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前,她本来是要被太后送回裴府的,谁知在宫门口,就被皇帝的人截住带走了。这回的变数,青绾不再像先头那般慌张害怕,反而更加从容淡定的随那宫人安顿在了小皇帝寝殿内。大人说“凡事有我”,她信;大人说只要她不愿意,皇上就不会强逼她,她也信。如今,她只需要做好本分,耐心等待大人来接她回家。

司膳房的御厨见她来,个个都不大高兴,他们只知道皇上最近爱极了这丫头,日日都要吃她做的糕点,且还将她安顿自己的寝宫内,不用多说他们也知道这丫头是皇上的新宠。皇上年少,难得有了宠幸的女子,虽没有给出名分,但也必然是不久之后的事情,他们再是看不顺眼,也还是要有所顾虑,不能将不满和鄙夷表现出来,明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恭敬讨好的模样。

他们特意给青绾辟出一处地方让她做糕点,交流虽不多,伺候的倒是很好,给她准备的都是市井少有的名贵材料。青绾这些日子都是潜心研究糕点,偶尔得到几本少见的膳食书籍,静心下来学习,日子倒也不难过。

午膳过后,青绾刚刚做好一碟玫瑰糕,便有宫人叫她去见皇上。她不急不躁,将玫瑰糕用食盒装好,又盛了玫瑰露,一道带着随宫人去了皇帝的寝宫,十天里,给皇帝送糕点是每天必做的事情。

此时,小皇帝正聚精会神的看奏折,眉头微微蹙起,双唇紧抿,倒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给人一种全新的认识。这样的皇帝,青绾这十日每天都能见到,她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人与之前她认识的那嬉皮笑脸的白衣少年很不一样,想想也是,身在帝王家,身为一个帝王,怎么可能心思单纯?

小皇帝闻到一股幽幽的清香才惊觉青绾来了,他一抬头,原本严肃的脸庞立即变得柔和了不少,对青绾笑道:“小绾儿,我等你好久了。今日你给我做的是什么?”

说罢便屏退了宫人,引着青绾来到一边的桌案处坐下,笑意吟吟的看着她。

青绾对他目光中毫不避讳的爱慕之情视而不见,将碗碟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在他面前,恭敬道:“回皇上的话,奴婢今日做的事玫瑰糕和玫瑰露,美味可口之余,还有理气解郁,化痰益智的功效。奴婢瞧皇上近来咳的厉害,便自作主张做了这些。”

小皇帝极为高兴:“小绾儿你有心了。”说罢便急不可耐的尝了几块,又喝了几口玫瑰露,清新爽口,齿颊留香,他连连称赞,不禁又高兴道:“难为你这般为我着想。”

青绾却道:“为皇上的龙体着想,本就是做奴婢应当做的本分,何来难为?皇上这般夸奖奴婢,奴婢不胜惶恐。”

小皇帝笑意渐退,冷冷的看着她:“何以这般冷嘲热讽?心里头恨我?惦记着你家大人?难道我对你不好吗?”

他从来就不爱强逼别人,这回将她带回来就是想着能与她好好独处一处,让她看清楚他的真心。他会将所有的宠爱全部都给她,假以时日,她总会忘掉裴仲卿,而爱上他。

这十日里,青绾起初不冷不淡的态度,一直到如今尽心伺候,他还以为她渐渐想通了,看明白他对她浓浓的情意,清楚自己留在宫中做他的女人,比没名没分跟着裴仲卿要好得多,谁知道一切只是假象,她还是那个对他一屑不顾、心里头只有她家大人的的小绾儿!

青绾不卑不亢道:“能得皇上的厚爱是奴婢的荣幸,只不过奴婢消受不起,奴婢心中既然有了我家大人,便不会再瞧其他人一眼。皇上这般对奴婢尽心,奴婢只能惋惜的道一声抱歉。”

“你就不怕我杀了他?”小皇帝笑了一声,透着寒意,“你若不从我,我便杀了他。”

青绾道:“我家大人相信皇上,忠心对待皇上,奴婢跟随着大人,晓得他的心思,自然也信皇上是位明君,既是明君,怎还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再者,奴婢不傻,即便皇上杀了他,奴婢也断不会从了你,否则他日奴婢与大人相聚黄泉,怎还有脸面见他?既是他的人,此生,便只会是他的人,绝不会因为此等威胁而令他蒙羞。”

小皇帝一时无言,只觉得胸闷气短,继而问道:“那如果我一定要纳你为妃呢?这种事可由不得你做主的,到时你再是不愿意也是没有办法的。”

小皇帝本以为她会说就算自我了断也绝不会从了他,谁知她却道:“皇上这不是从没逼过奴婢么?奴婢来到你这里的十日,皇上从来没有对奴婢用强。我家大人曾经和奴婢说过,皇上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当你是亲弟弟一般疼爱,他了解你,晓得你的品质,与奴婢说你断不会用强硬的手段逼迫于我。奴婢本来还不大相信,如今,却是信了。还记得皇上与奴婢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么?皇上那时以为奴婢受伤,不顾奴婢的意愿便要带奴婢去疗伤,为此奴婢恼怒不已还打了你巴掌,你却未曾与奴婢计较。”

青绾笑了笑,继续道:“皇上,你本就不是那样恶劣的人。”

小皇帝觉得心中有一丝怪异的感觉悄然蔓延,皱了皱眉,道:“就算我不逼你,那如果我这辈子都不放你出宫呢?”

青绾叹气道:“如此,奴婢便真的没有办法了。大概会为奴为婢伺候皇上一辈子,在宫中孤独终老罢。若是能远远的瞧一眼我家大人,奴婢此生也就足够,怀着与大人在一起时的回忆,也能够安然度过一生。”

小皇帝心里泛着浓浓的苦涩,他从没有过此事这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青绾的每一句话都在疏远他,都透露着她对裴仲卿的感情,他连个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有!

一时苦不堪言,胸口堵闷,情绪所致,他怒不可遏挥手砸了桌上的碗碟、糕点,顿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他冷冷对青绾呵斥:“你给我出去!”

青绾却蹲下了收拾地上的残渣和碎片,也许是有些被吓到了,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一不小心划破了指腹,血珠子顿时冒了出来,止不了的往下滴,染在纯白的瓷碟上,触目惊心。

小皇帝更是怒气冲冲的冷声冲她喊:“出去!”

青绾抬头,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以及令人害怕的寒意,这才不敢拂逆他的意思,转身离开了。

她走后,宫人赶忙都进来跪作一团:“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小皇帝深深吸了口气,道:“找个太医去她房里,她的手受伤了。”

宫人得令起身正要走,又被小皇帝叫住:“把裴仲卿给朕叫进宫。”

****

裴仲卿得知青绾在皇帝那儿之后,当下便沉着脸,一路朝皇帝的寝宫走去。路上竟然碰见了皇帝身边的宫人。

“裴大人!奴才正要找您呢!”

“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皇上他召你觐见。”

裴仲卿一愣,心中有数,便疾步朝那座宫殿走去,却在路径御花园的时候,险些被石子给绊倒,一抬头,便看见了不远处等候着的小皇帝。

小皇帝浅浅而笑:“裴爱卿何以这般急切?”

宫人们都识趣的退开了,裴仲卿笑道:“皇上召见,怎能不急?”

小皇帝笑着点头:“裴爱卿的忠心朕从不怀疑,可也要顾着身子,你若是摔着伤到哪儿了,不只是朕心痛,朕宫里那倔强的小丫头会更心痛。”

裴仲卿定定瞧着他,唇边毫无笑意。

小皇帝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今日叫你来,是想问一问你贪污受贿的账目可找到了。”

裴仲卿道:“暂且没有。”

“国库空虚,朕还打算拔除张自龄那毒瘤之后,拨款给各个州府修葺船运、道路。也不知张自龄贪了多少银子,全部充入国库也怕不够,你可还有别的办法弄到银子?”

裴仲卿沉思了一会儿:“办法倒是有的。”

小皇帝见他不愿多说的模样,心中不禁一沉,冷声问道:“可是朕不将她还给你,你就对朕有所保留了?”

“微臣一向忠心于皇上,不曾改变,即便她还没回到我身边,孰轻熟重微臣还能分得清,她固然重要,可国家大事也同样重要,此时并非怄气之时。这办法微臣只是不说,却还是要办的。皇上放心便可,银子微臣自会帮您找来。”

小皇帝这才有所缓和,挑眉问他:“可还有别的要说的?”

裴仲卿道:“微臣还望皇上能分清大局,勿要为一个心里没有你的女子寒了忠臣的心。”

这话虽说的平静,但却是极为严厉的。果然,小皇帝脸色煞变:“你这是在威胁朕?”

“微臣不敢,微臣只盼皇上能顾全大局,且不说她愿不愿意,只是以她的身份入住后宫,太后娘娘与众位大臣也会劝服您的。何必为个不爱你的人,煞费苦心呢?她那样死心眼的人,根本就不会领情。”裴仲卿由衷而发,就算青绾是个他不认识的陌生女子,他依然还是这番话。

“就算她做不成朕的妃子,朕若就是不放她呢?”

裴仲卿道:“微臣用会一生等她。”

小皇帝心中无奈,比起裴仲卿和青绾的相互信任和依赖,他完全就是个插不进手的局外人。他苦笑,久久不再说话,对他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裴仲卿不再多言,心里已清楚皇帝有所动摇了。

****

裴仲卿回到府中时,赵管家满脸喜色,激动的对裴仲卿道:“大人,老妇人回来了,正在院子里等着您!”

裴仲卿找过去的时候,裴老夫人并不在她自个原先的那院子里,而是正在裴仲卿的寝房内,慢条斯理的饮茶。见他来,老夫人头都未抬的道:“刚从宫里头回来?”

裴仲卿应了声“是”,又道:“娘你怎的突然回来了?怎么也该叫赵管家去接您。”

裴老夫人却未接话,而是问道:“我瞧你房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青绾那丫头呢?”她这话虽是问出来了,可神色却无询问之意,似乎只是将这话头引出来,等着裴仲卿自个交代。

果然,裴仲卿皱了皱眉,却未说话。裴老夫人只得把话说明:“这一余月里,倒是不曾再见青绾来我这儿,我瞧你房里头还留有她的东西,倒不像是她离开的样子,再者府里头个个都神色异常,想必一定有事情发生。仲卿,你莫要嫌娘老了管不了事,关乎你的,娘无论如何都要管的。说吧,究竟发生了何事?”

裴仲卿神色淡淡道:“娘,往日我万般请您回府小住你都不回,今日竟难得回来了,想必您已经知道发生何事了吧?上回绾儿与我的事情都瞒不过你,这回也一定瞒不过您。”

裴老夫人哼了一声:“先头谁与我保证,你房里收着青绾这事情绝不会让他人知晓?如今不论是这阖府还是皇宫,谁不知道太后跟相国府借了个侍婢用几日,他日还当归还?你可曾听说过哪个皇室子弟向臣子要个侍婢,竟还要归还?怕是几百年都找不出一个!别说是京城,就连我那一向清净的庵寺里头都在议论这件事情!现下谁人不知这相国大人有一位费尽心思收在房中的宠婢?更不要说张自龄!”

裴仲卿垂目,他本以为自己想的已经万分周全,只要他与青绾低调对人,是不会叫人发现的,谁知,竟会半路杀出个小皇帝!千防万防,却还是挡不住小皇帝来势汹汹的横刀夺爱!

裴仲卿道:“娘,我既然做了这事让天下人知道,便就有法子应付过去,张自龄若问起,我自有说法将他暂且糊弄过去,且他此时大计在即,想来也不会太过在意我这等风流韵事,对他只要我拿出十足的诚意,他应该是不会怀疑我有异心,从而借助青绾要挟我。”

他与张自龄,本是不想鱼死网破,可如今看来,这也不失为一个两全的计策,方才在宫中小皇帝问他可有法子弄到银子,他虽说有,可又不说是什么法子,正是担心他说出来小皇帝会不赞同。他自认对皇上、对太后已是仁至义尽,那么请允许他自私一回,为自己往后的日子着想。

裴老夫人冷冷道:“是了,何时你自己心中都有对付的法子,我这老太婆倒是闲着无事,白白担心了。”

裴仲卿笑道:“怎么会?娘你心中担心我、重视我,我怎可能不知?我不过是不想你老人家操心,累着罢了。”

裴老夫人反问:“是吗?你若有这个能耐,怎么恁久都不见青绾那丫头从宫里头回来?”

裴仲卿不禁有些讶异,才参透原来他娘不只是担心自己,倒也还是担心青绾的,他心里头划过一丝舒心,道:“本是该出来了,可…又被皇上给截了回去。”

裴老夫人微微惊讶,她先头只知道青绾因得太后青睐,故而入宫,谁知这里头竟还有这等事情?小皇帝竟看上了青绾那丫头?这几棍子都打不着一起去的两个人,当真是有些离奇…不禁心里有些发凉,若真是如此,青绾那丫头,不一定能出的来…也难怪她这儿子看起来这般颓然不堪。

她道:“如今,你可是要与皇上抢人?”

裴仲卿道:“任何事情上我都能帮他三分,让他三分,唯独青绾不行,娘你知道的,青绾于我何等重要,给他占去一分便宜都不行!”

“他是皇帝,你怎么争得过?”

“争倒是说不上,青绾本就不爱他,何来争抢一说?我不过是赌一把,赌他心存善念,又或是爱到极处,自会想着青绾能如愿随心,过的舒坦。毕竟我看着他长大,他是怎样的人,我倒是有几分了解的。”裴仲卿闭目疲惫道。

“他若就是不放人呢?”

裴仲卿微微一笑,未说话,心里头却道:“倘若真会如此,待张自龄一事摆平,他便就无所顾忌了,哪里还用瞻前顾后?自然是不管不顾、大摇大摆去将人劫回来!”

裴老夫人瞧儿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却是久久不能放心,半晌,她叹了口气,沉吟道:“今日咱们娘俩早点歇着吧。明日一早,你送我进宫,好几年未见太后,该是时候见见她了。”

裴仲卿随之一怔:“娘你的意思是…”

裴老夫人瞪了他一眼:“你是我儿子,我怎会白白看着你不管?”

作者有话要说:卡的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毫无灵感,抱歉。今日先把该章节重复的地方更替掉,1600+字。5.21

三十六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觉得小皇帝能得逞咩…下一个文一定要写一个坏男人!好过瘾~明儿继续~【以下是上一章结尾处新增部分】

裴仲卿找过去的时候,裴老夫人并不在她自个原先的那院子里,而是正在裴仲卿的寝房内,慢条斯理的饮茶。见他来,老夫人头都未抬的道:“刚从宫里头回来?”

裴仲卿应了声“是”,又道:“娘你怎的突然回来了?怎么也该叫赵管家去接您。”

裴老夫人却未接话,而是问道:“我瞧你房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青绾那丫头呢?”她这话虽是问出来了,可神色却无询问之意,似乎只是将这话头引出来,等着裴仲卿自个交代。

果然,裴仲卿皱了皱眉,却未说话。裴老夫人只得把话说明:“这一余月里,倒是不曾再见青绾来我这儿,我瞧你房里头还留有她的东西,倒不像是她离开的样子,再者府里头个个都神色异常,想必一定有事情发生。仲卿,你莫要嫌娘老了管不了事,关乎你的,娘无论如何都要管的。说吧,究竟发生了何事?”

裴仲卿神色淡淡道:“娘,往日我万般请您回府小住你都不回,今日竟难得回来了,想必您已经知道发生何事了吧?上回绾儿与我的事情都瞒不过你,这回也一定瞒不过您。”

裴老夫人哼了一声:“先头谁与我保证,你房里收着青绾这事情绝不会让他人知晓?如今不论是这阖府还是皇宫,谁不知道太后跟相国府借了个侍婢用几日,他日还当归还?你可曾听说过哪个皇室子弟向臣子要个侍婢,竟还要归还?怕是几百年都找不出一个!别说是京城,就连我那一向清净的庵寺里头都在议论这件事情!现下谁人不知这相国大人有一位费尽心思收在房中的宠婢?更不要说张自龄!”

裴仲卿垂目,他本以为自己想的已经万分周全,只要他与青绾低调对人,是不会叫人发现的,谁知,竟会半路杀出个小皇帝!千防万防,却还是挡不住小皇帝来势汹汹的横刀夺爱!

裴仲卿道:“娘,我既然做了这事让天下人知道,便就有法子应付过去,张自龄若问起,我自有说法将他暂且糊弄过去,且他此时大计在即,想来也不会太过在意我这等风流韵事,对他只要我拿出十足的诚意,他应该是不会怀疑我有异心,从而借助青绾要挟我。”

他与张自龄,本是不想鱼死网破,可如今看来,这也不失为一个两全的计策,方才在宫中小皇帝问他可有法子弄到银子,他虽说有,可又不说是什么法子,正是担心他说出来小皇帝会不赞同。他自认对皇上、对太后已是仁至义尽,那么请允许他自私一回,为自己往后的日子着想。

裴老夫人冷冷道:“是了,何时你自己心中都有对付的法子,我这老太婆倒是闲着无事,白白担心了。”

裴仲卿笑道:“怎么会?娘你心中担心我、重视我,我怎可能不知?我不过是不想你老人家操心,累着罢了。”

裴老夫人反问:“是吗?你若有这个能耐,怎么恁久都不见青绾那丫头从宫里头回来?”

裴仲卿不禁有些讶异,才参透原来他娘不只是担心自己,倒也还是担心青绾的,他心里头划过一丝舒心,道:“本是该出来了,可…又被皇上给截了回去。”

裴老夫人微微惊讶,她先头只知道青绾因得太后青睐,故而入宫,谁知这里头竟还有这等事情?小皇帝竟看上了青绾那丫头?这几棍子都打不着一起去的两个人,当真是有些离奇…不禁心里有些发凉,若真是如此,青绾那丫头,不一定能出的来…也难怪她这儿子看起来这般颓然不堪。

她道:“如今,你可是要与皇上抢人?”

裴仲卿道:“任何事情上我都能帮他三分,让他三分,唯独青绾不行,娘你知道的,青绾于我何等重要,给他占去一分便宜都不行!”

“他是皇帝,你怎么争得过?”

“争倒是说不上,青绾本就不爱他,何来争抢一说?我不过是赌一把,赌他心存善念,又或是爱到极处,自会想着青绾能如愿随心,过的舒坦。毕竟我看着他长大,他是怎样的人,我倒是有几分了解的。”裴仲卿闭目疲惫道。

“他若就是不放人呢?”

裴仲卿微微一笑,未说话,心里头却道:“倘若真会如此,待张自龄一事摆平,他便就无所顾忌了,哪里还用瞻前顾后?自然是不管不顾、大摇大摆去将人劫回来!”

裴老夫人瞧儿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却是久久不能放心,半晌,她叹了口气,沉吟道:“今日咱们娘俩早点歇着吧。明日一早,你送我进宫,好几年未见太后,该是时候见见她了。”

裴仲卿随之一怔:“娘你的意思是…”

裴老夫人瞪了他一眼:“你是我儿子,我怎会白白看着你不管?”

36.

翌日午后,艳阳高照,小皇帝用完午膳后,便不知不觉来到了青绾的寝房外,他驻足许久,却迟迟没有敲门进去,最终,他呆呆望着那门上的雕花足有一刻钟,几乎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才转身离开。刚走出几步,谁知那门忽然被打开,小皇帝脚下一顿,片刻,仍旧没有回头的继续往前走。

一路走到百花盛开的御花园,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心中似是愈发烦躁,无法发泄,直到他看见御花园一隅,太后同那裴家老夫人说说笑笑,他才猛然停下脚步,远远的看着她们。隐约听见她们提到自己,又或是裴仲卿。

又见她们慢慢走近,小皇帝不自觉的隐没在花丛中,不让她们发现。等她们走到自己不远处,小皇帝便清晰的听见太后说道:“青绾那丫头,确实惹人欢喜,哀家本以为她不过是你府中一个烧火丫头,谁知道,竟是仲卿那孩子心尖上的人,瞧他眼巴巴跟哀家要人,当真是难得。哀家也算是看着他长大,当他是半个儿子,哀家看得出,仲卿这孩子,一直以来活得冷漠严肃,怕是他心里头有苦不言,哀家看着也心疼,如今他有了在乎的人,性子也变了不少,活得像模像样,哀家颇为欣慰,替他高兴,好歹他不再活得行尸走肉。”

裴老夫人说道:“谢太后娘娘关心,只不过那孩子原本做事又分又寸,如今贪恋女色,倒是在您和皇上面前没了规矩,做事不知轻重,哪值得太后您的厚爱?民妇回头定要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作为一个男人,作为国家的臣子,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怎可一味贪恋女色,不顾朝堂!”

太后浅笑了一下,却笑得别有深意:“你言重了,仲卿哪里不晓得分寸,他为哀家和皇上尽心尽力,哀家看得到,心里有数…”

她们渐渐走远,小皇帝站在角落,脸色难看,心里愈发沉重,裴老夫人说的那番话,虽是骂的裴仲卿,可又是影射了他,他握紧拳头,扪心自问,他作为男人,作为皇帝,这些日子他确实怠慢了朝堂,心里边只想着青绾。反观裴仲卿,他虽心里念着青绾,可朝堂之事却是一件都没落下,甚至在他怠慢懒散之时,帮了他许多。

这样想来,小皇帝心里更加苦闷不堪,他是皇帝又怎样?想要的一样争取不来,还不如个普通百姓来的随心所欲、痛痛快快!他烦躁的在花丛中挥舞乱折,没一会儿便落了一地的残花,身后的随从暗自摇头,据他所见,一向深藏不露的小皇帝这可是第一次毫无顾忌的显露自己的情绪。女人,真可谓是祸水啊。

****

小皇帝这一日的烦感到了掌灯时分才渐渐平静下来。他正低着头,认真批阅奏折,却没发现太后进了殿内,直到太后屏退殿中宫人,小皇帝才回神,站起来道:“母后怎地来了?”

太后道:“哀家有话同你讲。”

白日里才见过裴家老夫人,晚上便来找他谈话,小皇帝不用想便知道太后想说什么,他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道:“母后要说的,朕都知道,朕自有分寸,母后无需担忧,您还是回去吧。”

太后沉了脸:“如今你是有多厉害,连母后的话都不听?从小到大你都是性子温纯,听话的很,这回竟然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就不怕被你的臣子晓得,闹出大笑话?”

小皇帝在心里冷笑,他温纯?他听话?不过是他装出来的罢了!他一个万人敬仰的皇帝,想要一个女人竟还要母亲的同意?这才会让人笑掉大牙才对!

小皇帝嗤笑道:“母后,朕不是小孩子,朕做事情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向您汇报,不知道母后还记不记得,朕是个皇帝,不是长不大的富家公子!母后…你根本不了解朕,你不知道朕想要什么!”

太后道:“哀家知道你想要青绾,不过是个女人罢了,难不成你还想要她做皇后?你应当知道,青绾已经是仲卿的女人,你跟个臣子争女人,这像什么话!你也晓得你是皇帝,在其位谋其职,你自问你有为天下苍生尽心尽力么?你不以大局为重,整日沉迷女色,十足的昏君做派!”

太后叹了口气,来到小皇帝面前,握住他的手,道:“哀家曾经问过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你说你要做一个受万民敬仰的好皇帝,有了你这句话,哀家才不辞万苦的帮你夺下太子之位,护你登上这高塔之位。这其中,裴家为我们出过多少力,你不是不知道!你如意做了皇帝,可曾想过仲卿母子他二人如意了没有?仲卿活得清心寡欲,他母亲甚至搬去了庵寺!他们多次向哀家请辞,哀家万番挽留才留的仲卿帮你护住江山。如今你的位子尚未坐稳就迷恋女色,要的还是仲卿的女人,他会如何想、如何感受,你想过没有?因为你是皇帝,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他不同你计较,他一颗赤胆忠心给了你,难不成你要为了个不爱你的女人,将他弃之不顾,将这江山弃之不顾?!”

一番严厉的言语将小皇帝震慑住,他呆呆的看着太后,面上虽为平静,可心中却已是翻腾蹈海,有苦难言,他颤抖的呼吸,连同被太后紧握的手掌都微微发颤,半晌,他张了张唇:“母后,我说要做皇帝,只不过是幼时太过崇拜父皇而已,其实我一直都没想要过这个位子,我以为是母后你喜欢,这才拼命往上爬,不想令你失望。母后你不了解我,你说我性子温纯,说我听话,那不过是我想让你安心而装出来的。你还记得两年前一直忠护我的王大人么?其实他也是张自龄一党,不过是没人知道而已。后来莫名被人暗杀惨死,你们都以为是张自龄派人做的,其实不对,是我,是我做的…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母后你还当我是需要爱护的绵羊么?”

太后紧紧皱着眉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良久,他似下了什么决定,闭上眼,沉痛的缓缓道:“母后,你说的我都懂,你说裴大哥他心里有苦,可你儿子我又何尝不苦?我不过就是爱上一个人罢了,同他又有何分别?只不过我是君王,是皇帝,尽管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仍旧不能随心所欲…我能坐上这个位子就不是个废物,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里头晓得,母后,你放心吧,小绾儿…我…我明日就放。”

****

翌日早朝过后,裴仲卿被太后留下了作陪,用了午膳后才离开。他心里头念着青绾,本想让宫人代他送些东西给她,就见小皇帝的近身随从过来找他。

“裴大人,皇上口谕,让您去他的寝宫里接人。”

裴仲卿一怔,一颗心砰砰跳的飞快,绾儿…

他随即笑了起来,对那宫人道:“有劳了,这就去吧。”

此时,青绾正在午睡,迷迷糊糊中,忽然觉得有一阵暖风拂面,紧接着,好似一个人影罩住了自己,她意识到有人进来了,想醒来,可好像是着了梦靥,心里越是挣扎着要醒过来,就越是醒不来。

她感觉到那人伏在自己床边,手指轻轻拂过她的面颊,从额头、眉毛、眼睛、,到鼻子、脸蛋、下巴,手法缓慢而温柔,像是抚摸一件珍奇异宝那般小心翼翼,那细致的指腹又来到她的唇瓣,来来回回的细细摩挲,最后,那手指骤然拿开,她只觉得一股气息逼近,唇上那抹触感变得异样,转而代替的,竟是那人柔软的双唇。

青绾心中一惊,猛然醒了过来,一睁开眼,便看见小皇帝那双微微阖动的双眼。青绾大惊,只觉得浑身倏然绷紧,随即伸手要将他推开来,谁知却被小皇帝逮个正着,捉住了双手按在头顶,他整个人便顺势欺身压了下来。

青绾拼命摇头反抗,可双唇被他死死堵住,叫也叫不出来,身上单薄的里衣也在混乱中渐渐散开,露出了内里的肚兜,柔软的双峰被他炽热坚硬的胸膛紧紧压住,一股屈辱之感油然而生,她的泪水瞬间从眼里溢了出来,喉咙里发出“唔唔”的呜咽声。

小皇帝并未理会即将崩溃的青绾,衔住她的唇瓣便狠狠的亲吻起来,粗粝的舌头划过她的唇缝,来回舔吻吮吸,像是在品尝什么人间美味,随即他腾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颚,逼迫她张开嘴巴,瞬间,他灵巧的舌头便钻进了她的口腔,汲取她舌尖上甜腻的津液。

他吻得凶狠,青绾的舌根发麻,只觉得好似好被他吞食掉了。他的气息越来越沉,压的她喘不了气,就在她快要被吻得窒息而死的时候,他离开了她的唇,转而顺着她的唇角一路吻到了她细嫩的脖子。青绾大口大口的喘气,却又觉得他发烫的手掌不知何时钻进了她的衣服里,沿着她的腰际轻轻抚摸,顿时,青绾浑身战栗起来,一张口便只剩下沙哑的哭腔:“…不要…混蛋…你放开我!”

小皇帝的喘着气,一边亲吻一边情难自禁的喊着她的名:“小绾儿…绾儿…我的宝贝…”

青绾却只觉得无比恶心,泪水无声滑落,心儿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她痛苦的望着床榻边的微微晃动的帘子,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就在小皇帝的手掌抚上她胸前的柔软,指尖掐住她顶端的娇红之时,她终于绝望的喊出了声:“…仲卿,救我!”

三十七

37.

她的眼睛因为泪水的冲刷而变得模糊不堪,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在那一声声凄凉的嘶喊中,忽然看见一个她无比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身的冷冽,飞鹰一般的冲了进来,将伏在她身上的小皇帝一把掀开了,迎面就是狠狠的一拳。

小皇帝闷哼一声,向后连连跌了几步,裴仲卿怒火中烧的上前揪住他的衣襟,举手又是几拳下去。小皇帝却不还手,任裴仲卿发了疯似的对自己拳打脚踢。

一直到小皇帝咳出了血,裴仲卿才喘着粗气放开他,转身来到床榻边,将青绾抱在怀里。青绾已经忘记了哭泣,只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捂住嘴巴,睁大眼睛。裴仲卿在她面上轻轻拍了拍,又抚摸了一下,表示安慰,才一言不发的帮她把散开的衣服重新穿好,系腰带的时候他的手竟在不自觉的发抖。

小皇帝仰面跌坐着,手肘撑着地,静静的看着床榻上亲密默契的两个人,渐渐红了眼眶,目光落寞的移开,自嘲的笑了一下,又不由得咳了几声,嘴角溢出了血,沾湿了那身明黄的袍子。

裴仲卿半跪着给青绾穿好鞋子,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他小皇帝冷冷道:“今日我没当你是皇帝,只当你是白无尘,不知人心的混小子!”

小皇帝却笑起来:“是啊,我是混蛋,白日宣.淫,强占民女…”他顿了一下,又道:“裴大哥,不论我用何法子,小绾儿就是不肯从了我,就算我给她下了迷药,意乱情迷间她口中依然叫的是你的名字,这回你可高兴了?她一心一意待你…这份情谊…”他苦笑了一下,笑的极难看:“你可要好好爱护她,否则,我不顾君臣之交,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是要让她做我的皇后…”

裴仲卿深深皱着眉,心里一沉,仔细盯着青绾,果然,见她难受的靠在自己肩头,面色潮红,身子微微发抖,口中溢出难掩的呻.吟。似乎迷药的功效,现在才开始发作!

裴仲卿再次怒火攻心,转头冷冷盯着小皇帝,厉色道:“你给她下药,打算强占了她,这算是考验我们?荒唐!究竟是不是你私心想要了她,你自己心里清楚!”

小皇帝笑了一下,看来裴仲卿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他的,他确实不会无聊到用这种方式来加固裴仲卿与青绾的感情。他是有私心,他本来就是个奸诈的混蛋,一面答应了太后要放青绾回去,一面又极为不甘心,于是他便想赌这一把。在裴仲卿来之前给青绾下药,趁机与她欢好一番,事后若是裴仲卿还愿意要回青绾,他便归还,若是裴仲卿嫌弃青绾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他便再不会心软,定会将青绾收入后宫。只不过,在最后的时刻,他却踟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