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表示十分惊讶:“于是段导就乖乖把二老领这里来准备讨好了?我操,哥们你行啊,我一直以为你俩在一起是你在下边的。”

卫鸿默默的笑了。

卫鸿的笑意充满了胜利者的得意。

经理忍不住一个寒战:“淫、淫荡太淫荡了”

卫鸿勾了勾小手指,然后俯在经理耳边:“我确实在下边——他在上边,自己动。”

然后卫鸿哈哈一笑,眉梢眼角洋洋得意,十分骄傲的大步走远了。

包厢里一张大圆桌,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坐着段寒之、卫鸿、卫父、以及卫母。

十分之诡异,并且十分之易燃易爆。

包厢经理亲自拿了菜单进来,点头哈腰的翻开给段寒之看:“来来来,您老点菜。”

段寒之却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合上菜单:“龙虾鲍鱼帝王蟹,鱼翅汤,焖山参,一溜儿全给我上来。那天老石请的毒蛇宴不错,那蛇还剩不剩?剩的话上两条来。”

经理看看边上,压低声音:“一条一万八。”

段寒之皱起眉:“上上上!有什么好说的!只要有就上!”

经理立刻啪的立正,丢给卫鸿一个“自求多福吧”的眼神,然后悄没声息的退出去了。

咔哒一声响,房门刚刚关上,卫父终于忍不住了:“段寒之,你这是什么意思?在跟我们老人示威,说明你有钱有地位吗?哦,你以为我们会怕你吗?”

“这有什么怕不怕的,”段寒之提起茶壶,满满的给卫父斟了一杯霍山黄芽,“大家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分什么你的我的。”

“谁跟你是一家人!你跟我们家卫鸿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母这时候也回过气儿来了,眼睛红红的附和:“就是就是!我们家卫鸿好好的一个孩子,现在老姐妹都跟我说从报纸上看到他!还看到别人骂他!你说你负不负责,啊,你负不负责!”

段寒之似乎有点无奈的放下茶壶,“当红一线男演员,有人夸有人骂,这不是挺正常的嘛。”

“胡说八道!明明那个谁谁,啊,还有那个谁谁谁,不是德艺双馨吗?再说他跟你混在一块儿,早晚要被人知道!到那时候他怎么办,两个男人搞在一起你们脏不脏!不给人当精神病吗!”

“那谁谁谁跟谁谁谁都是几十年老演员了,德艺双馨是正常的,您家儿子他才演了这几年,他还不到那境界。”段寒之低垂着眉眼,轻轻吹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话说回来了,同性恋被当成精神病那是早几十年的事情,现在社会谁管谁啊,又不是杀人放火,拿刀子去捅小学生。只要不违法乱纪谁管得上你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作为一个老教师,卫父简直要被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气坏了:“你,你胡说!身为男人不好好的成家立业传宗接代,却搞什么同性恋,这还不是病?!”

段寒之叹了口气,“放心,您儿子绝对不是同性恋,他跟女人也一样行。”

结果卫鸿一下子急了,赶紧站起身来:“寒之我没有”

“你坐下。”段寒之作势止住了他,“我阅人无数了,你什么性向我看得出来。你不过是在我这里被带成了这个样子,真逼你去成家生孩子,你也做得到。这不是背叛不背叛的事情,只是我想告诉你父母,我没把你带成个有病的人。”

卫鸿犹疑了一会儿,慢慢坐下了,但是又忍不住转向他父亲:“爸,我没在外边乱搞,也没什么病,我只是真心、真心的”

——真心的就是喜欢段寒之。

就是喜欢这一个人而已。

卫鸿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这个意思,用最直白的语言去说,他又说不出来。

“你乱说什么!再说看我不把你腿给打断!”卫父气得一拍桌子站起身,“好好的不去娶媳妇儿生娃,跟男人搞来搞去算什么!这种丑事传出去,我跟你妈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卫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卫鸿擦了擦眼睛,低声道:“我保证不乱搞,也不让别人知道。”

“怎么可能不让别人知道!你跟男人在一起本身就是病!我这次来就是要带你回去,老王家都跟我们说好了!他家姑娘小时候就跟你一起玩过,现在天天来我们家跟你妈唠嗑,还帮着做家务”

“我不想跟别人结婚!”卫鸿倔脾气上来了,“我这辈子也不结婚!什么年代了还传宗接代,找卫鹄去啊!”

卫母哇的一声哭起来:“你,你不结婚能干什么呀?怎么能不结婚呢?怎么能不生娃呢?我们都跟老王家说好了,都说好了”

卫鸿一拍桌子站起来:“你们什么时候尊重过我的意见?什么叫跟别人家都说好了,我不喜欢!我不跟她结婚,要结你们自己结去!我这辈子就喜欢段寒之一个人!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段寒之正准备喝令卫鸿坐下来,一听这话,噗嗤一声差点笑出声来,又赶紧板住了脸,声音听起来一下子就不对了:“卫鸿!给我坐下来!对父母不能这么说话。”

卫父正气得没有办法,一听这个,立刻就毛了,指着段寒之的鼻子骂:“你也知道父母,你父母在哪里?你父母教你勾引别人家儿子的?我都听人说了你们当演员的最乱搞,你们家没有家教,别出来祸害我们家儿子!我们家跟你们家有什么仇恨,你要这么祸害我们!”

“我们家?”段寒之跷起腿,悠闲自得的喝了口茶,“我们段家江南时代,不大出来做事,孩子都在家里教得很好,诗书作画养鸟戏曲,也不干其他的事情。我结不结婚他们管不着,他们的事情也不拜托我来管,咱们这里啊还是有事说事,别扯什么你家我家。”

正好这时候穿高叉绒线旗袍的服务员小姐进来上菜,当着别人的面,卫父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重重的哼了一声。

“来来来,咱们先吃饭。”段寒之亲自接过服务员小姐手上装在小白瓷碗里的鱼翅汤,先在卫母面前放了一碗,又在卫父面前放了一碗,“先吃了饭,咱们再来商量怎么办,——哎,您可别这么看我。食不言寝不语,这可是我们家从小教孩子的基本规矩,我可不是哪儿蹦出来勾引您家儿子的野妖精。”

段寒之风度翩翩的坐下去,万般优雅的拿起瓷勺,一小口一小口喝汤。那一举一动典雅无比,拍下来能直接拿去电视上放,名字就叫《段导教你餐桌礼仪》。

要是段寒之稍微表现出一点烟视媚行、娘们唧唧的妖精样儿,卫父还能拿出人民老教师的气场来予以正义的怒斥。可惜出身世族的段寒之几十年来早就混得刀枪不入、笑傲江湖,基本已经是个披着人皮的精怪了。

可怜我们光荣的人民老教师卫老人家级别差太多,根本就不是段大妖怪的对手。

第61章 交锋

吃完饭开车回家,卫父的脸几乎是青的。

段寒之把那司机打发回去了,自己坐在驾驶席上,一手随意搭着方向盘,一手弹出一支大中华:“老人家,来一根?”

卫父重重的哼了一声:“拿远点,脏!”

段寒之淡淡一笑,别过头去,也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段寒之把黑色宾利停在车库外边,然后一边打电话叫关家的司机来拿车,一边替卫父打开车门。谁知道卫父这边下车那边顺手就推了他一把,段寒之踉跄半步,卫鸿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把他扶住了。

卫父冷冷一哼:“作孽!”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走远。

卫鸿僵了一下,却不说话。

电话那边关烽敏感的顿了顿,问:“没事吧?你跟谁在一起?”

“没,”段寒之挑起一边唇角,半笑不笑的样子,“没事。”

段寒之家房子落座在一家黄金地段的别墅小区里,朝向、大小、设计都没得话说,在内部装修上绝对体现了段寒之的个人风格,可以说当初在搞装修的时候就没考虑过有朝一日他会和别人一起住在这里。

“这房子是谁买的?”卫父绕这别墅花园的门转了一圈,才不疾不徐的开口,语气中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段寒之一边拿钥匙开门,头也不回,淡淡的道:“我。”

“这,这多少钱!”

卫老爷子虽然很看不起“戏子”的工作,但是却知道他大儿子已经很能赚钱了。只是他绝对没想到著名导演的钱一般比演员要多,段寒之的身家是卫鸿的十几倍。区别只在于卫鸿会计划投资,而段寒之从不关心钱花在了哪里——他只关心他身体保养得够不够好,生活的够不够舒服。

老爷子认为,现在儿子已经被同性恋给勾引了,那么首先第一步就是要夺回儿子的心,另外还要保住儿子的财产不会居心叵测的同性恋给骗走。

段寒之知道老人家在想什么,这是非常世俗也非常正常的想法。哪怕是在男女之间,父母也会暗地里打听这些问题。但是就算这样,他还是忍不住在眼底闪过一丝类似于嘲讽的意味。

“我出道第八部影片的三分之一票房,是当时这座房子的市价。”段寒之打开门,大步走进客厅,“那个时候卫鸿可能还在上中学。”

最后一句话他可以不说的,但是他仍然忍不住说了。

客厅是段寒之的自留地——一个小型篮球场,他压根没打算在客厅里接待任何人。这明显超出了卫父卫母对于家庭布置的理解,卫母绕着篮球场走了一圈,忍不住责怪:“卫鸿,你怎么能把家里搞成这个样子呢,球场怎么能建在家里呢?太乱来了!”

卫鸿这会儿机灵了,立刻说:“妈,是我喜欢在家里打球来着。”

“看看这个,还有这个,电视机怎么能放在篮球场边上呢,万一打坏了电视怎么办?”卫母心疼的抚摸那座落地小型家庭影院放映机,“还有这么多碟子,你们搞这么多碟子在家里干什么?为什么都不放好?还有这张跟这张,都是一样的,哎呀这一套都是一样的!你们相同的东西买这么多干什么?不浪费钱吗?钱不是好赚的,怎么能乱花钱呢,真是的!”

“一套看一套收一套珍藏,其他的以后送朋友。”段寒之不紧不慢的道,“我楼上还有一间专业放映室,两座墙的碟,三千张。”他一把推开起居室的门去换衣服。

卫母张口结舌了半晌,忍不住回头数落卫鸿:“你们怎么能这样瞎搞!瞎搞!”

卫鸿对父母来视察工作这一点心里也不舒服,但是无奈那是自己妈,只得皱了皱眉强自按捺:“妈,我是演员他是导演,这个是工作,没办法的。”

“什么没办法!同样的东西买那么多张,怎么叫没办法?哎呀你从小就是,一点都不知道家里生活辛苦,想要什么就一定要,这么大人了还一点都不懂事”

卫母一边唠叨着,一边在偌大的房子里乱转,结果一不小心进了一扇半开着的门,段寒之正好脱下贴身衬衣,光裸着上半身准备换上长袖T恤,结果卫母正好撞见:“哎呀呀呀!”

段寒之更吓一跳:“谁?”

卫母惊慌失措,夺门而出,卫父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怎么了怎么了?”

卫鸿也跑过来一看,段寒之惊魂未定的抓起上衣囫囵一套,胸口还大起大伏着,“这,这”

“误会误会!他换衣服!”卫鸿赶紧把父母往外边带,“平时我们都不关门来着,平时没有外人来”

卫父却在这时爆发了:“什么叫外人,爹妈算外人吗?你亲生的爹妈倒是成外人了?卫鸿你小子,我们把你养这么大,你竟然给我胳膊肘往外拐!恶心!下流!我们哪点对不起你,你要丢尽我们卫家的脸?啊,你给我说清楚,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卫鸿张口结舌:“我,我一时口误爸,您这也太强词夺理了吧”

段寒之懒得介入他们家里人吵架,就不疾不徐的披上外套,坐在床边,抽出一根烟来点。谁料这场争吵他注定逃不掉,他四季衣物多,光出席正式场合的正装就装满了一柜子,皮货全都挂着,羊毛东西全塞在衣橱拐角,稍微好伺候点的棉质外套、上衣、牛仔裤就随便扔在地毯上,袜子围巾皮手套之类小东西更是东一只西一只。卫母一辈子收拾家务收拾惯了,忍不住又唠叨:“家里怎么能这么乱呢,你们都不收拾家里吗,总要有一个女人来做家务事才好!衣服也买的太多了吧,好端端的大小伙子两套换洗不就够了吗,要那么多衣服裤子干什么?真是太浪费了遭雷劈呀你们”

段寒之把烟一弹,慢条斯理的道:“伯母,这是我家。”

卫母一哽。

“这是——”段寒之顿了顿,眼角冷淡的环视四周地上,“我的东西。”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您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这里,对我的家横加指责?——我的家人,我情人的母亲,还是一个敌对者?”

卫母双手直抖,段寒之看着她的目光冷静到几乎冷漠的地步。

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出的优雅和高高在上,那种刻意的蔑视让人遍体生寒。他的每一个眼神和每一寸微笑都在不动声色的告诉你,他就是比你骄矜,就是比你生而高贵。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就是为了让你自惭形秽,让你无地自容。

段寒之平时不是这样。

这是他刻意的。

“不过,抱歉了,我从小就没学过怎么收拾衣服和整理家务,我的母亲终其一生也没有学会那些事情,因为都有别人来替她做。我看到的,听到的,受到的教育就是那样,所以我一辈子都不打算学会亲自去做这些琐碎的事情。”

段寒之把烟头在烟灰缸边上随意磕了磕,动作漫不经心,“如果您打算让我学会整理家务,那么请以一个家人的身份来教我。如果您不打算这么做,那么,您也没有资格对我的生活横加指责。”

他站起身,做了一个看上去很无奈的彬彬有礼的手势。

“抱歉,”他说,“不过我想提醒您,这是我家。我出的钱,我买的房子,产权证上是我段寒之三个字。这里是我的地盘。”

卫母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片刻之后,她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

“老卫,我们走!”她歇斯底里的捶打着卫父,然后连着过去拉架的卫鸿一起打,“我们走!走!带儿子一起走!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有没有王法了呀!”

卫父手忙脚乱,颤抖着手指指着段寒之,气得脸色通红:“你给我等着!我去找你们单位!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你们单位在哪?我去找你们领导!你给我等着!”

“你还说什么呀!这种丑事怎么能说呀!”卫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卫鸿去拉她,她就坐在地上死活不起来,“说了我们的脸面往哪搁呀,我们家世代清清白白的我们家可是好人家呀”

卫鸿深感头痛:“妈你可以了好不好?爸你先坐下,先坐下!”

卫父把他一推,也去拉卫母:“我们走!我们这就走,再也不管你了!孽种!混账的东西!”

卫母反而一边抹眼泪一边拍起大腿来了:“不行,把儿子也带走!一定要把儿子带走!带他去医院检查有什么病!不然我们可不能回去!”

段寒之这座终年安静的房子终于被吵闹声、哭叫声、捶打声塞得满满当当,也许方圆一百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段寒之耳朵里嗡嗡响,他听不懂的北方方言就像炸弹一样轰炸着他的耳膜,让他心脏一阵一阵的早搏。

“行了都省省吧,大冬天的人生地不熟,老头老太太能上哪儿去。”段寒之站起身,顺手把烟头在玻璃桌面上摁熄了随手一扔,“卫鸿,你给你父母整理一间客房出来。”

“你上哪儿去?”卫鸿在吵闹中挣扎着问段寒之。

“我的地方多了,”段寒之头也不回的推开大门,“你少管我。”

楼下花园门前,还隐约可以听见尖利的哭叫声顺着北风传来。段寒之走出花园,马路边上那辆黑色宾利还静静的停着,关家的司机站在后车门边,见他过来立刻欠了欠身,毕恭毕敬的打开车门。

“就穿这么点儿?”关烽裹着大衣,坐在暖气十足的车厢里闭目养神。

段寒之把自己深深埋进宽大的真皮后车座里,“出来得急,没顾上。”

“你脸色可真够难看的。怎么,短兵相接,谁赢了?”

段寒之冰白的脸上面无表情,眉梢眼角都沉沉的,就仿佛这冬天的阴霾的云一样,“——谁也没赢。”

汽车无声无息的发动,迅速沿着马路开出了小区。

“你上哪儿,到我家住两天?”

“少来了去找家酒店去。”

第63章 霏霏夜雨

段寒之是个宁愿亏负一世界,也不愿意亏待自己的人。他优哉游哉跑去相熟的五星级酒店开了间包房,然后招来一帮朋友打牌唱K吃烧烤,闹腾到晚上十二点多,那帮俊男美女们才陆陆续续被一帮大制作、投资人们领走。

石哥搂着美艳的新晋女明星,指着段寒之哈哈大笑:“你们也太没用了,一个都没被我们段哥看上!段哥今晚上没人伺候了,你们说这可怎么办吧?”

他怀里的美女娇声嗲气:“人家段哥才不心疼我们,人家才不好我们这一口呢。谁不想伺候他呀,他不要,能怪我们吗?”

“当然怪你们,你们呀盘儿不够靓,条儿不够顺,段哥能看上你们吗?”石哥喝得满脸通红,说话也粗声大气了很多,“老段啊,老段!难得你今晚有雅兴,我手下的孩子们你看中了谁,尽管说!包在哥哥我身上!”

段寒之被一群人围着灌,红酒白酒轮着喝,后劲特别的大,这时候几乎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衬衣扣子松开了三颗,连点烟的手都在抖,根本点不起来。石哥又凑过去,几乎贴着他的脸,哈哈大笑道:“你,你说!你说!看中哪个了,跟哥哥我说一声!保管送到你床上!”

边上一个英俊小生赶紧啪的一声点上打火机,给段寒之点起烟。

段寒之深深抽了一口,含混不清的挥挥手:“滚滚滚,都滚,老子我都看不上。都滚都滚。”

石哥碰了个硬钉子,但是也不生气,笑眯眯的搂着新欢亲了两口:“那我就不打扰你一个人孤枕难眠啦,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要去享受人生啦哎哟,扶你哥哥一把!”

灯红酒绿之下人们纷纷散去,渐渐的带走热闹的空气,只留下一地杯盘狼藉。

段寒之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静静的等那支烟燃完,然后踉跄着起身,慢慢走出包间。

他回到酒店楼上自己的房间里,猛地一下拉开落地窗帘。都市夜晚的空气扑面而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纷纷细雨,咸湿土腥的水蒸气带着彻骨的寒意,猛地一下子浸入到了他的骨髓里。

那烟酒气和脂粉气所构成的虚无的热切,好像一团轻浮而空虚的气体一样,在如水的夜风中猛地消散开来了。段寒之站在酒店房间的窗前,就好像独自一人站在了这座城市的虚空,彻骨的空虚和孤寂就好像涨潮时的海水,迅速而彻底的淹没了他。

也许这孤寂从来就没有远离过他。一开始那感觉就仿佛附骨之疽,后来渐渐的就缠绵于心血骨髓,自始至终折磨着他的心肺,让他孤立无援,让他茫然无措。然而,那缠绵不去的孤寂也是他所有欲望和幻想的来源,那渴望而不得的欲望点燃了他的灵感,爆发了他无与伦比的表现天份,让他在声光、色彩、旋律和韵味的混合交杂中倾其所有,描绘出一个个无与伦比的情节和一帧帧难以描述的画面。

他就像是盛开在午夜里的某种植物,在酒色和空虚中燃烧生命,从生命的灰烬中汲取养分,以自己的心肝和血气为代价竭力的燃烧,换取那刹那间即能凝固为永恒的灵感。

段寒之是个已经把导演当成艺术的人,大凡这种人天生在感知上比别人要求得更多,也更容易饥渴焦灼,但是他们都被迫于、或有意识的保持这种饥渴的状态。无法得到满足的表现欲望促使了他们更加淋漓尽致的创作,那是他们艺术生命力的来源。

段寒之低下头。

霏霏细雨中,街道边的霓虹灯焕发出迷离的光。一个人站在酒店楼下,抬起头,穿过雨幕来仰望他。

那是卫鸿。

刹那间他们仿佛站在一个世界的两端,在他们之间的雨幕和烟尘都渐渐淡开,人流散去不见,车水马龙,恍然成为静止的背景。

段寒之默默的注视了卫鸿一会儿,然后轻轻放下了窗帘。

落地窗后,半点灯光不见。

卫老爷子坐在房间里,听着卫母呜呜的抽噎声,终于忍不住发怒道:“别吵了!”

卫母的哭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更大更嘹亮的响起:“呜呜呜呜,我的儿子呜呜呜我造了什么孽哇”

突然外边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卫父赶紧冲出去,果然只见卫鸿站在门口。

“你,你到哪里去了!”卫父话一出口就发现儿子的情况不对,卫鸿基本不抽烟,很少喝酒,是个生活非常自律、习惯非常健康的男人。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喝得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在客厅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看上去悲伤得好像马上就要哭出声来。

“你这是,这是干什么?”卫父忍不住心惊胆战的数落。

“爸,妈,”卫鸿说,“我想跟你们谈谈。”

卫母冲出来:“你这是上哪儿去了?怎么喝成这个样子?快快快进来,不要站在那里,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

卫鸿一下子挥开卫母的手,虽然他喝上头了,但是这个动作却非常果断,非常坚定。

“爸,妈,对不起。”卫鸿声音极其的冷静,一点也不像喝多了的人,“我对不起您二老,但是我不跟你们回去,我要留在这里。”

卫母忍不住直跺脚:“你说什么!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卫鸿淡淡的笑了一下,“我小时候到现在,你们就一直说我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其实我小时候也疑惑过,我是真想做个好孩子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想的跟你们想的始终就是有不同。我尝试着听你们的话,但是我无法忽视我自己的思想和感情,我是个人,我有我的喜怒哀乐,我不想按照你们五十年代的人那样生活。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