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薛曼桢,今夜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再碰你。”

然后,他一把将她甩到了地板上,强撑起身迎着冷风歪歪斜斜往外走。

薛曼桢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风儿吹袭进来,用双臂将自己环住,她想喊,想唤住他离去的步伐,可是,她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喊不出,喉咙干涩的发紧。

泪水顺着她的颊随风飘落,骜政,你就真的这么狠心么?

那天晚上,骜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也许,是靠着一种信念,又或者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

樱诺不再了,撑不过就到下面找她吧。

没想第二天阳光穿透云层之际,他成功地度过了难关,可是,医生告诉他,这只是暂时性的,他的病来势汹汹,让他最好停下手边的工作,到医院静养一段时间。

他不听,觉得活着如此痛苦,死了到一了百了。

也许是因为累,又或者是因为他的病已经拖到了一种程度。

不到半个月,他迅速地瘦下去,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一米八高度的男人,居然只有100斤左右。

方冀见了都心疼得直掉泪,方冀越级向上面作了报告,上面派人来探望他,并且勒令他停止手边的工作。

然后,他被送进了医院!

躺在病床上,一双失了光彩的眼凝盯着窗外。

“方冀,樱花又开了吧。”

窗外的樱花满院子盛开,淡紫色的花瓣,雪白的花瓣融在了一起,成了眼前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嗯,又开了。”

樱花开了,三月了!

“参谋长,要把你的病情告诉骜老夫人吗?”

“不用。”

他迟疑了一下摇摇头,骜老夫人绝对承受不了这打击,母亲傅珍珠与父亲骜天啸近亲结婚,其实,患怪病的那个人是他,而并非骜煌。

“哥,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骜煌把他从血泊里抱起,然后,奔赴了前方硝烟滚滚的战场。

“骜煌。”

烽火连天时,模糊的视线中,他只来得及看到骜煌一个孤寂而冷傲的背影,那是骜煌留给他最后的背影。

那场争夺101高地,他带的那队人马死伤无数,而骜煌为他献了身。

捧着骜煌国灰盒时,他就在心中告戒自己,这辈子,他要连带着弟弟一并活下去,他要完成弟弟的心愿,找到谷樱诺,其实,一切都是他设的局,是他逼樱诺无路可走之际嫁给他。

骜煌,对不起。

没想到最后会是这种结避,我辜负了你。

我们最爱的女人,我没保护好她,她到你那边来了,你看到她了吗?

再过不久,我也会来到你们的世界,可是,我有脸见你吗?骜煌。

“参谋长,吃药了。”

方冀看见老大一天天瘦下去,每日只能靠进品新药度日,心中一阵发酸。

骜政病入膏欢,方冀不忍他再孤苦强撑,所以,给他的父亲骜天啸打了电话,骜天啸知道消息,风风火火赶去了京都。

望着儿子消瘦的脸颊,骜天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泪刷刷就流了下来,今生,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是,老天好残忍,居然还想这样带走他。

他是骜家的希望与光明,骜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父亲。”骜政半躺在床上,被子上盖着一件橄榄色军用大衣,嘴角扯出一记淡笑。

“没事,放心吧,我会好起来的。”

骜天啸不是傻子,他知道儿子的病情相当严重,方冀早已告诉了他,国内群医无策。

最近几天,骜政的脑子总是犯晕,人也容易犯困,有时候,躺在床上,他意识都十分清楚,哪些人来探望他,心里也没数。

父亲骜天啸决定将他送往美国治疗。

骜参谋得了绝症一事在社会上传开,Z市媒体大肆喧染。

然后,在他往美国治病的前一天晚上。

一阵高跟鞋响将他从梦中惊醒,鼻冀间绕上了一阵淡淡的桅子花香,那是独属于她的体香。

张开眼,他看到了近在咫尺,令他魂牵梦绕,痛不欲生的漂亮容颜。

是在做梦吗?

他痴痴地望着她,深怕眨一下眼她就会飞了一般。

“樱诺…”

而她望着他,心里一阵绞痛,尽管理着平头,但,他的精神看起来仍然不好,往日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不过是一具骷髅,颧骨露得老高,来之前,她一直就在犹豫,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最终,在Z市报纸大肆喧染骜参谋病来如山倒的消息后,她终于忍不住向他飞奔而来。

“我不是做梦吧?樱诺。”

樱诺摇了摇头,坐在他床畔落泪。

“骜政,我以为…你是装的。”

“装,是呀,我装的,我精神可好着呢。”

他冲着她苦笑,如果不是他生了这么重的病,也许,她还躲在某个角落不会出来吧。

“知道我为什么没找你吗?”

母亲告诉他,她出车祸而死,他没派人去找,其实,他心里根本不信她死了,他知道,告诉他死了,只是奶奶不想他再念着她而已。

他顺了大家的意,只是因为自己的病。

“你不信我已经死了?”

“当然不信。”

也是,她的死亡漏洞百出,聪明绝顶的他,怎么会相信呢?

“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再给你幸福了。”

“樱诺。”他痴痴地望着她。

“你…原谅我了吗?”

原谅他与薛曼桢在一起。

“那一夜,我发病了,我不想让你受苦,所以…我。”

能听他亲口这样说,樱诺心里真不是一番滋味。

泪腺涨痛。

“我们的孩子呢?”

望着她平坦的肚子,他问起了孩子的事。

记得在他最后失去意识时,她对他说:“骜政,我不想活了,就让我们一家三口死在一起吧。”

“孩子?”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解释:“没孩子,当时,我只是想伤害你而已。”

她只是想让他痛,让他伤,所以,她胡扯了一个让他心痛的理由。

他的眼睛里那抹希冀之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这几年,你去了哪里?”

“Z市。”

她一直就呆在Z市,在一家知名企业上班。

“樱诺,你真狠心。”

狠心让他一个人静静地度过了四年寂寞的时光。

“不要再离开了我,好不好?”

他像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向她乞求着爱怜。

“不会了。”

她答应着他,然后,她们静静地相拥。

那天晚上,樱诺没有离开,一直在医院里陪伴着他,那天晚上,他昏过去好几次。

在他意识清醒时,他握住了她的手,捂在了自己心口上,那里滚烫如锅里沸腾的水。

“我必须…告诉你,骜煌不是任何杀死人的,他是为我而死…那起爆炸案并没炸死他,我赶到救了他,然后,带他到京都养伤,恰巧那时奉命出任务,紧急关头,硝烟战火之时,他赶来救下了我,而他却一发炮弹击中…”

他说得十分艰难,脑子里似乎回旋着那痛彻心肺的一幕。

“他是代我而死,我知道他爱着你,所以,我发誓要让你得到幸福,连带着他的一份宠你至地老天荒,但是…”

他尾音拉长,艰难地吞咽了口口水。

“我的生命已经走至了尽头,我不能再给你幸福,所以…樱诺…去找徐少白吧。”

要将自己心爱的女人让给情敌,心中是怎样一种刻骨铭心的痛。

樱诺的心也在滴着血,因为,她第一次亲口听到骜煌怎么样死去的,原来,是代他哥死的,而他哥却连带着他一并活下去。

她沉默着,心里有一种悲伤在渐渐地扩散,扩散至她的每条血管,每一根神经末梢。

“不要怪我,也请不要怨我,这个世间,我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樱诺,我不爱薛曼桢,她不过是我童年时候的一个梦而已。”

“每个人少年时候都有一个梦,而薛曼桢就是我年少进候的梦,可是,在爱上你后,我才发现,少年时候的梦已经很遥远了。

“你从小就认识薛曼桢?”

“是的,我遇上她那年,他五岁,我十岁,我与她的相识,要归结于你的小姨谷芊芊。”

他把自己与薛曼桢相识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樱诺倒抽了几口冷气,她望着他,忽然就笑了,笑中带着泪。

“骜政,我从来都不知道那个男孩居然是你,我一直认为是骜煌。”

“什么意思?”

骜政吃惊地追问。

樱诺从身上摸了一个盒子出来,然后,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不是钻石戒指,而是一枚狗尾巴草戒,戒指周边的毛已经脱落,就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圈儿,还有稀落的一根沾在圈子边缘,多少年哪!

那一刻,骜政激动的泪如泉涌。

惊喜,不信,难受,心痛,后悔,众多的情绪一起齐涌心尖。

“你…”

喉头一阵紧缩!

他感觉自己的舌头被猫抓了,疼得发慌,更是说不出半个字。

一向能言善道的男人居然不会说话了,真是稀奇。

“薛曼桢骗了你,我不知道她怎么知道这件事,我与你的隐密私事。”

薛曼桢该下十八层地狱,居然用她们的多年的事情来欺骗骜政。

“你说多么荒唐,我一直认为那个男孩是骜煌,没想是你。”

原来她一直痴痴傻傻疯爱的男人是骜政啊。

“你说,你怎么将我认错呢?”

“你不一样,你不也把我认错了,你与骜煌长得那么像,我认错情有可缘,我与薛曼桢都不像,你还认错?”

两人到底搞了一场怎么样的乌龙啊?

真相揭穿,薛曼桢再也钻不进来了,骜政一直痛苦地纠结着,没想薛曼桢根本不是多年前的小樱花朵儿。

“小白。”她的眼睛闪耀着泪光。

“樱花朵儿。”

两个人紧紧地拥到了一起,紧得没一点儿空隙。

“我想给你去美国。”

“你…不要去了,放心,我会回来的。”

为了她,他一定会把病治好回来,他还没有爱够,他才在道整个真相。

现在他满心满肺都是满满的幸福。

那天,是樱诺把他送上飞机的,离别前,他吻住了她的唇,深深地吻了她,热血沸腾,他多想把她镶进血肉里,让她们融为一体,从此再难分开,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而剥夺了樱诺追求幸福的权利,深刻出断腕般绝烈的割舍。

他剥开了她死死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掌,喉头哽咽,眼眶微红,他不敢回头看她,他怕看一眼,就再也难迈动离开的步伐。

眼看着他要离去,樱诺将一封信悄然塞进了他的西装口袋。

他狠着心肠,不再回头看她一眼,而他瘦削,弱不禁风的身影让她泪湿衣襟。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才能阻此自己失声痛哭。

“骜政,我等你回来。”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顺着风送进了他的耳朵里,瘦弱的身形僵了一下,然而,最终还是飞快消失在了人海中…

飞机起飞了,而她站在原地,仰起头,望着钻入云层的飞机,唏嘘着…

“为什么不告诉亲口告诉他?”

一抹高大冷沉的身影由远而近,手里捏着一封信,这封信是骜政托人送给他的。

骜政把樱诺托付给他,可是,骜政不知道的是,他根本给不起樱诺幸福。

在她身后站定,缓缓回过头,她看到了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呵护自己的男人。

“少白.”

“叫哥。”

“哥,他会回来了,你说是不是?”

“嗯,为了你,他会回来的,放心好了,你才舍不得就这样离开你。”

徐少白看了男人留下的那封,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泪水斑斑,可见男人写那封信时心中的纠结与痛苦。

骜政的痴情并不压于他,他与骜政,还有骜煌都是把樱诺捧在掌心呵护的男人。

骜煌死了,为救他哥而死,而骜政却染了绝症,而他呢?早已失去了娶樱诺的权利。

樱诺被他们三个爱着,是幸运的,然而,又是不幸运的,现在,只除了骜政,已经再没人能给樱诺幸福了。

徐少白把她搂入了怀抱,然后,一个女人,她穿着米白色的风衣,戴着墨镜,踩着五寸高跟鞋而来。

“樱诺。”

她轻喊。

“你来干什么?”

徐少白在看到女人拿开墨镜后的那张脸时,怒声斥喝。

“少白,别这样,我是你妈咪。”

“我没你这样的妈咪。”知道谷芬芳一直针对樱诺的种种,徐少白恨死了亲生母亲谷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