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没看出邵王的意图也不能怪他,毕竟他还没自恋到被邵王请到府中,就能联想到做他家女婿。
高铭见让邵王说出了真正的目的,也就闭口不言了,扫了眼花荣,仿佛在说,这回你知道了吧?
他之所敢用自己来试探邵王,也是因为自信邵王根本看不上他,宣赞和花荣都有共同点就是都是习武之人,显然邵王钟爱武将,要是喜欢文臣,捉个进士还不容易。
现在问题来了,怎么能叫邵王打消这个念头。
慢着,没准不需要邵王打消念头,花荣的意见还没问呢,万一他想做郡马呢。
不过,不会吧……说好一起打光棍的呢?
高铭纠结的想着,接着就见低头喝酒的花荣,抬起头,对邵王道:“王爷想招女婿,可得擦亮眼睛,有的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当然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对方极有可能是个断袖,真的招了这样的人做女婿,就害了郡主一辈子。”
邵王惊愕,不会是你小子吧?否则你无缘无故提这茬干什么?
直勾勾的看花荣的眼睛,谁知道花荣根本不避,“而且这种人还不少,可能已经在您眼前出现过。”
邵王心里惊呼,没跑了,就是你!
有些话不用挑明,因为都不是傻子,但是说得这么明显了,就是傻子也能听懂。
花荣说完,瞄向高铭,就见他呆怔的眨了眨眼睛,显然也惊到了。
高铭含着一口酒,老半天才咕嘟一口艰难的强咽下去。
花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你这是在邵王面前出柜你知道吗?啊不,关键你不是啊,只是逃婚,没必要伤敌一千自伤八百吧。
花荣则表情淡定的看邵王,仿佛在说,不用怀疑,我就是你想的那样。
邵王心里大骂,你们两个,一个是喜欢别人老婆的花花太岁,一个是喜欢男人的断袖。
难怪你们是朋友,挺般配,一对小混账。
本王的女儿就是在府里养一辈子,也不会招赘你们两个的。
统统给本王滚!
“本王身体不适,不能再饮酒了,你们都回府去吧。”邵王大声道:“送客!”
酒席立即结束,邵王几乎是把这两个不着调的后辈给撵出去的。
然后就去找自己的女儿,惊慌的道:“女儿,真是好险,那个花荣是个断袖!”
普宁郡主自打和离了,就侍弄花花草草。
此时正在用剪刀修剪枝杈,茫然的看父亲,“花荣?谁?”仔细一想,记起来了,是打败宣赞那个禁军军官,“哦。”
邵王见女儿没危机感,忙道:“好险招他做女婿,幸好他算是有良心,自己透了底儿,要不然真叫做成了郡马。父王就说小白脸靠不住,还是找个阳刚……”
不等话说完,就见女儿浑身像裹了一层冰霜般的冷冷看他,“父王,难道你想招赘花荣做郡马,已经找他谈了吗?然后他告诉你,他是断袖?事情是这样吗?”见他父王不反驳,就知道猜对了,于是她当即就拿剪刀要戳脖子,“前一个郡马是丑鬼,这个郡马是断袖,父王,你直接杀了我吧,你不杀我,我就自己死!”
邵王一看忙上来夺剪刀,“快放下!快放下!”
普宁郡主哭喊道:“你再掺和我的婚事,我真就死给你看!你这么愿意做主,就做主我的丧事好了!”说着就要再戳脖子去死。
邵王忙答应,“好了好了,父王再也不管了,想嫁谁都依你的意思!”
普宁郡主这才放下剪刀来,邵王又好言安慰了她一番,才心惊胆战的灰头土脸的离开了。
等她父王一走,她就重新拿起剪刀,哼着小调愉快的侍弄起花草来。
她算是发现了,做孝顺女儿的时候,父王只会一味压制她,她日子过得痛苦。
但自打她作起来,闹他父王,一哭二闹三上吊,日子反倒好过多了。
——
回府的路上,高铭心有余悸的道:“你还说我什么都往外说,你也不遑多让。你瞎说什么,竟然暗示邵王你是断袖。不想做他的女婿,至于这样吗?”
“那你说说还有其他既不得罪他,又能叫他立即打消念头的办法吗?”
好像还真没有,“但是,我挺好奇的,娶郡主不好吗?你为什么要拒绝?”他说完,眼睛看向一旁,仿佛若无其事一般的问。
“我都没见过她,怎么能娶一个陌生人,我可不要盲婚哑嫁,心上人跟我越熟越好。”
高铭还是有点担心,“可是这里不是梁山,邵王往外说怎么办?”
“那岂不是更好,免得有人再来招赘我。我也不是那种怕别人说闲话的人。之前在梁山,咱们不是已经说开了么,只要问心无愧,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喜欢高铭,早晚有公诸于世的那天,提前叫别人知道他喜欢男人,没什么不好的。
“那万一你真正的姻缘听到你的传闻,也吓跑了,小心哭都找不着调儿。”
花荣自信的笑道:“不该是我的,我不要,该是我的,也跑不掉。”
本人都这么说了,高铭还能说什么,“那就跑不掉吧,正所谓乐观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差。”
——
高铭吩咐时迁侦察关于花荣的传言,幸好,几天过去了,并无任何传闻,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能邵王嘴巴比较严格,不屑于传小辈的闲话,花荣自称是断袖的窒息言论,至少没有大范围传播,皇家内部知不知道就不好说了。
高铭正在皇城司坐衙,脑子里还在盘算着他那个新建的建筑物的施工措施,哪里开门,哪里有暗道,笔下画着草图。
这时就见他的顶头上司赵楷走了进来,他立马站了起来,“殿下。”
今天这是吹什么风?竟然把郓王吹了,他一个月也来不了几趟,尤其最近更是没什么要紧事儿。
赵楷一进来就笑眯眯的看高铭,看着他浑身不自在。
“本王不在时可有什么不法之事?”
高铭想了想,最近没有什么不法之事啊,除了杨戬那厮刮地皮,可报上去你们也不管啊。
但要说是东京城内,就只有邵王府赶走了丑郡马这事。
高铭说道:“臣近日接到了许多暗报。城内有人传邵王府的谣言,臣已经派人抓了几个送到了开封府,交由滕府尹处置。”
这也是皇城司和锦衣卫最大的不同,明朝的锦衣卫有自己的监狱诏狱,抓的人可以自行审判用刑,但是皇城司就不行,抓到的人还得送到开封府去。
大体还是在国家法律的框架内行事的。
因此皇城司的名声要比另一个同行好上许多。
赵楷满意的点头,“不能任由谣言蔓延。”
高铭称是。
赵楷坐下来,像聊天般的笑道:“邵王府休了郡马,自然还得新找一位,皇叔最近在物色人选。”
高铭心道,您消息落后了,早就知道了。
就听郓王继续道:“邵王看中了花荣,想招他做女婿。”
消息还是落后,花荣已经是过去式了。
高铭安静的听着,盘算着要不要跟赵楷说花荣已经出局的事儿。
就听赵楷笑道:“不过,好像因为花荣是断袖,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花荣的事,你之前知道吗?”
高铭忐忑的想,难道赵楷怀疑花荣骗邵王?向自己求证,然后治他的罪吗?
他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必要的时候,他可以亲自下水做证人,也不能让花荣被问罪。
“知道,都是真的。臣之前不知道邵王的心思,如果知道,肯定拦着不让花荣过去,免得辜负邵王殿下的一片好意。”
赵楷听闻,竟然起身走到高铭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本王都懂。”然后就和他擦肩而过,走了出去。
敢情您老人家特意跑皇城司一趟就是为了求证花荣是不是断袖?不过好像也说得过去,毕竟涉及他叔叔和堂妹。
不过,什么叫做“本王都懂?”
懂什么?懂他为了朋友做伪证?
其实你们的谎言,本王已经看穿,只是不说破?
有的时候真的猜不透郓王在想什么,比他爹难伺候。
第90章
虽然花荣说他不怕断袖的传言, 但高铭还是派耳目探听城内的流言蜚语,发现并没有花荣的传闻,他才放心。
想想也不难理解, 虽然不知道赵楷是怎么知道的,但邵王不会蠢到四处宣扬再次给女儿物色个郡马,结果却是断袖的。
最想抹杀这件事的就是邵王本人。
总之,邵王府招花荣做郡马不成, 可能受到了打击, 彻底消停了。
高铭也没心思再在意邵王,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高铭正式开展自己的计划, 跟蹴鞠比赛一样, 第一步就是找场地。
地点就在烟月街街尾, 离李师师和崔念奴那里都不远。
这块地方本来都开着不大不小的两个青楼,只是姑娘质量不行,所以生意冷清。
现在能有高衙内出大价钱来买这两块地皮, 主人家能大大赚上一笔, 自然眉头都不皱一下,爽快的答应出让土地。
一手交钱,一手交地。
把地皮买下来后,就是进行大改建, 先将两个院子合并成一个, 开始正式施工。
找施工人员, 慕容彦泽最有经验。
慕容彦泽一听完高铭这计划, 欣慰的道:“你没让我失望,我就知道, 你只要回东京,肯定能带来好玩的, 不愧是你,我个人尤其喜欢一楼那部分,我已经想好叫谁来玩了,哈哈,一个都跑不了。而且,就算到时候皇上不喜欢,咱们也能开放了给普通人来玩,也能赚上一笔回本。”
高铭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就算最后建成了,皇帝不喜欢,他也可以选择对东京市民开放。
他可不是杨戬,有那么多闲钱,讨好皇帝不计较成本。
他高铭不一样,就算讨好皇帝,也是关心得失的,收益大于风险,最差也得持平。
“那就先练练手,如果成了,就建个十个八个的,躺着赚钱。”
慕容彦泽浑身是干劲儿,抱着肩膀憧憬地看着正在施工的工地,仿佛摇钱树正在拔地而起。
——
晚春时节,晌午十分已经带着几分夏季的炎热,高铭一下马车,又摇起了扇子。
花荣特意看他的扇面,“这次的画,怎么这么正常?”
以前的东方羊驼和东瀛霹雳兽难道不正常么,高铭懒洋洋的道:“最近事情太多,懒得在这种小地方费心思了。”
但是事情再多,也不耽误他和花荣在休沐日出来玩。
两人进了一家东京城内最大的一家相扑馆,票是花荣买的,算是他请客。
本朝相扑十分流行,军中尤其爱玩,甚至有专门的背嵬军,全是由相扑高手组成。
每年六月六前后,东京以举行相扑大赛的形式庆贺崔府君的诞辰,现在城内处处是大小相扑比赛,换句话说,哪有男人不看相扑比赛的。
六月看完相扑,等七八月就开始看蹴鞠比赛,夏天过得有滋有味。
高铭暗中感慨,还是东京好啊。
他看了眼身旁的花荣,觉得这和后世节假日看电影也没什么区别,只是电影院有男有女,而相扑馆观众多数都是男的,就是有女人,也是一看就如扈三娘那种有功夫在身的,没有大家闺秀。
这时,裁判走上擂台,念念有词,大概在参神。
接着就听周围的人炸了一般的喊:“任金刚来了!”就见后门处,走出来一个心口文着一只狰狞的虎头的魁梧大汉。
他身后还跟着数个花胳膊的大汉,都扛着牌匾,上面写着诸如某某年夺取某某擂台魁首,十分霸气。
这时有人又喊:“另一个也来了!”
另一个后门,走出来个精壮的汉子,他的排场就差了,没有纹身也没有打牌的手下。
“这人谁啊,小关索?以前都没听过。”
“呵呵,名不见经传,遇到任金刚,要是赢了,一战成名,要是输了,被打得很惨。”
“能在这馆里打比赛的也都不是普通人,得真有两下子。”
相扑界绰号和关索有关的非常多,比如小关索、张关索、李关索等等。
小关索上了场,等待对手上擂台。但是任金刚排场大,“部署”也就是裁判,亲自下场,说了许多好话,才姗姗上场。
高铭能看得出来小关索很紧张,可能是实战经验少,突然遭遇前辈高手任金刚,信心不足。
但高铭作为一个观众,只想看到精彩的比赛,其余都不是他考虑的。
就见小关索视线向场下看,似乎在找什么,然后应该是知道了,目光变得坚毅,等裁判一挥动竹批,作为开始的信号,他就率先发动了进攻。
任金刚也不躲避,也伸出双手朝他扑来,但小关索身形灵活,一闪身,就势将任金刚的脑袋夹在了腋下,任金刚憋得脸通红,挣扎不得。
场下都叫好,高铭也看得津津有味。
就在相持的时候,突然任金刚脚下挪步,做盘山之势,干脆抱住了小关索,就听一声力拔山兮的怒吼,在众人的惊愕声中,他竟然将小关索给举了起来。
原地转了几圈,越转越快,跟风火轮似的,然后一扔,就把小关索扔到了台下。
观众掌声雷动。
“哥——”突然,一个女子清脆的喊声夹在在掌声中响起。
高铭就见一个少女朝小关索的地方跑去,但还没等奔到地方,就被周围两个大汉按住,少女哭喊不止,已经快背过气去了。
观众席上见此情景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连任金刚也吃惊这个情景,问周围的人。
“听说小关索家是东京西路的,种了滩涂地,去年河流改道,农田都被冲走了,但赋税还得交,没办法就把他妹妹给卖了。今年小关索从外地回家才知道这事,就来东京找妹子,谁知道买他妹妹的人家一天一个价钱,每次比赛,都带他妹妹来,若是赢了,就直接把赏银拿走。没赢的话,他妹妹少不了挨打,陪那主人家的客人。”
高铭坐的离擂台近,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就是杨戬为了刮钱,将滩涂荒山都强行登记为耕地,叫百姓种田交税,害的许多百姓种了这种地,等河流漫灌,不仅辛苦一年什么都得不到,到头来还要欠债破产,卖儿卖女。
花荣也听见了,低声在他耳边道:“都是杨戬刮地皮。”
高铭绷紧嘴角叹气,汇成一句话:那个该死的太监,刮钱不管别人死活。
任金刚听了,当即道:“原来是这样,今天的利物我不要了,都给他吧。”
高铭心想这任金刚倒是个仗义的汉子。
“不可,这小关索妹妹的主人家是……”
说到关键的地方,怕人听到,故意压低了声音,高铭没听到,他就看向花荣,他应该能听到。
花荣在高铭耳畔告诉他,“主人家是朱冲。”
“朱冲?谁啊?”高铭觉得耳熟。
旁边立即有人朝他做个嘘的手势,恐惧的道:“你小点声,他可是苏州应奉局朱勔的父亲!你这么嚷嚷,不想活了?”
朱勔主持苏州应奉局,主要任务就是给皇帝运送花石纲,因此得到皇帝的宠信,朱家鸡犬升天,奴仆都横着走。
他老爹,自然更没人敢惹。
高铭心里有数了,原来朱冲是朱勔他爹啊。
别看现在朱冲家资无数,出门奴仆无数,前呼后拥。
但是年轻时候可是个穷得吃上顿没下顿的人。
后来在家乡快饿死了,跑出来闯荡,但已然很穷,但幸好长得不错,被一个老道看上,陪得老道很开心了,那老道就将几个药方给了他。
他回到家乡一卖,没想到因为药效极好,瞬间脱销,之后就靠卖这方子,积攒了不少财富。
后来蔡京被遍到苏州,他一下子就看准蔡京奇货可居,百般巴结,果不其然,后来蔡京重登相位,把朱家给带了东京。
尤其这朱勔主持苏州应奉局,专门在江南负责花石纲,不计钱财,不计后果,谁家有好石头,敢直接去抢,据说连人家坟地的石头都不放过。
朱勔在江南作威作福,但老爹却留在了东京城内,毕竟东京繁华,老爹得过好日子。
任金刚听到了朱冲的名字,也有迟疑,如果他现在替小关索出头,岂不是惹了朱家,那不是他一个相扑手能承担的压力。
他看到台下哭得伤心欲绝的小关索妹子,只吩咐周围人,“等一会将利物给小关索送去。”但对现场的情况他就爱莫能助了。
小关索被人从扶起来,挣扎道:“没事,我还能打。”
“哥哥,不用了,你不再管我了……”妹妹哭得泪眼模糊,“没有尽头的,赎身钱每天利滚利,你不要再管我了。”
押着他的朱家仆人揪住她就走,“走吧,你哥哥今天输了!”
小关索捂着肋骨抓住妹妹的衣袖,对朱家的仆人道:“我、我还能打,我去找部署通融通融,再给我加赛一场。”
“呵呵,你就别逞能了,回去好好养养,等下次吧,今天府里有客人来,免不了用到你妹妹的地方,她得回去打扮了。”朱家仆人嘿嘿坏笑两声,揪住小关索妹妹的头发就把人拎走,小关索追出两步,因为刚才伤得不轻,被其中一个使劲一推,就栽倒在地,爬不起来。
高铭就听花荣在一旁咯吱攥拳头,显然在强压火气,距离爆发的临界点不远了。
“够了!”高铭站起来,用扇子指着那两个壮汉道:“他们欠了你多少钱,说个数,我一次替他们还了!”
众人都看高铭,心里道这谁啊,就跑出来出头。
朱家仆人见高铭一身锦衣华服,知道是富家公子,“这你得到我们府上仔细算。”
“别废话,你们回去取她的卖身契来,上面多少钱我就付多少钱。”
两个朱家的仆人心里就不满了,“呦呵,你算什么东西,架子还挺大,还把卖身契给你拿来?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家主人是谁?”
“谁啊?老朱头吗?”高铭不屑的道。
朱家仆人气得挽袖子要揍人,“你说什么?你不想活了?”
这时有认识高铭的,窃窃私语,“好像是高衙内。”
“啊,他就是高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