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天,傍晚,队伍到达朱仙镇雁荡山下的原野上。

“就在这里扎营安歇!”耶律律光一声令下,将士们各自忙碌了起来。

贺敏看到匡胤的帐蓬就在她不远,他正在那边整理药箱里的东西,看起来像模橡样的。四下看看,这偌大的一片原野,到处布满了契丹将士的身影,想从这里逃出去,比登天还难。

反正匡胤在,总会等到时机的。

大家做好饭,吃过后,天色已经黑透了。

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大家就各自回帐篷休息了,贺敏被耶律德光搀扶着进了帐篷,匡胤心里一紧,却看到贺敏投来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但他还是放心不下,她那么美,是男人就不会老老实实在她身边呆着,这可怎么办呢?想着,他瞪了贺敏一眼。

贺敏立刻明白了他那小心眼儿,不觉心里好笑,却把手抚上了额头,闭着眼睛一个趔趄,接着,呻吟了一声,就软软地倒在了耶律德光的怀里。

“太医!太医!”耶律德光大惊失色,抱着贺敏满地打转地叫太医。

“臣在。”赵匡胤一边态度恭顺地施礼,一边暗暗赞叹,好聪明的敏儿!

“快看看公主怎么了?”耶律德光急三火四地说。

“请大王抱她去我的帐篷里吧,看起来情况有点儿棘手,她的体内余毒未尽,要尽快处理为好。”赵匡胤捏着贺敏的手腕试了试脉搏说。

“快快!”耶律德光方寸大乱,抱着贺敏就进了赵匡胤的帐篷,把贺敏轻轻放好,等着赵匡胤救她。

赵匡胤从药箱里找出一瓶药来,用水给贺敏服下了一些,说:“这是醒魂药,大王不必忧心,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不久,她就醒过来了,记得,一定不要动她,否则性命难保,我去山里采些草药,一会儿就回来。”

“去吧去吧,我记住了。快去快回,别耽误了治疗。”耶律德光冲他挥挥手。

赵匡胤又拉过贺敏的手腕,按住脉搏,手指稍稍用力,说:“大王放心,我出去四处转转,找到解药立刻就回来。”

说完,赵匡胤就出了帐篷,走到不远处的石守信、王审琦身边,说:“过去守着公主,防着点儿。”

说完,就一个人向雁荡山走去。

本来,赵匡胤观察一下地形,看看有没有好的藏身之外,他顺着山脚往上攀爬,山上树高草密,走起来艰难异常,心里想,如果往山上逃跑的话,无疑是自寻死路。于是,他拐了个弯,往西边平缓的地方走去,到达西侧山脚下,只见两边的山峰蓦然突兀地相对而出,只留下仅容两三个人穿过的狭窄山口,赵匡胤心里一亮,想,如果他和贺敏从这里逃向南方,让兄弟们守住这个隘口,倒是可以拖延一下时间,有可能逃走,可是,那样的话,兄弟们的性命怕都保不住了。

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出一个妥善的方法,赵匡胤心里着急,就愣头愣脑地顺着那个隘口进了山谷,突然间,他觉得耳边风凉,本能的一侧身,就看见一员虎将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直取他的脑袋砍了过来,赵匡胤就地一滚,躲了过去,冲那员虎将叫:“是我!匡胤!”

那晋将立刻停止了袭击,凑上来,仔细一看,果然是赵匡胤,就冲一旁小声喊:“赵将军,是赵公子啊!”

赵弘殷一听是他自己的儿子,难以置信地出来看:“你怎么会到这里?”

赵匡胤一看他爹带兵守在这里,心里那高兴劲儿就别提了,说:“别问那么多了,爹,你们再等一柱香的工夫,就出击,不要耽误了时辰!”

三(2)

说完,赵匡胤就满心欢喜地赶回契丹兵营,刚才,他给贺敏喝的是醒神汤,因为他在帐篷里提前燃了迷魂香,耶律德光大概早睡死了。他得乘着夜深人静,契丹将士熟睡的时候,把贺敏带到安全的地方。

赵匡胤很顺利地潜回了帐篷,果然,耶律德光正趴在地上睡呢。贺敏在装睡,赵匡胤手脚麻利地找出一套男装来,让贺敏穿上,然后,赵匡胤举起刀来,要把耶律德光杀了,可是,贺敏拉住了他的手,她看着地上的耶律德光,小声说:“放了他吧,毕竟,他救了我们。”

赵匡胤略一迟疑,放下刀来,拉着贺敏的手,悄悄地出了帐篷,对石守信他们说:“快!跟我来!”

几个人找了个比较僻静的地方,赵匡胤说:“等一会儿,我爹会带兵来攻大营,我们要装作厮杀的样子,乘乱混到晋军的队伍后面安全的地方,大家一定要小心!”

正说着,就听到杀声冲天,晋军突袭契丹军营。

睡梦中的契丹将士一时被杀得措手不及,死伤不计其数,军营大乱,然而,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以耶律宏为首的几个部将,立刻调整队形,呈扇面率兵反击,一时间,敌我双方打得难分难解,雁荡山下的原野上,血肉横飞、尸体遍野,兵器相撞声、厮杀声、哀号声响成一片,听了让人胆颤心惊。

这声响,惊醒了大帐内熟睡的耶律德光!

他先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贺敏不见了,立刻惊得一骨碌爬了起来,又听到外面杀声一片,他赶紧走出帐篷,一看,前面已经成了一片刀山火海,哪里还看得见贺敏!

耶律德光万分恼火,翻身上马,怒吼一声,冲上前去。

那些契丹兵,一看大王来了,立刻士气大振,异常勇猛起来,赵弘殷的将士渐渐抵挡不住,眼看着就招架不住了,这时,赵弘殷一声令下:“退兵防守山西隘口!”

晋军得令,无心恋战,快速撤退,在后面跑得慢了的兵士,让契丹军杀得惨不忍睹,等到赵弘殷率兵回到隘口那里,仅剩下兵士不足千人!

然而,在这不足千人当中,赵匡胤和贺敏、石守信他们,都得以全身而退!

耶律德光几次下令攻打隘口,然而,都被赵弘殷的兵士依靠有利地势击退了,耶律德光的兵力也不足五千人马,如果再继续进攻,只会增加死伤的人数而已。

耶律德光怎么也没有想到,石重贵竟然真的派人夜袭他,而且打得他元气大伤!

耶律德光气坏了,但又毫无办法,只能率兵退到弓箭射程外的安全地方,形成了两军对恃之势。

三(3)

这样一对恃,就是三天三夜,这中间,两军又发生了数次小的冲突,双方各有损伤,但耶律德光损失的兵力更多些。

第四天,天刚亮,耶律德光和将士们突然听到背后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就听到有士兵带着哭腔儿来报:“大王,数十万晋军从后面追击来了!”

如此腹背受敌,可怎么才好?难道就这样乖乖受降?

耶律德光看着远处渐渐扩张、渐渐逼近的晋军,眼前一黑,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而就在这时,突然间就听到雁荡山那边,也响起了急速的行军声!

“大王!我们的救兵也来了!”耶律宏惊喜地叫道。

果然,雁荡山那边,数以万计的契丹将士从四面八方俯冲下来,迅速占领了雁荡山隘口周围的有利地形。

而另一边,晋军也已经近在眼前,在与耶律德光相距不足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放眼望去,雁荡山一带,旌旗蔽日、人山人海,两军对垒,剑拔弩张,一场敌死我活的恶战一触即发。

静!静得连空气似乎都已经凝滞了,原野的风,带着血腥的气息,拂荡在每个人的心里,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在这暴风雨的前一刻,感受着凝重的压抑。

太子终于沉不住气了,对一边的刘知远命令道:“赶快下令!杀!”

然而,刘知远看了看他,竟然一动未动。

太子立刻瞪圆了眼睛:“大胆,你竟然敢抗旨不遵!”

令太子更意想不到地是,刘知远在这时,傲慢地转过头来,说:“太子殿下,你凭什么命令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

“你!我是当今的皇帝?”太子大吼大叫。

“皇帝?哈哈…既然你可以杀你的父亲来当皇帝,那我刘知远杀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小人当皇帝,岂不更是天经地仪的事?”刘知远戏谑地问他。

“什么?你竟敢有谋逆之心!”太子闻言大惊。

“谋逆?哼!就算谋逆,也比你杀自己的亲生父亲要高尚得多!来人!”刘知远冷笑一声,一挥手,他身后的兵士立刻冲上来,把太子和他的几个信臣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

这一变故,不但是太子没有想到,就连耶律德光也没有想到,而赵弘殷、赵匡胤他们就更想不到了,谁也没有想到,两军对峙的结果竟然是这样,接着,所有的人就目瞪口呆地看到,刘知远手下的第一虎将郭威,压着太子石重贵,送到了耶律德光的面前!

“大王,我把他交与你任意处置,请大王安心搬兵回营,让我来做后晋的新皇帝,继续与契丹友好相处,你看可好?”刘知远一字一顿地说,神色凝重。

三(4)

“…哈哈…爽快!好!一言为定!”耶律德光看了看势均力敌的两方将士,又看了看被按倒在地的太子石重贵,大声应承了下来!

“不过…我除了要这个狗贼,还要我的皇后!她刚才不见了,我要把她给找出来!”耶律德光忽然转过身来,凌厉的目光扫向赵弘殷及其部下所在的位置。

赵匡胤和贺敏一惊,彼此相握的手被汗水濡湿了,如果耶律德光和耶律宏来一个个搜查,很容易就能把贺敏找出来,即使她女扮男妆,但她那清丽的眉眼,还是很容易就被看穿。

怎么办?

逃是不行的,距离他们队伍不远,就是契丹大军…

好在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陡峭的山间隘口,两岸青山,犬牙参差,光线明灭隐现,稍微活动一下,还是能避人耳目的。赵匡胤对贺敏使了个眼色,贺敏就看到了地上的两具尸体,立刻心领神会,悄悄地伏下身来,趴在那里装成战死的士兵。赵匡胤赞许地看着她,仔细想想,又伸手在一个死尸身上抹了一把血,抹得贺敏满头满脸,这样,贺敏穿着男装,又这么面目全非的,乍一看,真跟战死了的人没两样。

这时,耶律德光和耶律宏已经走近了,他们绕过隘口处,仔细看每一个肃立的士兵,就在耶律德光走过赵匡胤面前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从贺敏的身上掠过了,赵匡胤连忙施礼,以便把耶律德光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大王,微臣在此。”

“太医?刚才你有没有看到公主?她怎么不见了?”耶律德光急问过来。

“禀报大王,刚才微臣去山上寻找作解药的药草,守在公主身边的,就只有大王您一个人啊,我还没来得及回去,那边就打起来了,微臣被阻拦在这里,寸步难行,又怎么可能知道公主哪里去了?”赵匡胤说得头头是道,无懈可击,“大王,依微臣看,您还是应该去问问太子殿下…据微臣所知,太子殿下那里备有解药…”

“什么?你是说,是石重贵把公主给药倒的,不是她自己要寻死?”耶律德光气极,恍然大悟般地说,“…原来,一切都是石重贵在捣鬼,给本王下套呢!二弟,找石重贵要人去!”

说完,耶律德光大步流星地回到了石重贵跟前,抽出刀来,架在他的脖子上,恨之入骨地问:“狗贼,说,你把公主藏哪儿去了!”

“大王,我实在不知啊!”太子吓得屁滚尿流。

“岂有此理!你竟敢派人潜伏乘机来暗算我!从头到尾都是你在作怪,你这贪得无厌的狗东西,既想要后晋的皇位、想霸占敏儿,还想杀了本王侵犯我契丹国土!哈哈…你真是痴心妄想!”耶律德光的眼睛里冒出骇人的光来,他握刀的手在微微颤抖。

三(5)

“大王,小人知错了,小人千不该万不该鬼迷心窍,请大王铙小人一命…”太子把头叩得如捣蒜般。

“去死吧!”耶律德光一听,太子认罪了,强压的怒火火山爆发般喷发了出来,大刀凌空劈下,太子的前胸被豁开了,内脏和着血水“哗啦啦”涌了出来…

“嘿嘿嘿…琪祥公主必、死…无疑……”石重贵临死前,蓦然精神一振,两眼发光,他阴沉地盯着耶律德光笑着,断断续续却清晰无比地说。

耶律德光听了,浑身辗过一股寒流,他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神情愣愣的,就像掉了魂儿似的。

“大王?大王!”耶律宏担心地叫他,可是,耶律德光竟然神情呆滞,毫无反应。

突然,就听到“扑”的一声,耶律德光往前喷出了数米远的鲜血,紧接着,他就捂着胸口,闭上了眼睛,往后仰倒在地上了!

“王兄——”耶律宏悲嚎一声,俯下身来抱起了耶律德光,一边摇晃他,一边呼唤他。

耶律德光慢慢睁开眼睛,他的眼前,碧空如洗,一望无际,恍惚间,贺敏倾城倾国的姿容浮现在半空中,对他含情脉脉地笑了…

“敏儿…”耶律德光缓缓地伸出手来,无比神往地伸向空中,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然而,他的手刚刚举起,就陡然颓唐无力地落了下来,大睁的眼睛里,僵滞的神色是那样的痛苦和不甘…

“王兄…”

“大王…”

契丹将士们悲痛欲绝,齐齐跪倒,悲怆的呼唤声响彻云霄,在山谷间哀转久绝。

两行清泪,顺着贺敏的脸颊慢慢滴落尘埃…

各位朋友上午好,呵呵,我一大早就往上更新了好几篇

啊,这文越到后面的越好些,思路打开了,写得也觉得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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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1)

那天,契丹王耶律德光和太子石重贵先后死在了雁荡山下,我和匡胤随赵将军一起随刘知远的大军回到汴梁城内。

自始至终,我都穿着男装,满脸污浊,没有人在意我,大家都累得筋疲力尽的,但凑在一起说话的劲儿还是有的,大家都在议论契丹大王耶律德光和他的皇后,不知他们从哪儿听说的、还是他们自己充分发挥想象力杜撰的,他们竟然把耶律德光和我的故事编得缠绵悱恻、九曲回肠,从我们开始是怎么认识的到后来怎么心心相印海誓山盟的…大家把我和契丹王的故事说得绘声绘色,故事的结果就是,我和耶律德光上演了一场千古绝唱般的恋情,最终,契丹王因为琪祥公主毒发身亡而吐血,双双命赴黄泉…编得感人肺腑。

都说是人言可畏,真是不假。我有些烦躁,抬头看看匡胤,他也正看着我,我竟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我的心一颤,默默地,把目光挪开,我觉得很累,我也不愿向他辩解什么,信不信,都随他了。我想,匡胤不会相信这些话的,我自始而终对他的真情,他是最明白的。然而,男人到底是多疑的,这一路上,大家的议论,在后来变成了匡胤伤害我的凭证,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

我到底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即使生得再怎样花容月貌,我仍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带着对匡胤的信任满怀希望和欣慰地跟在他身后,只是,在我内心最深处,一丝丝疼痛总是牵扯不断,耶律德光——一代天子骄子,因为付出真情,中了太子的奸计,而我,也是帮凶之一…是的,耶律德光死了,琪祥公主也死了…

侥幸活下来的我,不再是风光无限的琪祥公主,不再是后晋第一美女贺敏,而是隐名埋姓、默默无闻的女人,为了能和此时同样是无名小卒的匡胤长相厮守,我甘愿舍却母仪天下的尊荣,从此隐居闹市…

回到汴梁城,新皇帝刘知远登上了皇位,改后晋国号为“汉”(史称“后汉”,刘知远即后汉高祖),赵弘殷将军虽然对刘知远即位起了不小的作用,但因为他是听从太子的吩咐而作战,所以,刘知远对赵将军的态度不咸不淡,没有给他加官进爵,也没给他降职查办,赏了些财物,收了他的兵权,让他名不副实地做将军、回家安心养老。

赵弘殷很郁闷,回到家就病倒了,好在,儿子赵匡胤说他要娶媳妇了。

这是这些年来,赵弘殷最开心的第二件事,第一件事,是夫人在匡胤三岁时又给他生了个儿子,取名赵匡义。

赵弘殷一听大儿子说要娶媳妇,郁闷的心情立刻一扫而空,因为之前,前来给赵匡胤提亲的大有人在,他理都不理,也不知道怎么这会儿,他竟然开窍了,主动提出要娶亲,然而,还没等赵弘殷夫妇张罗,赵匡胤把一位左脸颊上有块红色胎记的女孩子领了出来,说:“爹、娘,这就是我要娶的媳妇。”

赵弘殷一看气坏了,且不说这女孩子胎记不该长在脸上,就说这女孩子也太没规矩了,哪有没过门就先跑到男方家里的!而且,听说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而且父母双亡,赵弘殷就更不愿意了。

然而,杜夫人倒很开明,她拉过那女孩子的手,仔细看了看,说:“模样长得很俊啊,若没有这胎记,可是个千里挑一的美人呢。老爷,我看,胤儿很喜欢他,既然这样,就不要讲究那什么门当户对的了,选个好日子,给他们把喜事给办了吧。”

一(2)

“这…”赵弘殷不大乐意,但他总是听夫人的,迟疑了一下,没好气地说:“去,找裁缝给她做嫁妆!”

“是,爹!”赵匡胤喜上眉梢,拉着那女孩子的手就走出了门。

“唉!这…成何体统啊!”赵弘殷在后面唉声叹气。

“老夫子!有什么不成体统的!”是杜夫人喜气洋洋的声音,“我看那女孩儿双眉带彩,是大富大贵之相呢,说不定,能给咱赵家带来好运气呢…”

那女孩子就是我。

我不敢回家,怕把我爹气死。而且,我知道,我爹是肯定不会同意我嫁给匡胤的,如果那样,我不知道我的美貌还会给我带来什么更多的麻烦,刘知远也是个好色的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下诏选秀,如果我被爹再次送进了宫,等待我的,将是暗无天日的生活…那个刘知远,年过四十,长得贼眉鼠眼,远没有契丹王的英武剽悍、通情达理…

我坐在匡胤的书房里,坐在匡胤给我新添的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腮边画着椭圆红胎记的女子,百感交集,但我是快乐的。我的身后,匡胤笑吟吟地看着我,情深似水地说:“敏儿,委屈你了…”

我嫣然一笑,转过身来,默默地抱着他的腰身,从今往后,我就只有他一个亲人了,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说:“能和你在一起,夫唱妇随,岁月静好,敏儿受点委屈也认了。”

匡胤用力抱紧我,把下巴抵在我的头上轻轻摩擦,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在我耳边呢喃:“敏儿,你知不知道,那天,你在轿子里对我说,匡胤,我是敏儿时,我觉得难以置信,你怎么这么美…和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样…”

“…”我闭上眼睛,眼泪夺眶而出,是的,琪祥公主,美丽无双,而我,腮边有着红色胎记的民女花蕊,不会再引人注意了,我的美丽,从此,只为匡胤一个人独有…我无所求,只求,匡胤无论何时何日,待我一如此时…

花蕊,是匡胤给我起的昵称,人前,我的名字叫贺文梅。

一(3)

这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赵将军特意找人选了良辰吉日,果然艳阳高照,日丽风清。

前来贺喜的人很多,其中就有我爹。

我头上盖着金丝红锦盖头,在嘈杂的人群中,无比清晰地听出了爹的声音,他的声音带着失落和颓唐,又强颜欢笑地说:“恭喜赵将军、赵夫人,老夫稍备薄礼,笑纳笑纳…”

我知道,爹也和所有人一样,以为我红颜薄命,早就被毒死了,因为,大家都传言,琪祥公主杀了皇帝石敬瑭后,一不作二不休,索性连皇后也杀了,然后畏罪服毒,不治而亡。

事情的真相,只有我、太子和匡胤知道,而太子,已经死了,并且,他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琪祥公主必、死…无疑……”所有的人都以为,这是真话,只有我和匡胤知道,那是太子临死前对耶律德光致命的一击,他用一句无处对证的谎言,轻而易举地杀死了耶律德光。

我能想象得出,我的爹娘得知我死讯的消息,会怎样悲痛欲绝,我这不孝的女儿…

我忍住眼泪,按部就班地和匡胤行完大礼,然后,被丫头们送去了洞房。

我坐在床沿上,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喧哗,想到今晚就要和匡胤同床共枕,我的心不由得嘣嘣乱跳,时间就在我的紧张里,变得分秒难耐。

一会儿,匡胤进来了,我能听得见他身上的酒气。

“敏儿…”他慢慢走向我,许久,才终于走到我身边。

“…”我竟然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

匡胤的气息变得粗重,他猛然间,一下子把盖头掀了下去,伸手托住了我的脸庞。

红烛光暖,我在匡胤的眼中,看到一身红妆、眉眼如画的女子,她被那热烈灼人的目光看得羞怯起来,红霞飞上面颊,更加艳若桃花…

“敏儿,我这美梦可做到何时?”许久,匡胤凝视着我,梦呓般问。

“…希望是一生一世。”我垂着眼眸,娇羞地浅笑。

“…”匡胤不再说话了,他的手就像两团火,为我慢慢褪去衣裙…

春宵一夜。

天快亮了,匡胤才搂紧了我,沉沉睡去了。

我看着怀中英俊的匡胤,孩子般满足的神情,虽然身体稍微有些不适,但甜蜜和幸福的巨浪淹没了我,我不由得亲吻他的额头,抱着他,倍觉欣悦…

可是,睡了一会儿,就听见婆母杜氏在门外叫:“胤儿,胤儿!”

我先惊醒了过来,忙推醒匡胤,匡胤不满地下床走去门那里,就听到婆婆说:“喜巾,喜巾!”

我一愣,蓦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昨夜,我的新床上是有一方洁白的锦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