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人刚从皇宫里下班回家的站在门口的小察弟弟当即一顿,下一秒,他就听到了自家老总管仿佛中年溺爱般地开口道,

图尔克:“您看!这就是奴才们准备了那么久的惊喜,您好不容易回北京城了,不如就把之前落下的生辰都一块过了吧,正好二少爷也回来了,大少爷,二少爷,快,大伙一起吹寿桃上的香烛吧!”

富察傅恒:“……”

富察尔济:“……”

……

十九日

兖州府

因段鸮在此之前已多年未回兖州。

这一夜,段家老宅也如同千里之外的顺天一样注定变得张灯结彩了起来。

他家过往是士族大家,院落中种的都是三君子,另妆点着里外堂屋的就是先祖们的牌位和墨宝,倒也不会过分喧闹。

过去发生的诸多事,段家除了仅剩的几房人丁已无多少人在了。

所以除却白天所见的‘三姑六婆’们,就只有那几个‘三姑六婆’们家还剩下的一些小辈们还在了。

这么些旁亲,加起来其实也没几个人。

明伯此前就怕段鸮这么久难得回兖州一次,多年来又总是形单影只,除了个段元宝谁都不亲近,怕是也会觉得日子冷清,就早早地张罗了一桌私宴。

这种私宴,段鸮从来没经历过。

所以对此尚无任何感觉的他刚回了家,倒也只能先去自家宅子里,换身衣服再说。

因他只是多年未回家,并不是以前不住这儿,老宅里以前肯定还是有他的居所和少年时留下来的一些东西的。

只可惜,还未等段鸮好好地回家坐下喝口茶,缓一缓方才还没进门就已经接受了一番洗礼的他便迎来了第二重考验。

因为在进门简单梳洗之后,又重新出来一坐下。

在三姑六婆们口中的‘玉衡啊,快坐下快坐下’的招呼声中,段鸮还是不得不坐在了那早早已摆起来的宴席上。

他原本的想法是,不过是私宴。

他十年来,一个人在外头什么风浪没见过,难不成还会有什么闯不过去的‘劫难’再等着他么。

但也是这么一坐下,坐在上首之位的段鸮才意识到这一桌,还有一堆他不认识的人。

这其中多是些半大不大的少年人,另掺杂着几个二十几岁的,看年岁都是早已经入了学堂的了,而这帮人的父母姑婆对于吃饭的兴趣其实并不大,只从头到尾开展出了这样的对话。

三姑:“哎,想我们家老二都十一二了,在学堂里还是不出彩,玉衡当年可完全不是这样,若是有玉衡当年一半的聪明,怎么会这么大了,连首像样的诗都做不出来呢!玉衡,不如你现在就给弟弟妹妹表演一首诗吧!”

段鸮:“我做诗十分平庸,还是不当众嫌丑了。”

三姑:“这怎么可能!你当初参加科举之时,不是天下皆知的殿试第一么,殿试的时候圣上都不考你诗的么。”

段鸮:“不考。”

三姑:“诶,那考什么?”

段鸮:“脸长得过去就行,一般从长得最能看的挑一个,其他同僚大多年过半百,就我站在里面看着显眼,圣上说这样对日后朝廷宣传科举有利,还能激励学子们多多参加科举。”

三姑:“……”

段鸮这么冷淡胡扯不给面子的回答,这对话其实已经有点进行不下去了。

但奈何三姑就是三姑,没话找话也能自己往下接。

三姑:“看看!真是了不得啊,玉衡的为人是多么的谦逊知礼!虚怀若谷!就算怀有大才,也一点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反而勇于承认自己的弱项,这才是我们大清的骄傲啊!”

段鸮:“……”

大伯母:“是啊,我家孙儿若是有玉衡当年一半就好了,真是一点不成器,看着让人生气这个孬货,看看玉衡,模样好,才学好,脑子好,这么多年至今是咱们兖州第一,京城第一,这样的儿郎,才是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啊!”

六姑:“哎,若是有玉衡这样的做我家儿孙,我哪里还需得这么愁,玉衡啊,就是这别人家的儿郎,让人如何都羡慕不来,祈求不来啊!”

段鸮:“……”

这种看着是在拼命夸他话,想也知道有多得罪人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到头来还是‘别人家儿郎’的段鸮在这一刻,清晰地感觉到了周围这一堆小屁孩对自己报以‘敢怒不敢言’的小眼神。

那眼神,他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所以这顿气氛相当不尴不尬的家宴,最终还是伴着段家这些老辈们对他的各种浮夸吹捧这么结束了。

事情若是到了这儿,怕也是艰难熬过去这两天就算了。

只可惜,到晚上,段鸮好不容易能闲下来,又躺平歇一歇想想回兖州的事,真正可怕的事情就来了。

因前面也说了,他在老宅还有个少年时的卧寝,里头放着的多是他少年时最珍爱的东西,其中就有他最爱的一件东西。

那东西相传是武侯当年传下的一件摆设。

以诸葛武侯的爱马做模板。

样子上就是个陶土器物,做成了小马的形态,是很久之前,段鸮去蜀地考学那两年,自己悄悄买下的。

这东西自被带回来,就摆在当年段鸮少年时习字的桌案上。

他十一二岁时,除了习字读书什么爱好都没有,都是要看着这个陶土摆设,摸一摸才能有心情继续看书的。

这个摆设,对于如今已而立之年,却还私人小爱好的段鸮的重要性,明伯可以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

“每当您看着它的眼神,比看着黄金屋,还要颜如玉还要专注。”

可谁料,就在当夜,当段鸮好不容易回趟家,想着自己好歹能坐下,看看这段时间积攒的公事,顺便歇一个晚上时,我们的堂堂兖州段玉衡和跟在身旁的明伯一推开自己的房门,脸色就变了。

因为就在段鸮视线锁住的他的桌案上。

他的少年珍贵之物小马,他的武侯珍藏纪念品就这么被一群‘三姑六婆’家来做客的小屁孩,给直接涂成了‘五花马’。

还是一只嘴歪眼斜的‘五花马’。

段鸮:“……”

明伯:“……”

——这下,事情可坏了。

连夜,富察府那边风波未平,段府这边就硝烟再起。

图尔克有没有给自家大少爷制造出额外的惊喜,外人也不知道,但明伯却是连夜地不得不给自家安抚了一晚上被段鸮收拾的哭天喊地的小屁孩。

毕竟,大半夜一本正经将亲戚家的孩子全部像审问犯人一样抓起来。

用小板凳把捣蛋的孩子们全都拎到院子里罚坐。

还每个人给分个‘迷你’小镣铐给他们普及大清律法,最后令他们和自己儿子一样罚抄二百遍自家写的书这种事,一旁人可干不出来。

段鸮:“姓名,籍贯,性别,知道自己今晚这么干,犯了哪条律法么。”

段家‘熊孩子’们:“我,我叫……段,段,我们不资道呜呜……”

段鸮:“是入室盗窃和损害他人财物,这种罪以后可是要掉脑袋的。”

段家‘熊孩子’们:“不,不,我们不要掉脑袋,对不起,我们错了,啊呜呜呜,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明伯:“……”

段元宝:“……”

这一幕,实在太过好笑了。

期间,段家的‘三姑六婆’们怎么诚心道歉也没用,总之,这次彻底闭门不搭理人的段鸮就是回家来替天行道来了。

这一天一夜之中,富察尔济和段鸮这一遭回家所经历的。

事后二人再回想,各中酸甜苦辣怕是只有他们俩才清楚了。

虽然开头发生的事好像是不太一样。

但等到这两个按脾气来说,在外头谁都不买账的家伙,被家中‘父老乡亲’强行半推半就摁在家里后,他俩还是经历了差不多的‘惨痛’遭遇。

头一天。

富察尔济和段鸮勉强保持冷静忍耐,想着这到底是自己家,忍一忍也没什么。

第二天。

富察尔济和段鸮选择闭门呆着,并开始自我催眠。

期间,图尔克依旧没打算放富察尔济出门。

段鸮家的三姑六婆则还在张罗着给他相看本地名门淑女,以及传授他当年到底是怎么考到京城去的宝贵经验。

第三天。

明明根本不在一块,也不清楚对方那里都发生了什么,但富察尔济和段鸮这次还是下定决心要走了。

因为再不走,他俩的半条命都快被折腾没了。

他们当下就找个帮手路上好方便回合,可是临要有这个想法时,二人这才发现自己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帮手,自己竟然不知道对方在哪儿。

富察尔济:“……”

段鸮:“……”

这一刻,两个才分开没多久的人具体是有多‘悔恨’,多恨自己当初的闷骚心大没心没肺,怕是只有他们俩才清楚了,不得已,他们只能暗中想了些‘法子’就开始密谋着逃出家里的计划。

可就在他们忙不迭地准备着说是先回松阳,还是联系下时,一件意料不到的‘转折’就此发生了。

因隔着顺天和兖州,一桩发生在七日之前,太平府的异闻还是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而就在同一日里,他们时隔半个月,也终于是收到了一封来自自己那头的‘秘密来信’。

信中具体是何内容,外人不得而知。

但就在当夜,二人却再没心思各自在家中胡闹,而是直接一宿没睡,等着那头的消息。

二十三日。

天光初亮,可顺天和兖州两地一宿没睡的两个人却已是都一早就醒了,当他们一起打开窗时,正听见外头有人声,敲门的是图尔克和明伯。

“大少爷,您的海东青停在屋门口了。”

“您有京中的信件到了。”

这两封信,到算上今天一早,刚刚好在家呆了三天的富察尔济和段鸮各自打开时,正看到上方开头写有‘太平府一号监狱’和‘蜘蛛’这二行字。

【‘——’‘——’】

躲藏在黑暗中的‘蜘蛛’再次出洞。

一切线索,此番指向七日前的太平府。

作者有话要说:很好,‘春节’放假二人组成功解放,下一章回合,啾咪。

那么下一个双人副本是干什么,大家应该已经猜到了。没戳,就是监狱!

继一起去搓背,一起去解手之后,本文两位男主即将解锁了好兄弟(基友)必备的一起去坐牢剧情。

这辈子都没有一起坐过牢,算什么过命的基友呢,是吧!哈哈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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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下)(修)

十六日

江宁府

半月之前, 当涂县境内, 城中,月上中天,死寂一片。

远郊距县外,围城墙约数十里的一处私建矮房旁, 几处白日里随处可见的破败民宅却是一入夜, 换了副模样。

内外地上有不少掺杂着杂质泛着金色的焦土,还有一股刺鼻怪异的臭味, 四面都是黑压压的夜色, 另有怪异的脚步声在响,令人一点在这诡异的气氛中不敢睁眼。

这本是今夜,城中两边势力的交易之地, 却意外被一人的出现打乱了一切。

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突听‘碰’地一声, 一个模样壮硕的辫子大汉直接撞破围墙,背重重地被一脚踹飞在墙上!

伴着一声惨叫, 这手持棍棒, 追上来的大汉手背上的一只‘蜘蛛’纹身若隐若现。

在这名倒地不起, 直接晕死过去的壮汉不远处, 这远离闹市之外的深巷之中,正有数十人爆发着激烈的打斗。

被团团围在当中的是个身手灵活的瘦条条的黑色影子。

他身形矫健, 一双眼睛狡诈而凶狠。

年纪应是不大,一张面容却是看不清楚,但在他周围的地上却已经一地都是流淌下来的鲜血狼藉。

这影子身上除了行动偶尔有些迟缓, 未见血。

只是一边继续尝试着脱险,略有些狼狈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但后头那一众黑影却还是死死地追着他后头直直地不肯放手。

期间,只见他一个人穿梭在这暗巷中,又踩着眼前的墙面一次次跃过去快速地逃脱着眼前的困局,可显然,身后这伙人对他的赶尽杀绝还在继续。

对此,那一下扭头往后看了眼的人影也不作声。

继续像只鸟一般往前狂奔,但就在他又一次打算跳下旁边民宅的屋顶,往前逃跑时。

黑暗中,已有一个如狼似虎的黑影直接从上方更高的屋顶一下蹦下来,阻断他面前的所有去路,又一下举起两条胳膊中的一个‘可怕物件’就对着冷冷地开了口。

那‘可怕物件’,月光下,并不能让人看清楚到底是什么。

但被它正对着的那个人影,却顿了下,又不得已终于停下了,也是看到这一幕,那此刻正对他进行死亡威胁的‘蜘蛛’才冷笑了下道。

【“看到我手里这东西了么,停下。”】

【“海东青的一员,你今晚一个人可跑不掉了。”】

这话,被称呼为‘海东青’一员的人影却也不作声,默默地擦了下汗,比了个认怂投降的手势,似乎是想表达有这个自己注定已跑不掉了。

那‘蜘蛛’对此满意地笑了下,又作势要拿起手中冰冷地的东西上前顶住他的额头捉住他。

可就在对方筋骨健壮的一只手掌即将靠过来时。

那抱头蹲在地上的‘海东青’一员已是一只手,突然力道可怕将这壮汉一下拉倒,又用脚一下踢飞他手上那‘可怕物件’,并猛地两拳下去就冲着这壮汉的面门给击晕了。

这一番夜色之下的生死之斗。

激烈而可怖,拳拳都能听到双方骨骼断裂的声音。

做完这一切,这一身短打的人才用一只手扛起那壮汉直接丢下去,又赶紧捡起地上掉下的东西,接着这倒霉的‘人影’才低着头累的半死蹲在屋顶上的嘴里念叨了句。

“…比头驴还难搞,还不是老子上回受的那些伤还没好,不然,呵。”

这骂声听着却也一股浓浓的杀气。

但说完,这蹲在原地的‘黑影’紧接着却也和流氓兵匪搜刮战利品似的,把这矮房前那片晕死的壮汉本想交易的那四五个实木箱拖了上来。

这么看,那散落在地上的一个个充作‘贼赃’的实木箱上方贴着一张用浆糊封好表面的纸质封条。

上方有一出处。

前面的字迹上写了日期,接头人,另有一行被抹去一些的小字,依稀是:

——【太平府一号监牢十一日所批】

这行封条上的斗大的书法字,是用单独的红笔和印章写的。

事实上,这世上能用朱笔所批押运的地方也不算多,唯地方衙门和监牢等极为常见。

这将一切关于这笔交易的线索直接指向了这箱子上所写的地方。

这么想着,深夜撞破这场隐藏交易,并目睹这一切的‘黑影’只用自己的眼睛将这封条上的地名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