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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俞祈安为自己设计的最快的路,在两年内通过法学大专的自考,找份得体的文职工作,然后继续考本科和司法考试。拿到执业资格后,人生可以完全不同。

“听说司法考试很难通过,你能行吗?”

俞祈安翻个白眼,“连谱都不会看的人别在这里说唱歌是梦想。”

赵子竣帮她把书垒好,“要不我帮你在我爸公司找个工作?”

俞祈安有些意外。

赵子竣顺手收拾桌面,“太乱了。”他抬头看了眼发呆的俞祈安,“也算感谢一直以来你对我的厚爱。”

免了吧,俞祈安把他推出门外,“不要打扰我看书。”

“喂喂…你还没告诉我跳楼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俞祈安不知道。发生得太快,似乎还没来得及害怕,已经到地上了,就好像人生,好不到哪里,但又没到要死的地步。她把书反扣在桌上,现在是22岁,到30岁之前要一门门功课考过来。可如果不跨出第一步,再过十年情况只有更坏。

垃圾!

她越来越觉得平静交的一帮朋友都是垃圾,比如欠债不还钱,拿两张演唱会赠票抵债。

“咦,舒幸的演唱会?”程莉老实不客气顺走一张票,“既然是你的偶像,我去捧个场。”

喂,一张票要算250元,想白拿?垃圾!

这是俞祈安第一次听演唱会。票上说七点半开场,但程莉出门时磨蹭了会,她们迟到了。

“演唱会迟到而已,最多少听开场曲,干吗黑着张脸。”程莉拉她坐下。

“尊重时间的人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你的偶像不也迟到了,台上半点动静都没有,我看起码要八点才能开场。”

等到八点,台上仍然不像要开场的样子,俞祈安决定走了。没意思,浪费时间,她本来不该来,所谓把音乐当理想的人,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想的是成名后的种种好处,利用天赋的外表和嗓子走捷径赚快钱。

“既然来了就等下去吧。”程莉在背后嚷。

俞祈安只当没听见。刚走到最高的那层台阶,灯光猛地暗去,鼓点响起,全场爆发出阵阵欢呼,“舒幸!舒幸!!”

有那么值得期待吗?俞祈安双手抱在胸前,反正四周一片黑暗走也走不了,听听他唱得怎么样。她不像这帮没头脑的家伙,把感情投射在陌生人身上。

鼓点密集地砸下来,俞祈安做个深呼吸,她的心跟着鼓点跳得很急,已经到喉咙口了。

几乎到她快受不了的时候,台上灯光刷地又亮了,主角站在舞台的中央,低着头,像没听到周围海啸般的狂呼,右手一刷,滑过吉他的弦,“嗨~~”

明亮的嗓音激起更响的回应。

俞祈安呆呆地扶住椅背,人的声音可以这样吗?像小提琴般纯净华丽。

“果然不亏是你的偶像,很值回票价。”终场后程莉喋喋不休,“你怎么了?有没有又想唱歌?你说过你的理想是当他的合音。”

俞祈安还沉浸在演唱会的气氛中。她竟然哭了,一边跟着唱一边流泪。那些歌,简直是唱给她听的,被迫接受的人生,找不到出路的悲哀,每一天鼓励自己鼓起勇气,却也明白再努力也没办法摆脱现在的处境。

她喃喃道,“是的,我想唱歌。”

哪怕走调,仍然想大声地唱出来。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她抬头看向天空,暗蓝色中只有几颗星星在闪烁,旋律仍然在心中回响。

把所有的心情唱出来,无论成功失败,都用歌声来排解。

俞祈安默默地对自己说,我要学唱歌。

第一步,钢琴。

“小姐你算想对了。钢琴是校正音准最好的工具,多听琴声有助于找到音准。”琴行老板向俞祈安介绍,“珠江118M,8800,一点都不贵,特别适合你这种自娱自乐的钢琴学习者。”

俞祈安的手指轻轻滑过黑白琴键,清脆的琴声随之响起。“我再想想。”上次被平静的养母拿走了卡,剩下的钱不多了。8800对现在的她来说,是笔巨款。“课程费用怎么算?”

“一节课80元,预付10节课的钱,每周一节课。”老板看着俞祈安垮下去的脸说,“可以先上一节体验课。”

“我再想想。”

俞祈安匆匆走在路上,无比沮丧。对五音不全的人来说,音乐属于奢侈品,需要花比别人更多的金钱和努力,还不一定得到相应的回报。

这是什么?

她抬起头,倾听楼上传来的钢琴声,音符或而跳动或而泉水般流淌,越升越高,越跳越快。终于,音符变作坚定而响亮。

对了,吴望!

她三步两步跑上楼。

门开了,一条缝后是吴望那张无喜无悲的阴天脸。

俞祈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才是什么曲子?”

“蓝色狂想曲。”门关上了。

俞祈安目瞪口呆,她话还没说完呢,再敲。

门又开了,“还有什么事?”

“你可以教我吗?”

“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_^,推荐一下,《蓝色狂想曲》真的很好听。

☆、第六章 五音不全

俞祈安看着大门关上,大怒,不行就不行,话还没说完关什么门。

她退后三步,然后蹬蹬蹬上前,抬腿,一个沉重如苏式坦克的侧踢!

大门应声而开。

门里门外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又同时看向那把不牢靠的锁。

俞祈安学过两年跆拳道,经常被老师表扬动作如同舞蹈般轻盈,连木板都没踢破过一块。没想到换外壳后武力值直线上升,竟然有此成果。看着吴望目露恐慌,她微微得意,又有点羞涩,“对不起。”

大门洞开,俞祈安能看见房里的情形,也不能说脏乱,只是到处都是灰尘,地板上串串脚印,通往卧室、洗手间,还有厨房。“不白学,我帮你打扫作交换,怎么样?你干吗老看着我不说话,好歹我也算救过你。要不是我,你可能已经成新闻了。”多可怕,新闻标题说不定是过气歌星坠楼身亡,原因不明。

吴望看了看她,向旁边让开了些。俞祈安默认为这是同意的表示,毫不客气地走进去。除了琴凳外,她没找到其他椅子,而吴望也没招呼客人坐,只是站在那边默默看着。

怎么办?俞祈安卷起袖子,“今天我先帮你擦桌扫地,以后我每周打扫三次,你教我一小时。”

吴望仍然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俞祈安替自己打气,管他呢,不反对就是同意,“抹布在哪里?”吴望朝她看看,还是一付不说话的死相。俞祈安打了一段时间的工,已经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清洁工具,自己跑进洗手间,绞了块抹布出来,二话不说开始干活。

家具少的好处是清洁起来特别快,俞祈安快马加鞭打扫完,房间顿时换了个样。整个过程,吴望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俞祈安伸出手,在他眼前摆了几下,“喂,我走了。”

“小汤1。”

“嗯?”俞祈安不确定他说了什么。

“约翰?汤普森简易钢琴教程。”吴望想了想,“还是从古典学起,打好基础。”

俞祈安在书架上找到小汤1。

“妈妈,那个胖姐姐还在学小汤1,我已经849了。”

俞祈安转过身,背后的小不点朝她晃了晃手里的教材。

俞祈安虽然不知道车尔尼是什么东西,不过臭小鬼显摆的意思不用说了。得意啥呀,她用食指扯住眼角、小指勾住嘴角,往下一拉,舌头一伸。小不点的妈妈扑哧笑了,赶紧拉着孩子走,边走边说,“阿姨不喜欢人说她胖,所以别当面说,不礼貌,明白吗?”

得了,您这话也不怎么礼貌吧,俞祈安郁闷地想。也不清楚吴望是不是在捉弄她,看封面小汤好像给小朋友学的。

俞祈安搞了三次卫生,换来第一堂课。

吴望对钢琴的琴键和中央C解释了两句,然后说,“弹。”

弹?俞祈安摸不着头脑,呆头呆脑看着吴望。后者右手伸过来,拇指弹下去,跟着琴声轻声唱道,“do、1、2、3、4、do、1、2、3、4、…”

这样啊,俞祈安忍不住乐了,他念念叨叨的样子还挺傻的。不过他的手真好看,手指细白修长,尤其小指,比她的长出一截。这双手可以做手模,不过话说回来,除了他的光头吓人点,五官也算清秀,她用眼角余光瞄他。凑近了看,虽然是单眼皮,但睫毛又密又长,鼻子非常挺,嘴的型则一般,下巴上还有些胡须…

“你来弹。”

俞祈安学着他的样按下去,才两下吴望握住她的手。他皱着眉头从她的左手看到右手,“指甲太长。”为打工方便,俞祈安的指甲早剪短了。吴望伸出自己的手,“要这样。”他指了下指尖,“弹琴,用的是这里,手要立起来。”

第一堂课学到15页,俞祈安去琴行练琴,又遇到书店那个小不点。他脚够不着地,踩在小塑料凳上,弹得却是行云流水。

小不点走时还跟俞祈安打招呼,“阿姨,你慢慢练。”

俞祈安虚伪地笑,“谢谢。”等门关上,继续她的单手弹,并且嘴里打拍子。

对于跟着琴声唱谱,她也是相当的心虚,“我是不是五音不全?”

吴望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俞祈安见他这付模样就来火,双手十指同时敲下黑白键,巨响把吴望吓了一跳。他抖抖地看着她,让俞祈安突然不安,这眼神跟看母老虎似的。她打算勇敢地直面惨淡的人生,“我说,我是不是五音不全?”

吴望的视线移到谱上,“你有。”

俞祈安的心里,炸开了朵蘑菇云,说话声音都有点颤抖,“我能唱歌不?”

“可以。”

俞祈安一把抓住他,“真的?不骗我?不是安慰我?我唱歌似乎不怎么好听,虽然别人没跟我明说。你不会是听不出?”吴望徒劳地想扳开她的手指,无奈这个女人兴奋起来忘乎所以。“唉,我还是不要信你才好,免得空欢喜。虽然你会弹琴,可也没听你唱过歌。算了算了,我不能唱歌,用琴声唱也一样。”她甚至敲了敲她自己的脑袋,“不行不行,平静,我跟着你一起变笨了,居然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白日梦,她真想做舒幸的合声,在他的舞台上和他一起歌唱。

等兴奋劲过去,俞祈安冷静下来,看见吴望比刚才更加畏缩的眼神,“干吗盯着我?”

吴望小心地指了指头,不敢和她对视,“要不要去看医生?”她不就是平静本人,妄想症发作了?

“你…你才神经病!你想成名都想出了忧郁症!”

还没等俞祈安回神,她已经连人带谱被推出门外,背后的门嘭地被关上了。

“喂!到底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真的能唱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无论小提琴,还是钢琴,学的人的指甲都要剪得短而又短。-经常被老师批评剪得不够短的人哭着说。但是...他们专业人士的指尖真的不能细看...好比芭蕾舞者的脚趾,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已经失去原先的形状。--碎碎念,我们追求的是业余爱好...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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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为自己五音不全,但经过专业老师听后,才知道我有五音,只是音准不好、乐感差。

所以,不要轻易认定自己五音不全,请专业人士来评定。

说到歌唱,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有人在音准,有人在音质,有人在耳朵。

是的,最不能纠正的是耳朵。

乐感可以后天培养,音质可以后天训练。

只有耳朵,如果听不出音与音之间的差别,就很难唱准。

但是,哪怕耳朵不好,仍然可以弹琴,键盘乐器对耳朵的要求低。

☆、第七章 生活

吴望看上去蔫,生起气来毫不含糊,干脆利落地闭门不见徒弟。

俞祈安在他大门上贴了个条,谴责这种半途扔下学生的不负责行为。第二天她跑上去看,纸条粘在原地,没多一个字或少一个字。第三天,老样子,把她给气得又想飞起一脚。不过踹出去之前,俞祈安突然想到,自己好歹也开始学音乐了,怎能如此粗鲁。她悻悻然收回架势,决定在心上插把刀,忍。

满腔的义愤激使俞祈安走路虎虎生风,干活腾腾有声。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得到工作后的第一个投诉。

那天俞祈安上的早班,工作日的早班在八点半前最忙,急于上班的顾客大部分要求打包带走。轮到有位三十多岁的女顾客时,长龙停止了移动。俞祈安推荐了几种搭配,都被她否决了,“我自己看。”过了几分钟她还没定下来,排在第二位的男顾客嚷嚷着先给他下单,汉堡加咖啡。

俞祈安觉得插个单不差多少时间,啪啪啪地下单、收钱、备餐,没想到女顾客非常不满意,敲着桌面说,“小姐,我赶时间的,知不知道我一分钟值多少钱。”

多看了港剧吧,您?俞祈安腹诽不已,脸上却保持着笑容,“请问您要点什么?”

等人走了,她才笑出声,上了年纪就是容易把自身代入戏剧场景。

“什么事这么好笑?”负责备餐的同事问。

俞祈安转身拿汉堡,“中年妇女昨晚没睡好,早上找感觉来了。”她学舌,“小姐,我赶时间的。”

语音刚落,俞祈安背上挨了一家伙。那东西迅速掉落在她脚边,是杯奶茶,热腾腾淌了一摊,柜台后刚才那位女顾客横眉竖目,“你-你!”

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了个现行,俞祈安面红耳赤。

“什么素质!”对方满脸鄙夷,“难怪在快餐店打工。”

那个,劳动不低高低,只在于收入多少不同。俞祈安不服气,而且大姐你拿奶茶砸人,修养不见得好到哪去。相邻收银机的同事见情况不妙,连忙帮俞祈安说了几声对不起。

俞祈安看都不看她们,拿了拖把清洁地面。

她的样子招得对方更恼火了,“你们店长呢,我要投诉她!”

俞祈安拎起滴滴嗒嗒滴着奶茶的衣服下摆,“对不起,我不应该学你的话。但是你凭什么砸我,凭什么侮辱我的工作?”女顾客重重拍了下收银台,“就凭你先在背后说我,凭我说的是事实,你要有本事,怎么会在这里打工。”

她俩卯上了劲,旁边等着买早餐的人不耐烦了,“服务态度太差。”“现在的小姑娘都不是省油的灯。”“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值班经理过来处理,“向顾客道歉,再把这里打扫干净。”

俞祈安咬着下唇不吭声。

值班经理提高声音,“不服从管理?”

知道,记过,扣钱。俞祈安气得嘴唇发麻,双手直打哆嗦,没本事的人不分是非曲直,光压制自己的下属。她看见几个同事在值班经理后面使眼色,也明白不要吃眼前亏,别把小事闹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眼眶发热,对不起三个字在舌头上打滚,却吐不出来。

眼里的水汽越来越重时,俞祈安低下头,“我不干了。”

她逃也似地离开,含着两泡眼泪在街头小公园里坐了很久。

都说90后是拼爹的一代,但俞祈安自认除了唱歌不在行外,其他方面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没让父母操心过。没想到那些全建立在父母提供的生活上,她双手支在膝上,愁眉苦脸看着前方,怎么办?各种不顺利。

俞祈安刚坐下时,小公园里这一堆打拳的,那一堆跳舞的。等日头爬过树梢,阳光晒到身上,周围的老人换了拨,有抱孩子的,有跟着孩子跑的,她才回过神。

俞祈安抓了抓头,长长叹口气,回家去。

在楼下她又遇到上回的小猫。经过几个月,它长大了不少,但仍然瘦骨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