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就算是欠五爷一个情了。”他又得意说。

我松一口气:“那是自然的。”想了想,又问,“白少侠,我现在的样子,可妥当吗?”

白玉堂顿了顿,忽然咳嗽一声:“呃,不大妥当。”

“怎样?”我急忙问。

“你的头发散开,先前不曾注意,现在看来,还真是女子的样子,另外,领口也…”话语变得十分游弋。

我下意识伸手摸向领口去,先前跟采花贼斗在一起,自然有些差错,果然领口敞开了不少,不知被白玉堂看了多少去,我红着脸,将那边整理妥当,又伸手,将一头乱发揪起来,在头顶上勉强的挽起一个发髻。

做这些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白玉堂是抱着我的,做完了之后,才醒悟过来,讪讪说:“白少侠…那个,你可以放开我啦。”

“嗯,好。”他痛快答应,放我落地。

我双脚落地,忽然觉得腰间无比疼痛,不由地痛的闷哼出来,微微弯下腰来。

“你怎么了?”白玉堂忙问,一双手探过来,将我扶住。

“腰间,疼。”我简短回答,嘶嘶吸气。一边想到,方才跟采花贼“大战”之时,腰曾三番两次撞上桌子角,唉,莫非我受了伤么?

白玉堂自然是不便替我查看的,手扶着我的双臂,说道:“小心些,站住了。”竟有呵护之意。

而那边,叮当对敌的声音仍在,我听到那采花贼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拦住我不放?”

柳藏川说道:“我的名字,你没有资格知晓。”语气淡淡,却是一股傲然。

我心头担忧,听声音两人同这边并不很远,不知柳藏川对我的样子都看了多少,是否会起疑心,对我跟白玉堂的谈话又听了多少,会不会听到关键的,另外就是,我很怕,那采花贼会将我的真实身份说出来,那么…日后不再入汴京为官便好,若是被安乐侯捉回去,同柳藏川再相见,那可就热闹了。

“白少侠,他们战的怎样?”看不到,自然也听不出,只好问白玉堂。

身边的这位爷倒是很淡定,冷哼说:“那小贼不是柳兄的对手 ,不出十招,不然被柳兄击倒。”

我不语,只揪着心等候,这感觉如履薄冰,十分煎熬。

那边刀兵相交的声音越发的激烈了,我听到采花贼叫道:“你这剑势…啊…你是锦渊楼的人!”

他的眼光竟然不错。

柳藏川说道:“你不配提锦渊楼三字。”

采花贼说道:“锦渊楼又怎样?锦渊楼的少主不也是一名重犯么?大家彼此彼此。”

柳藏川冷哼一声:“看你的样貌…难道你就是…”

柳藏川喝到:“少说废话,受死吧!”

采花贼叫道:“果然是你!前些日子听说你被人劫走,主审你我案件的官员也因此被革职查办,你我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何必相互为难?”

柳藏川还没有开口,白玉堂说道:“呸,你这腌臜的蠢货,谁跟你是一条船的,主审的官员就在此地,看的清清楚楚,柳兄是被冤枉的,你可是十足的恶贼一名!少来胡说八道。”

他对柳藏川的印象甚好,出口便替柳藏川辩驳,我听了这话,心头却大叫一声:“不好!”

先前还央求白玉堂将我的身份保密,下一刻他就毫不犹豫戳穿了出来,柳藏川自然不懂得其中关窍,但是那采花贼…

“什么?主审的官员在此?是谁?”采花贼大叫。

我一时慌张,只盼自己隐形。白玉堂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竟不能回答。

采花贼沉默片刻,忽然大笑:“莫非你说的是他?他明明是个…哈哈哈哈…难道你们都没有看出来么?他明明是个…”

虽然看不到东西,我却仍旧无助地闭上眼睛,惨烈惨烈,怎一个惨烈了得。我简直不忍看,也不忍心听。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出则日月无光。

与此同时,身边白玉堂忽然身子一震,叫道:“展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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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卧虎藏龙 58 两相逢国士无双

白玉堂忽然扬声说展昭驾到。

站在他身边听到这个噩耗的我刹那如五雷轰顶。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狭路相逢勇者胜,那惊世骇俗的谜底呼之欲出的时候,想听答案的人不约而同争先恐后而至。

我的心像是被捆绑住的粽子,只剩下一线呼吸。

那边采花贼笑声在空气之中飘荡,最后关键几个字便要吐出唇边。

“住手!”一声带着急怒的断喝。

我听得清楚明白,这是出自展昭的。

是什么情形?展昭为何出口阻止,又是阻止何人,匆忙之中我无法分辨清楚判断明白,但是电光火石之间很快的一切答案揭晓。

“柳兄…”白玉堂那一声叫扼在喉咙里,忽然变了声调叫道:“展昭你!”

而后我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冷不防被剩下一个茕茕独立站在原地,我呆呆地竖起耳朵只是听,那边忽然一声惨叫传来,凄厉生动,不似人声,倒好像是恶鬼烧化时候发出的不甘呼唤,充满仇恨,怨毒,跟不信。

我一时竟没有判断出那声音来自何人。

“柳藏川你竟然杀人!”展昭怒道。

杀人?我愣住,谁被杀?

“当…”一声响,白玉堂说道:“展昭你的对手是五爷!”

“混账,白玉堂,你休得阻挡我办案!”

“哈哈哈,正牌的官儿都没了,人犯也死了,你办的什么案?”

“白玉堂你…”展昭余怒未息。

白玉堂的洋洋得意稍微减少,说道:“这个就是真正的采花贼,我们都看的清清楚楚,你家五爷是被冤枉的,不信你去问那边的…那位…咳,你认得吧?不过这采花贼现在已经是死尸一条,柳兄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良善市民,你不来嘉奖他,反而对他把剑相对,这义是什么道理?”

“大人!”

我正凝神听白玉堂说话,展昭的声音却忽然在耳边。

“展大人?!”激动之下,眼眶顿然湿润,听着展昭声音所来的方向哆哆嗦嗦伸出手去。

“大人你…你的眼睛…”展昭惊问。

“我…”我惭愧低头,无限委屈涌上心头,泪瞬间自眼眶之中跌落。

双手碰到了展昭伸过来的双手,急忙牢牢握住,再不放开,忍住哽咽,说道:“如你所见…”

展昭扭头,怒声质问:“白玉堂,你对凤大人做了什么?你劫持朝廷命官,可知是什么罪名?”

这一会儿白玉堂却没有话说了:“五爷并不是有心要害她的…不过,劫她的时候,她已经不是什么朝廷命官了吧,展昭你这顶帽子可戴的太大了。”有些不满的说。

展昭又说:“不管如何,你伤人是真,更何况,柳藏川也是朝廷命犯,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是什么关系,何须要对你说明白?”白玉堂满不在乎的说,“不过你若是想趁人之危伤他,五爷可是不答应的。”

我到现在才大致明白了此中的来龙去脉。

听他们的对话,现在,那采花贼已死。

这自然是柳藏川动的手。

展昭恰好赶到,发现这一幕当即阻止,大概对柳藏川不利,于是白玉堂出手。

只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柳藏川为何要杀那采花贼。

虽然白玉堂曾说过什么“拿下他生死不许”之类的话,但是…站在柳藏川的立场上,竟毫无一个理由是他应如此做的。

也怪不得展昭会针对他。

“大人,”展昭对着我,声音之中充满担忧,“这可如何是好?”

原来我心中也是担忧而愁闷欲死的,但听展昭这么说,心中反而好过了些,展颜一笑,说道:“展大人不必担忧,总不会一直都这样的。”

“已经给大夫看过了吗?”展昭问道。

我点点头:“白少侠请了颇多的大夫替我看病。”

“听到了吧,你家五爷不是坏人,别总瞪着咱,显你眼大么。”白玉堂说道。

我喷笑。

展昭却仍旧严肃说:“若不是你,大人怎会变成这样?”

“吆,展昭,除了对开封府的包大人,五爷没见你对其他人这么担心。”白玉堂的声音有些古怪。

我一听不太好,白玉堂似乎在疑心什么,怕他再胡说说漏了嘴,急忙插嘴说道:“白少侠息怒,展大人也是关心情切而已,展大人,这件事虽然是白少侠引起的,可是他知错能改,也请了不少大夫来替我诊看,更何况,这件事情,我们先前的确是有些莽撞,白少侠动怒也是理所当然的…”手上偷偷地捏了捏展昭,不知他懂不懂。

幸而,展昭没有说话,我心头一宽,明白展昭果然是个懂事的,知道一味跟白玉堂争是不会有结果的,如我这般息事宁人最好。

没想到我只是给两人台阶下,那边白玉堂却又故态萌生:“看吧,应是你们理亏在先,五爷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白玉堂,看在凤大人面上,我不跟你计较你劫持大人之事,可是,柳藏川是朝廷重犯,我是一定要拿他回去的。”

“你要拿他,还要看看你家五爷手中这把剑答应不答应!”白玉堂一声冷哼,我听到有宝剑出鞘的声音。

而后展昭喝道:“白玉堂,你不要冥顽不灵!”

“谁要你看在什么大人的面上,你要打就打,五爷等了你好久了!”白玉堂发狠。

这边展昭低声说道:“大人,他一再相逼,我一定要出手了。”

我抓了抓展昭的袖子,最终叹一声,松开他,说道:“展大人小心!”

展昭“嗯”了一声,那边白玉堂笑道:“还真是惺惺相惜,关心情切呐!”声音之中别有含义。

我想到先前我说展昭是因为对我“关心情切”,现如今白玉堂这么说,不知是不是讽刺嘲笑。

双眼看不到,只好愣愣站在原地。

耳边听到宝剑相交的声音,霍霍风声,白玉堂说:“五爷等你几天,还以为御猫变成藏头缩尾的乌龟不敢露面了!”

展昭说道:“藏头缩尾的,怕是鼠辈吧!”

这样一针见血,连我这旁观者都忍不住要笑。

正在侧耳倾听,这两人谁伤了谁,我都不愿意间,唉,想见也见不到啊。

“大人希望他两人谁人能赢?”忽然,身边响起一个声音。

平和淡然,波澜不起,似乎老友相见,彼此叙旧。

眼前出现初次见面,他坐在大牢之中,却只坐如春风中,那份清淡雅致,令人动容。

先前白玉堂一味挑衅展昭,我心头便想,他是否是想借这个机会,给柳藏川逃走的机会。

可是机会大好,柳藏川却全然没有逃跑的意思,可是,他对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看不到,仍旧试着转过头,问道:“柳公子,为何这么问?”

他的声音,随春风般入耳:“这两人,都是国之名士,两方璧玉,坏了谁,都是不美,我在猜测大人心头,谁更重一些。”

哈,我只得苦笑:“柳公子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么?”

柳藏川说道:“站着等候也是无聊。”

难得他竟然会有感觉无聊的时候…我想了一会儿,说道:“诚如柳公子所说,这两人都是国之名士,璧玉般的人物,宁为玉碎的事情,宁欢不忍见,还是两全其美的好。”

“可是这世间会有两全其美的事么?”他问。

我又想了想,才说:“宁欢想,事在人为。”

“哈…哈哈…”柳藏川笑道:“好一个事在人为,凤大人,若是你我早一些相遇…定会是很好的知己。“

不知为何,虽然看不到他的面色如何,听了这样明明是先笑的前的话,我的心却忽然抽痛了一下,问道:“柳公子…明人之前不说暗话,宁欢觉得,柳公子身上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杀人一案,尚有很多疑点,不知柳公子你愿不愿意…”忽然咬住下唇,天,我是疯了么?我明明是被罢官了的,干吗又要想躲管这闲事?就算我问明白了又怎样?如柳藏川先前所说,死者已去,不能复生…

但是,…真相,是不是最重要的?

我忽然迷惘。

柳藏川说道:“大人想说什么?”

我自愣神中醒来说道:“宁欢一时…柳公子,我只是想问,若是宁欢还为监察御史,柳公子可愿意对我说出事情的真相?”

柳藏川说道:“大人你真的以为,真相是那么重要的么?”这一句,却正好跟我刚刚所想一模一样,果然如他所说…若是我们早一些相遇,定会是很好的知己吧?

稍微恍惚之时,柳藏川他忽然转了话锋:“大人,看起来,那两人并没有将全部心神放在争斗之上呢。”隐约压低了声音。

“啊?”我不解。

对于武功,完全不懂,而且又不能亲眼看到,更是一团雾水。

柳藏川低低笑说:“看起来,展护卫因为我靠大人颇近而觉得十分不安,而白五爷,也大概在猜测这个问题,两个人都只用了一半精神在比试上,这样战下去,恐怕打到太阳落上也不会分出输赢。”

我听他声音里压抑的笑,恍然说道:“柳公子你莫非是想引他二人分神,才…”

柳藏川笑说:“嘘,他们好像察觉了什么,虽然还在打,不过正向这边靠近。”

我一听这个,抓紧时间低声问道:“柳公子,我有个疑问,不知你可否回答?”

柳藏川问道:“请讲。”

我问道:“请问柳公子,为何要置那采花贼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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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卧虎藏龙 59 管闲事狗拿耗子

我瞪大眼睛呆看柳藏川,想象大牢内光影中的残像,一刹那如梦似幻。

柳公子默默无语了好大一会儿,而后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声响也是模糊的很,且快,如浮光掠影,我心底的不真实感越重三分,而他不再言语。

心底轻叹。

早知道,这个人就是一个无坚不摧的谜团,你以为他很柔软的时候他很坚硬,你以为他不近人情的时候他却又十分可亲,种种矛盾面目,他做的浑然天成,风行水上。

而我叹为观止,无能为力。

我真想扑上去使劲挠挠他,看穿他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是白是黑,亦或者是中立的含糊的灰。

只是我不能,我只能束手站着,一步也不能向前,看不到,怕而担忧,怕出错,怕踏入险地,更怕,我这完全不能视物的样子可还有其他破绽也无。

展昭的眸子那样清亮温良,我不得不怕。

“两位既然打得这样索然无味,何不住手?”是柳藏川的声音。

我听到那边剑器相交的声音慢慢住了,而后有人冷哼:“展昭,今日五爷不为难你,我们改日再战。”

不料那人也不是吃素的,顶多是懂事些如玉些,却不代表他可被人随意搓捏。

“难道我会怕你不成?猫怕老鼠,那是传说。”似带着轻笑的回答,漫不经心,却很有力。

我几乎要掩住嘴才藏起那股发自内心的笑容。

“展昭你…”果然惹得白少侠大怒。

“大人,你觉得怎样?”相比较先前那冷嘲热讽,这声音可谓是如沐春风,靠着我很近,低低的问,带着一股子温柔体贴,我宁肯多几日如此,听他嘘寒问暖,贴心的温柔对待,也已经值了。

“展昭,你倒是真关心‘他’啊…”

白玉堂似乎发现新的好玩对象,我听他声音,别有用意,似乎是对着我的。

展昭说:“你不必在一边阴阳怪气,大人的眼睛是你弄坏的,若是医治不好,唯你是问。”

这次轮到白玉堂得意:“难道五爷会怕么?不过,实话告诉你,若要他的眼睛复明,你趁早不要插手,人——给我留下。”

“什么?”

我跟展昭一起惊问出声。

展昭问道:“为什么要将人留下,莫非你死性不改么?”

白玉堂说道:“他的眼睛难治,五爷请了很多大夫都说治不得,而且这毛病不能拖延,一拖延就坏了,再想好课就没那么简单。”

展昭淡淡说:“听语气你是找到医治的方法了?”

白玉堂说道:“算你聪明,说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