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你说什么?”天松子惊得声音都变,那边,清雅身子发抖,亦看向我。

天高云淡,这万山之颠上,让一切有个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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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比在外面舒服多了,我被人扶着坐在披着兽皮的宽大椅子上,舒服地扭动,想躺下。

清雅缓缓进门,众人都回头看他,目光之中,鄙夷,惊惧,憎恨,形形色色,不,这样不行。他是我弟弟啊,谁敢如此轻视他?我不许。

我同他目光相对,望着那一双耀眼的双眸,心底的痛一点一点在扩大,恐怕真是那只诡异的虫子开始咬我的心了吧…呃呃,我要求喝杀虫水,不知有没有效…笑了笑,慢慢说道:“清雅,你过来。”

他停了停,终于慢慢地向着我这边走过来。啊,感觉很不错,就好像是个真的宫主一样,坐在万人之上,召见我的…唉,若是此刻走在红毯上缓缓向着我这边过来的是展昭,我一定要准备个戒指,如果是安乐侯,我要准备个棒子,如果是小白,我会亲他口抱住他,如果是郑印,我要恶狠狠踹他一脚,让西灵宫所有人一人吐一口,然后名人把他关到水牢里去,哦?你说没有水牢,who cares…不过,如果是清雅…

我看着他,他真的比蜗牛快不了多少呢,若不是本宫主身份够尊,心底够疼 ,就一定会冲过去将他拉上来罢了。饶是如此,面部表情想必会扭曲。

好不容易他迈步,一级一级走上那白玉似的台阶,一,二,三,众人都无声看着他走,我也盯着看,终于走完九层,他才停住。

我一笑:“过来啊。”

清雅走到我身边,我望着他,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紧紧地,近距离看,他是真的瘦了。

我果然是个笨蛋劳碌命,享受不了别人替我的安排。

我微笑看他。

他抬头看着我,目光之中,隐隐淡漠。

“宫主,你方才在外所说,是真是假?”台下,天松子一行人按捺不住。

我转过头,说道:“事到如今,我想也没有必要瞒着大家了,死也要死个清楚,这穿心蛊,是我自己给自己下的,跟别人没有关系。”

“宫主,你为何要如此做?”

这真是个尖锐的问题,不过我很聪明,早有准备。我真是洋洋得意,作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沉痛说道:“这个…先前,我曾经为了一个人,搞得自己厉令智昏,竟然…把本宫的琉璃珠偷出,众人都还记忆犹新吧。”

大家点头。

我叹:“很抱歉,一时失去理智,做下错事,真真无言以对众位宫众,所以想出这样的自我处置方法。”摊手。

“怎会这样?”台下众人都倒吸冷气:“宫主,你为何要这么做…这样实在太过极端了!”

天松子目光闪烁,却问:“宫主,既然这蛊是你自己所下,那么刚刚你为何竟不知自己所中乃是穿心蛊?”

“呃…”这老家伙很严谨啊,我轻轻一笑,“那时候本宫主被人骗财骗色,万念俱灰,一时冲动之下,随意便吞了一颗,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幽幽然叹了一声。

“原来…”大家一时都默然,目光各异。

手心握着的清雅的受猛地抽出,他怒视着我。

我转头看他:“过来,”

他瞪着我,不知为何,很愤怒,我只好伸出手去,抓住他的手握住。摇摇头,说道:“少主追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濒死,是少主这两年来照顾着我,我同他本事同胞骨血,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从此之后,他便是这西灵宫的宫主。”

“啊…”惊呼声响起。

看向清雅的目光,狐疑,惊喜,恐惧…种种。还好。

还有人有异议,试图反抗,我愤怒说道:“难道是看本宫主武功全失,说的话就无用了?你们好大的胆子!这西灵宫之中,只有我跟清雅是先宫主的骨血,我死了自然是他继位,难道你们还有更好的人选么?”

殿内乌压压百多人跪倒:“宫主息怒,属下等遵从就是。”

唉…我心满意足地笑了,练无双练无双,你太厉害了,就算以我现在的绵羊样子,竟也能披着你这身狼皮作威作福,若非你对待清雅太差,我会很仰慕你的。

得意转回头,对上清雅定定看着我的目光。

“怎么不说话?怪我?”

回到我先前养伤的寝宫内,挥退了旁人,我打破沉默。

清雅站在那边,靠也不靠近我,这别扭…我躺在床上,悠悠然说道:“你不觉得这样是最好的方法么?你若是恼恨我装练无双…不过只是即兴表演而已,不要放在心上,你也知道,我跟她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是,你坐在那里的样子简直如沐猴衣冠,可笑之极!也只有那些蠢人才会相信你是,才会听你的。”清雅终于开口,愤愤的。

我噗嗤一笑:“休得小觑我的演技,其实我还是演出了几分精髓的。”

“哼!”清雅不语。我便叹一声,说道:“我在这里的事都完了,你能不能…送我下山啊。”

面对他看着他,我总是觉得心底不安,像是有个炸弹藏着,随时引爆。

“你就那么急着要走?”他冷笑。

“嗯…”我摇摇头,正大光明的,“早知道我身体不妥,就该好好地赖着你才是…不过,我现在想通了,及时行乐,你送我下山吧,想必还有很多人惦记着我…”

“你是说展昭,白玉堂他们?”

“你少说了两个人哦。”我想着,忽然很有倾诉欲,尤其知道他健健康康无需我担忧我只要担忧自己之后,随口说道,“还有小侯爷跟少王爷么,早先我看小侯爷乃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实在不是我的菜,不过现在许久不见,倒是有点想念,不知是不是距离产生美,喂,我说…”

“那你当我是什么?”

“你?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小弟。”我深情地说。

“住口!”眼前人影一晃,好功夫,我竟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他已经到了我的床边,手一揪,将我从床上揪起来。

“喂,我现在是病人…”

一句话没有说完,便被冷冷地亲下来,温度从冰冷到滚烫,压得这样紧这样不由分说,脸颊上也沾上什么,是什么?我想看却又下意识不敢睁眼,手捏着他的衣裳,握紧了又放开,放开了又握紧,几番挣扎。

“最爱的就行了,后面两个字给我省起来!”他涨红了脸,压抑怒气说道。

“清雅…”

“我要说几次你才听?我不是你弟弟!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他低头望着我,说服自己也说服我似的,我看到了,透明的水滴落下来,打在我的手上。不,不要哭啊…我是想对你好的…

“清雅…我…”我会死的你知道么,不过我…不恨你…或者这才是最好的结束方式吧,你何必如此,留下我,伤人伤己,你看着,不痛么?

不过这样,就好像用我的命来换了你的命一样,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害我,只是当我是练无双所以才用给我下蛊这种方式自保,我疼了你那么久,也不差最后这一步了。

假冒练无双,安排你继任…这不是顺理成章么,而后离开。

就让我,在最后,替你做点事情。

虽然…有一些东西,我是永远给不了你,抱歉。

“我喜欢你啊…”带着哭腔他忽然说,不再是刚刚那样的愤怒激烈,抓着我的肩膀,“你知不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啊,我不能没了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会救你的,我可以救你,只要你答应我,永远跟我在一起,我就可以救你。”

我木然了许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握着我的手一松,却又紧握住,重新俯身下来,吻住我的唇,这一次却是不由分说的,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好像要直接闯到我的心底,且用力,我感觉…嘴唇被他咬破了,有血腥味,在蔓延,在纠缠,我分不清是我的,亦或者是他的,也不能出声,只有任凭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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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灵宫,凤舞无双 146 除君之外无其二

那一刻我只记得自己缺氧缺得严重,胸口好像要爆炸一般。

“我会救你,我会救你…”是他的喃喃声,仿佛隔世,我想睁开眼睛看他一次,最终放弃。

耳畔风声起,似乎听到有人惊叫声:“少主,你做什么?”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少主,不可去禁地!”

“来人,快去通告各长老,少主带着宫主去了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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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清雅坐在我的面前,似乎正在盯着我看,忽然他伸出手来,瘦削的指,尖尖的,碰在我的脸颊上,抖个不停。

你在干什么?我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他的手指点点点在我的眼睛上,我下意识闭上,感觉他摸了摸,而后撤了。

“如果…是你希望的…”好似叹息一声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有一阵阵惊呼的声音传来,却是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他走过来,静静看着我看了很久,忽然一笑:“还记得我吗?”

我很想说你怎么不去死呢?却仍旧不能出声,好像躯壳已经不属于我。

那人一笑,张手来抱我,眼角的光芒望见那人胸前垂着的璎珞,心底大大皱眉,很是不喜欢他,可惜无法反抗。

他最终将我拥住,低低说一声:“这副模样出去,可不大好。”

我不明白。

接下来的,恐怕就是梦了。

让我想忘也忘不了的梦。

那个人抱着我,左转右拐,拐得我都迷糊了,他终于停了步子。

“你怎么不走?”隔着帘子,有个人问。

啊,是清雅,可是声音为什么这么…沙哑…他病了么?

清雅清雅!我心底大叫。我想看,想起身,然而却丝毫也不能动。

“只是…想看一看你。”抱着我的人说。

“你想看我死?”他冷冷一笑。

抱着我的人沉默,说:“我倒是很意外,你会放她离开。”

“我也很意外,为什么是你来?”

“我比较熟。”他大言不惭,厚颜无耻地说,又问,“你以为会是谁来?展昭,白玉堂,亦或者是…”

“任何一个,都比你要好。”毫不留情地回答。

抱着我的人尴尬一笑,嘴硬说:“你放心,我不会再打她的主意。”

“那就好。”清雅沉默不语。

我很着急。

好像有人将我接了过去,柔软的双手,有些温暖的身体,我身不由己,被人送过去,落入一个有点凉的身体,他抱住了我,低低说道:“我便如你所愿…”

我还是不明白。

明明是闭着双眼,却将那一幕看得清楚。心头的绞痛终于发作起来,他的手抬起,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划过:“没事,过了这一段,就好了…”冰凉的唇压下来,毫无温度,凉得吓人。

“哭什么…你想对我说什么吗?”他问。

我说不出,连眼睛也睁不开。

“唉,那走吧…”他终于轻轻一笑:“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有人将我接了过去。

清雅说道:“趁我没有后悔…快些…离开!”

那个人重新抱住我,这么听话,走得很快。

我听到有个声音在叫:“清雅!”奇怪的是,却不是我的声音,因为我发不出声啊,为什么…却仍旧能听到。

背后隔着的帘幕里头,那个人盘膝坐着的影子缩成一团,越来越伛偻,他伸手向前,咳嗽一声,张开手心,是一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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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朦胧起身,是安乐侯灼人的目光,他问:“做什么梦了,哭得这样?”他的手以一种可疑的姿态,悬在空中,手指向前,仿佛是在触碰什么一样。

我伸手摸向自己脸上,果然水渍淋漓,目光扫过,见到安乐侯的手指尖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的水光…皱眉转过头:“侯爷…没有睡么?”

“睡不着。”他若无其事地将手缩回去,又问,“你不会是不舒服吧?”

“嗯…没…”我爬起来,靠在马车背上,目光下垂,打量自己身上衣裳。

他讪讪无言,扫我一眼,百无聊赖地从袖子里把扇子摸出来:“展昭对你说了什么,你就同意回京?”

我垂着眸子:“是浮羽先生说,有清雅的消息。”

“是吗?”安乐侯点点头,忽然感慨,“你倒是真的很疼那个小子。”

“嗯…”其实…不是的。

“不过…他怎么会是西灵宫主呢?宁欢,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被他给骗了。”

我微微一笑:“多些侯爷关心。”

他越发感叹:“不过你如此地以德报怨,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我不知要说什么好,低着头看自己的手。

小侯爷迟疑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口问道:“宁欢,他既然不是你的亲弟弟,那么…你的真正亲人可还有么?比如…姐姐妹妹之类?”他十分之小心的口吻。

我听出这话问得古怪,抬头看他:“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安乐侯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奇异,车内略黯淡的光辉下,那脸颊上浮起一层薄薄的颜色,他咳嗽一声,转开目光,装模作样地看向车窗外面:“本侯就是…随便问问,关心你啊,你起初还以为那小子是你的亲生弟弟不是么…那既然他不是,你应该还有其他亲人吧?”最后终于又扫了我一眼。

我缓缓摇摇头。

他的脸上顿时出现失望之色:“当真没有其他人了?”

我点点头:“不瞒侯爷说,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我的亲弟,只不过…我一直都骗着他而已…可是没想到,他也是骗着我的。”这笔账,算不清。

安乐侯嘴角微张,这幅呆呆的面貌却是很少见的,我望向他,问道:“侯爷怎么了?”

安乐侯的脸上掠过一丝嘲讽之意,声音也变了变,很是淡漠:“没什么,是本侯胡思乱想了。”

说完之后,他便将头转了开去,执着地看向别的地方,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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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京城,小侯爷自己先跳下车,回他的侯府去了。郑印也一早开溜,只有展昭陪着我,回到了御史府。出乎我意料,御史府并没有出现树倒猢狲散的凄凉景象,门口的守卫朝气蓬勃,见到我跟展昭出现,一脸惊喜交加的笑:“大人你总算回来啦!”

我有些惊愕。展昭低声说道:“你不告而别之后,小侯爷便像朝廷上书,说你前先日子办案太过劳神,需要修养一阵,所以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你是偷偷离开的。”

原来如此…我的头顶一阵乌鸦聒噪之声掠过,没想到安乐侯竟能为做到如此,怪不得我这一路回来如此平坦,要知道,官员连辞官的手续都不办就私自离京,这罪名可大可小。

到底他是手眼通天的人士。我心底蓦然,回想方才在马车上他半冷半热的态度,猜不透他心底是怎么想的,只好随着展昭一同入府。

刚踏进去,眼前白影一道,是白玉堂闪身过来:“小欢子!”展露无敌的灿烂笑容,一把揽住我肩膀,将我从展昭身边拖开。

展昭斜睨着他,白玉堂低头问道:“你好歹回来了,若不是浮羽要我留下来帮他,我也一早就去找你了,你不会生气吧?”小心地问。

我勉强一笑:“我怎么会…我们是…好朋友嘛。”

白玉堂一怔之后,哈哈一笑:“好啦,快进去吧,浮羽等了很长时间了,五爷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坐立不安的模样。”

“究竟是为了什么?”我问,一边回头看展昭一眼,却见他若无其事跟着,见我回头,便冲我微微一笑。

“具体我也说不清楚,让他跟你讲就是了。”

三个人进了屋内,一股浓烈的药香扑面而来,我惊得停住,不过半月不见,这房子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药方房。

各色药物之中,那长衫散发的男子回过头来,望见我,双眸之中掠过一道光:“大人回来了。”并不是许久不见的生疏,而似乎是我只是出外闲庭信步了一会而已的态度。

我点点头:“先生。”

浮羽走过来,随意地伸手握住我的脉门,双眉微蹙,脸上露出探究神情,过了片刻,豁然一叹,说道:“我道是为何…竟然是如此。”

白玉堂问道:“果然怎样?”

浮羽望着我,似有难言之隐,我反手将他手腕握住:“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展昭亦说道:“先生不必隐瞒,直说了吧。”

我的心一颤。

浮羽垂眸沉思片刻,才说到:“本来我心想这几日便是你的穿心蛊发作之日,所以让展大人去骗你回来…”

骗我?!我看向展昭,他只是静静看我,却不解释。

浮羽又说:“我潜心钻研了几道方子,一边命小白四处去寻找珍奇药品,虽然不能彻底将穿心蛊剔除,不过怎么也可以撑得过一阵,可是…”他看着我的脸,最终叹说,“可是却是白忙一番了。”

我不语,白玉堂惊跳起来:“浮羽,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小欢子没救了么?”

展昭皱眉,我却笑起来:“这又如何,本来就知道会如此的不是么?”听到这个,倒是分外坦然。

浮羽摆摆手,拦住我们,说道:“不要着急,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派不上用场了,因为这穿心蛊,已经没了。”

我从头到脚都麻酥酥的,不信自己耳朵。白玉堂跟展昭双双露出喜色,展昭问道:“先生此话何解?不是说这穿心蛊乃是霸道狠辣的第一蛊虫,不死不休的么?”

浮羽说道:“这倒是并非虚言,但是照日期算来,该是穿心蛊发作之时了,然而大人竟一点事儿都没有,岂非奇异?方才我把了她的脉象,脉象虽然古怪,却没有性命之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心阵阵发凉。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自己没事了,并不觉得开心,反而觉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