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本想撒个娇蒙混过去就算了,毕竟这事情当着大人的面怎么好亲口问清楚,谁知一干人等个个惧怕无比,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便也低了头,闭嘴忍了下去。

裴仲卿厌恶的从二夫人身上移开目光,对这院子里的众人沉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等事自然不好让裴仲卿亲自处理。如若他维护青绾,便等于承认了青绾勾.引一事,如若放之不理,不但会委屈了青绾,某些有心人也会谣传青绾勾.引未果,或是大人冷漠无情,任由与他缠绵欢好的侍婢被人欺负。不论他如何处理,都容易落人口舌,况且,他怎会让自己放在心窝里疼爱宝贝的女人,受到别人的欺负呢?

大夫人在脑子里这么想了一通,于是和气道:“苏妹妹不知从哪儿听到,说是她房里的青绾丫头今日清晨从你那儿跑出来,便认定了青绾丫头勾.引了你,败坏府里风气呢!不过青绾丫头倒是不承认,苏妹妹也没个证据,要我看,不如此事便就此作罢,咱也不能仗着相国大人的权势,就随意污蔑下人,苏妹妹你说是不是?”

二夫人不依不饶:“就当青绾没有勾.引大人,可她已经承认自己并非清白之身,她可是未出嫁的姑娘,这般总得有个说法吧?不然别人可得骂我管教无方,由着院里的丫头到处勾.人!”

此话一出,裴仲卿只觉得气血上涌,气的捏紧了拳头,一口恶气堵在胸口,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他的宝贝绾儿岂容她这般侮辱?当下他便已是忍不住了,张口便想护着青绾,只是大夫人眼疾的伸手按住了手臂,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将他刚到嘴边的话便硬生生的逼了下去。裴仲卿双唇紧抿,心疼的看向青绾。

事情至此,确实不好处理了,如今二夫人非要讨个说法,青绾若说不出个所以然,再被二夫人羞辱一番,怕是裴仲卿倾尽所有,都要废了二夫人,到时候事情传到张自龄耳中,只怕会天下大乱。

正当大夫人愁苦之际,却听躲在一边的碧玉瑟瑟站出来,小心翼翼道:“大夫人,奴、奴婢有话要说。”

“说!”开口的是裴仲卿。

碧玉抖了一下,结结巴巴道:“奴婢昨夜里…瞧、瞧见裴方过来找青绾,然后两个人便一道出去了。”

此话一出,众人均倒抽一口气,青绾皱眉不语,裴方错愕的看向裴仲卿,正要解释,便被裴仲卿一个狠厉的眼神给吓得不敢开口。

二夫人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打量着裴方和青绾,只见二人都未开口否认,心里一沉,怕是青绾确实与裴方有染,而自己当真污蔑了青绾。

大夫人瞧那裴方委屈的模样想笑又不能笑,掩唇轻咳了一声,道:“裴方与青绾都未否认,既然如此,那便是确有此事了。大人,此事不宜闹大,您若不介意,便交由我全权处理,如何?”

裴仲卿冷着脸点了点头。

大夫人转头又对二夫人道:“青绾这丫头我便跟你要了,从此她是我房里的侍婢,与你毫无半分关系,此事你也无须再过问,不论是个什么结果,我自会与大人说明。”

二夫人似乎仍旧不甘心,闹了这么一出丑戏,当真既丢了面子又恼了大人,正要开口说几句好话,却被裴仲卿扫来的冷厉的目光震慑住了,只听他极为不悦的道:“闹够了?闹够了就给我好生待着哪也别去!今日去佛堂跪足一夜,明日起罚你在佛堂吃斋念佛禁足一个月!”他指了指一旁拿着杖棍的两个小厮道,“你两个在门口好生看住,不准二夫人踏出半步!听见没有!”

“是!”

“大人…”二夫人呆住了,瞬间便红了眼,颤抖的喊了一声裴仲卿,只可惜这里没人再理会她。青绾被怜心扶着跟在大夫人后头离开,裴仲卿看都不看她一眼便拂袖而去。

大夫人房里,青绾已经换掉一身脏衣,卷起袖管,让大夫人给她处理伤口。她略显窘迫,哪有下人让主母伺候的道理?

大夫人看出了她的不安,抿唇笑了笑,道:“你不用害怕,在我这儿你便不是下人,你若愿意,可唤我一声姐姐。”

青绾微微惊讶,不解的看着她。

“其实我与你家大人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们各取所需,相互帮助而已。这些事往后他会慢慢与你说,现下你先在我这儿待上一段时日,待事情过去了,我会送你去裴仲卿那儿,如此,你们便可以关上门,做一对鸳鸯夫妻了。”大夫人说罢,自己倒先捂嘴笑起来,一副既羡慕又憧憬的样子。

青绾被她说的红透了脸,咬着唇又羞又窘,不知如何是好了。她这模样惹得大夫人更是好笑,捏了捏青绾的脸蛋,哈哈笑道:“怪不得他这么喜欢你呢,你真有意思啊,说不得两句玩笑话,脸就红成这样,你与他做那事的时候,一定死命不肯他碰吧!”

青绾哭笑不得,哪有这般不正经的主母?当真几百年都见不着一个!

“夫人,你…”青绾一时无语,羞臊的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大夫人笑够了,才正色道:“小丫头,你多大年纪了?瞧你这模样,十五岁有了没?你这么小,就不怕跟着裴仲卿吃亏?他可是快三十了呢!”

青绾一本正经辩解:“我才不小呢,都快十六了,别家的姑娘像我这么大,都是当娘的人了。大人对我好,我不觉得亏,他年纪再大,我都喜欢的。”

大夫人但笑不语,心道裴仲卿这回确实捡到个宝,这么死心眼且性子好的丫头,做妻子最合适不过了。

二人一言一语说话间,门外边传来一个男声:“绾儿。”

大夫人愣了一下,一时没听出来是谁,于是望向青绾,只见她脸颊红了红,轻声道:“是大人。”

大夫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霸着裴仲卿的小娘子恁久,人家着急,亲自要人来了!

大夫人起身去开门,果然见到裴仲卿脸色如焦炭般难看,不悦的瞪着她。大夫人恍若未见,满不在乎的道:“人你就不要带走了,事情尚未平息,不要惹得闲言碎语,你们且说说话吧。”说罢她便自觉的留了地方给他们。

裴仲卿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关了门,转身朝青绾走来,见她脸色仍有些苍白,心里狠狠一抽,想抱她却不知从何下手,低声问道:“哪儿伤着了?”

青绾见他满脸的歉疚,微笑摇了摇头道:“无碍,擦伤了一点罢了。”

“给我瞧瞧。”裴仲卿急道。

青绾见他着急,便挽了袖管伸手给他瞧,嘴里道:“我又不是千金小姐,这点伤不疼的,你别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怪吓人的。”

这话倒把裴仲卿逗笑了,难得青绾与他说笑,他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于是把她抱在腿上,对着她的伤口小心翼翼的吹了几下,笑道:“你在我这儿比那千金小姐还要金贵,公主都比不上!”

青绾连忙捂住他的嘴,皱眉道:“你说话怎这般没头没脑!”公主是能乱说的么!

裴仲卿捉住她的小手亲了亲,满眼的笑意:“真的比不上,谁都比不上。”

青绾也笑了,红着脸咬了咬唇,低声嗔道:“油嘴滑舌!”

二人调蜜一般的说了会儿话,又抱着亲了一会儿,裴仲卿这才说起正事。

“我回头想想仍是觉得心中有气,罚她跪佛堂、禁足一月已算仁慈了,她那般对你,我真恨不得将她痛打几十板子,丢到妓.院里卖了!”说起二夫人,裴仲卿脸色又不大好了。

青绾揉了揉他皱起的眉头,柔声道:“她一个官宦小姐,怕是从没受过今日的惩罚,之于她也算足够难受了。如今我没出什么事,她也受了罚,这事儿就算了吧,往后有你护着,我还怕什么呢,我不想你为了这事惹到张自龄。”

裴仲卿沉默不语,像是很不乐意的样子。青绾叹了声气,靠在他颈窝里猫儿般的蹭了蹭,娇声喊了他几声:“大人…”

裴仲卿被她蹭的浑身火热,哭笑不得,只得摇头道:“罢了罢了,息事宁人好了,往后府里自是没人能动你,你在静娴这儿,我倒也放心了。”

说起大夫人,青绾对她真是好奇的很,她对自己出手相救,说起话来也大胆羞人,与她家大人关系斐然,当真是个奇女子。

“大夫人她是好人。”青绾认真道。

裴仲卿道:“不用叫她夫人,她又不是我夫人,你与她随意些,姐妹相称便可。”

裴仲卿见青绾眨着眼睛看着自己,像是很好奇张静娴与他的事情,可惜天色已晚,他不宜久待,只好亲了亲她的红唇,温柔道:“往后我再与你说这些,今日不早了,我先走了,你记得早点歇息,明日我再来,你这伤口再不好,我可要打你屁股了。”

青绾噗嗤一声笑出来,柔声道:“知道啦。”

裴仲卿满面春风离开的时候,大夫人在他身后喊道:“喂,你答应我的事情最好趁早给我办了!我的萧郎!你别忘了!”

十九 幽会

19.

青绾一直被大夫人留在院子里休息,不准她乱跑,因此她给裴老夫人送糕点的活便由李婆婆帮忙送了几日,而福禄寿那边,她无奈之下便找来怜心帮忙去跟徐老板告几天假。怜心听她说在福禄寿找了份杂工,是又惊讶又羡慕,一个劲的骂她胆子太大,还说这事儿要是被大人和大夫人知道可不得了!青绾听了虽摇头说绝对不会被发现,可心里却多了个警惕,也多了份内疚,这是她第一次对裴仲卿有所隐瞒。

这几日里,裴仲卿都来大夫人院子里与她们一道用晚膳,过后再小坐片刻才肯离开。在别人眼里,大家都以为是因为大夫人处理二夫人责罚下人一事深得大人赞赏,惹了大人高兴,大人这才转了性,日日来瞧大夫人,与其共进夫妻之乐。可谁也不知道,与大人共进夫妻之乐的却是青绾那不起眼的小丫头。

裴仲卿为了和青绾多些时间说话,日日将大夫人赶出房门,放她在院子里看星星,一看就是一个时辰,房里还时不时传来青绾轻浅动人的笑声。大夫人怨恨不已,偶尔起了坏心凑到门边偷听,便能听见他二人的细声低语,或是大人因为克制而变得暗哑的声音,或是青绾被他抚弄到模糊呻.吟的声音。总之,二人定是没干好事!

大夫人只一想到他二人在自己房中鸳鸯戏水,弄了起来,浑身都很是不爽,自己与萧郎夜夜分离,凭什么你们俩占用我房间在那儿缠绵欢好!于是每到这个时候,她便假模假样的在房外轻咳一声打扰一下,果然就听见房里青绾恼怒的娇嗔:“你别动手动脚了,姐姐在外边听见了可怎么是好!”接着就听到裴仲卿极不情愿的道:“那再给我亲亲。”

大夫人这会儿都要恶心的吐出来了,心道裴仲卿恶心起来真是不要命啊!于是忍不住大喊一声:“你俩够了没?我在外面要冻死了!”

事后青绾红着脸一个劲的跟大夫人解释,她与大人在房里并未做出出格的事情,却是惹得大夫人哈哈大笑,连同裴仲卿也是笑着的,一时间难得的融洽温馨。

****

这一日,青绾陪着大夫人在房里刺绣,大夫人绣的是香囊,看上去很是精致,一边绣着一边笑着,满面柔情。青绾却是在缝制鞋子,一瞧便是给她家大人准备的。二人这么满心欢喜的给情郎做女红,那边一个侍婢进来禀报说是柳烟这几日状况不大好,吃什么吐什么,样子憔悴的很,还天天嚷着要见大人,大人不来她就不吃饭。

青绾手里顿了一下,却没有抬起头,继续缝制她的鞋子,只听大夫人不耐烦的道:“什么个东西,不知好歹!告诉她,她若不顾肚子里的孩子就尽管折腾,到时候孩子没了她也只剩下半条命,别怨我和大人不管她!”

侍婢离开后,大夫人放下香囊,看着青绾安慰道:“你心里千万别难受,柳烟和那孩子是个意外,往后你有了他的孩子,他定会万分疼爱,柳烟她是比不上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青绾抬起头,对她微微笑了一下:“不难受我是做不到,可是大人他对我如何,我心里清楚,我一个孤女没有父母的庇佑,却有大人能够依靠,是我的福分。我难受,却不委屈。”

大夫人久久未说话,想起萧郎,心里却道我既难受又委屈,要不是张自龄,她与萧郎何苦沦落偷.情?

****

晚膳过后,裴方忽然过来禀报了大夫人一些话,只见大夫人面露喜色,打赏了他一两银子。

青绾远远的瞧了裴方一眼,他也刚好看过来,四目相撞,青绾顿时尴尬万分的低下头,只觉得脑门上那一道火辣辣的目光,久久都未曾挪开。

裴方走后,青绾才抬起头,愁眉苦脸的对大夫人道:“姐姐,裴大哥是不是还生我气呢?”这些日子府里有不少他们的闲言碎语,大多都是骂他不负责任,只个别侍婢眼红青绾,中伤她是狐媚子,勾.了好些个小厮。她整日待在这院子里可以不闻不问,可裴方却不一样,进进出出难免听到不少,指不定还被那些人怎么笑话呢!

大夫人道:“你不用管他,裴方他忘性大,不记仇,况且你家大人已经安抚他了,说要给他找个年轻貌美的媳妇儿作为补偿呢!”

青绾微微傻愣,扑哧一声笑出来,心道裴方可真容易满足啊。

大夫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笑道:“别说他了,你快跟我回屋收拾体面了,我带你出去玩!”

青绾疑惑:“要去哪儿?”

大夫人神神秘秘:“去了你就知道了!”

二人换了一身衣裳,便乘了府里的马车一路来到风华阁——京城有名的戏楼。小厮领她们进去,却不见一个人,空荡荡的,很是奇怪,一直被领到二楼的雅间,她们才见裴仲卿与一个英挺俊朗的男子聊得甚欢。

只听大夫人柔情万分的喊了声“萧郎”,那男子怔了一下,欣喜的起身迎过来,拉过大夫人的手,柔声道:“静娴。”

青绾诧异不已,当下觉得有些尴尬,默默跑到裴仲卿身边,小声问:“大人,怎么回事?”

楼下戏台上,好戏正上演。

裴仲卿拉她到身边坐下,耳语道:“那是静娴的情郎,萧权,礼部侍郎,张自龄霸权之下,他也是闲职一个,这风华阁便是他无所事事之作。今晚我包下这里了,都是自己人,不必担心。”

青绾很是惊讶,偏头好奇的瞧了瞧那二人,只见他二人也与他们一样,偎依相坐,情意绵绵,亲密无间。

“那他们…”

“嘘,看戏。”裴仲卿打断她,握了她的手,微笑道:“我们难得无人打扰,就不要管别人了。”

那台戏唱了什么,青绾是没大听进去,边上坐着裴仲卿,她哪还有心思听戏,只觉得雅阁里暖气阵阵,偎依在他身旁很是舒服,于是放松了身子,半靠着他,有些昏昏欲睡了。

裴仲卿见了,摇头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好不容易与你出来玩一会儿,你倒睡上了,罢了,不如我们回府睡吧,我与你一起,如何?”

闻言,青绾一骨碌坐直了,脸颊被热气熏的微红,眸子水波流动,圆溜溜睁大了瞧着他,好像在说,你真讨厌。

裴仲卿无声笑开了,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青绾咬着唇掸开他的手,正想说静娴姐姐看着,不要动手动脚,便听见一旁传来大夫人一声娇媚轻浅的呻.吟。

那声音突兀清晰,只见青绾的脸蛋越发的红,神情也越发的尴尬,对着裴仲卿眨了眨眼睛,一时无措了。

裴仲卿忍着笑意重重咳了一声,才将一旁情不自禁的二人惊醒。

萧权神色自然的揽着大夫人道:“你们慢慢看戏,我与静娴出去走一走。”

青绾自是没好意思回头,她再傻也知道这两个人是找了个借口去做那事,当下只觉得脸蛋烧的慌,转头认真的看戏。

“好了,人都走了。”裴仲卿将她的身子转过来,忍俊不禁的看着她。

青绾被他看的不好意思的扑哧一笑,“是啊,人都走了。”

“嗯,他俩去风花雪月了,不如我们也温存一番?”

青绾竟是难得的没有羞恼,咬唇羞涩了笑了一下,抬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裴仲卿一怔,欣喜不已,快活的低头在她唇边摩挲了一会儿,才慢慢深吻下去,唇舌相抵,呼吸交错。

片刻的拥吻,二人再无心思看戏,裴仲卿便屏退了戏子,戏楼顿时安静下来,只有他们细声说话的声音。

“给我说说静娴姐姐吧。”青绾偎依在裴仲卿怀里,好奇道。

“好。”

张静娴其实并非张自龄的亲生女儿,而是张自龄亲妹的女儿。张静娴的亲母是个寡妇,且染了一身重病,还在世的时候便把张静娴托付给了张自龄。张自龄早年曾有过两个孩子,可惜均早早夭折了,后来便一直无所出,大夫诊断说是不育。他膝下无子,亲妹过世后,便认了张静娴为女儿。

张自龄对她一向不闻不问,二人虽顶着父女的名分,却比别人家远房亲戚都要生分,知道张静娴与萧权相爱,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这才与张自龄熟络起来,希望他能答应与萧权的婚事。张自龄本已答应,可就当萧权下聘礼的时候,张自龄又反悔了,硬生生将他们拆散,把张静娴强嫁给裴仲卿。

“所以静娴姐姐与你达成协议,她帮你对付张自龄,你帮她与萧权重聚?”青绾问道。

裴仲卿点头,笑眯眯的望着她:“待一切尘埃落定,便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之时。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青绾微笑道:“我相信你。”心里却依然想着张静娴,她嫁给裴仲卿也有七八年了,这漫长的时光,她是怎么忍受与爱人离别,偷偷私会苦不堪言的日子?青绾佩服张静娴的隐忍与坚强,忽想起曾经在宜春院听那些烟花女子哀叹过这样一句词——耐得住寂寞,方能守得住繁华。只愿他们历经千帆过后,能相守一生幸福。就好像自己与大人一样,相信彼此,心中有爱。

二十 刺杀

20.

大夫人与萧权回来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见青绾与裴仲卿正在说话,萧权问道:“戏唱完了?”

裴仲卿笑道:“唱完了,莫不是萧兄还嫌不够?”

一语双关,萧权掩唇轻咳,微微窘迫,大夫人的脸上红潮未退,被他这一句话惹得一直红到脖子根。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青绾对于她家大人的冷场很是无语,拉了拉他的衣袖道:“我想回去了。”

裴仲卿尚未说话,大夫人欲盖弥彰的插嘴道:“正好,我也觉得乏了。”

裴仲卿含笑不语。

萧权道:“我与静娴已许久未见,今日真是麻烦裴兄了。”裴仲卿说是带青绾来看戏,其实更多的是为了大夫人和萧权私会。

裴仲卿道:“举手之劳。”

分别之际,还不知下次相见是何时,大夫人微微红了眼睛,依依不舍的凝视着萧权。青绾看在眼里,心里为他们难过。

一行人起身准备离开,外头一个小厮正端着食案进来伺候。

萧权挥手道:“这里不用你了,下去…”

他话音未落,那小厮忽然眼里闪过一丝狠历,敏捷迅速的从食案下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朝大夫人刺去。大夫人大惊,一时怔在当下无法动弹,萧权眼疾手快伸手一把将她护在怀里,只见那小厮没有收住手的意思,硬生生将匕首扎进萧权的胳膊里,再狠狠拔出,顿时那鲜血喷了出来,染湿了的衣裳,滴了一地,惊心动魄。

大夫人大喊一声,抱着萧权急的痛哭,那小厮尖嘴猴腮,邪笑一声,转身朝裴仲卿他们走来,青绾吓的惊叫一声,裴仲卿将她护在自己身后,警惕的与那小厮对峙着。

忽然,大夫人怒不可遏的朝那小厮喊道:“你是何人!”

那小厮闻言稍稍分神,就在此时,裴仲卿倏地抬脚踢起凳子砸向那人,只听他闷哼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地,匕首随之被丢到了青绾旁边。青绾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冲向那匕首捡起狠狠朝楼下丢下去,那小厮注意到了青绾,灵敏的爬起来就要去抓她,电石火光之际,只见裴仲卿飞速上前便是一拳砸在小厮的面门上,三下两下便制伏了他。裴仲卿的动作冷厉风行,快的青绾愣在当下未看清楚,那小厮已被裴仲卿扭断了手,痛苦的哀叫。

“谁叫你来的!”裴仲卿冷声喝道。

那小厮面目狰狞,咬牙不语,却是用尽全身力气挣开裴仲卿,几步上前从楼上跳了下去,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过后,戏楼顿时静了下来,诡异的很。那浓重的血腥气味弥漫开来,刺鼻难闻,惊醒一边吓到腿软的青绾,她后怕无比,冷汗津津,颤抖的喊了声:“大人…”

裴仲卿从震惊中回神,一把将她拽到跟前,厉声骂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还敢去捡那匕首!倘若那人再快半步,此刻躺在下面的就是你!”

青绾瑟瑟发抖,望着裴仲卿既布满血丝的双眸,只觉得松了口气,于是再也忍不住了,眼泪随之滚了出来,一颗一颗往下掉。

裴仲卿那怒气立马消散了一大半,心疼的叹息一声:“我该怎么说你?你是要吓死我么,往后可不能这么不要命了!”

青绾听着他的安慰,只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也去的太快,思绪仍停留在方才那惊险一刻,已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边大夫人已止住了哭声,擦了把脸,撕掉自己的衣裳给萧权包扎伤口,目光里仍残留着方才的恶气,紧抿着唇。

裴仲卿安抚好青绾,便道:“你们在这里待着,我下去看一看。”

萧权摇头道:“就怕不止一个杀手,你留下保护她们,我下去。”

说罢萧权便捂着伤口便出去了,大夫人红着眼睛喊了声:“萧郎,别去!”萧权回头对她安抚一笑,“没事,一会儿就上来。”

三人这么警惕的等了一会儿,只听楼下来了不少人,裴仲卿探身朝下望去,应是萧权的手下正处理尸体。不一会儿,萧权便回来了,面色凝重道:“是张自龄的人,杀手如此好对付,这次应该只是警告。”

大夫人冷冷的笑了一下,对裴仲卿道:“果然!我前些日子才同他说过,我不愿生下你的孩子,想必张自龄是急了,才会派杀手来警告我。方才那杀手若是活着回去复命,让他知晓今日我们私会一事,怕是萧郎和青绾都命不久矣。”

裴仲卿不觉得的抱紧了青绾道:“张自龄怕我会对他有异心,一直想用女人和孩子牵绊我。逼我娶了静娴,又逼我娶苏明媚,如今因为静娴不愿生下我的孩子,竟然心狠到对自己的女儿痛下毒手,就算并非亲生,好歹也有血缘!再有一次,只怕不会是警告这么简单了。”

萧权叹声道:“为今之计难道只能让静娴生下裴家长子?做个名副其实的相国夫人?”

大夫人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一时的静默,气氛凝重,良久,裴仲卿对萧权道:“你们要个孩子吧。”

萧权与大夫人皆是一愣,青绾见裴仲卿愁眉不展,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宇,却被他握住了手,紧紧攥着。

“那你…”大夫人神色为难,若是被人知道,裴仲卿定会遭人耻笑,可是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确实让她心动,她早就想要一个萧郎的孩子了,当初就怕孩子生下来受苦,便一直没敢怀孕,如今却已是顾不得这么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无碍,除了我们几个,别人不会知道这孩子不是我的,更不会让张自龄知道。有了这个孩子张自龄该是暂时不会对我们做出什么,况且你们耽误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几人沉默了片刻,大夫人叹气道:“那就只能这样了。”

****

一个月后,裴府传出了喜讯,多年未有所出的大夫人有了身孕,府中上下个个红光满面,大人总算有了嫡子!

二夫人那儿倒是没听到什么动静,大约是因为上次青绾的事情大人罚的太狠,这次她放聪明,有所顾忌了,再者这回是主母有孕,她再是不痛快也只能无可奈何,谁叫大人不喜欢她呢。

张自龄得到消息自是高兴不已,亲自来探望大夫人不说,还叫人送了不少补品,另外又送了位老婆子过来照顾大夫人,说是照顾,其实是找个人来看管大夫人,直到她安然产下孩子。

自大夫人怀孕起,青绾就被裴仲卿正大光明的带回自己的院子。这事在府里传的沸沸扬扬,说法有二。其一是,大夫人有孕,对于青绾和裴方的事情有心无力,于是放了青绾去大人那儿,主动拢获裴方的心,结论是青绾确实是个没皮没脸的狐媚子;其二是,是裴方苦苦哀求大人把青绾要过来的,好让他日日与青绾在一起,俘获芳心,盼着早日与她成婚,给她名分,结论是这一对小情人儿当真是郎有情妾有意,羡煞旁人。

人人都期待着后续,可谁也不知道,这后续便是他们家大人领回青绾之后便直接收进了自己房里…

这一夜,青绾和衣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等着裴仲卿回来。迷迷糊糊之际,只听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接着一股酒气扑了过来。她刚睁开眼,便被裴仲卿一把抱住了,他蹭了蹭她的脸,舒了口气道:“怎么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