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地转过头去,看他一眼,侧面看来,那清秀的轮廓如一副颜色柔和的画。

是时候说说我来到这里认识清雅之时的事了。

当时,被那个长相疑似安乐侯的人——现在我只能说疑似了,因为当时那人注视我的双眼充满了急迫跟渴望,但是现在这位真家伙,却通常是轻蔑,不屑,以及凶狠霸道…种种。

总而言之,当我昏昏沉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倒在一片雪地之中,身边还放着我的随身包,我摸了摸浑身上下,胳膊腿脚全都在,赶紧松一口气,却忽然又想到,那个打扮奇特的人,他不会是人贩子吧。

我从地上爬起来打量周围,果然这似是个小乡村的模样,远处还有房子此起彼伏,吃了一惊,感觉自己能动了之后,便拎起包,想要逃跑,然而周围冰天雪地,我一时懵了,不知要跑向何方去。

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视野里忽然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就那样自雪中探出头来,我这才发现前方似乎是一个坡路,那人正试图地从下面爬上来。

本是想拔腿逃跑的,然而却正也是因为见了这个人,反倒让我停下了脚步。

面前的少年,散着长长的头发,身着一件十分朴素简陋的长袍,腰间随意系着一根带子,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雪的光芒反照的,平素里他的脸是蜡黄色的,那是典型的病容。

只是,除此之外,这堪称是一个眉清目秀近乎柔美的孩子,而且看起来相当柔弱,眉眼之间,带着一股无害而良善的气息。

于是,我理所当然地站住了脚。的确,若当时出现的是个彪形大汉,恐怕我早就尖叫着狂奔了。

而这个孩子,看似弱不禁风,虽然身段修长,然而我有相当的把握可以将他推倒,跟他相比,堪称健壮的那个应该是我,我内心暗笑。

不知为何,自从见到清雅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极其柔弱,需要保护,完全没有认真想过他也是一个正常的男性。

我拎着包站在雪地里茕茕独立,一直望着清雅蹒跚着向我走了过来,他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时而停下来咳嗽一声,眼睛看向我的时候却是——充满了渴望。看的我的心砰然而动,就好像女子的天性萌发,望见了诸如可爱的小白兔,或者尚在吃奶期的圆滚滚的小狗之类萌物,会忍不住尖叫,想要上去抚摸他一顿,那种无法控制的天性。

事实上我真的扔了包,冲上去就在清雅即将跌倒的时候,将他扶住了。

少年竟然毫不犹豫地靠在了我的身上,并且用他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对此十分惶恐,甚至有点受宠若惊,就好像被吃奶的小狗舔了手一下,这是一种温暖的示好吧?天真的想。

清雅咳嗽了一声,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张口,第一句乃是:“姐姐,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顿时如五雷轰顶。

他又给我头顶补上一道雷:“姐姐,我求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不会再烦你了,你别离开我,我会很听话,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咳,咳咳…”他说着说着,眼中竟有泪光闪烁,手也微微颤抖,说完这句,便开始了剧烈的咳嗽,瘦弱的肩头缩在一起,原本修长的身体弯的像是虾米,我几乎担心他会咳嗽的断气,这种感觉让我的呼吸也困难起来,甚至忽略了他先前说的那两句动人心魄发人深省的话。

“没事没事,你慢一点,不要咳的这么厉害。”我善心大发。

“姐姐,你答应我了么?”他猛地仰起头,带着泪光的眼睛闪闪发光看着我,我的心都化了,你要我答应什么呢,梦幻般的美少年,我什么都答应你就是了…等等…

“啊…”我拉长了调子。

“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不要再偷偷逃走,我知道我是姐姐的累赘,不过我会很听话,真的会…”他终于落泪了,枯瘦而修长的手抓住我的手臂,颤颤发抖。

妈的,我当时想,假如我甩开他的手然后说:“少说废话我不懂我要离开…”那当真是禽兽不如了。

我身不由己,由衷地说:“放心啦,我不会离开你的。”心底却想:悲催了,果然是天妒绝色,这样的美少年,居然是个疯子耶…本来想做做好事,顺便问问他我在哪里,怎么逃走,没想到却被套牢了。唉。真是命运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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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清雅便带我回到了他现在的“家”。在路上,我见到了形形色色打扮的,确切的说,是古人,不仅仅有古装,而且是货真价实的长发,那种自然的生活气息,不是光靠演技能磨练出来的。我渐渐觉得不妥,每见一个人,头皮都发麻一次,头发也似乎根根竖起,起初我见清雅打扮异常,还以为是地方风俗,然后一路走来,才逐渐醒悟。

一直到清雅拉我入屋子,我才茫然发现,这里简陋的简直不能形容,最重要的是,我环顾了一周,一样家用电器也没有发现。

隐约想到了某种可能的我,几乎狂呼出声。

清雅却胆怯地看着我,似发觉了我不能控制的面部肌肉抖动,他说:“我们才新搬到这里不久,路也不熟悉,我问了很多人,才知道你往哪边去了…姐姐,你别再离开,再离开我的话,怕是会找不到你了。”他似有些羞愧又担忧地望着我。

我痴呆呆点头。

他牵着我入内,屋子内跟屋子外一个温度,更加上心底想到那个可能,更觉得浑身冰凉。

清雅让我坐在冰凉床上,自己挨着我坐下,伸手抱住我,说道:“姐姐,能将你找回来,真好,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们再次搬家就是了,只是你别再抛下清雅。”

清雅,原来他有这样好的名字。

我望着小狗一样窝在我腰间的少年,若不是定力好,早就吼出声音了。

后来我四处转了转,终于将周围的情形调查清楚,不是我精神错乱,也不是清雅疯魔,而是我,华丽而囧然的穿越了。

至于清雅为何会认定我是他的姐姐,起初我还抱着怀疑态度,后来却了然了,家中也无镜子之类的东西,偶然是在某一次我舀水的时候,望见了水缸内自己的影子。

那个影子,说是以前的我,又不是十分想象,比如眉毛,无端端长了些也比以前粗了,脸有些瘦削,眼睛也大了一些,似乎没有多少转变,但是少少的这一些,便足以变得如另外一个人,陌生而令人诧异。我扒在水缸边上看的目不转睛,像是流连自己水中影子的水仙之神,不同的是,我是吃惊。

本来这几天我觉得自己的腰围似乎小了许多,还以为是因为水土不服…没想到,变化的不仅仅是体重。

怪不得,当时清雅看着穿着大衣的我,以为是她姐姐,除了衣裳不一样以外,恐怕,其他样貌之类的,会跟那个他口中的“姐姐”一模一样吧。

我非常有先见之明的把我从现代带来的东西都藏了起来,只留一本“聊斋”,就是这本书,也不能叫清雅看见,宋时候,该不会有这样印刷的书吧,何况乃是简体字。于是每次看,都有些偷偷摸摸,幸亏清雅是个极懂事的孩子,极少过问我做什么,想必他也不知我每日闲着看的,是怎样的书吧。

然后为了又带着清雅从原来住的地方搬了出来,为了他的病,便又勤学苦练苦心经营地打入了定海县衙,为一名小小主簿。日子一向平静无波,近乎一年,一直到现在。

清雅偶尔对我说:“姐姐,你跟以前,似有不同。”

我问他哪里不同,他想了想,说:“以前对我很凶,现在却很好…”

我问:“我对你凶吗?”看着他不安的眼神,解释说道,“你找到我之前,我在雪中跌了一跤,不知睡了多久,有些事情,不记得了。”暗暗惭愧:好烂的借口。

他的脸上却露出了放松的表情,小声说道:“姐姐你以前经常骂我,还…现在却没有。”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心头发凉:“我骂你…然后…”看着他躲闪的神色,忽然想起他雪地之中找到我时候,说什么“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不由心底阴森森地想:以前的那个“我”,不会还打过他吧。

当时清雅并没有对我说,后来我才逐渐地知道,事实,的确如此。

不过,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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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沐浴后的美少年

更新时间2010-1-24 22:57:07字数:3500

 一夜多梦。梦见那白衣飘飘长发飘飘的少侠,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自迷雾之中缓缓走来,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样子,无奈在地上放了一块清雅爱吃的小酥肉,果然他手舞足蹈地过来了,“啪”地一声被老鼠夹子夹住脚,吱吱乱叫,无法动弹。

我由此而兴高采烈扑上去,他大怒起身,身形自老鼠杰瑞变成了义愤填膺的英俊少年:“呔,大胆,竟然当你家五爷是老鼠对待…”当啷一声宝剑出鞘,要斩杀妖孽。

我抱头鼠窜,慌不择路,骨碌碌滚下山坡,惊得尖叫出声。

醒来的时候望见清雅一脸惶然看我的脸。我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刹那巨震,垂眸发觉自己双手正拥抱着他,望着那清瘦身子,了悟怪不得梦里被那真假不知的白玉堂追的滚落山崖都没有痛觉,原来是这样。

立刻扯手回来,还没有来得及解释,清雅担忧看我:“姐姐你做了什么噩梦?”

正好配合我凄惨仓皇的心境,我坦然招供:“是,我梦见被老鼠追杀…”想了想,又改口,“被人追杀。”

清雅莫测高深地看我,就差伸手来摸摸我的额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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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赶了几日路程,终于耳边听到了人声嘈杂,掀起帘子向外看看,好一个花团锦簇的世界,纵然是隆冬,街头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十分热闹。

若不是身处险境,一定要拉着清雅出去见见世面,如今只好窝在车上,对外面的美景虎视眈眈,差一些些口角流涎。

不知道了什么地方,马车停住,有人催促我们下车,我先跳下车来,伸手便去扶清雅,待他一并下来,那随行的侍卫说道:“侯爷有令,请两位暂时住在此地。”

我抬头向前看,好一座幽静府邸,精致院落,心头啧啧称奇,又回头去打量周围,却不见安乐侯的嚣张人影。不由问道:“敢问侯爷何在?”

那差人说道:“侯爷自有事去了,两位请先进内安歇,若有何要求,尽数吩咐下人便是。”

真有些受宠若惊,我同清雅携手入内,果然有两个伶俐小丫头过来,圆圆的脸十分可爱,眼睛骨碌碌在我跟清雅身上扫过,最后齐齐落在清雅身上,看着清雅微微而笑,笑容有些许诡异,却当我是空气一般,我瞧着这两人眼底的光芒,心底不免发毛,想道:她们只管看着清雅瞧做什么,我也知道我弟弟是美人,只不过这种态度未免太赤裸了吧,难道说是因为…

这样想来,轻松的感觉刹那烟消云散,心底有些沉甸甸的,握着清雅的手也缩紧了,清雅似察觉我的不安,回头看我一眼,冲我露出笑容。

大抵是安乐侯事先交代过了,丫头们将我们迎入厅内,嘘寒问暖,我听说可以洗澡,立刻雀跃起来,清雅说道:“我跟你一起去。”起先还没反应过来,望着清雅淡然的眼神,才说了一声好。

屏风拉开,尽数遮了,清雅在外间候着,不许闲杂人等出入,我便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从木桶里出来之后,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很多,一刹那热泪盈眶。

先前在定海县的时候,并无这般奢侈条件,要洗澡谈何容易,洗一次不够挨冻的,只在夜深人静时候,用毛巾沾水微微擦拭,何等窘迫。

水换了一批之后,我便守着让清雅去洗了洗,一边尽快将自己的头发弄干,一边侧耳倾听。

这样倒好,若是听到里面没了动静,就出声问一问,生怕清雅昏倒在里面。过了一会儿,听到清雅的唤声,我狐疑地探头过去看,见他身上披着一件衣裳,有弱不胜衣之态,急忙过去将他扶住,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么?”大概是水泡的厉害,他两颊颜色晕红,双眸光流转,看来竟带一丝美艳不可方物。

我砰然心跳,急忙低眉从屏风上将他的外袍扯过来,眼不抬地替他穿上,清雅微微喘息不定:“谢谢,姐姐…”

我将腰带替他系上,才扶着他出来,忍不住又看他一眼,却见那脸色又恢复了昔日病恹恹的淡黄色,红的也不那么厉害了,心底知道是水汽蒸的他一时喘不过气来,此刻已经恢复了许多,才放下心来。

好好地令清雅在床上睡了一会儿,本想自己出去溜达一圈打听打听情况的,不料他伸手拉着我的手不放,纵然是睡着也是这样,我无奈,只好仍旧守着他。

一连坐了几天的马车,人已经习惯了那种摇摇晃晃,早就疲累不堪,又因为洗了澡的缘故,一时心底轻松,握着清雅的手起初开始打瞌睡,慢慢地就趴在床头睡着了。

正睡得香甜,听到一声咳嗽。

有些不以为意地直接忽略了,不料那咳嗽声越发大了,我心底一个激灵,听着那么熟悉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转过头去。

在门口边上,五彩斑斓地站着一个人,正是安乐侯上水流。

那锐利的目光,自我的身上溜到清雅的身上,又从清雅身上转了回来,也不嫌累。

我急忙放开清雅的手,向着床边站了站,遮住身后人,说道:“参见侯爷。”

安乐侯笑吟吟看着我,说:“不用多礼,本侯来见宁欢,是有事交代。”说着微微一顿,身后有人向前来,鱼贯而入,三个丫头围在桌子边上,各自捧着托盘,第一个是一顶乌纱展翅,虎踞其上,第二是一袭绿色的袍子平铺着,绣着花鸟纹,最后一个却是一双黑皮履,官靴朝天立着。

我打量着这些东西。

小侯爷说道:“本侯方才进宫面圣,自是要替你取一个功名来好办事的。”轻描淡写的他说。

我呆若木鸡。

此人继续淡定说道:“宁欢你记得换上这些,监察御史虽然品级太低,不过权限倒是不错,只不过是为了方便查案,若是你能如愿将此案破了,大大有功,本侯自然会再替你争取,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前途远大,不可限量。”

我眉眼耸动。怎么听怎么感觉小侯爷这像是在给我投饵,而且是含有剧毒而且巨大的饵,他说的那些堂而皇之的广告词全没有用,万一我被这巨大的毒饵弄死,什么加官进爵,只好去地狱里跟阎王老子说。

而安乐侯倒是一片喜气扬扬,看我的样子,就好像看一个光灿灿的金元宝。

我恨不得就直接从天空掉下,砸到他的额头上,将他砸死算了。

“侯爷,您真的要让我审理柳藏川的案子?”我挑挑眉,问。

“不然,本侯千里迢迢的,找你来玩儿么,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好玩的人。”他耸肩,很是相信自己的品味。

我黑线,我好玩不好玩,关你屁事,我的好玩,也只给我喜欢的人,你么…几辈子的福分还没有修到,那是王八嗅香花——别(鳖)想啊别想。

心底默默地咒骂,嘴上仍慢慢说道:“侯爷,不是我不肯奉命,就算我不肯奉命,想必侯爷也不会放过我,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只想要侯爷知道,有些事情,若真的存在,一旦查出坐实的话,侯爷不要恼羞成怒,后悔今日曾将凤宁欢绑上汴京来的好,话说回来,侯爷此刻若反悔,也还来得及。”

说完这句,望见那人脸上又露出那碍眼的饶有兴趣来,此人说道:“本侯从来就没有做过任何令自己后悔的事,凤宁欢,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本侯若是有心徇私枉法,也不用特特去找你前来了,这汴京之中,听我话的狗儿多的是!本侯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只是你千万别让本侯失望、让所有人看了热闹,否则的话,后悔的那个就是你。”

虽然是光明磊落的话,被他说的恁般难听,听的我皱眉撇嘴,幸亏是低着头,仗着他看不见。

安乐侯移动脚步走了,我才轻叹一声,愁肠百结。

“姐姐又在叹气了。”身后声响,我回头,望见清雅缓缓起身,看着我。

急忙微笑:“别怪我,已经是习惯了。”

清雅点点头:“我只恨自己帮不上姐姐的忙。”

我伸手捉住他的手:“不要乱说。”我只恨自己本领不够,还带累他入如此的险境,唉,只是,更多的担忧怎么肯对清雅说?让他身病再加上心病的话就大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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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桌上那放着的各色衣物,心底默默地想:据我所知,监察御史的品级倒的确是挺低的,至多是从七品而已,不过如安乐侯所说,权限倒是不小,皇帝倒真的挺给他面子,我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县城主簿,忽然一跃成为监察御史,怎样也算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了吧。而皇帝竟也肯跟着安乐侯胡闹,可见这小侯爷地位超然啊。

我苦笑看着绿色官袍,心想自己就好像是一个被赋予了公安局长权限的城管,唉…自我感觉甚囧。

踌躇很久,终于转到屏风后面,将衣裳换上,徐徐走出,展开袖子展示给清雅:“如何?”

他的双眼之中似闪过一道清亮光芒,旋即点头:“姐姐,很好看呢。”

本主簿却摇头而唉声叹气,低头看了看那一身的葱绿,心想:“似是春天里的一棵郁郁向上的嫩草啊。”感觉自己心老人不老,悲喜莫名,一刹那真想放声歌唱:“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颗无人知道的小草…”就差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想了一会儿,仍旧十分气馁。

从今以后,这汴京城的浑水,我一头跳下去,不知这葱绿的一身,到最后会被搅成什么颜色,只希望无论是黑的白的都好,千万不要是红彤彤的,升官非我所愿,但是被一刀两断血染葱绿,更绝对不是我追求的。盼只盼一切能险中取胜转危为安,而后带着清雅,顺顺利利离开这是非之地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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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轿子内的美少年

更新时间2010-1-27 0:46:58字数:3031

 我挽着清雅的手出了安乐侯宅邸的大门。

回头看看此地,不由地撇了撇嘴,越看越觉得这地方诡异,不由自主想起一句话:梁园虽好,非久恋之家。

越发怀念我跟清雅在定海县的那简陋的小屋子,怀念每天回家之后,清雅屋子内热烘烘的火炉味道,夹杂着药香弥漫,那是我熟悉的味道,不似此地般,叫人不安。

只不知那不安来自何处。

听安乐侯派来的人说,要我换了官服之后,便往御史衙门去报个道。

汴京对我来说,人生地不熟,出了门便只两眼一抹黑,正在心底觉得为难,见门口停着一顶轿子。

我看了看,又看了看,那随从说道:“不知大人还带着小少爷前去,所以…”

而我顾不上撑着,喜笑颜开,轿子!这真是大姑娘上轿,第一次。回头看看清雅,见他面有难色,说道:“不然,我就不去了…”手却紧紧地拉着我的袖子不放。

我哈哈一笑,同清雅走到轿子边上,眼珠一转,伸腿踢了一脚,才说:“我瞧这里面宽敞的很,更结实,怕什么?”拉着他,也不顾别人的眼神,弯腰钻了进去。

清雅瘦弱,我也不胖,更兼身材并不高大,两个人坐着竟也十分宽敞,轿夫自然不怎么吃力,轿子晃晃悠悠起来了。我坐的安乐十分,握着清雅的手,嘻嘻哈哈一路不断,倒是清雅十分笃定,任凭我在一边作怪,偶尔只是淡然微笑,似司空见惯,我合不拢嘴,笑了一会儿,说道:“清雅,你觉得好玩儿不?”

清雅点点头:“挺好玩的。”随口附和着我。

不以为意地转开目光,清雅就是如此,虽然在我眼里是个小孩子,却老成十分,等闲见不到他张皇失措的样子,对什么都似没大有兴趣,不然的话,在定海县的时候,白天我出外去衙门,他也不会总是一个人呆在屋内一天不动。

我索然无味,不再说话,但是我说话的时候不感觉什么,一停下口,轿子内的气氛有些古怪,起先是我握着清雅的手,是想拉他上来,渐渐地,竟变成了他握着我的手,暖暖的大手笼着,我斜眼去看,略微有些不自在。

低低咳嗽一声,转头掀开帘子,向外偷偷张望。

汴京繁华地,花花世界,将定海县的风貌都比的萧条,只见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甚至吆喝声音,吵嚷声音,还有食物等的香气,交织一起,弄得我不一刻便双眼冒火,饥肠辘辘,忘了先前的不自在,转头问清雅:“清雅,你饿不饿?”

清雅呆呆看我,早时候只简单吃了点东西,此刻已经将近中午,也该是吃饭的时候了,我期待的望着他,只等他说一句:“我也饿了。”便立刻命人停轿,下去找个地方饱餐一顿再说。

这边还没有听到答应,轿子忽然一顿,耳边响起了对话的声音,我听不真切,过了一会儿,有随从掀起轿帘子,面色惶惶,看着我低语说道:“大人,大事不好,太常卿大人将轿子拦住了。”

“啊?”我吃了一惊。

太常卿是朝廷的四品命官,虽然说在汴京这地方,官员多如过江之鲫,四品官也不算什么,但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而我从七品之人,更是低微如尘埃,不过本官初来乍到,除了那小侯爷,跟任何人都没什么交集,他为何要拦下我呢?

当下问道:“是不是咱们的轿子挡着人家了?挪开让路也就是了。”

“不!”随从很肯定地否认了我息事宁人的做法,说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太常卿,大概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那件事?”我兀自一头雾水,我没惹事儿啊。

随从认真地看着我,点头。我皱眉,正要相问,旁边清雅握了一下我的手,低低在我耳边说:“莫不正是小侯爷所托的事?”

我张口结舌,问道:“你说的这太常卿,正是柳藏川一案中的苦主之一吗?”

随从继续点头。

我正在如梦初醒,外面——

“轿子内的大人,为何不下轿相见?”有个声音粗声粗气说起来,“莫非,嫌弃本官官职低微,不愿相见吗?还是说,因为某些原因而不敢见本官?”

我皱了皱眉,望着清雅看我的担忧的眼神,说道:“不怕,你呆着这里不要动。”

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略微回手掸了一下那葱绿色的官服,迈步,下了轿子。

怕他作甚,杀人的不是我,审案子么…这也还没开始,咱们谁也不欠谁,你嗓门大点又如何,若是吵起来,本官也不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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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一条汉子,紫棠色脸蛋,身材魁梧,身着一袭普通的官员锦衣,并没着官袍,却一身的威风凛凛,难以掩饰。

望见我下轿,那一双眼睛就立刻盯了过来,大概是所见不如所期望的,本来带几分愤怒的眼神,又多加了点轻蔑或者不屑一顾…真是发人深省。

我慢慢向前走了一步,才拱手行了个礼,说道:“下官新任监察御史凤宁欢,见过太常卿大人。”

不再抬头看他。

耳边听得他说:“听说小侯爷礼贤下士,请了一位‘高人’回京来审理柳藏川一案,本官特意来见识见识。”

“恐怕让大人您失望了。”我微笑,继续低着头,和善地回答。

对方一顿,而后一声冷笑:“意料之中。”

呀,他倒是淡定。

我只好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