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相拥待了一会儿,用完了午膳,裴仲卿便带青绾去了书阁找书看,两个人一人捧着一本书,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坐了一下午,偶尔说说话,偶尔趁着无人,亲热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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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绾和裴仲卿过了几天惬意的日子,便将小皇帝这事完全抛诸脑后了,直到这一日青绾重回福禄寿做工,店小二告诉她上次那个贵客又来找她,她才猛然想起小皇帝,她不知道他此次找她何意,不禁担心起来。

还是同一间雅座,这次青绾不再像以前那样,直接进去坐在他对面,问他有何贵干。而是小心翼翼的撩开帘子,不敢抬头,直直跪下去喊道:“奴婢参见皇上。”

小皇帝皱起眉头,沉声道:“起来,不准跪着,不准叫我皇上,不准对我视而不见!”

天子有命,岂能不从?青绾只好站起来,抬头去看他。

“你连笑都不屑对我笑一下?”小皇帝苦笑。

青绾只是沉默,心里却忐忑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正是怕你会这样,我才迟迟没告诉你我的身份,小绾儿,我就这么令你害怕吗?”他走近她,期盼的盯着她的眼睛。

良久,她道:“奴婢不值皇上如此用心,如果皇上愿意,奴婢依然可以做您的朋友,为您排忧解难。”

他慢慢沉下脸:“我就不信你感觉不到我对你的心思!”

青绾硬着头皮道:“奴婢确实不知。”

“你…”小皇帝只觉得一口闷气迂在胸口,再多说也无用,他从衣襟里拿出那根早已准备好的白玉簪,插.进她的发间,又顺手把原本插.在发髻上的木簪拔下,道:“簪子送你,你好好保存,过些日子我就派人…”

他话尚未说完,青绾便惊慌起来,从小皇帝手中夺回那根跟随她两年之久的桃木簪,然后将那白玉簪从发间拿下来还回他手中,道:“皇上的赏赐太过贵重,奴婢不能收下。”说罢,便对他行了礼,慌乱的跑了出去,手心里握着裴仲卿送她的那桃木簪,心中纷乱不堪,想着皇上未说完的那话,她慌的红了眼睛,躲在角落里便哭了出来,怎么办?怎么办?皇上若是一定要她进宫,她要怎么办才好?大人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她要不要跟大人说?

青绾一回到裴府,就被大夫人叫了去。大夫人没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拉她到身边道:“太后今儿赏了些首饰珠宝给我,说是上回寿宴你给她做的糕点她很喜欢,还特意也赏了你一份。”

青绾微微晃神:“我也有赏赐?”

大夫人点头,笑着从盒子里拿出一根白玉簪插.到她发髻上,端详了一番道:“真好看。”

又是簪子,青绾想到方才与小皇帝独处的那一幕,不禁又是一阵心悸,眼睛有些发烫,只能勉强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得赏赐呢。”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算错了,这章更完榜单任务就完成了…所以没有二更了…这几天卡的很销魂,写的自己不太满意,也许会回头修改。周五周六两天我会非常忙非常累,所以应该没办法更新了,周日更新下一章吧~PS:JJ最近抽,留言和积分等我有空来处理~

三十二

32.

青绾又陪大夫人说了会子话,到了晚膳时分,听赵管家说裴仲卿还未回府,大夫人便留下青绾一道用膳。一顿饭下来,青绾食不知味,心中依旧翻腾蹈海的难受,还发了一身虚汗,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无精打采,病恹恹的模样。大夫人瞧她脸色难看,担心的问她哪里不舒服,青绾只道有些困乏想休息而已,于是跟大夫人告别,便回了裴仲卿的院子。

裴仲卿还没回来,青绾在房里坐了一会儿,想着白日里小皇帝与自己说的那番话,心里愈加觉得堵闷。就算她打断了小皇帝的话,没让他把那句“过些日子就接你进宫”说完又如何?他是皇帝,既然存了这心思,只要他想做,必然是能做到的。到那时她和大人又将如何?

青绾眼中起了一层水雾,暗自摇头,不,不会的,没有人能把她和大人分开!

青绾吸了口气,将差点滚落的泪水逼了回去,起身去了书房。她琢磨着裴仲卿也快回来了,于是替他收拾了书案,点了龙涎香,不一会儿,屋子里便飘散着淡淡的香味,夹杂在书卷中,倒是让人心情沉静了不少。

她家大人恁久没回,青绾想着他大约又是应酬吃酒去了,便去厨房给他准备了些醒酒茶和爽口的糕点填胃。这一忙活,青绾也不再郁郁不欢了,等她准备好回到院子的时候,裴仲卿已经回来了。

“大人。”青绾放下食案,对他笑了笑,走到他面前,果然就闻到了浓浓的酒气,“给你准备了醒酒茶,快趁热喝吧。”

裴仲卿抿唇温润笑着,眼里尽是柔情,加上他有些怔怔的醉态,这样子倒是傻憨的很,惹得青绾轻笑出声:“别光顾着看我,快些把醒酒茶喝了。”

裴仲卿笑着应了声,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全数倒进嘴里,一阵一阵的温热的液体从喉间流进胃里,令他后背微微出汗,好不舒服,心里也跟着软了下来,只觉得每日再辛苦再难熬都好,只要一回家能见到她候着自己,他就什么难受都没有了。

青绾给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却被裴仲卿截住手腕,劈头盖脸就吻了下来,谁知青绾躲是极快,那炽热的唇瓣便落在了她的脸颊上,烫的她心里跟着一动。

裴仲卿不满的微微皱眉,气息不稳看着她。他那般急不可耐的要亲她,青绾与他在一起这么久了,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于是渐渐红了脸,柔声道:“你先去洗脸净身,一会儿回房再…”

裴仲卿不依,嬉笑道:“反正过后也要重新洗过,就这样吧。”

说罢,他抱起青绾又要亲下来,青绾正要推开他,却觉得他的动作一顿,整个人瞬时僵住了。她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

裴仲卿红润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伸手拔出青绾发髻上的白玉簪子,沉声道:“你见过他了?”

青绾仍是不解:“我见过谁了?”

裴仲卿握着那白玉簪的手渐渐收紧,像是要把它捏碎似的,他面容冰霜,凄然笑了一下,冷声道:“见过谁你心里清楚,先前你跟我保证说不再有事瞒着我,如今你可做到了?我不管你跟他做了什么约定,可你既然当初选择了我,今日就别妄想再跟别人!就算他高高在上无人能及,也不可能从我身边带走你!这辈子你死都是我的人,这一点你最好明白!”

说罢裴仲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摔了那白玉簪,便猛的推开门出去了。

青绾怔了许久才听明白裴仲卿的意思,她回过神,捡起已经被摔成两截的白玉簪,面上不禁惨白一片,太后赏赐的这簪子分明与白日里小皇帝本要送给她的那支相差无几,想必大人是认错了簪子,这才对她发火。可是大人为何会知道小皇帝送给她白玉簪?

这么想着,青绾脸色愈发难看,小皇帝一定在大人面前说过送给她簪子这等事情,如此看来,小皇帝必然早已知道大人与她私定终身的事情。青绾本以为小皇帝只是一时情迷,对她有意,没想到小皇帝明知她与裴仲卿两情相悦却还是却不依不饶的纠缠,甚至有意拆散他们,这等形势让青绾恐慌不已,她身子一阵热一阵凉的出了一身虚汗,软软跌坐了下去。

****

翌日,裴仲卿早朝过后照例被小皇帝留了下来,期间小皇帝只向他询问了几件朝堂上尚未决定的要事,并未提及青绾,且他的神色坦荡,并不像有别的话要说的样子,这让裴仲卿有些惴惴不安。到底他是放弃了青绾,还是已经有了决定要纳青绾进宫?裴仲卿发现自己越来越琢磨不清小皇帝的心思了,也愈发觉得小皇帝并不似往日他看到的那样单纯直爽。

待到午后,裴仲卿忙完了回府,却是找不到青绾了。她不在房里,更不在院子里,府中每个角落他都叫人仔细找了一遍,又问过府中上下,才知道大家这一整天都没见过青绾。

裴仲卿这才着急起来,担心她是在城中遇到贼人,性命堪忧。他又想起昨晚自己对她那般态度说话,心里一紧,滚过阵阵刺痛,懊悔万分,本来在一起就不容易,他竟还那般凶她!

裴仲卿立即让裴方带人在城中秘密寻找,自己先是去了澜溪庵寻人。他问起裴老夫人青绾可曾来过,裴老夫人摇头,道:“我还道青绾那丫头今日怎地晚了许多都未来我这里,原来是失踪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裴仲卿沉默不语,眉目深锁,透着自责。

“我看她或许并未失踪,而是自己想通了,要离你而去也不一定。没消息便是好消息,你且放宽心,那丫头不笨,出不了事的。”

裴老夫人虽说是安慰儿子,可话语里却惊得裴仲卿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正如他昨晚担心的那样,青绾真的存了离开他的心思?又或者…是被小皇帝接进了宫?

裴仲卿不再多言,与裴老夫人告别后,便寻去了福禄寿,找了一圈下来,仍旧不见青绾的人,而那边裴方也带来消息,城中并未寻到青绾。

此时,天色已暗,到了晚间寻人更是不易,正当裴仲卿焦灼难耐的几近沉不住气的要寻进宫时,他脑中飞快的闪过了一个念头,当下便赶紧跳上了马车,对裴方喝道:“去城郊!快!”

裴方上了马车,狠狠一鞭子下去,马儿便飞奔了出去,这才反应过来——青绾可能在苍山的那间小屋!

马车一路飞驰到苍山脚下,车还未停稳,裴仲卿便急迫的从车上跳了下来,直奔山林里。天色已全黑,山林中漆黑一片,裴仲卿疾步而奔,脚下生风,好几回险些被枝条绊倒。裴方紧跟在他身后却还是被远远甩在后头,只能听到他模糊不清的叫喊道:“大人,小心一些!”

裴仲卿喘着粗气奔到屋子门前,然而屋内却是漆黑一片,不像有人在的样子,他的心咚咚直跳,心里有个声音不停期盼着她在里面,她一定在里面!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门,只听吱呀一声划破空寂的山林,突兀的很。他走进去,屏息喊了一声“绾儿”,等了许久,却并未有人应他,他又连声叫了几次,仍旧无人回答。

他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痛苦的闭上眼,握紧的手掌微微颤抖,如果她不在这里,那便只可能…在宫中了。他缓缓移动了一下沉重的脚步,惨白的月光照映着他苍白的脸,那张俊朗的面容渐渐变得冷峻,目光厉色,正要喊裴方过来进宫要人,便忽然听到屋里传来一声轻浅的呻.吟。

裴仲卿一怔,连忙转过身,试探道:“绾儿?”

无人应他,可是却传来似有似无的短促的呼吸声。裴仲卿阔步朝床榻走去,撩开帘子,伸手一探,便摸到了一个人,欣喜的喊出声:‘绾儿!”

借着月光,裴仲卿能隐约看到青绾抱着双腿缩在床脚,可任他怎么叫她,她仍是紧紧闭着双眼,直到她难受的哼吟出声,裴仲卿才惊觉不对劲,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竟然是滚烫一片!

裴仲卿抱起青绾便疾步朝外走,裴方正巧才赶过来,一瞧眼前这情况,赶忙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吹着了,为裴仲卿引路。

青绾这个时候醒了过来,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虚弱的躺在裴仲卿的怀里,惊慌失措的喊道:“我…哪都不去…放我下来…我哪都不去…”

裴仲卿柔声道:“绾儿,你乖,我这是带你去看大夫。”

青绾拼命摇头,滚烫的眼泪喷涌而出:“我不要…我哪里都不去!”

裴仲卿无法,只好又原路返回,将她抱回床榻,点了蜡烛,便叫裴方去找大夫来。

青绾闭着眼睛难受的哼吟着,里衣几乎湿透了,裴仲卿将她的衣服一件一件脱掉,她怀里那根桃木簪便掉了出来,他微怔,拾起了簪子,青绾却发了狂似从他手中夺过簪子猛的推开他,缩成一团:“你滚开!别碰大人送我的东西!滚开…”

裴仲卿只觉得心里疼的无法呼吸,他小心翼翼的靠近青绾,柔声哄道:“绾儿,是我,你别怕。”

“你是谁…”

“裴仲卿。”

“仲卿?”青绾缓缓抬头去看眼前的人,良久,她眉头一动,那泪水又滚了出来,扑进了他怀里:“仲卿!”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状态不佳,停了几天没更,即日起恢复更新,对不起大家了~

三十三

33.

裴仲卿晓得青绾这是烧糊涂,认不清人了,于是把她抱在怀里耐心哄着她,等她不哭了,他才把那桃木簪重新插回她发髻上,然后帮她脱掉湿透的里衣和肚兜,用棉被裹住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拍着她。

青绾只觉得自己身处一个温暖又宽厚的怀抱,就像幼年生病的时候,爹爹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哄她那般令人安心舒服。她也不知自己是醒是梦,喃喃叫了声“爹爹”,只听那人应了声,哄着她道:“绾儿乖,我在这里。”

她又觉得这声音好似是她家大人,于是往他怀里缩了缩,又喊了声:“仲卿。”便感觉额头被个湿润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听那人柔声道:“我在。”青绾这才觉得踏实,浑身松懈了下来,不知不觉的又昏睡了过去。

裴仲卿听着青绾绵长的呼吸,便知她已经安然睡着了,此时门外的裴方敲了几下门,说是大夫来了。裴仲卿这才将青绾轻轻放平在床榻上,替她掖好被子,放下了帘子,便去开门。

大夫隔着帘子替青绾诊脉,又听裴仲卿说了她的症状,才道这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染了风寒,有些发热而已,至于她神志不清,是由心郁伤神所致,情绪激动,加上发热许久并未及时治疗,这才导致她胡言乱语、似醒非醒。

这林间小屋只这一间屋子,并无厨房灶台,裴仲卿便让裴方随大夫抓药的时候,找个筒子炉一道带回来煎药。这一去一回,煎药喂药的这么折腾了一番,已经到了后半夜了。裴仲卿晓得裴方有些熬不住,让他回马车里休息,然后将青绾湿了的衣裳晾在外头,才脱了衣裳钻进被子里,陪着青绾闭目浅眠。

睡了才半个时辰,青绾的身子便开始出汗了,脸上的红潮也渐渐退去,裴仲卿起身烧了热水给她擦身。她的身子被汗水蒸腾过,散发着淡淡的少女体香,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一颗一颗小小的疙瘩,被他擦拭过的地方慢慢泛起了粉嫩的红色,肌肤吹弹可破,细腻如玉,美不堪言。裴仲卿怀抱这美丽温软的胴体,心里更是疼惜了一分,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微微翘起的樱唇。

青绾被他这动静闹醒了,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便看见眼前一张透着担心的俊逸脸庞。因为退了热,此时她脑袋清醒了许多,看清楚裴仲卿以后便愣了一下,才慢慢想起这漫长的一夜发生过什么。她忽然又觉得身子泛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未着衣物,连忙扯了一旁的被子捂住了自己,脸色不自觉又泛起了红潮。

裴仲卿笑了笑,顺势替她拢了拢被子,柔声问道:“可还难受了?”

青绾摇头,被他轻柔又小心翼翼的声音惹得心眼泛酸,心想她私自逃到苍山来,必然会惹他担心,此刻瞧他下巴上泛起淡青的胡渣,神色疲倦,她心里微微一疼。眼儿便氤氲起了水雾,却仍是咬唇不语。

他抱紧她,之前还担心的想骂她,可见她着怜人的模样,早就什么也骂不出来了,只低声叹道:“往后别这么跟我闹失踪了,你忽然消失,可知我心里作何感想?我都将京城找翻了天,还差点要进宫去找你,真怕你生我气,不再理我了。”

一提到皇宫,青绾便不自觉紧张了起来,绷紧了身子抬头盯着他,连忙解释:“我并未与皇上做过什么约定,那白玉簪子是太后娘娘的赏赐,前日刚刚从静娴姐姐那儿得来,就被你…摔坏了。”

裴仲卿听她这么解释,心里倒也慢慢明晰了一些,那些什么皇宫、皇上的,他也不想再提,于是顺着她的话笑道:“可是怪我摔坏你的赏赐了?”

青绾摇头,却又说回来了:“那簪子我本就不在意,不过…之前…就是那天白日,皇上确实要送我簪子来着…”青绾将那天在福禄寿的事情同裴仲卿讲了一遍,又道:“先前他纠缠我,我也看出了他对我的心思,可我怕给你带来麻烦,就没有与他撇清关系,给他难堪。谁知他竟是…都怪我,如果当初我态度坚定一些,不再与他纠缠,也不会出现现在这等局面。皇上他明明就知道我们心意相属…却还有接我进宫想法…”

青绾说着,眼睛便又红了。裴仲卿捧着她的脸,指腹摩挲着她稚嫩的皮肤,轻声道:“这不怪你,皇上年轻气盛,又不曾近过女色,难得看上了你,谁知你又心属于我,难免有些忿忿不平,争强好胜了些。况且以你的出身,要想被纳为后妃,太后娘娘根本就不会答应。”

青绾仍是摇头,哽咽道:“可我就是害怕。前日你与我发火,以为皇上送了我信物,与我有了约定,我便知道皇上的心思不简单,再一想他说要接我进宫,我便更害怕了,这才逃到苍山来…”

裴仲卿吻掉她眼角的泪珠,沉声认真道:“我与皇上相处这么些年,看着他长大,还算是了解他,绾儿你记住,不管日后皇上会将你如何,只要你不愿意,他便不会强逼你委身于他,那时我拼尽全力也会将你接回我身边,绝不会让你有事,你可信我?”

青绾怔怔点头,嘴里道:“信。”

****

青绾随裴仲卿回府后,大夫人便来探望,得知小皇帝青睐青绾这事情,惊讶不已,也担心起来,只道如果需要她帮忙,尽管开口便是。

也不知是不是青绾心病未去,这些日子身子总不见大好,裴仲卿便不准她再去澜溪庵和福禄寿,只留她在屋子里养病,他再忙也会抽出空来陪一陪她。期间又有一桩喜事,便是徐老板和怜心的婚期定下,发了帖子给裴仲卿与青绾,请他们到府上吃酒。

徐老板与裴仲卿本就没什么交情,只因为他放了怜心出府,还送了不少银子,这才特意给他发了帖子,与他客气一番,以表谢意而已,他并不期望相国大人能去给他这平民百姓贺喜,而更加希望青绾这个媒人能到场祝贺,可谁知青绾因为身子虚弱,婉拒了好意,反倒由裴仲卿代为出席,圆了她的心思。

婚礼当日,徐老板见来的是裴仲卿而非青绾,不禁暗暗吃惊,心中虽是疑惑连连,可面上更是却是热情招待。

当晚来的宾客并不多,大约都是徐老板的江湖朋友,裴仲卿坐在一角独自饮酒,心道他这人也来了,礼也送了,绾儿交代他的事情他都做好了,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与一群相熟的人在一起干坐着喝酒。

他起身正欲离开,便被一浑身酒气的男子截住了,那人惊喜道:“兄弟可是当朝相国,裴仲卿大人?”

裴仲卿不喜被陌生人近身,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正是。”

那人更加欣喜了,连忙上前抓住裴仲卿喊道:“堂哥!”

裴仲卿沉眸盯着那人打量了一番,觉得似乎是有些眼熟,只听那人又道:“堂哥,我是仲礼,你不记得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堂弟出场了…唔,榜单任务还有好多…好想死…周五十二点之前还有9000+的字数,肯定是要写完的…那么,明天应该双更哟…我的心肝…好困…

三十四

34.

他这一喊,裴仲卿终于有些头绪,隐隐觉得熟悉,再仔细一瞧他,眼前这男子可不就是年少时,时常跟着自己玩耍的堂弟裴仲礼!

只不过他同母亲,与京中那个富可敌国的裴姓家族早已毫无关系,更是近二十年没有见过这堂弟。裴仲卿心中虽有些久别重逢的激动之感,他却不想与这个家族的人再扯上关系,因此也只是反应淡淡,客气道:“年岁已久,我倒是不太记得了。”

说罢他便准备离开,谁知这有些醉态的堂弟硬是拉着他不让他走,嘴里含糊道:“堂哥你别走啊!这么些年我爹都不让我找你,今个难得遇上,可得要好好畅饮一番!”

裴仲卿面上虽无厌恶之态,可声音却是愈发阴沉,有些不耐:“既然你爹不让你见我,那还是别见的好。”

裴仲礼却道:“我爹去世都好些年了,而且我早已与他们老裴家分家,自个出来独干,与他们毫无半分关系!那年祖父去世以后,他们那样对你和伯母,我早已看不惯,只是我那时还小,不然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你被他们赶出去以后,我还伤心了许久,这么些年我心里一直念着你,在那个家,只有堂哥你对我最好!我也曾想去你府上拜访,可我知你痛恨那老裴家的人,必然不会见我。今日真是没想到能在徐老板的婚宴上与你重逢,这等缘分,我怎还能放你走?堂哥你这般冷漠,莫不是做了大官,嫌弃堂弟、讨厌堂弟了?”

裴仲礼哈哈笑着,却说的裴仲卿心中有些释然。他这堂弟曾经与他最为要好,性子醇厚,为人爽直,幼时时常跟在裴仲卿身边上私塾,只不过他贪玩成性,裴仲卿满腹经纶的时候,他对那些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反而与私塾周围的小孩打成一片,裴仲卿常常说他孺子不可教。

往事一幕幕回首,这堂弟既然与那老裴家不再有关系,他也不再介意,便顺了裴仲礼的意,坐在一处痛饮了几番。谈论间,原来裴仲礼与徐老板是生意场上认识的朋友,徐老板原配亡故后,福禄寿曾一时陷入低迷,险些关门倒闭,好在裴仲礼帮了他一把,拨了不少银子给他重整店铺,这才缓过来,有了今日辉煌的福禄寿,所以裴仲礼也算是福禄寿的半个东家。

裴仲卿与裴仲礼又说去往日种种,不禁感慨万千,如今裴仲卿贵为朝中重臣,裴仲礼也无羡慕之意,也无攀爬之意,他只是一直就较为喜爱这个堂哥,这才忍不住与他相认。二人放下与老裴家的恩怨,倒是与幼时一样,惺惺相惜,能说到一处去。

酒过三巡,徐老板过来敬酒,才知晓他们二人竟有这层关系,讶异不已。三个男人撇开身份地位,却是越喝越激动,大有畅快之感。裴仲卿为官这些年,难得有喝的痛快的时候,今日与堂弟重逢,又结交了徐老板这江湖朋友,酒劲一来,早就抛开青绾还在府中等他回去这事情。

裴仲卿喝的正上兴头,外头等候着的裴方神色匆匆的走过来伏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裴仲卿面色大变,哗啦一下站起来,酒杯酒瓶摔了一地,跌跌撞撞的和裴方匆忙离开了,连句告别的话都没留下,看的裴仲礼和徐老板一头雾水。

一路奔回府,裴仲卿的酒早已醒了大半,一进府便直奔大夫人的房中。

“究竟怎么回事?绾儿何时被带走的!”裴仲卿喘着粗气,沉声问。

大夫人倒了杯茶递给他:“先别急,喝口茶醒醒酒再说。”

裴仲卿早哪还有耐心,早就急的几乎发狂,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那茶壶便往嘴里灌茶,一壶茶水泼泼洒洒喝完,忙道:“你快说!”

大夫人这才道:“方才宫中来人要将青绾接走,我已经婉拒,说青绾身子不适,过些日子再进宫,怎奈何那宫人自称是奉命太后之命,一定要将人带走。我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便旁敲侧击的问了问,你且放心,这回确实是太后的旨意,与皇上并无关系,只因为太后喜爱青绾做的糕点,这才接进宫想要用她一些时日。”

裴仲卿却道:“只怕是皇上令太后这么做的。”

大夫人安慰道:“你不要太担心,事情不一定有这么严重,你若还不放心,明日进宫时寻个由头再跟太后问问就是了。”

****

裴仲卿不知青绾不在身边的这夜是如何度过的,他几乎一夜未眠,睁着眼睛捱到天明。翌日早朝后,裴仲卿便借着送礼这由头去见了太后。

重乾宫里,裴仲卿不动神色,将手中拿锦盒递给宫人,对太后笑道:“家母搬居庵寺后,虽许久不曾外出,但也时常挂念太后娘娘,这千年人参便家母从庵寺得来,命微臣特意带来,送给太后娘娘。”

太后笑的温厚:“你母亲有心了,哀家与你母亲幼时起便是闺中密友,这么些年情谊也未曾变过,哀家心里很是宽慰,代哀家谢过你母亲吧。”

裴仲卿点头应了下来,随口道:“昨日太后娘娘从微臣府中接过去的那丫头年纪尚小,不懂规矩,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太后娘娘不要怪罪。”

提及青绾,太后似乎颇有兴致,只是没想到一向冷漠的裴仲卿会在她面前为一个下人美言,倒是令她小吃一惊。太后道:“冒犯倒也不至于,听哀家宫里头的人说,那丫头一进宫就吵着要回去,许是被吓到了,哀家见到她的时候整张小脸都毫无血色,后来找了太医瞧瞧,才知道原来这丫头本就身子不适,倒是难为她了。”

裴仲卿听着心惊肉跳,生怕青绾会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还好这丫头心思沉熟,虽然被吓了一回,却也没有惹怒太后,裴仲卿一想到她身子还病着,又受了如此的惊吓,他就觉得心头那处被生生剜去般的痛楚,心想一定要将青绾接回去才好,于是他道:“谢太后娘娘,不过那丫头身子不好,留在宫中也只是添乱而已,惹恼娘娘就不好了。”

太后道:“无碍,哀家已让她在宫中静养,她倒是乖巧的很,说要尽快好起来,尽心伺候哀家。”

说罢,太后见裴仲卿神色不甘,面上浮现急切之色,与方才他泰然自若的模样恰恰相反,又见他微微敛眉,似有破釜沉舟之态,就听他沉声道:“有些事情,微臣不干欺瞒太后娘娘,那丫头…乃是微臣院子里的通房,本是要等大局已定之时,娶她过门,给她名分…微臣早两年便与她心意相通,定了终生,不论发生何事,微臣定不会有负于她,还望太后娘娘能成人之美,成全我们。”

裴仲卿说的极大胆,一副坚定不移的样子。然而太后非但没恼,甚至笑了起来:“你这话说的,哀家又不是什么狼虎之辈,不过是想尝尝她的手艺,尝够了自会叫人将她送回你府上,你这般寻了个送人参的由头,眼巴巴来跟哀家要人,当真百年一见哪!”

裴仲卿听她这么说,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他不急不躁,只微微一笑道:“让太后娘娘见笑了。”

太后笑道:“难得你是个情种,既然你二人如此情深不寿,哀家断然不会棒打鸳鸯,你且放心好了,看在你的面上,哀家也会好生替你照看这丫头。”

裴仲卿舒了口气,恭敬道:“谢太后娘娘。”

“你退下吧,回头替哀家问候你母亲,就说哀家甚是想念她,让她时常来宫中走动走动。”

“是。”

从重乾宫里出来,裴仲卿叫住了守在门外的宫人,他从身上解下一枚锦囊,和着一锭银子一起塞给那宫人,道:“公公能否帮我一个忙?”

那宫人看了看四周,又掂了掂那锭银子,面露喜色:“大人你尽管说,能办到的奴才一定尽心去办。”

裴仲卿点头笑道:“公公得空的时候,帮我讲这锦囊送给昨日进宫的青绾姑娘便可。”

****

有了太后的承诺,裴仲卿这才放心不少,可是在府中等着青绾这些日子里,他却仍是坐立难安。一个月后,已是春暖花开之时,裴仲卿仍旧没有等到青绾回来,心中不免又忐忑难安。某一日早朝后,他找到上回帮他给青绾送锦囊的那宫人,问了问青绾的近况,谁知宫人疑惑道:“青绾姑娘?前几日不是已经被太后娘娘送出宫了么。”

裴仲卿只觉得浑身紧绷起来,心头突突直跳,脸色瞬间变得冷峻,那宫人瞧了不禁有些心底发寒,正巧旁边走过来一个人,恰好就是那亲自送青绾出宫的宫人,于是赶忙上前问他青绾的去处。那人看看同伴,又看了看裴仲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裴仲卿阴沉着脸呵斥道:“快说!”

那人本就不打算说实话,被裴仲卿这一喊,吓得脱口而出:“我什么都不知道!皇上不准我说出去…”话一出口,惊觉自己失言,便连忙捂住了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不用说,裴仲卿心里已清清楚楚,青绾被送回的路上,被皇帝的人截了回去,并且这事情,太后显然是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1.裴弟弟出来,自然有他的用处。2.小皇帝出来使坏了…3.晚上还有一更,不过如果十点半以后我还没更新,大家就不要等了,我这里十点半断网,若是没写完赶不及更新,我明日一早更。

三十五

35.

此时,青绾坐在房中的床榻边,手里正拿着裴仲卿托人带给她的那枚锦囊,反复摩挲,然后打开锦囊,拿出那张已经看了无数遍的纸条,上面写着——凡事有我在。

她微微一笑,将锦囊放回衣襟里收好,便起身去了司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