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这小子胆子倒真是大的很。”审问李嘉的刑部官员翻着卷宗,连连摇头:“我要是你啊,侥幸捡回一条命还不躲得山高水远过一辈子。竟然哪处是死路就往哪处钻,是说你艺高人胆大呢还是猪油蒙了心不长眼?”

“怎么说话呢!”旁边的官员用胳膊肘捅了下立场偏颇的同僚。

“有什么大不了?”那官员嗤了声:“他这是板上板钉上钉的死罪了,还怕他出去嚼舌头?快快,说你入朝为官的企图。”

这种审讯从李嘉入狱起已进行了三日,应是背后有人关照,严刑逼供倒是没有,就是不给睡不给休息,没日没夜地轮换着人审她。李嘉耐性向来好,刑部这些官员换了好几拨愣是没从她口中撬出一个字来。

她的脸色越熬越白,精神却仿佛越审越好,思路清晰,口齿伶俐,轻描淡写两句话便将审问人堵得哑口无言,瞅着她那样子,简直是以此为趣了。

这么不给面子,刑部的大人们很恼火,但上面偏生又交代下来,打不得骂不得,一根头发丝都不能碰。只得每日继续到李嘉跟前给自己添堵,这到底谁审谁啊?

蹲大狱期间,来看李嘉的人寥寥无几,几乎为零。从舒州赶回的李谆一只脚才跨进刑部大门,就被他老子提着耳朵拎回家中。

“你小子在军中和那帮糙汉混得脑子也不好使了?现在的刑部是你能去的?你有几斤几两重,你自己还不知道?”

“捕风捉影的事这不还没查实么?!”李谆吼回去:“你看李嘉那样子像谋反的么?五品官!双腿还有病!整一药罐子!他谋什么反?他吃撑了啊!爹你怎么和那些个老不死的墙头草一样了,还是你和崔家那□臣同流合污了!”

李父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直戳他脑门:“关键不是他能不能谋反,而是谁要定他这个谋反之罪!你在军中不了解朝里的事,现在朝里争的最厉害的是谁,前两天中秋陛下说了什么你忘了吗?陛下要把镇海节度使给靖王,你说太子能罢休么?李嘉是站在哪一队你还不清楚?儿哟,你可长点心吧!”

李谆抱着脑袋左躲右闪,忽地站住不动怔怔地问:“你说李嘉的事是太子拿来对付靖王的?”

“你说呢!”

“那我就更不能眼看她平白担着莫须有的罪名了!”李谆跳起来:“我去找…”

“找找找,找你个头!”李父气得吹胡子瞪眼:“太子要收拾个人,你能找谁!你自个儿不怕死,看看你爹再看看你娘再看看…”

“老爹你那些如花似玉的姨娘们就不用给我看了吧…”

“你个王八犊子!”

“我是王八犊子你是什么!”

“来人,给老子把这逆子关起来!没我的话别放出小黑屋!”

“…”

李嘉现在的情景和当年的谢家如出一辙,连耿直刚正的常梦庭对此亦是缄默不言,谢家之后这短短一句话足够太子在上面大做文章。作为被针对的对象靖王更是没有任何表态,显然李嘉已成为一枚弃子。

襄王倒是派人暗中与李嘉接触过,无非是来探她的底,问她究竟是不是谢家后人。

李嘉坐在冷硬的床板之上,闲着无事捏了两根稻草编着玩,头也没抬回道:“是与不是有区别么?”

襄王心下一凉,李嘉这答案自是不言而喻了。

要不要保她;或者换句话说,李嘉如果因此获罪死了,那他与她的交易世间就再无知晓,他自此还是那个默默无闻的闲散王爷,仍可安稳度日。李嘉值不值他去和太子撕破脸呢?

每个人各怀心思,只有一人坚定不移地想要冲破一切阻隔来见李嘉。那个人自然远在万里之外的新任平南王——萧王殿下了,哪怕阻拦他来梁国的人是他的顶头上司…

“和权,朕初登大宝,而权氏余孽尚未剿灭殆尽。这段日子还要你多费神哪。”

“和权…”

和权和权,和权!萧王殿下被烦得直接称病告假在家,小包袱一打就准备连夜走人了。

这回拦住他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柴小王爷。

“你就算去了又如何,这是梁国内政,你掺合进去岂不更坐实了李嘉他谋反的罪名么?”柴旭一上来即蛇打七寸地捏住了萧和权的软肋,萧和权急着去梁国,无非是担心李嘉:“李嘉的智谋你也见识过,他既然选择参与梁国的皇位之争中,必然有把握全身而退。”

缰绳把萧和权的掌心勒得发白,许久他道:“我不去的话,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她再会谋算,再是聪明,在我这她只是李嘉,是我必须要保护着不受一丝伤害的一个人。”他抬起头看向南方:“救与不救不说,至少我可以陪着她。”

“陪她一起死?”

“老子最不怕的就是死。”萧和权套上马具,顺顺马鬃:“我不在时,你帮我看着些。若是陛下问起,就说我去彬州养病了。”

柴旭无可奈何叹道:“英雄遇美人,总是气短。李嘉她还不算个美人。”

“我媳妇哪里不美了!”

“王爷!陛下下旨要您即刻入宫!”

牢中不见天日,时间过得似乎格外漫长。除了审问的官员外,李嘉见不到一张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看来这次她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理智上知道不可能,但李嘉的心底始终抱有一丝莫名的奢望。

萧和权应该已经听到她的消息了吧,他会有什么样的举动呢?

如果是她的话,刚刚平定权禹的叛乱此刻说什么都不会离开汴梁,一为防阴沟里翻船,防止权禹余下的势力咸鱼翻身再来;二是这个时候万不能给新帝反口咬自己的机会。

扫除余孽,压制皇权,是萧和权的当务之急。

李嘉一条条分析完,发现自己的心情无法控制地一路下滑。她没指望萧和权救得了自己,可她又指望萧和权来救自己。她深深地叹下一口气,以前的自己绝不会有这么矛盾而荒唐的想法。从没谈过恋爱的李大人心想,这大概是痴呆症发作的前兆吧。

不知熬了多少个日夜,李嘉终于获准放回牢房里休息。梁国自持“礼仪之邦”,即便是刑部大牢,收拾得大体也算得上整齐。因是在押重犯,李嘉还有幸得以享受一间单人牢房。回到牢房后,她向狱卒讨了一盆清水又要了一把木梳与洁净的方巾,待狱卒拿来后却见她将清水端到了牢房的旮旯里,将要来的方巾平铺在水面上挡住灰尘。然后将梳子小心地放入袖中,双手揣在怀中靠在轮椅上打起了盹。

这么多天不眠不休地审问,再好的精神也垮了。

要了东西又不用,狱卒看着李嘉的行为匪夷所思,怪人,怪人。

半夜,月入浓云,久久不得出现。刑部大牢里外悄声一片,本该巡守的狱卒也不知躲哪个角落里鬼混去了,刑部大牢重兵把守,只要不是想不开,没人会半夜来这鬼地方。

李嘉被重点关照地关在个偏僻角落里,更是鬼影都不见一个。有规律的呼吸声一高一低地从牢房里传出,从傍晚到现在,李嘉都没有醒过来的征兆。她实在是太累了,连烧灼在胃里的饥饿感都不能将她从熟睡中唤醒。

风从天窗里吹下,墙壁上彻夜燃烧的烛火忽地闪动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仿佛前一瞬不曾有一条黑影从它面前掠过。

贴着墙壁疾行的黑影一晃跃到牢门前,栓在门上的大锁咯吱一声落下,声音轻轻细细的像声老鼠叫。歪在轮椅上的李嘉并没有因此而惊醒,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下,仍沉浸在不知是喜是悲的梦境中。

两道黑影观察了片刻,确定周围再无旁人,其中一个举起右手比划了个手势。另一人点头进去,留着这个在门外以防意外。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显然一个人就已绰绰有余。

那人踏入牢房的一刻,手里滑过到雪亮的光芒,那是柄匕首,锋利到足以一刀割断李嘉的喉咙。

如果李嘉没有醒来的话…

匕首举起的刹那,李嘉毫无防备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清醒得哪还有一丝睡意。

黑暗中刺客看不见李嘉脸上的神情,但丰富的经验让他敏感地察觉到对方呼吸的变化,当下手中匕首以迅疾的速度刺向李嘉的喉咙。

匕首刺下的同时,一抹冰凉亦扎进他柔软的心口。噗呲一声,溅起几滴温热的液体。

此声后牢房里再无动静,门外人察觉不妥,登时提高警觉闪入房内。牢房正中坐着一道模糊人影,而他脚下躺着的是具毫无生气的尸身。那刺客想也未想,当即赴以全力直扑向李嘉,却未注意到一条粗影犹如脱弦之箭直射向他。

一击必中。

火花一闪,李嘉笼着黄豆大的一粒光芒,脸庞影影绰绰。

“好了。”

随着李嘉这句,小白勒紧的蛇身缓慢地松动开,吐着信子的嘴边滴着鲜血,落在它白如银雪的身子上,透着股诡异的妖冶。它回头舔去那些尚留着温度的血液,讨好地用尾巴蹭蹭李嘉。

李嘉拍拍它的尾巴,慢慢地转着轮椅到角落里,弯腰去拿盆中的帕子。才握住一个角,柔软的手绢便从颤抖的手指间落下,亲手杀人的恐惧感给她带来的影响完全超出了她的预估。刀刺入人体的钝感,血液溅在脸上的温度,让她恶心得忍不住作呕。

这么不寻常的动静已引起了牢房中其他犯人的注意,不多时牢外远远响起吵闹声。李嘉逼着自己镇定下来,逼着自己用那双仍在发抖的手拧干帕子,一寸寸擦去脸上,手上和衣上的血。

在她将将遣走小白,大队人马蜂拥而至。

“这、这是…”衣冠不整赶来的刑部侍郎迷茫中又带有惊恐的表情很到位,李嘉给他的演技打了个九分,只见他眼睛瞪得老大:“今晚值夜的是哪些人?!!李嘉啊,你没事儿吧。”

李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的面部表情,慢吞吞道:“受伤是没受伤,但,我有点儿饿。”

众人瀑布汗,面对这么血腥残暴的场面你居然还感到饿?

刑部侍郎眯着眼仔细地打量了下李嘉,再怀疑地看了眼门外地上的破锁,忽而道:“这些人不会是来劫狱的吧?”

“然后我因为坚贞不屈死活不被劫所以杀了他们?”李嘉淡淡反问,似笑非笑地看着侍郎:“大人平时就这么草菅人命的?”

“…”刑部侍郎脸上青青紫紫,活像被人重重塞了一拳,谁说这个李嘉嘴笨口拙的,这特么在逗老子?!片刻,重新建起脸皮厚度的侍郎大人像啥也没发生一样挥挥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们还在看什么!还不快把这…尸体拖下去!”

“大人,外头来一队内侍…”

“宦官?”刑部侍郎一愣,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消息这么快就传到宫里了?”一言既出,发现有所不妥,立即看向李嘉。

李嘉似什么也没听到般,兀自拿着帕子擦去袖口的血渍。

刑部侍郎咳了声:“我去见见…”

“不牢大人走动了,还是小人来见大人吧。”身披黑斗篷、足踏金靴的高幸从灰暗的甬道里走来,吟吟笑道:“陛下命小人接李大人入宫面圣,有劳大人放个人了。”

“侍郎擦了擦额角的汗,心惊胆战地问:“陛、陛下?”

“正是,大人不信的话小人这有…”高幸好脾气一笑,探入袖兜中。

“信的信的!”手伸到一半被刑部侍郎连摆着手阻止,侍郎陪着笑道:“公公请便就是!”

“一个宦官至于这么谄媚么?”李嘉凉凉的声音飘来。

“…”侍郎大人暗暗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冷静冷静,千万不要冲动地去掐死他!

出了大牢,李嘉长叹不休:“你来得可巧,否则我真害怕这侍郎大人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公子会怕?”高幸明显不信。

李嘉状作害怕地摸摸喉咙:“那匕首差一寸就切进我喉咙里,你说我怕不怕?唉,吓死我了。”

李嘉难得开次玩笑,高幸知道她是在故意转移杀人留下的阴影,笑了笑道:“今晚公子累到着了,先歇一歇吧,待会还要见陛下呢。”

李嘉默了下,轻轻嗯了声,靠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

高幸一边时刻注意车外情形,一边分出些神留意李嘉。本来坐着的那道身影渐渐缩成一团,双肩夹着脑袋埋在膝盖上,微微地晃动。高幸注视着那个角落,在自己没过神时手已伸了过去…

却没有落下,悬停在李嘉的头顶,最终在她发现前收了回去。

马车抵达宫门时,李嘉已宛然如常,平静的脸上找不出一丝异常。仪容服侍稍作整理,便由高幸领着行向灯火如昼的延英殿。

延英殿中,仅有疏疏人影。

高坐龙椅的自是梁帝,站立其下的分别是太子、靖王与襄王三位皇子,至于其他人则是几位朝中要臣。在这些人中,有个人非常显眼,那便是已升为右相的崔丘家的公子——崔慎。这位公子爷虽年纪轻轻已位居四品大员,但论资历怎么也轮不到他参加这种机密会议啊。

左相李儒看了好几眼他,露出个深深笑容,崔丘被他笑得有点冷:“左相为何这般瞧着犬子?”

“啊,没事没事。”李儒打着马虎眼。

崔丘在心里呸了一声,这只老狐狸,定是知道些什么。

诸人从好梦里突然被拽到宫中,各个皆是副莫名之色,等了半天又等不到梁帝发话,耐性最不甚好的常梦庭率先忍不住了:“陛下深夜传召微臣,不知所为何事?”

梁帝似从瞌睡中惊醒,扶着脑袋缓了好一会,才看清发话人:“老常啊,朕就说谁那么大的狗胆敢这么和朕说话。”

“…”

常梦庭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遍话。

“哦,朕找你们来是为了李嘉那件案子。”梁帝听完内侍耳语,点点头:“你们瞧,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宣他进来。”

众人的目光瞬间齐聚向大殿门口。

48、【肆捌】

上一次李嘉见梁帝,还是在去燕国之前,隔着一排排官员瞧着不是很清楚。现在走近瞧见了,她向上悄悄撩了撩眼睛,发现梁帝脸色黯淡无光,里外透着股死气。上了年纪的人一旦出现这种面相,说明离驾鹤西去也不远了。

怪不得太子和靖王都急了,也怪不得,会急着召见她来。

“听高幸说今晚你那来人了,可伤着了?”梁帝的和蔼令除了李儒外的其他人皆倍感意外。

这个开头似乎不太妙,崔丘心一颠,父子两人互换了个眼神。靖王眉尖耸了耸,镇定之色下有了那么一瞬的犹豫,要不要保一保李嘉。

“谢陛下圣恩,微臣无碍。”李嘉伏在地上毕恭毕敬道。

“起来吧,坐着看你费劲的很。”

早有宫人端来软椅,掺着李嘉将她扶了上去,李嘉又是低头谢恩。

皇帝的偏向让崔氏父子的脸色很不好看,而皇帝不发话这个时候他们又不能开口,崔丘不得不向前方的太子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太子的神情纹丝未动,只是微微压低唇角,顺着梁帝的话,沉色接道:“谢衣,你以罪臣之身冒充李氏中人潜入朝内,今夜那些歹人得以轻易潜入刑部大牢是否也与你有关?”

说了两句话,梁帝的眼皮又慢慢垂拉下去,对太子的质问充耳不闻。太子底气更足,负手挺胸,面带薄怒:“李嘉!本宫问你话,你为何不答!可是心中有鬼?!”

“太子恕罪,非微臣不答。”李嘉似才被他这呼声惊回神,从容道:“只是这莫须有之事,微臣不知从何说起啊。”

太子没料到到了御前,李嘉竟然还有这胆子睁眼说瞎话:“放肆!人证物证俱在,你竟还想矢口抵赖!”

龙椅上的梁帝似已昏睡了过去。

“人证在哪?”李嘉悠悠问,这太子演戏还演上瘾了,直把殿堂当公堂。

崔丘一巴掌拍在儿子背上,崔慎踉跄了步出列,阴郁地看了眼李嘉道:“原在太学时李嘉他便冒充陇西李氏,后才被人揭穿身份。”

“微臣冤枉!”李嘉立刻高声喊冤,为自己辩驳:“微臣从未说过自己是陇西李氏之后!”

崔慎倒是没被李嘉唬住,抽出一卷抖开:“经臣调查,发现李嘉在来金陵之前一直长居广陵。而这是臣从广陵郡亲自取来的证人口供,证明李嘉在广陵时便居住在谢家旧宅附近。”

“谁知道是真是假。”李嘉正眼都不给一个。

“…”崔慎气结:“李嘉你不要太无耻!!!”

“陛下在上,崔大人谨言慎行哪。”李嘉像模像样地好心劝道,随后微微敛起神色:“既然崔大人提起旧日太学之事,那李嘉也不得不言。当初崔大人在太学之中百般针对李嘉,与李嘉不睦已久。今日诬告乃罪臣之后,是否也掺杂了崔大人您的个人私怨在其中呢?”

“李嘉你血口喷人!”崔慎大怒。

“血口喷人的是崔大人吧。”李嘉冷然道。

“陛下和本宫还在,李嘉你莫太放肆!”眼看崔慎不敌,太子适时发话给他撑腰:“别忘了你犯得可是株连九族的谋反之罪!”

李嘉露出一丝惶恐之色,低下头来。

“皇兄,父皇还没发话,现在给李嘉定罪,为时太早了吧。”靖王插嘴道。

一提皇帝,太子脸色顿时一滞,怒目直视靖王:“这事实确凿…”

“靖王所说有理,李嘉定罪与否,还是等父皇下论断吧。”一直沉默的襄王突然说道。

不仅太子大吃一惊,连靖王也疑惑地望向襄王,他不是向来站在太子这边的吗,为何突然帮着李嘉说话?太子拢在袖里的手忽的一握,看看襄王又看看李嘉再看看靖王,像是明白过来什么,脸色难看得要吃人似的。

好一个深藏不露的襄王,没想到他竟在身边养虎为患!

李嘉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襄王这一开口算是彻底暴露和太子撕破脸了,再回头已没有办法。她倒不很担心太子,就怕梁帝看出她和襄王“勾搭成奸”谋划些什么。

老臣们看着几个皇子掐来掐去,各个聪明地保持着安静,这时候谁开口谁倒霉。一直置身事外的常梦庭这时候看了眼李嘉,发现李嘉淡定地像个事外人,一张平静如水的脸上瞧不出任何端倪。李嘉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淡淡看来,接着笑了一笑。

这一笑让常梦庭第一次感觉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竟有那么一丝可怕。

最郁闷要算崔丘了,本想帮着太子打压李嘉来剐靖王一层皮,没想到李嘉是个油盐不进的主,现在襄王和靖王都开口了,要再借机闹出点事儿就难了,搞不好自己还反惹了一身腥。

“说完了?”梁帝一开口,君威无限,场上一片肃静。皇帝睡眼眨眨,看向崔慎:“你说的可都属实?”

崔慎本来气势十足,结果被梁帝这一问问得有点心虚,踯躅了须臾道:“回禀陛下,臣万不敢冒欺君之罪!”

崔丘忙帮衬着儿子道:“陛下,老臣也不敢拼着身家性命平白诬陷个五品小官啊!”

太子跟着添把火:“父皇,这李嘉乃谢家之后却隐瞒性命入朝为官。即便不论他有何居心,这欺君之罪也难逃其咎啊!”

“欺君之罪,都是欺君之罪。”梁帝喃喃地念着,龙目垂向太子:“欺君之罪,该当何处?”

太子一看有苗头,马上回到:“回父皇话,当处极刑!”一边儿得意地看向李嘉,即便李嘉是无罪的,但以他对梁帝多疑之心的了解,也不会因为一个可能是谢家后人的李嘉来问罪身为太子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