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眉目淡淡,既没拒绝也没接受:“我是个男子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多年前经他亲手验证,他就知道面前这白衣少年的画皮下,实则是个女儿身。此事事关重大,萧和权摸不准李嘉的心意不敢妄然拆穿,只得闷闷道:“我不在乎

李嘉将书放在身侧,慢悠悠问:“你问我的心意?”

萧和权忐忑又期盼地点了点头。

“你猜

别人的心好猜,李嘉的心猜起来有如登天之难。萧和权辗转不眠一夜,放弃了这个高难度的挑战。翌日,顶着两青黑的眼圈出现在李嘉面前,嚣张无比地宣誓般道:“不论你意下如何,我的心意始终不会变的隐藏着没说出的话是,不管你乐不乐意,我都要死缠烂打地缠着你,也只有我能缠着你!

恰好来送信的周叔脚底一滑,险些摔下台阶,悄悄望了望风轻云淡的李嘉。既然李嘉没发话,他也只能磨磨牙,忍住把这个燕国莽汉丢出大门的冲动。

李嘉好似能看见他背后那条摇来摇去、渴望得到主人抚摸的大尾巴,这种独占欲是初恋少年们的通病吧,李嘉自认善解人意,便以沉默允许了他这种幼稚的言行。

明日即要启程去往燕国,长久流利失所的重光怕生又认家,李嘉花了半天功夫说服他与她一道同行,仍是无果。一大一小两人,对坐堂中,大眼瞪小眼。李嘉捏着鼻梁分外无可奈何,在这种时候她就格外羡慕李谆那张能把死人忽悠活的嘴。

例行来李府蹭饭的萧和权一进屋,瞅见此景,讶然道:“这是作何?”

小重光垂着头一遍又一遍地用指头在地板上画圈,先发制人地指责道:“叔叔欺负重光话音里哭腔浓浓,像李嘉给了他天大的委屈一般。放在之前,重光哪敢同李嘉这样说话,说到底是李嘉宠出来的。

李嘉没带过孩子,不懂与孩童的相处之道,只想他以前吃了那么多的苦,能顺着点便顺着点,索性她也不是个急躁的人。加上重光对她甚是依赖,除了她意外对其他人一概不理不睬,便惯得他在李嘉跟前爱耍性子。

萧和权无言,欺负孩子这种事李嘉当真能做得出来。

李嘉肩膀一跨,难得露出无力之态,耐着性子继续劝他:“叔叔去了燕国,你便要一人留在这里。你不怕吗?”

重光嘴一撇,泪水迅速积在眼眶中:“那叔叔不去燕国就是了!”

“…”这种死循环的对话在这个早上已经不知往返多少次了,李嘉头大如斗。

萧和权嘴角抽抽,拎小鸡似的一把揪起重光,提着他往外走:“这个不听话的小王八蛋交给我,男孩子哪有这么任性的?!”

重光哭喊着对萧和权拳打脚踢,哇哇大哭:“坏人!坏人!叔叔救重光!”

萧和权虎掌一挥,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小上:“老子最烦你这种恃势告状的混账小子

声响清脆,听得李嘉抬起手想要阻止,最终放下手来

周叔路过廊下,看着萧和权的暴行,啧啧摇头:“以后小主人绝对不能交给这个莽夫教养!”

李嘉手一抖,将一勺墨尽数泼在了衣上,墨汁四淌。她默默收拾残局,周叔啊,我说你是不是想太远了…

萧和权教训完哭哭啼啼的重光,一抬头发现堂中不见李嘉踪影,方记起今日他来不是为了教训这熊孩子而是专程来找李嘉商量明日行程。这两日天色阴靡,恐有雨来,原先定好的水路怕是走不了了。

想着丢下重光找去,哪想一松手,重光死死抱紧他的大腿抽噎道:“我去燕国,说好你要给我买米塑小人

“…”萧和权瞪眼过去,重光不认输地回瞪,萧和权急着寻李嘉,敷衍道:“好好好,老子答应你就是了

重光双手抹着花猫似的脸,小嘴嘟得高高的:“刚刚我看见叔叔与十二娘去东堂了

萧和权觉得这小子顺眼多了。

东堂是李嘉的书房与寝居,格局不大,两开门红的一个小苑。碧丝如涛,茂盛得仿若要从院墙中溢出般。萧和权驾轻就熟地挑开没合严的院门,进门前顿了一步,双目四顾,发现没有那一缕可怖的银白,才放心地踏入。走时亦是脚步极轻,生怕惊动了缩在某处的白蛇。

这回他担心多了,元正里小白就被李嘉的爷爷给带走了,称他一个老人孤苦伶仃,需要有个感情慰藉。但李嘉认为他不过是居心险恶地惦记着小白那一身肥肉,可扛不住她爷爷的一哭二三上吊,于是妥协了,只不过任他抱走小白前淡淡道:“小白若少上一两肉,我就立刻把你送回广陵

“…”李爷爷又要上吊了,孙儿长大了居然会威胁他了!

提心吊胆地摸到门前,书房门半开,里面空无一人,李嘉当是在另一侧的寝居里。只不过门扉紧合,萧和权叩了下门,无人应答。李嘉睡得浅,夜里容易惊醒,所以有时也会找个地方小憩片刻。萧和权不再多虑,径直推门而入。

寝居内四面垂帘皆被放下,光线昏昏,犹如深暮。在一室浓郁得化不开的药味里,萧和权抽丝剥茧辨认出一缕浅浅雪松香。同李嘉平时熏在衣上的不同,浮动在屋内的雪松香轻而暖。外间散着一地书册,萧和权简单地收罗到一旁,抬头看着厚重的垂帘,人在里面?

头是李嘉的卧榻,萧和权踟蹰不决,上回被她骂的“伪君子”他仍耿耿于怀,虽然他很想亲近李嘉,但最好是两情相悦之下。犹豫不决间,他忽然注意到角落里箩筐里中的一叠衣裳。

月白长袍,是李嘉刚刚穿在身上的,上面沾染了点点墨汁与…血迹?!

第31章 叁壹

浴桶歪倒在墙根,泼洒出来的水渍将地板浸成深褐色,散乱的青丝流水般泻下,洁白似藕的手臂、若隐若现的胸脯、半湿半透的中衣…

萧和权脑中轰得烧起一团旺盛的火焰,烧得他眼热喉干,两眼不知往何处放才是好。

强烈的痛楚从痉挛的双腿蔓延到全身,李嘉喘着气竭力支起身来,不想膝头一阵抽搐,人又重重跌了下去。这时,她才发现屋内多了个人出来,耳边嗡得一声响,随手抓起件物什重重砸了过去:“滚出去!”

铜壶不偏不倚砸在了萧和权的脑门顶,李嘉力气不大,连块红印都没落下,不过也足够将萧和权从目眩神迷中砸清醒了几分。翻滚的热血稍稍平息,待看清李嘉瘫倒在地的情状,一个激灵他冲到跟前伸手欲扶起她:“怎么了?”

目光不可避免地触及到湿衣下的白皙肤色,才收好的遐思又冒出了头…

李嘉狠狠推开他的手,咬紧牙根重复地低喝了声:“出去!”

萧和权将她手背鼓起的青筋和惨白容色看得一清二楚,不顾她的挣扎,索性一把勾住她的抱起腰,自己亦是脸色不善:“都摔成这样了,还逞什么强!”掌心传来的温热将他的心跳声激得一声响过一声,水滴从李嘉的发梢滚落到锁骨上,汇成细小的水流,蜿蜒流向愈隐愈现的沟壑里…

下面是…萧和权内心斗争剧烈,要不要看下去呢?要不要呢?小眼神难以克制地一厘一厘往下,触碰到一双冰冷且愤怒的眼睛,恍若被人一脚踩中尾巴,萧和权嗖地挺直腰板,双目笔直地看向前方。

李嘉重重哼了一声,疼痛抽去了她绝大部分的力气,让她只能受制于人。一拉衣襟,憋着一肚子的闷气,把脸扭到了一边。

被偷窥对象当场逮了个现行,萧和权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敢放肆,规规矩矩地把李嘉托放到床榻上。束手束脚地在旁呆立会,他鼻音浓浓地问:“你受伤了?”

无声回应,衣上的鲜血让萧和权焦躁不安,耐不住性子待要再问,忽地他想起来李嘉今年也有十六了,普通女儿家十六岁,天葵也该来了吧。葵水…萧和权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李嘉是个女子。

得出结论的萧和权当机立断:“我去找十二娘!”

“回来。”李嘉哑着嗓子叫住了他,脸上乌云蒙蒙,没好气道:“帮我。”

一眨眼,萧和权屏气凝神,垂脸乖乖立在李嘉面前:“如、如何帮你?”来葵水这种事怎么帮啊?!!他又没来过葵水,不知道啊!!!萧和权胡思乱想着,眼神落到一旁翻倒的浴桶上,顿时脸爆红,莫非、莫非要他帮她沐浴…

随着这个想法迸出来的种种活色生香的画面,完全让人把持不住啊!萧和权胸膛间的那汪子热血隐隐有冲破脑袋,喷涌而出的趋势。

李嘉兀自恼火得紧,她才在十二娘的服侍下脱了衣裳进了浴桶,就听见外间里声音响动,那脚步声不似十二娘的轻盈,重光的清脆。周叔绝不会贸然进门,稍一推测即可知道是哪个混账了。慌忙间想要出浴桶,不料一个不察跌了出去,最可气的是这从来没有过的狼狈下场,全被那个混账收入眼中!

“帮我包扎。”李嘉平静的声线没有泄露出她一丝的愤怒来,她平静地将半湿的长发拢成一束晾在一侧,当着萧和权的面,她缓慢拉下半边衣裳,露出瘦削肩头…

萧和权血脉喷张,然而在下一刻,他沉默地发不出任何声响。那片莹润如玉的肌/肤上绑着一道白纱,因刚才的碰撞,纱布下渗出鲜红的血色,看得萧和权心上紧得发疼。

剪开纱布,露出的是个两指宽的小洞,涓涓地流着血,萧和权声因发紧,渗着迫人的杀气:“谁做的?”

李嘉沉默了下,道:“没必要。”不论是靖王,还是太子,或是其他人说出来都没必要。她需要的是进一步成长,积蓄更强大的力量,掌握更多的势力。

萧和权不自觉地握紧了拳,手背的筋脉一道道凸起,她的拒绝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不信任他。

换上伤药,重新绑上纱布,李嘉道了个谢字,伸手去拉中衣。一拉没动,二拉仍是没动,三拉…连同手背按在肩上,炙热的呼吸吹过耳根:“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嘉不语,用她惯有的冷漠语调道:“说了没必要。”

“关乎性命,都没必要?”萧和权冷冷嗤笑,看着李嘉微垂的眼睫,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神色他真是恨透了…

肩上一麻,李嘉“嘶”地轻叫了声,随即火冒三丈,又咬人!说是咬,贴在肩上的唇齿更似舔,沿着肩胛的曲线,一寸一寸舔去,撘在肩头的衣裳被重新拉了下去,粗重的呼吸贴在后背上一起一伏。危险,很危险,李嘉脑中敲起报警的钟声,温顺的大汪变身成吃人的野兽了,翻手便要推下萧和权。

推拒的手被萧和权反剪到身后,鼻尖贴着李嘉裸/露的肌肤摩挲,喑哑着声道:“那这个有没有必要?”李嘉不再多做挣扎,异常温顺地沉默着,这种无声的抗拒比激烈的反抗还要令萧和权恼火。

李嘉不明白啊,大汪什么的是最受不得冷落的。

狠狠在她光洁的颈项上嘬出个粉色的印记,萧大汪微一用力,就将李嘉扑倒在了床上。

青丝流淌在床上,衣衫半褪的李嘉有种病弱的颓废美感,看得萧和权口干舌燥,眼中的暗恨逐渐转为迷离:“李嘉…”

李嘉埋在床褥里的侧脸微微一动,漆黑的眼眸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倏地又埋了回去。

赤、裸的鄙视加无视!

“…”萧和权额角一抽,报复地一口咬在她唇上。

唇上是冰冷的,没有任何回应,和掌下这具身体一样,无论他如何抚摸,都和她脸上的神色一样冷漠。

“你想要的话,就给你。”李嘉平直而疲惫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配合着她的话,半掩着衣襟被她不带半点迟疑地拉开,大片细腻的肌/肤如平铺开的宣纸显现在萧和权眼中。

做完这一切,李嘉仍没看他一眼,好似多看他一眼都是难以忍受之事。

萧和权没有半点欣喜,反是受了极大打击似的:“你…”我就那么招你讨厌,讨厌到你都不反抗一下吗!

李嘉仿若听到他的心声:“反抗有用么?况且,”她终于肯挪过脸,似笑非笑地朝他腹下看了一眼道:“你不想要我吗?”

“想。”萧和权的嘴和他的身体一样诚实,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心上人晃在眼前他忍得颇为辛苦:“可是,我不想强迫你。”

强扭的瓜不甜,何况强扭的对方还是李嘉,不仅不甜,更让他苦到了心里。

之前的失态惊慌已经被李嘉一扫而净,她认真地思考着萧和权的话,认真地指点他:“你可以去秦淮河的画舫。”那是金陵有名的风月之地。

“我只想要你!”萧和权对她的不解风情咬牙切齿。

“想要我…”李嘉眸里的暗色逐渐沉淀,化为不见底的深渊,她躺在萧和权身下,神情却似是高高在上地审度他:“现在的你要得起么?”

萧和权心神一震,再看李嘉,她脸上已寻不到一丝方才的讥讽之色,脸又埋回了枕头里:“腿疼。”

“…”萧大汪望着被她理好的衣襟咽咽口水,默默地帮她按摩红肿的膝头。

傍晚,萧和权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出了李府,骑马走了一截,他猝然想起从刚才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李嘉被他发现了女子身份,为何一点都不惊讶?!

“公子,你刚刚为何不让小人教训那个莽夫!”在萧和权压倒李嘉时,周叔就听到动静赶到了房外,却被李嘉碰倒了榻边香龛阻止了。

“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李嘉坐在床帏后慢条斯理地穿着衣衫,重光趴在床边玩着陀螺,李嘉说一声,他便递一件衣裳过去。

“他已经对公子做什么了!”周叔痛心疾首,房内那么大的动静,那种暧昧的声响听得他老人家都脸红好么!“公子啊,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任那小子接近究竟是为什么?”他不理解啊,明明粗鲁之辈是公子最不待见的人。

李嘉整理着衣襟,手指触碰到某个仍有些刺痛的地方,微微一顿,低声让重光拿了另一件高领的衣裳过来,才慢慢道:“燕国以权禹为首的主战派的声音一日高过一日,迟早威胁到梁国,这个个时候需要有另一股势力牵制住他。”那个势力就是萧和权这一批新贵,但萧和权的野心还不够大,不够让他逐鹿群臣之首。

真的是这样么…周叔听懂非懂,仍有些不放心道:“公子,老爷子吩咐了,你利用他可以。但千万别动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嗯。”

“叔叔,你脸为什么红…”重光疑惑的声音才响起,瞬间就消失在里间。

李嘉垂眼看着被糕点塞住嘴的重光,苍白脸颊上是抹极浅红晕,她才不会对那个笨蛋…动心。

次日,天微凉,燕国使节团终于在梁国君臣热切(嫌弃)的眼神里姗姗启程离去。

李嘉撩开帘子回望了眼愈行愈远的金陵,明明不喜欢这个地方,可离开这一刻,竟会生出许多不舍。或者说忐忑…

“且慢!”突然一行疾驰的马蹄声截住了李嘉的马车。

第32章 叁贰

进行的队伍为这些不速之客所阻滞,骑马在前的萧和权警觉地一夹马肚,马蹄疾落,挡在李嘉车前,厉声叱喝:“来者何人!”

才撩帘子的柴旭趴出半个脑袋往后张望,瞧瞧这紧张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断袖似的。

横马拦车的数名骑士皆是一色的玄衣皮甲,马鞍两侧各挂一筒白翎羽箭,额前绑着条青色束带,做得是执金吾中高级将士打扮。

但细眼看去,萧和权总觉得这几人眉目里与普通将领有所不同。究竟哪里不同,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使他更为警惕地捏紧剑柄,生怕他们突然发难。

领头人独骑白马一匹,双手抱拳高举,有礼有节道:“我等乃羽林军中人,奉上命传话与李嘉李大人。”

“上命?”萧和权不为所动,蹙眉冷道:“可有手令?!”

约是萧和权脸色太过如临大敌,那人稍是一愣,俄而一笑,摸向腰间囊袋。

“不用了。”窗口里传来一道清音。

萧和权紧张兮兮地低头与她道:“他们身份不明!”

“…”李嘉露出小半张脸来,一眼即辨别出那人果然是当初在国子监里所遇到的宦官高幸:“我认识他。”萧和权之所以生疑,便是因着他们身上那种独特的阴柔气质。

这个理由无法完全说服萧和权,眼神再三游移在高幸脸上,不依不饶:“那我与你一同去!”

李嘉抿抿嘴,淡淡道:“用不着。”

“…”小片刻后,萧小将军怀着被遗弃的浓浓阴郁心情目送高幸推着李嘉愈行愈远。

柴旭饶有兴趣地望着高幸的背影,慢吞吞地火烧浇油:“长得不错。”

萧将军狠狠咬了一截茅草:“哧,小白脸!”

柴旭啧了声,宦官不都是小白脸么。不过,他看了眼纠结的萧和权,要不要告诉他呢?还是不要了吧…

行至偏僻处,高幸停下脚步:“此去燕国路途遥远,主人特命小人前来相送。”

李嘉知他未说完,静静看着远处紫云蔚然的金陵皇城,等了半天不见下文,这才转过眼询问地看过去。发现高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微有不悦地皱起眉。

笑意淡淡在高幸的脸上泛开:“大人想起我来了?”

上一次在国子监,他亦如是说过同样的话。

宦官这个群体在梁国的身份很微妙,他们是宫内的侍从,又因深得皇室们的信任,许多见不得光的事都经由他们操作。在前梁时期,宦官的势力俨然超过部分小朝官,成为他们争相巴结的对象。

李嘉倒真想认识他,但…她摇摇头,表示在她的记忆中并没有他这号人物。

高幸仍是轻轻一笑,笑容模糊,看不出有遗憾或者是不满之类的情绪,他恭敬地欠身道:“主人令我保护大人前往燕国。”

“不要。”李嘉鼻尖一皱,断然拒绝。

高幸朝她走近一步,凤目攒着若有若无地笑:“大人三思。”

他是在威胁她!李嘉蓦地抓紧轮椅,咬得唇色发白。

树梢上栖息的鹂鸟啼音婉转,在这片使人窒息的寂静里格外的孤独。

良久,李嘉松口妥协:“好。”

高幸眼角余光扫过她紧扣在轮椅上的五指,眸里波光闪动,朝着李嘉拜了一礼:“以后公子便是我高幸的主人。”

回去马车上的李嘉一直保持在低气压中,萧和权的心情比她更压抑,趁着晚间在平原郡休整的功夫他溜到了李嘉的房间内。

李嘉跪坐在灯下,不说不动,如片凝固的阴影。

萧和权摸过去,一看她的脸色,满肚子的恼火卡在了嗓眼。与李嘉面对面呆坐了会,憋出一句很俗气的开场白:“吃过了么?”

李嘉似是突然被他从怔愣中唤醒,呆呆地看了他一眼,呆呆地摇了摇头。

萧和权望着她呆板的脸,心痒难耐地大胆摸了上去,揉了又揉:“那我陪你用晚膳!”

“好。”李嘉罕有地没一巴掌拍飞他,点点头。

小白眼狼没精神啊,萧和权望了眼伫立在门外的那道人影,眼中闪过道利光,倏然站起身:“走!小爷我带你出去喝酒!”

“…”

两人出门时,高幸本欲跟过去,但看到李嘉冷漠的脸色时刹那止住步子,朝着萧和权一拜:“劳将军代我多照顾我家公子。”

你家公子?!占有权的动摇让萧和权身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嗖地炸开,剑身噌地拔出鞘。

李嘉木然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不轻不重地咳了声,萧和权不理,她伸手牵了牵萧和权的衣袖。

萧大汪的命门被戳她这个小动作戳了个正着,尾巴软软落下,冷冷瞥了眼高幸,蹲下身屁颠屁颠地帮李嘉套鞋袜。

平原郡仍在梁国国境内,临近北方,这个季节春夜仍是料峭难耐。萧和权用李嘉的银鼠灰氅把她包了一层,仍觉不够,又麻利地解下自己的披到她身上。严严实实地裹好了李嘉,他方推着她咯吱咯吱地压过残雪沿街而去。

街上铺子关门的关门,收摊的收摊,仅有风中酒肆一点火光摇晃在遥远的雪夜里,温暖得引人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