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唯一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陌生人,我怎么看不见,又唯一看见的紫禁城最后的一颗星星,一直是你。”

“我们是一生最好的搭档,我们是一生最好的对手。”

“我们,也是一生最好的。”

“最好的,一生所爱。”

“终生之契,不是松阳的那一年,是在写下的那一刻,就已是生死之契,终生之约,你我同是男子,但你我就此交付生死和终生,这才是富察傅玉和段鸮,的一辈子。”

雷霆万钧,乱世踏破,挥刀斩断。

那一刹那,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段鸮只将对方的身体和自己镶嵌在一起。

他只是想把属于另一个人身体里的全部力量,血液,传达给此刻和自己一样陷入无法逃离的痛苦中的对方。

这么想着,一身血味,抵着彼此额头的段鸮只感觉到富察尔济抵在他的肩胛处,他这才手指擦了擦血迹,腾出一只手扶住这人的肩,以彼此的身体作为对方绝对的屏障和依靠。

在这一片天空积攒着暴雨,同样冲着波涛汹涌和怒海的尽头,已被朝廷所派的窄帆船从四面八方一点点包围这一条巨型和轮船的津门码头上是一片浮华。

深蓝色的海面上,一个浪花卷着人沉淀着海上的大量鱼群,被这伙连夜试图逃出海域的黑船所包围的地方却处处是苦厄。

海面上,有枪/弹撞击,划破船辕的断裂声。

最上方的一面白色的航海布一下挥开,从船桅杆上一下抓住一根绳子向下坠落的两个人已是一起瞄准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金红色,宛若游龙划过天际的天地为之颤抖之中,甲板上一起排期那两个一身是血,相拥在一起的身影终于是摆脱了自己的宿命枷锁一起站了起来。

这一场在夜幕下的生死对峙,已是身受重伤的段鸮和傅玉都在赌,用各自的一条命去和这个名叫殷洪盛的罪犯来赌一局。

赌,究竟那么多年过去了。

一个曾败给了当年顺天府最强大的二人的,会不会再一次,败在如今另外两个这最强势最了不起也最不可打败的守卫者。

这混沌的打斗下,充斥着下方人潮喧嚣的天道似有一场鏖战即将到来。

鎏金。

华彩。

染污了二人身上的衣。

这一刻,年迈古稀的面容像是一棵枯树般皱巴而狰狞的殷洪盛那抗拒,却也一点点被畏惧的眼眸里满是恨意,害怕和对眼前这二人骨子里的惧怕。

“……莫说是什么世宗十三年……哈……啊……我早就把你们打败了……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段玉衡和海东青了……”

“谁也不能——谁也不能再!!!”

对岸另外一条官船上埋伏的銮仪卫禁军们,连同船桅杆上瞄准的傅玉和段鸮一起发出的遂发枪爆裂声直指顶端。

被逼的穷途末路,只得对天发出怒吼的一代枭雄‘已猪’殷洪盛的脑门上被打穿了一个血洞。

他的头颅在被击中的一刹那。

自整张如恶鬼般的面容绽开了一个极其可怖的瞪视,黑布巾掉下,天花的脸对着天空,下一刻,双眼眼眶流出两道血迹,接着,这位枭雄的尸体才如同海上的漂舟般彻底地失了重心,笔直地就这么掉进了身后的海底。

在他彻底身死‘扑通’一声掉下去的瞬间。

一伙浑身湿透,等候在已是多时的官兵已是从底下翻身上船,又直接攻占了整条黑船上下,当傅玉和段鸮一力用遂发枪破开船只的夹板,底下那整整一船被塞满了的断肢孩子也一起显露了出来。

而在最底下,鬓发散落,陷入断水绝食的昏迷的和媛格格亦在其中,她的手指断了,可气息却尚存,性命想来是无忧,这一场发生在津门海上的营救完全成功。

至此,经历五年沉浮,在这怒海沉浮,黑船缉凶之下。

世宗十三年……最后的一桩未解开的悬案,五猪人案首脑殷洪盛总算是彻底落网了!

大结局

1741年

顺天府

新帝六年, 尘埃落定, 伴随着五猪人案, 关乎于世宗年间最后一桩迷局却是彻底告破了。

多年后,当那时开始展开新一番较量,执掌太和殿权利, 或者说评判功过的常人再谈及这一天的来龙去脉时。

往往会称之为,这两位王朝今后四十余年的荣光,真正走上历史舞台的时刻, 这一年中,发生了五世活佛入京的大事, 亦有假铜钱流通大案,朝中决议将枪/支列入严格管制一事。

史称荣光五年。

后世的诸多撰写史书的官员,文人, 或是历史研究者更将其称为乾隆五年,顺天府这个皇权的中央枢纽经历一场新朝巨变的三个重要时刻之一。

因为这一案,改变了户部关于户籍定档, 另有关于枪/支火药和诸多民生事宜的法令在今后三十年间的改变。

朝堂, 民间,官僚和百姓的人生轨迹因这一遭而更改,是真正意义上浓眉重彩的一年。

一月里,有两个人正式升了回官,又把家给安上了,案子的后续进行的差不多了,段元宝有了顺天府的家, 赶上人生之盛时,有两个人却是找了个机会一块做了一件事。

“一拜傅玉终生眷恋之天地。”

“二拜段鸮满门忠烈之高堂。”

“三为你我二人之对拜,敬此生幸与卿结识,成知己,成对手,成情之所钟——”

好似回到了某一个开端,那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就这么两个人,他们俩穿的是各自的那一身官服,一为仙鹤,另一为麒麟,但眼眸中却是满满的红色。

一方为炎色。

一方为炽火。

两个人生第一次身着这样隆重而正式吉服的男子却真的走过了山河日月,走过了皑皑白雪,走到了他们的人生之盛时。

元月初一到这一步二人不愿和世上的第二人去分享,肩头披着大氅,里头是带着的傅玉从院子里弯腰打横抱将段鸮一把抱了起来。

二人在这一刻对望着彼此,今夜喝了很多酒,眼眸却漆黑的段鸮被他抱在怀中,只觉与他身披红霞的傅玉牢牢地他一步步踏着雪带进了眼前早已等候二人的夜色中。

这一夜,紫禁城又开始下雪了。

大雪中,金龙游过的皇城云气里,似乎是终于等来了一个最终的结局。

待到紫禁城的元月中雪断断续续地停了,倒是有两匹马迎着冬日的好天气上了景山,又有两个穿着大氅的人一起骑马赏雪,接着,这对纵横紫禁城二人组最后的对话。

“你说二三百年后,咱们俩,还有海东青和南军机的名字还会留在历史之中吗?”

“谁知道呢,或许在那个遥远的地方,也有两个我们呢?“

“……”

“你说的对。”

“不过,富察傅玉。”

“嗯,江山是你。”

“咱们俩。”

“来日方长。”

“哈哈哈……哈哈!”

这话音落下,白雪皑皑的景山之上,只听低下头有点情不自禁响起的笑声一起响起,伴着一记清脆的击掌,接着一双大氅下的两只手却是一下牢牢握紧,再难分开了。

黑白色鬃毛的马匹逆着风雪在山峦中奔跑。

最逍遥,也最自在不过。

你是我的对手。

那么,这一局,我就输给你一辈子。

从来,山河与你,缺一不可。

我们,从来做得到。

无所无惧。

生如烈火。

“阿玉。”

“嗯。”

“一起去更好的未来吧。”

“好啊,去看看更遥远的江山天下吧,段鸮。”

……

“碰——碰——!”

数月后,再一次挤满了人潮的神武门前,一口威武气派的红衣大/炮却是在被摆在城门领上做全城庆贺之用,前头有高头大马在走,有一个扛着个大旗的毛孩子穿梭在其中,又有有点无趣地在看。

这毛孩子是谁,暂且不知,但从方才开始他却对周围人的兴奋表达了很大的不屑。

“这帮人到底在看什么啊,不就是几匹马么,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不知道么,今天是个大日子,待会儿有很好看的东西呢。”

“什么大日子啊,我还得抗旗子呢……我还得看书,准备考侍卫呢,将来做大官赚很多钱呢。”

那小毛孩也这么撇撇嘴地回答道。

“你就看看嘛,看看你就知道了,看完你说不定就不想去考侍卫做大官赚很多钱,想去努力考别的地方了哈哈哈。”

“行吧行吧,我就看一眼。”

若说今日是何日子,那整个京城上下的人却都知道。

因一月前,顺天府一桩惊天大案终于告破,有两位当世之才不仅是在朝堂之上真正地大展宏图,也在百姓中赢得了扬名天下名声。

而赶上今日年关,文武百官需得过神武门去往天坛那一处朝拜,另需有两个官员在神武门前射红衣大炮才可去往宫廷祭祀之所。

正是听说那传说中的八方尔济和段军机从街边骑马而过,赶上这多日第一次正式亮相,沿街不少悄悄遣了仆从过来少女妇人都面红耳涨,默默等着倾心于这两位京中美男子的真容。

恰在这时,正听得前头有人的呼唤,一匹白马上已有一位身披白狐裘,内里穿着件仙鹤朝服的男子过来,那模样,莫说在马上,便是在书上都不多见。

在他手中,还执着一把弓,正领了一只孔雀翎的箭,正这时,另有个黑色大氅,面孔上带着一个银色面具的长卷发男子出现了。

这一黑一白,恰似这王朝之上的日月,偏生这两个人还有双漆黑的双眸,那马上的身姿一时不说是寻常女子,就连那名叫不知姓名的小孩都直勾勾看傻了。

“这两个人是谁啊。”

“他们是南军机和海东青呀!这你都不知道么!”

南军机,海东青。

为,为什么这么帅。

为什么他们的眼睛里,好像有一种光——

这一刻,竟像是命运的轮回一般,一个青涩的,身处于顺天却还没有一个自己的人生志向的孩子站在了城门下,看到了这一幕。

这是正月之礼俗,而这位段军机今年就是在城门下这涉猎发弓第一人,一时周围百姓们齐齐助威呼喊,只见那黑衣的男子也跟着起弓对准城门上一射,随之两把弓箭上有银光一起迸发出。

那两道帅的不能在帅的箭对撞,正划破城门下的彩花,那一刻,大红色的礼炮花从人群落下,却也将那个孩子一下子从嗓子眼里迸发出了一声惊叹。

“我,我不要做大官赚大钱了!我,我要考这个!”

“我将来的志向,就要做这个了!”

“我钮钴禄·善保将来也要做南军机和海东青!我决定了!”

……

2019年

北京

如今被称为故宫的重重宫殿内,匾额上书写着太和殿前。

一圈五湖四海的游客们正在铁栏杆,由穿着红马甲,拿着喇叭的导游小姐解说着这一处的估计景点由来,此前大多数宫殿的一面墙上均挂着历朝历代帝王,宫妃,名臣的画像。

可就在这一堵修缮之后依然可见岁月历史痕迹的墙上,却有一副画。

画卷上并未画任何人,只画了一只羽毛洁白,掺杂着些许黑灰色的神鹰,神鹰双眸一只为黑,一只会灰,却自在飞翔自云中,堪称神风俊朗,紧接着,面对着众多正在拍摄着照片的参观者,宫殿前站立的喇叭里也传出了这么一番固定的录音导游词——

“各位来到北京的游客朋友们,大家好,眼前出现在各位面前的这幅画名叫《海东青图》。”

“此画是清乾隆年间名臣段玉衡所作,也是一副经晚清数次战乱,到近现代三次修复后才幸存下来的真迹。”

“段玉衡,是清乾隆时期最富有盛名,却也神秘的一位名臣,因他毕生甚少留下画像,还留下了诸多历史谜团,因此不少历史学家都曾质疑,此人的姓名或许只是前人杜撰,并非是一个真实历史人物。”

“但另外有一种说法,说此人,终生未婚,一生纵横,直到晚年才神秘地退隐朝堂。”

“他在世时,更一手和另一个人创立了一个连史书中都没有着笔过的秘密情报机构,名为——大清刑事犯罪科。”

“这副画中神鹰,乃满族的一种特有的图腾象征,名为海东青,而这也是这位大人一生留下,并保存完好的唯一一副画作。”

“乾隆四十七年,这位扬名天下,终生纵横于官场的大人完成了毕生了毕生的对于官场正义的执着,做到了朝堂之上最高的位置,终于事了功名去,悄然辞官,和那人一起回到兖州了。”

“他这一生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抱负,捍卫了心中的公堂正义,成了百姓心中真正的好官。”

“民间将其称为段公,而官场中人亦将他称作,玉衡老板。”

“玉衡老板一生所破奇案数不胜数,晚年更是教出了几位流传于后世的大儒学者和朝堂名臣。”

“也是到了这许多年后,他所在兖州的那个祖宅终于可以将一切还给这位也已经鬓边有了岁月痕迹的主人了。”

“他的脸看上去依然如此令人一眼难忘,有着年轻时的气度,风骨和抱负,大概是他的后半生过的比他的前半生要自由许多,一切终于眷顾了他一回,而也是在这一年,他终于是做了这一辈子最想做的一件事。”

“为他自己,和一人最后记下一笔,也是关于他自己,关于那个人都无比辉煌而灿烂的一笔。”

*【“傅玉,号八方尔济,满洲镶黄旗人。”】

【“清朝外戚,与军机大臣段玉衡彼此追随,互为鹣鲽。”】

【“段玉衡,历任礼部侍郎,户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太傅等职。”】

【“二人功居朝堂,傅玉其父李荣保追赠一等公,乾隆五年,傅玉由闲散授蓝翎侍卫。历官黑龙江将军,镶红旗汉军都统,荆州将军,江宁将军,杭州将军,广州将军。”】

【“乾隆五十八年,二人共同辞官,去往民间,从此相守一生,世人再不知所踪也。”】

【——《清国史·傅玉列传·段玉衡传》】

那一遍遍重复录制在介绍词当中的电子声音渐渐远去。

或许当百年的时光终是过去,一切成为只有少数人所铭记的过往,历史的车轮伴着轰鸣之声终于来到故事中的二百七十九年后,数不清的往事随人之逝去而终于消散——

2019年

北京

城市地铁,车流,自行车穿梭的大都市中,现代化科技的光芒正化作一圈云上划过的光圈照耀在脚下的街头巷尾。

一栋位于城市中心地表的独栋透明办公楼内,一楼大厅挂着公证处牌子的地方前先下来一座电梯,随之银色的电梯门打开,一个高瘦挺拔的男人就这么拿着手机走了出来。

内里人流都走在他之后,但这个面容模糊在阳光下有点模糊西装男人站在其中,却仿佛鹤立鸡群一般引人注目,引得同行者中认出他的见状也和他纷纷打招呼。

“诶,段检察官,今天这么早就来上班了,恭喜你出院啊!”

“段检察官,这是准备开车去法院吗?”

“检察官,这么早啊,下午有官司吗?隔了那么久,这次身体终于恢复好了吗?”

“嗯,各位早。”

一路简单寒暄过来,侧身冲着后头点了下头示意的男子的确是风度极佳,而从对话中可知,这是一位高级检察官。

他的银色领带夹旁便有作为公检人员的证明,是一块小小的白色金属牌。

上面有三个很简单的字。

——段子鸮。

待一步步走到楼下拿车的地方,这位西装革履,手上拿着米色风衣外套,拎着手提电脑的段检察官才站在停车场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

他留着一头利落禁欲的短发,双眸漆黑,薄唇冷峻,鼻梁上一副细框金丝眼镜,一双手生的特别细瘦修长,光说样貌的确是个少见的美男子,也是这时,出了单位大门的他才抽空回答了手机那头的朋友。

“知道了,下午三点在高级法院的会议,我会去出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