到了他这一代既然抬了镶黄旗,他就很忌讳别人口中不大准确的称呼——其实的老牌满洲,反而不很在乎日常的称呼了,比如和珅自然不是姓和的,但如果有人称呼和大人、和中堂,和珅也不会在意,反而是广兴这种新近抬旗的,在某些场合却很刻意地在乎了。

“坐吧。”广兴用蒲扇,随手指了指身边的板凳,又忽然道:“刘全到广州了。”

“啊?”屁股刚刚沾到板凳的蔡清华,几乎就要站起来,但还是又坐下了。

“哼,他以为我不知道呢。”广兴说:“广州这边,没见他的身影,估计还是有人没眼色,给他打掩护呢。”

蔡清华道:“原也料到和珅会派人来,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来的还是刘全。”

“那又如何?”广兴冷笑:“我们放着吴承鉴在广州府,而不是关进总督府,不就是要让各方势派的人有机会去见他么?这不也是你的主意么?”

“不错。”蔡清华道:“那批赃物如今是在我们手中。但只凭那一堆东西,弄死吴家绰绰有余,但要攀上和珅却还不够。所以我们得放开一条口子,让吴承鉴能够与外界接触,只要他们接触了、做事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留下的痕迹越多,对我们就更加有利。到最后甚至能掀出我们都想不到的波浪来。我就料定了只要有机会,对面的人不会放过的,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蔡清华是个老师爷了,处理过不知多少刑名要案,有许多案子本来破绽不多、证据不足,却总是在办案的过程中,相关者会忍不住去干预、阻止甚至毁尸灭迹,结果却又总是将蛛丝马迹弄得越来越多,最后只要主审官能够秉持公心,几乎就没有破不了案的,而且每一次都会牵涉出更大的幕后来,无一例外!

“刘全既然来了,就一定跟吴承鉴说了什么。”广兴道:“或许是利诱,或许是逼迫。”

蔡清华点了点头:“吴承鉴是去年才和刘全搭上头的,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就成为和珅的心腹之人。所以和珅让他办事,多半是半告诉、半瞒着。所以如果我们当初就把吴承鉴押入死牢拷打,说不定他也真吐不出多少东西来。但经过这么一番波折,吴承鉴心里知道的事情就会越来越多。特别是刘全这一进去,肯定要跟吴承鉴说些什么,不管刘全是逼、是诱还是胁,以吴承鉴的慧智,都一定能够猜到更多的东西来。这时候我们再将他策反,他能吐露的东西,可就更多了。”

“希望这个姓吴的能识相吧。”广兴冷冷道:“那样也就能少了我们的许多麻烦。朱总督这里好做,我们这边,也省去许多的手尾。哼哼。”

——————

吴承鉴看见叶有鱼走进来,比周贻瑾见叶有鱼去而复返的更加讶异。

“你还来做什么!”他烦躁地道:“快走,快走!”

周贻瑾送了她进来后,便阖上了门,亲自守在外头,叶有鱼不急不缓地走进了牢间,说道:“我孩子他爹不久就要杀头了,我作为孩子他娘,怎么也得来送他一程不是?”

吴承鉴道:“你说什么?!”

他何等智力,随即就猜到了,怒道:“贻瑾他…他都告诉你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分轻重!”

“不是他不知轻重。是我逼着他说的。”见吴承鉴转怒为讶,叶有鱼道:“所以,你是不是也该跟我说真话了?”

“有什么好说的。”吴承鉴冷冷道:“你我之间,本来就只是一场协议。现在吴家有难了,再给不了你需要的东西了,你也是时候离开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叶有鱼说:“更何况我们这对夫妻,连情义都算不上了,只是连一张约纸都没有的默契。所以…你说的对,我本来应该头也不回地走的。”

“那你还来做什么?”吴承鉴说:“快走吧,你现在有钱有人,蔡清华也好,刘全也好,他们的眼睛都还没放在你身上,你这么狡狯,有机会逃脱保命的。”他顿了顿,又说:“如果有需要,去洪门那边要几个人用。怎么要问贻瑾。”

叶有鱼的眼睛闪了闪:“都这时候了,你还能调用洪门的力量?那你怎么不用洪门的力量来翻盘?”

“洪门的人,都是些鸡鸣狗盗,真遇到正规军队…”吴承鉴皱眉道:“你还问这些做什么!”

叶有鱼慢慢地坐了下来:“因为我不想走。吴家的三少奶我当的正舒服呢,只要有一线机会,我为什么要放弃?就算能利用洪门的人,偷偷把我娘接出来,就算能利用洪门的人,把我们娘俩送走,然后呢?我是到乡下做一个藏头藏脚的村妇,还是到海外做一个独在异乡的寡妇?我不想啊,还是不如待在广州,留在西关,又威风,又富贵。过个几年,说不定我还能弄一个诰命夫人当当呢,现在逃走的话,这些都没有了。”

吴承鉴冷笑了起来:“还威风富贵?小心命都没有了。”

叶有鱼道:“其实局势虽然凶险,但你和贻瑾心里还是有一线生机要翻盘的,我猜的对吗?”

吴承鉴怒道:“我们翻不翻盘关你什么事!我让你滚!”

叶有鱼道:“然而因为局势太过凶险了,所以翻盘的机会,小之又小,这是九死一生之局。”

吴承鉴冷笑:“你明知道九死一生,你还想着事后的富贵,叶有鱼啊叶有鱼,你的心是不是被猪油蒙住了!”

叶有鱼道:“既然九死之余,还有一生,但你也舍不得我跟你冒这个险,吴承鉴啊吴承鉴,你就这么关心我?”

吴承鉴忽然之间被噎住了。

叶有鱼道:“除了我之外,你还安排了谁逃跑?老爷呢?大伯呢?嗯,老爷太老了,大伯病重,真离开了西关大宅,路上说不定就先熬不住了。那么大嫂呢?光儿呢?”

吴承鉴冷冷道:“光儿我自有安排,不用你挂心。”

叶有鱼道:“那么疍三娘呢?你安排好了没?你又是怎么安排她的?”

吴承鉴又噎了一下,随即道:“我回头就让贻瑾安排…”

叶有鱼呆了一呆,随即哈哈笑了起来:“你、你、你…你居然忘了她…这一次…你居然忘了…哈哈,哈哈!”

吴承鉴怒道:“你笑什么,我只是一时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