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送去床边,轻轻地放下我,我却不愿松开手,环绕着他的脖子依依不舍,我怕我一松手,又是眼前空空,像每次从梦中醒来那样,充满了美梦破碎后的惶恐。

“敏儿…”匡胤稍一迟疑,蓦然热烈地俯下头来,吻住了我…

我的世界顷刻间风起云涌,层层的涟漪荡过心海,撩拨起激浪翻涌,我忘情地溶入重重激流之中,沉迷、沉迷,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可是,匡胤只辗转地吻了我片刻,然后,紧紧地、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几乎要把我揉碎,与他合而为一,他把头抵在我的肩上,坚定地说:“敏儿,坚持住,不要怕,相信我,等着我,要小心。”

我使劲儿地回抱他算是应允。

三(3)

我们知道,我们的相聚,一刻值千金,这宫里耳目众多,稍有不谨,我们就会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此时此刻,即使有千言万语,也没有办法说明,匡胤用一个果断而热烈的吻,印证我们对彼此的爱慕,代替千言万语,代表殷殷的相思,让我安心,给我力量,我懂。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流着泪笑了,我推开了他,我知道,我再不放手,可能就有祸事从天而降。

果然,匡胤刚刚走出门去,皇后娘娘就带着十来个宫女太监进了门。

我赶紧起身向皇后娘娘施礼,皇后娘娘满脸笑意,很亲密地拉起我的手说:“公主不必多礼,用不了几天,就该轮到哀家和皇帝给你请安了。”

我谦恭地说:“娘娘言重了。”

皇后娘娘一直拉着我的手,和我一起坐在床沿上,伸出另一只手,细细地为我整了整头上的珠花,情真意切似地说:“公主真是人间绝色,怪不得契丹大王不远千里前来迎娶呢…”

“娘娘…”我眼圈一红,想起无法预测的未来,我心里七上八下。

“公主不必忧心,哀家听说,那些契丹男儿虽然勇猛粗野,但对自己的女人却很是体贴细致,公主长得这么美,那契丹王怎么舍得难为你呢,你只管放心去享受你的无上尊宠,怕到那时候,让你回来,你还不想呢!”皇后娘娘一边劝慰,一边打趣,举止神情就像我是她的亲骨肉般。

“多谢娘娘开导。”我只能这么说。

“…公主,这些,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奴才,你放心使唤就是,哪个敢不听调遣,你就告诉哀家,哀家一定严惩不怠!”皇后娘娘顿了顿,指着那些个宫女太监对我说。

皇后精挑细选的奴才,又怎么会真心实意地待我呢?我却只能“满含感激”地说:“娘娘费心了,我想他们一定是最好的奴才了,娘娘的心意,公主心领了。”

“应该的、应该的…其实啊,公主,哀家觉得有这些奴才在,什么事都会办得妥妥当当的,门外那些侍卫碍手碍脚的,干脆打发他们一边去得了,他们哪里比得上皇上的锦衣卫啊。”皇后娘娘很为我着想地说。

“娘娘不知,儿臣在路上和皇帝、皇兄遭人暗算,差点儿连性命都丢了,幸好有赵将军的救护才活到今天,想来是吓破了胆,觉得只有赵将军的部下在,心里才安稳些…娘娘见谅了…”我含沙射影地说,却看到皇后娘娘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了常态,谈笑风生地说:“那一切就依公主就是了…”

说完,皇后站了起来,四下看了看,好象还有什么心事似的,神情有些愣愣的。

我静静看着她,她的年龄大约年长我六七岁吧,正是女人最美丽的芳华,身姿容貌都让人惊艳,只是,当她面容平静的时候,莫名的,我觉得她眉梢眼底一抹寥落惆怅,如秋霜骤降,生生黯淡了她明朗艳丽的姿容。

身为皇后,也有说不明道不清,郁压在心里的愁苦吧,那是什么呢?

三(4)

我神志一凛,提醒自己不要去猜解别人的心事,这宫里,处处都是明争暗斗,人人都是居安思危,彼此间明里暗里总有着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关系,我一个外来人,去涉及这深水险境干什么?我自己的事都顾不过来呢!

想到这里,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把皇后惊醒了过来。

我想,她应该走了的,没想到,她冲那些太监宫女打了个手势,驱走了他们,自己反而又坐在了我的面前。

“公主,不知怎的,我看见你,总觉得像我从前的样子…”皇后看我的眼神好奇怪,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兀地对我说这么贴心贴意的话,她竟然舍去了居高临下的称谓,而自称为“我”!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公主,我到底不如你好运气…”皇后的语气一转,眼中蓦然燃起一团火,幽冷的光焰散发的怨恨的锋芒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说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的笑意。

不祥的预感沉实地压了上来,我感觉自己正被卷入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分明存在着的巨大阴谋之中,这感觉,就像一个面目狰狞的魔鬼向我张开了血盆大口,而我却分辨不清它的方位,因为无法预知,所以我就只能在猜测里忍受恐惧的侵袭…皇后这句话,不会无中生有,也不会平白无故对我说起…

我侧身理了理发,调整了一下纷乱的思绪,嬉笑地回她的话:“娘娘别再说笑了…娘娘母仪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福禄双全,已是达到登峰造极之境了,公主前路迷茫,还福祸难料呢,又哪来的好运之说…”

“呵呵…公主…真是个聪明伶俐人…”

我本以为皇后娘娘还会说些自己的心事之类的话,没想到,她突然间说出这么一句来,我细细品味,更加确认了我的处境,即使我不愿卷入这皇宫的是非争斗中,但怕我已是身临其境,由不得我自己了…“敏儿,坚持住,不要怕,相信我,等着我,要小心。”耳边响起匡胤的话,我的心平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当,水来土掩,害怕退却,只会陷我和匡胤于更危险的境地中,索性以逸待劳,然后随机应变。

见我不再说话,皇后也觉得索然无味起来,我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话说得又密不透风,她大概觉得再和我呆下去,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收获,就怏怏地起身走了。

我送皇后出门去的时候,看到匡胤在不远处看着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弄了两撇胡子粘在鼻子下面,乍一看,我以为我认错了人呢,他那个怪样子,活像年纪一大把了似的,生眼人还真就被他糊弄过去了,我忍不住笑起来,好在皇后再没有回过头来,要不然,她一定会生气,我刚才还闷闷不乐的,怎么她一走,我就笑得阳光灿烂的。

我的目光掠向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长舒了一口气,今天,皇太子、皇后都对付过去了,以后怎样,见机行事吧,无论怎样,我都不再是孤军作战…

三(5)

就在我收回目光想转回屋里的时候,不经意地一瞥,我看到太子阁那边有个人影在廊柱下一闪,藏身在粗粗的柱子后面!我凝着眉头一想,认定是青蛾无疑,我稍一思索,索性扶着一个叫海棠的宫女,直接寻过去,我倒要看看,青蛾窥视我这么长时间,想要干什么?

可是,我刚走了两步,就听见一个太监传:“圣旨到——安国候贺景思之女贺敏接旨——”

宫女、太监、侍卫齐齐跪倒口呼万岁,我听那太监嘶哑着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国候贺景思之女贺敏丽质天成、谦和恭谨、孝惠聪敏,为契丹国皇父钦慕求娶,使嫁契丹永保后晋江山社稷国泰民安,特加封为琪祥公主,钦此——”

我谢恩领旨,看看宫女太监们脸上喜气洋洋的神色,我默默地转回屋去了,我知道,匡胤的心,在疼…

四(1)

掐指算算,我在锦德宫住了已有十七八天了,这期间,倒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太子好像在忙活什么重要的事,又顾忌我这边侍卫森严,只来过一次,说了两句话就走了,青蛾倒是来了一趟,我和她竟然再也找不到以前那种姐妹无间的感觉,话不投机,只呆了一会儿,她就回去了。

其他的妃子在头两天,也都带着礼物来坐过,看我不大说话,也都知趣地回去了,大概想到我不久就不是这皇宫里的公主了,再多的殊荣也与她们没有关系,所以也都不再来上门打扰我了。

我与世隔绝般住在锦德宫里,很少出去,偶尔想去御花园走走,因为匡胤他们不方便和我同行,我也就打消了好奇的念头,是啊,这皇宫的景致再美,在我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看了,徒然增添了眷恋,不如干脆远离,省得让匡胤担心。

这十多天的时间,我过得这般平静甜美,时时处在匡胤灼热的眼波中,在心心相通的沉默里,与他朝夕相伴。虽然我们不能单独相处,不能相依相偎、说话逗乐,但是,我却觉得这时光是这么的珍贵,想他,就可以看到他,哪怕是远远地望见,也足以慰藉我对未来的恐慌。

我总是笑盈盈的,有时,还会在花园里唱歌跳舞,我笑得心无旁贷、花枝招展,我唱得全神贯注、妙音天籁,我跳得浑然忘我、倾城倾国…我尽我一切的所能,把我最美的姿容展现出来,只为,匡胤在看。在我眼里心里,他是我唯一如高山仰止般的君王,我怕我不抓紧这宝贵的时间用我的笑容、我的歌喉和舞姿来表达我对他的爱意,等到耶律德光兵临城下,就永远也没有机会再这样尽情挥洒在我心爱的人面前了。

我常常在唱到动情时,流着眼泪笑;在舞得忘我的时候,笑着流眼泪。除了匡胤,没有人知道我心里的苦,他们私下里议论纷纷,以为琪祥公主因为要嫁给契丹大王乐得心花怒放,几乎有些疯癫了。

我的确近乎疯癫了,却不是因为要嫁给契丹大王,而是因为,不久,我就要和我心爱的匡胤生离死别。

我想尽了种种办法,还是没有想得出,怎样才能和匡胤一起逃出这命运的囹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和匡胤又能逃到哪里去能安身立命呢?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绝望的情绪日益啃噬着我,我的笑更加灿烂,我的歌舞更加动人,我要倾尽我一生的快乐和专注来珍惜和匡胤一起的时光,然后,死而无怨…

匡胤静静地站在那里,保持着固定不变的姿态,但是,我读得懂他,他和我一样,在倍受煎熬、度日如年,可是,不同的是,我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绝望,反而觉得他那双俊美的黑眸里,闪着一天比一天更坚定而明亮的希望,我不知他在想什么,但他的这种目光,让我常常忘了前方的险境,错觉这样的时光能天长地久。

然而,这样的时光终究不会天长地久,只会转瞬即逝。

四(2)

这一天,临近傍晚,太监来传我去隆恩殿,那是皇帝的寝室。

为什么要我去那里呢?

我的心忐忑不安起来,梳妆打扮的时候,拿着一只凤钗往发髻上插,明明觉得对准了位置的,却不小心刺破了耳后的皮肤,两侧的宫女吓得伏在地上打哆嗦,我愣了半天,魂不附体似的,我怕我这一去,就和匡胤生死两隔了…看着镜子里的如花美颜,千般不舍涌上心来,化作大颗的眼泪滴了下来,我回头对身后的宫女太监们说:“你们都退下去吧,传侍卫石守信、陈秀来见。”

“陈秀”是赵匡胤用得假名字,他处事谨慎,早早就跟兄弟们都交待好了,让大家都这么叫他。

这些天,是我第一次传他来见我,为了避人猜忌,我还传了匡胤最贴心的石守信一起进来。

关了门,石守信就呆在门边防守。

我和匡胤进了里间,一进门,匡胤便一把把我抱在怀里,疯狂地亲吻我,我们的眼泪流进彼此的嘴里,咸咸涩涩的,我听到匡胤在耳边说:“敏儿,不要怕,我会在暗中保护你,还有耶律宏,他也会去的,相信我,我一定要娶到你!”

没有比他更体贴我的人了,他寥寥几句话,已经让我转悲为喜,我破涕为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匡胤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竟然认真而郑重地说:“敏儿国色天香,只有帝王才配得上!”说完,又紧紧把我抱在怀里片刻,就决然地走出门去了。

我们这短短的相守,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但我的心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我对着镜子整理好妆容,笑吟吟地唤来宫女太监,我知道他们中有人把我刚才传石守信和匡胤进门的事去告诉皇后了,不过,我想皇后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因为,那么短的传唤,我是即将出使嫁往契丹的公主,他们是两个无名小卒,能有什么事让她好防备的呢。

打扮好了,我看看自己,想起匡胤对我说的那句话,痴痴地想,匡胤穿上龙袍会是什么样子呢?想着,就笑了自己的痴狂,寂寥了笑容站起身来,倚在窗前,等夜色渐浓…

四(3)

夜色四起,皇宫里灯光通明,我走进了隆恩宫。

本来以为,隆恩宫里会热闹非凡,然而,等我去了,竟然发现除了皇太子和床上的皇帝,连一个太监都没有了。

看到我来了,太子起身走到我身边,竟然嬉皮笑脸地说:“父皇有话要和公主说。”说完,他就走进旁边的屏风里去了。

一闪眼,我看到屏风下,有裙带的一角,往里一缩,我皱了皱眉头,有些迟疑。但是,来已经来了,我只能按部就班,我对着皇帝施礼请福,说:“儿臣给父皇请安,不知父皇宣儿臣有何吩咐…”

可是,奇怪的是,皇帝自始至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慢慢抬起头来,诧异地看向皇帝,只见他用被子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着头面向里躺着,对我的话充耳不闻,对我的到来毫无反应。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明明早就康复了吗?前两天,他还去过我那里一趟,身体看起来好好的。

“父皇?”我提高声音又叫了他一声,他还是一动不动,就在这时,我看到了血!

是的,血!

鲜红的血就像一条蜿蜒的毒蛇,顺着床帷蔓延下来!

“啊!”我掩口惊呼,退后一步,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就看到太子从屏风后面,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拦住了我,说:“妹妹别走啊,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了?”说着,他上前一步,一把把皇帝扳过身来,只见皇帝翻着白眼、张口结舌地躺在那里,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看起来已是必死无疑了!

太子装作很吃惊的样子,恶狠狠地对我说:“大胆,你竟敢刺杀父皇!”

我百口莫辩,觉得一张弥天大网铺天盖地罩住了我。

“不过,妹妹,你杀得好…哈哈…哥哥我多亏了你帮忙,才能早日登上皇位…你已经把父皇杀了,你知道轼君是什么罪吗?嘿嘿…诛灭九族!可惜啊,你这沉鱼落雁的美貌了,竟然要给这老不死的陪葬…”太子得意忘形地逼过来,声音像魔鬼的咒语。

“契丹王这两天就来了,难道你不害怕?”我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有什么可怕?我就说是石敬瑭这个老家伙要宠幸你,被你刺杀了,然后你畏罪自杀了…你觉得哥哥这么说,好不好?一来,那契丹王会把石敬瑭五马分尸,还有可能追封你为忠烈皇后,二来,那契丹王就再也不会来扰乱我大晋疆土,我就安安稳稳的当我的皇帝,他不舍得把我怎么样的,我可是会年年向他进贡黄金万两呢…”太子越说越得意,高大的身躯一步步逼近我,“只是,就这么让你死了,哥哥舍不得…你的舞跳得那么好,哥哥想看一辈子…可惜不舍便不得…先让哥哥来享用一番吧…”

说着,这个衣冠禽兽已经欺身上来,而我已经退到了墙角,无路可退了。

匡胤和耶律宏他们呢?为什么迟迟不来?

四(4)

太子好象已经看透了我的心事,阴阳怪气地说:“美人儿,别再指望有人来救你了,朕早就把你那些侍卫捆起来下大狱了,哈哈…现在,你可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还是乖乖地伺候朕,让朕舒舒服服得,好赏你个全尸!”

“…”我的脑海中刹时间一片空白,太子撕扯着我的衣服,我都浑然不觉了,可是,当他粗喘着亲上我的脖颈,我神志一清,我本能地推了他一把。

我看到太子忽然变了脸,面色铁青,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三番两次吊朕的胃口,看你能逃得了几时?”说着,就冲了上来。

我彻底清醒了,如果我再这么软弱下去,匡胤就死定了!

不!

我嫣然一笑,往旁边一躲,冲太子飞了个媚眼,含娇带怨。

果然,太子愣了一愣,立即换上了馋涎欲滴的模样,说:“这就对了嘛,早这样,朕怎么舍得打你。”

“皇上——”我娇嗔地扭了一下腰肢,撒着娇说:“皇上分明对我虚情假意,可是,臣妾却一直想和皇上长相厮守…”说着,我就红了眼眶,泪水大滴地落下来。

“美人儿,你这梨花带雨的样子真让朕…噢噢,既然这样,那就赶紧让朕亲热亲热…”他把我抱在了怀里,手已经顺着我的衣襟探了进去。

“臣妾当然愿意,只是…臣妾要当皇后!”我故意大声说,我想,只要屏风后面的女人沉不住气,我就能死里逃生了!

“好说好说…”太子已经神志昏然,惟命是从了,虽然我知道这不过是他欲火焚心时信口雌黄罢了,但有人不这么认为就好。

“你休想!”

随着一声厉喝,皇后从屏风后面怒气冲冲地杀了出来。

我心里一阵狂喜,装作受惊地躲到了太子的身后,从后面拉着太子的胳膊柔声叫:“皇上…”

“你、你出来干什么?”太子指着皇后没好气地说。

“你、你怎么能答应让她当皇后!那我呢?”皇后气极败坏地说:“快把她杀了!”

“皇上啊…我怕…”我摇着太子的胳膊带着哭腔儿说。

“不怕不怕…朕是皇上,让谁当皇后那是朕的事!”太子抱着惊恐万状的我一边安抚,一边对皇后吼道。

“你、你…”皇后气疯了,先指着太子说不出话来,接着就把矛头指向了我,“这个贱人…我杀了你!”说着,她猛然扑到了皇帝石敬瑭身上,拔下了那把匕首,凶狠地身我刺来。

我往太子身后一闪,把太子往前一带,那把匕首就擦着太子的胳膊蹭了过去!我尖叫了一声,捂着太子的伤口,泪落如雨。

四(5)

“啊——”

我听到皇后一声惨叫,惊惶地抬头一看,只见太子提前腰刀喘着粗气看着地上血流如注的皇后,鲜红的血顺着雪亮的刀锋一滴滴溅落到地上,盛开出大大小小殷红的花,我长吁了一口气,我知道,我又一次绝处逢生。

“太子…你答应过我的…我从十六岁就爱着你…我不该帮你杀、杀皇上…”皇后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两行清泪顺颊而下,她猛地往前喷了一口鲜血,紧接着,头一歪,就再也没有声息了。

“莹莹?莹莹…”太子的刀“啪”地掉在了地上,他像还魂迂魄般醒过神儿来,竟然扑到了皇后身上痛哭起来,我心里一紧,乘机跑出隆恩宫,我提着裙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逃跑,可是,跑到门那儿,有那么多太监侍卫把守,我纵然有翅膀能飞,怕也飞不出这戒备森严的隆恩宫,这些太监侍卫,一定是太子的亲信,那我,仍然还只是落入虎口难以脱逃的羊羔…

我仓皇转身,看着太子提着刀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血红的眼睛泛着寒光,死死盯着我,嘴里喃喃地念叨:“莹莹…莹莹…”

一股寒天冻地的冷气“刷”地从脚下直蹿头顶,我盯着那把滴血的刀,脑海里一片空白,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匡胤,我们来生再见…

我想。

“禀报太子!契丹大王率兵进城了!”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蓦然听到一个响亮的声音如天降神旨般响起。

“契丹大王…他来干什么…”太子神情愣愣地,看看刀,又看看我,竟然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报——契丹大王前来迎娶琪祥公主!契丹大王备轿已经等在东宫门外!”

又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伏地禀报。

“琪祥公主?”太子很费神似地看定我,又喃喃地说。

我灵机一动,上前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皇上,臣妾不想嫁给契丹王,只想侍奉皇上,皇上可以让人告知契丹王,说琪祥公主已经因刺杀皇上而畏罪自杀,以此为证!”说着,我从袖子里掏出了那一只玉镯来,递给了身边的太监。

太监把那只玉镯递给了太子,他拿着玉镯看了片刻,又看了看我,脸上蓦然有了活气,他慢慢地展开了笑容,说:“对、对,好计谋!”

然后,他就把只玉镯递给了那个太监,对他说:“去,告诉契丹王,琪祥公主因不想被皇帝玷污而刺杀皇帝,并以死谢罪,朕将…厚礼国葬于她。”

“是,太子。”太监双手接过玉镯唯唯喏喏地退出去了。

我站起来,一边擦着脸上的泪痕,一边柔声叫太子:“皇上…”

太子把腰刀插进了刀鞘,把我揽在怀里,捏着我的下巴说:“你…真是让朕丢了魂了,竟然把莹莹给杀了…从此以后,你就替她来侍奉朕吧…”

我连声称是:“臣妾遵命,臣妾万分荣幸…只是,皇上,既然如此,皇上为何不把保护我的那些侍卫放出来,让那耶律宏随契丹大王一起滚回去?”

“说得是,来人!”太子点了点头,愚不可及地命令道:“把锦德宫的侍卫放了!让耶律宏出宫!”

我闭了闭眼睛,平息了一下狂乱的心跳,匡胤…我已经尽力而为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一(1)

耶律德光欢天喜地地等在东宫门外,只等着皇帝石敬瑭迎接出来,给他接风洗尘,然后,等明天天亮,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贺敏扶上花轿,返回契丹。

然而,晋王宫今天晚上看起来很是奇怪,一股腾腾的杀气直逼过来,那些侍卫一改从前漫不经心的模样,一个个横眉怒目。

耶律德光心里一紧,立刻对旁边的将军说:“立即通知后面的各路将领,情况有变,随时准备作战!”

这时,就见一个太监双手举过头顶,高喊着:“契丹大王施恩,我朝有变…”

耶律德光定睛一看,那太监手上举着的,分明就是那只玉镯!此时,那玉镯正在灯光下发出幽冷的光泽!这幽冷的光泽立即化成数不清的利箭穿胸而过,耶律德光的心猛地沉到了无底的深渊,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那太监转眼来到眼前,跪拜在地上,举着那只玉镯悲悲切切地说:“契丹大王,太子让我来告诉你,琪祥公主因不想被皇帝玷污而刺杀皇帝,并以死谢罪…”

“什么?你说什么!”耶律德光一听,只觉得胸腔里有一团怒火轰然炸响了,他睚眦欲裂,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几步抢到那太监的面前,一把夺过那只玉镯,凑到眼前仔细一看,豆大的汗珠就渗出来了!

果然是他给贺敏的那只玉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