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如花来了,却没想到她颤颤巍巍地说道:“大少奶奶让我关上门,开着窗,说是屋里太闷了,好通通风…”

我听了,顿时觉得头晕目眩。

“…胤儿不在家只不过短短两个月罢了,你就耐不住寂寞做出如此下作的事!”婆婆沉默良久,竟然如此不留余地的指责道。

我百口莫辨,转眼看见匡义得意的样子,气血翻涌,我恨声道:“婆婆冤枉我了,事情确实不是那样的,天地为证,如果我不守妇道,哪怕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我也毫无怨言!”

没想到我竟然发了毒誓,婆婆愣住了,公公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竟然说:“早说胤儿不该娶她,你偏不信!这么多事…”

虽然他的话是说给婆婆听了,却字字如针刺般扎进我的心,想到我为了能和匡胤长相厮守,摒弃荣华富贵,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竟然在此受到这般数落和践踏,一时间百感交集,窒息在无边的绝望和悲痛中,眼前一黑,就软软地倒下去了…

醒来时,就看见丫头如花在床边哭。

想起她对我的诬陷,我就生气,两眼一闭,不愿再看她。

“少夫人,二少爷说了,如果我不按他交待的去做,他就让我不得好死…”如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想想也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她只是个下人,主子让她做什么,她又怎么敢不惟命是从?可是,如此一来,让我怎么在这赵府里呆下去呢?如果我走,又能去哪里呢?匡胤回来不见我,又会急成什么样子呢?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拥挤上心头,我拧着眉头理不出头绪。

如花好象看透了我的心事,一边抽泣,一边说:“少夫人,你…有喜了。”

“什么?”我抚着小腹惊得坐了起来,想到匡胤走的那晚和我一起的缠绵,我又苦笑地颓然倒下了,我还能怎样?我又能怎样?一切好象都在冥冥中注定了,我能做的,似乎也只有随波逐流了…可是,我被卷入了怎样一场让人窒息难过的漩涡啊…

三(4)

“大嫂…”

正烦闷着,忽然听到赵匡义的声音响在耳边,我冷冷看向他,就看到他涨红了一张脸,站在门帘那里,局促不安地搓着手。

如花赶紧退下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下我和赵匡义。

我死死盯着他,恨得咬牙切齿,以前,我总是把他看成自己的亲弟弟般善待,没想到,我善待的,竟然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恶魔,本来,我已经把赵府当成了自己的家,可是现在,我只是不得不留下来,我的心被伤得支离破碎,仅剩的一丝温情就是彤儿和腹中的骨肉,我感到我是这样的无奈和孤苦,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衣冠楚楚的赵匡义所赐!

赵匡义翕动着嘴唇憋了半天,我以为他是来道歉的,没想到,他说出的话让我匪夷所思:“姐姐,即使、即使你恨我,我也不后悔我的所作所为,我对你是真心一片,难道,真心也有错嘛,我恨,恨大哥比我先遇到了你,我想我会比大哥都懂得疼爱你…我没有想伤害你,本来,我想,我娘怪罪你,会把你赶出家门,我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把你好好安置在我为你准备的别院里,可是,没想到,你竟然有身孕在身…”

我瞪大了眼睛,为他的这些“奇思妙想”惊讶不已,却看到赵匡义脸上瞬间满是泪水,他忧伤地说:“之前,我说了很多让你难过的话,不过,那也多是实情,我本来并没想到我对你用情至深,也想把你从心里赶走,有些天,我故意躲着你,可是,你占着我的心,不肯让我安生,我快要疯了,我…是荒唐、是卑鄙、不可理喻,但我对自己已经无能为力!琪祥公主,你恨我也罢,瞧不起我也罢,你听好,这辈子,只要你不死,我不死,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说到这里,赵匡义决绝地站了起来,怔怔地看定了我,良久,声音低沉而温柔:“就是这幅模样,泪眼盈盈,美颜如玉…把我的魂给勾走了…你、你安心生养,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我皱了皱眉头,他要干什么?但我没问出口,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三(5)

环视空荡荡的房间,我的心也如此般的空旷去了,发生的事,一件件,都让我措手不及、目不暇接,身心交瘁的感觉沉重地压上来,我闭上眼睛,躺下来,我什么也不要再去想,我要安安稳稳地,把我和匡胤的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事,就听天由命吧。

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睁开眼睛,看见婆婆远远地坐在床前,拉长了一张脸,一双眼睛红肿得像两只熟透的桃子。

我心里别扭,可仍然赶紧起身给她请安。

婆婆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做声,红肿的眼睛里又流下两行浊泪来。

“婆婆…”我嗓子干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文梅啊…匡义都跟我说实话了,这孩子,顽皮惯了的,跟我和你开这么大的玩笑…可是,我当时在气头上,也不过说了你两句,后来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知道冤枉你了,也会来给你赔不是的,我又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匡义一回,硬是要让他也离家出走呢…”婆婆说着说着,眼泪止都止不住了。

赵匡义也离家出走了?

我震惊的同时,也觉得心里一松,积压在胸口的郁闷总算疏散了些,可是,哪里是我让他离家出走的啊!

“胤儿大些,出门在外,我也稍微放心些,再说家里日后也不能没人支撑,胤儿是长子,按理也该闯荡闯荡、见些世面的,可是,匡义他还小呢…家里现在老的老,小的小…我连个主心骨的人儿也没有了…要是他们都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们这一家老小怎么活啊…”婆婆说着说着,就掩面痛哭起来。

我屈身下拜道:“婆婆明查,我对匡义离家出走之事一无所知,更没有故意怂恿或责难他。”

“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的!算了算了,反正匡义已经走了,剩下的这些个人,就好自为之、相依为命吧!”婆婆烦躁地摆了摆手,站起身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走出门去了。

我目送她绕过门前长廊,从花园里穿过,她哀伤的神情举止,让我心里的冰慢慢消融了,既然匡义在离开家以前,已经跟婆婆承认是自己在开玩笑,也算是还我清白了,心里也不必再记恨什么了…

只是,以后,我会深居简出,尽量减少是非。

我这样想着,把手轻轻地放在小腹上,那里,有一个新的生命正在蓬勃的孕育中,匡胤,等你回来,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各位读者大人们,你们的留言让我一大早就起来更新啊,精神可嘉吧,呵呵。。。。。后面的情节更好看啊,贺敏的遭遇精彩不断,等着,不会让你失望的,嗯嗯,各位笑口常开,天天好心情啊

一(1)

转眼,又是一年春来到。

四月二十八日这一天,艳阳高照、春风拂面。

赵家上上下下一团喜气。长孙赵德昭的出生使这个一度陷入沉闷中的家气象一新,时光就在照顾赵德昭的忙碌中飞快地转了一年,今天,是赵德昭的生日,一大早,赵弘殷就抱着粉嫩可爱的孙儿,眉开眼笑地迎接亲朋好友。

宾客们纷纷献上贺礼,然后围绕而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客人差不多到齐了,就差随州刺史董宗本和复州防御史王彦超了,这两个人可是赵弘殷的生死之交,怠慢不得,赵弘殷一边嘱咐下人们大摆宴席,一边站在门口继续等。

不一会儿,王彦超到了,却迟迟不见董宗本。

赵弘殷等得正不耐烦,远远看见前面路口走来几个人,抬着两顶华丽的轿子,赵弘殷顿时喜出望外,冲着夫人杜氏叫:“来了来了!”没想到,他这一叫,惊吓了怀里的孙子,赵德昭立刻放声大哭起来。

孩子的声音嘹亮高亢,在里面招呼客人的贺敏听了,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从赵弘殷怀里接过孩子,轻轻地拍着哄他。

这时,那两顶轿子已经到了门前,轿夫恭敬地掀开轿帘,送上踏垫,从第一顶轿子里下来的,正是董宗本,可是,第二顶轿子里的人却不见出来,就听见董宗本神神秘秘地说:“赵公,我看你家孙儿真是福星高照啊,你猜,谁来了?”

就在赵弘殷满脸疑惑的时候,就看见从第二顶轿子里,先后下来两个人,这两个人一露面,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包括贺敏。

这两个人,一个是皇帝刘知远,另一个,竟然是贺敏曾经的丫头青蛾!

贺敏本来正哄着孩子,突然发觉大家都安静下来,不由地诧异地看向来人,而这时,孩子突然间又哭了起来,也吸引了来人的目光,于是,就在那一瞬间,贺敏和刘知远、青蛾看了个对脸!

贺敏是侧面站着的,画在右脸郏上的红色胎记从刘知远的角度根本就看不到,所以,出现在刘知远眼前的女子贺敏,体态婀娜、姿容艳丽,他死死地盯住她,看她风华绝代的身影一时间魂不附体。

青蛾只看了一眼,立刻大惊失色,随之而来的,是满脸的讥讽和得意,风水轮流转,从前,她是贺敏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丫头,现在,她柳青蛾却是伴在皇帝身旁的丽妃,而贺敏,不过是一介平民家的儿媳罢了…可是,青蛾还没来得及得意忘形,就感到了危机重重,皇帝看贺敏的样子,简直就是馋涎欲滴,青蛾心里一紧,再看贺敏,她已经一转身隐进人群里,转回屋里了。

一(2)

赵弘殷万万没有想到皇帝会大驾光临,愣了半天后,才想起随着其他人一起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噢、噢…平身、平身!本来,朕出门闲逛,没想到碰到了董刺史,听说赵将军续了香火,也赶过来凑个热闹,哈哈…众位不必拘礼,今天咱们君臣无礼、君民同欢,大家尽管放开肚子吃喝,吃不够、喝不够,朕让人送来!”刘知远正看贺敏看得出神,忽然看见她低眉颔首一转身进去了,又听见宾客们高呼“万岁,”这才回过神儿来,打着哈哈对众人说。

大家都起身来,各自落座,但刚才那种畅所欲言的轻松却怎么也回不来了,虽然皇帝说是可以“君臣无礼、君民同欢”,但谁敢在皇帝面前放肆啊。

赵弘殷站起来,心里五味俱全,他既觉得皇帝来了是无上的荣光,又觉得皇帝来得很不合时宜,一时间,就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应付了,幸好杜氏很会察颜观色,她笑盈盈地走过来,向皇帝和丽妃柳青蛾道了个万福后,说:“贵客临门,请上座!”

刘知远和青蛾就跟着杜氏去了侧厅一个屋子,在那里专设了位置,又把几个当朝的大臣叫了过去坐陪,前厅的宾客才又说笑起来,一会儿,就吃喝得热火朝天的了。

这边,赵弘殷惴惴不安地陪着皇帝他们喝了几杯酒,就听见刘知远四下转着头,问:“赵将军,你孙子呢?抱出来朕看看…”

赵弘殷想起刚才刘知远看贺敏的眼神儿来了,心里猛地一亮,立刻阴沉了表情,他知道,刘知远哪里是想看他的孙子,分明就是想看他的儿媳妇!

杜氏很机灵,立刻满脸堆笑地说:“我去把孙儿抱出来!”说完,就转去贺敏屋里抱了孙子出来,送到刘知远面前给他看。

刘知远本来就是想看贺敏的,不过找个借口罢了,现在,他也无话可说了,就装腔作势地看了看赵德昭,赞叹了两声,又从身上解下刻有威龙在天图案的金锁,放在孩子的手里,说:“第一次见面,留个见面礼。”

杜氏喜洋洋地收下了。

赵弘殷却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他知道,刘知远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干休。

一(3)

果然,刘知远从赵家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宣来王彦超询问有关孩子母亲的事。

青蛾站在一边,冷冷发笑,等王彦超说完了退下去了,青蛾就娇滴滴地缠在了刘知远的身上,说:“皇帝,你可知道那赵家儿媳是什么人?就是那个琪祥公主啊!”

“什么?琪祥公主?哈哈…怪不得她长得那般美貌了…她竟然敢欺君!赵家竟然敢私下迎娶前朝公主!哈哈…若不顺了朕的心意,赵家上下按欺君罪论处…来人,拟旨,即刻宣赵家长媳进宫!”

青蛾本来是想引刘知远发怒的,然后一怒之下,把赵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杀光,那样,她就不会再害怕贺敏进宫来和她争宠了,要知道她费尽心机才博得了刘知远的欢心,登上皇后的宝座指日可待,又怎么甘心半途而废呢?可是,她没有想到,她的话反而让刘知远喜出望外,他竟然不治贺敏的欺君之罪,而是要立刻见她!

青蛾追悔莫及,她知道,如果贺敏一进宫,刘知远见了,必然会对贺敏专宠,那么,她柳青蛾又将形影相吊了。

可是,圣旨转眼就拟好了,一个公公十万火急地去赵家宣旨去了。

刘知远已经开始坐立不安了,他满脑子都是每一眼看到的贺敏,明眸皓齿、丽质天成,他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想,得到了琪祥公主,他这皇帝才不算白当了一回。

赵弘殷正在一一翻看白天宾朋们送来的贺礼,杜氏指使着丫头们收拾残茶剩饭,贺敏抱着赵德昭乐呵呵地逗引他,突然,家丁来报:“老爷,一个公公传圣旨来了!”

赵弘殷听了,大惊失色,慌忙带了一家老小出门跪拜接旨。

那个公公来到门前,进了正堂,趾高气扬地展开那圣旨卷轴,念道:大胆刁民赵匡胤,私下迎娶前朝琪祥公主,其父赵弘殷知情不报,欺君枉上,罪该论诛!今皇上慈悲为念,特宣琪祥公主贺敏即刻进宫听命,不得延误,否则赵氏家族诛灭九族,钦此。

赵弘殷和杜氏听了,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贺敏,琪祥公主?他们呼来唤去的儿媳竟然是琪祥公主?那个让契丹王为之气血尽伤的绝世美女?怎么可能?他们的儿子干了这么件惊世骇俗的事,他们做父母的,竟然还蒙在鼓里!

一(4)

无限的凄伤浮上心头,贺敏看着怀中的婴儿,两行清泪倏然落下来,从看到青蛾那一瞬间,她就有一种预感,她竭尽全力维持得平静生活,马上就要被毁掉了,如今,圣旨已到,为了保全赵家上上下下百十人口,她除了遵旨,还能怎样?

就在赵弘殷和杜氏的凝视里,晶莹的眼泪把贺敏面上那块用胭脂画得胎记冲刷出一道泪痕,露出白嫩的肌肤来,杜氏难以置信地用丝帕擦干贺敏脸上的泪渍,顺便试着把那胎记擦掉,没想到,那真是假的!脸上没有了胎记的贺敏缓缓抬起朦胧的泪眼,美极的容颜让所有的人叹为观止!

“还不接旨!难道想抗旨不遵?”公公的声音冷酷、骄横。

赵弘殷如从梦中醒来般,浑身一震,一时间手足无措,就看见贺敏举起手来,接过那道让他们赵家荣耀也感到耻辱、愤恨的圣旨!

荣耀的是,他们的儿子竟然娶了公主,还生有一儿一女;耻辱的是,刘知远明摆着要把贺敏占为己有,他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恨得是,儿子和贺敏如此暗渡陈仓、漫天过海,却不知道杀身之祸早已经如影随形,恨得是好色的刘知远强占民妇,荒淫无度!

可是,纵使他们再怎样气愤填膺,贺敏却必须进宫了。

“爹娘在上,请恕孩儿不孝…德昭…就托付二老好生照料,匡胤回来,让他不要义气用事,保全性命,以图后事…孩儿在此拜别…”贺敏忍着满腔悲愤向赵弘殷夫妇拜别。

然后,公公和数名大内侍卫带着贺敏一起走了,赵弘殷老泪纵横,他望着贺敏远去的身影,无比愧疚地说:“夫人,我们…怠慢公主了啊…”

杜氏更是百感交集,然而,她却理解了赵匡义为什么会对贺敏费尽心机,原来,她是这样一个美丽出尘的女子…

大家早上好啊,嘻嘻,一大早,太阳都还没升起来呢,就起来更新了呀,呜呜,又要出差啊,八点四十的航班,所以只好早起啦,希望大家看得开心快乐,顺手也添添评论,批评建议表扬全都照单全收啦,呵呵,亲亲

一(5)

贺敏神色凄迷地踏进皇宫,这皇宫,曾几何时,石重贵在这里轼父夺位、允她为王后,她和匡胤九死一生才逃脱了,却没想到,刚过了几天安稳日子,今天,她又再次踏进这金玉满堂的皇宫,虽然这里早已物是人非,她却要重复前时的命运,为人逼迫,身不由己!上次,匡胤就在身边,时时保护她,可这次,匡胤还在外面闯荡,对家里的变故一无所知!前事难料,厄运难逃,她贺敏区区一介女子,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同时保全清白和性命?

一道道宫门大开,贺敏随公公进了德隆殿,两个等候已久的宫女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扶着贺敏去沐浴更衣。

贺敏顺从地听任她们的摆布,出了德隆殿,穿过几道回廊,走进清陈阁,绕过重重轻纱维幔,出现在贺敏眼前的是一泓清澈的池水,水上撒满了艳丽的花瓣,随着水波轻轻荡漾,花香暗送,熏人欲醉。

又有两个宫女低着头上来为贺敏更衣,把一件薄纱披在她的身上,退下去了。

与此同时,刘知远在锦德宫里望眼欲穿、急不可耐,终于,他按捺不住,起身要去找贺敏,青蛾急忙上前施礼道:“皇上,不如让臣妃代你去催催她怎样?”

刘知远一听,一愣,连声说:“快去快去,怎么这样磨蹭。”

青蛾快步走出锦德宫,嘴角挂着一丝阴冷的笑意,她不会给贺敏机会的!

清陈阁里,贺敏把身体裹进水里,那件轻纱衣已经被水浮起,荡在水面上,被一个宫女拿走了。四下清净无人,只有一池清水,满眼五颜六色的花瓣围绕着她。

贺敏愣愣地看着那些花瓣,它们颜色尚好,却已经失却了生命的依附,在水中零七八碎,它们好象竭尽全力地绽放出绝望的美丽,看来是那样的凄艳动人。

水温刚刚好,很体贴地抚慰着贺敏的身心,她缓缓举起双手漾起水花,看那些水从指缝间急急地流淌下来,滴滴嗒嗒又落进水中,她俯视自己细腻嫩滑的肤肌,看那些水渍如露珠般洒落在肩膀和胸脯上,她的长发飘散在水上,丝丝缕缕,如鱼儿般灵动。水面倒映出她如花美颜,她看了片刻,闭上了眼睛,专注地清洗自己,她想,最后一次,把自己洗净,然后,就做这水里死去的,最艳丽的一朵花…

二(1)

“妹妹洗得好舒服啊…”

突然,听到一个轻薄的声音响起,贺敏一惊,猛地把身子沉进水中,只露出头来四下察看,那个女子,站在池边,浓妆艳抹、华服盛装,极尽奢华,脸上带着嫉妒、厌恶、仇恨的神情,分明就是她昔日的贴身丫环柳青蛾!

“怎么,见了我,一点惊讶都没有吗?”青蛾扬了扬眉毛,不满地说:“说来,妹妹自然不会惊讶,妹妹是有备而来的嘛,长得这么水灵,不愁皇帝不会宠爱呀,可是,你天生就是一个克星,那契丹王好好的来迎娶你,想不到半路上竟然就死了,你只好藏在赵家为媳,想来早已经过够了粗茶淡饭的生活,就处心积虑打起皇帝的主意来了,哼!怕是让你靠近了皇帝,又把灾祸带给皇上呢!妹妹说,我该想个什么法子让你见不着皇上呢?”

“…”贺敏听了青蛾的话,脑际灵光一闪,看来,她命不该绝,青蛾及时出现,倒可以救她一命呢,她探出身来,笑了笑说:“姐姐多心了,妹妹绝没有想要靠近皇上、与姐姐争宠,姐姐也是知道的,那天,赵家给我小儿过生日,你和皇帝来,事先我并不知情,又怎能说我处心积虑呢?我嫁与赵家为媳,而且已经生儿育女,心思自然就寄挂在孩子们身上了,现在只是迫不得已、王命难违…姐姐看在往日我们姐妹情深的份上,若肯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敏儿一定铭记在心,他日图报。”

“你说得,可是真话?”青蛾一愣,她没想到贺敏没有反唇相讥、针锋相向,而是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那她可得重新考虑一下了,想到这里,她放下手里的花篮,那里面,本来是放着失魂散的,掺杂在花粉里,放进水中,不消一刻工夫,贺敏就会香消玉殒!

只是,刚才进来,有两个宫女看见了她,她一时心慌,没记得住那两个宫女其中一个的模样,所以,她要是在这里下了毒手,刘知远追究下来,她青蛾将难辞其咎…

贺敏也看见了那个花篮,此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香,让从小就熟悉这味道的贺敏心里一冷,她心里明白得很,这奇香是失魂散所特有的,而那失魂散,是一种长在高山峡谷间奇毒无比的花晾干了花叶炼制而成的,这失魂散见水即溶,浸肌入骨,会使人昏沉欲睡,产生幻觉而不知身在何处,那么,结果就会是,她贺敏溺水而亡!

真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青蛾分明是来要她的命的!没想到,青蛾在贺府,竟然私下藏有失魂散,要知道,这失魂散可谓稀有之物,也只是对药草有别样嗜好的贺景思才配得出来的,青蛾竟然要用贺景思炼制出来的药毒杀他的女儿!用心之毒,由此可见一斑。

二(2)

贺敏于是嫣然一笑,说:“姐姐有心,竟然给妹妹带来花粉,可是,姐姐应该知道,如果我死在这水中,皇帝一定会追查到底的,那姐姐今日的风光,恐怕就要付之东流了,还望姐姐三思,想个更好的办法,让我离开这皇宫。”

“帮你离开可以,只是,你这模样,要从这森严壁垒、人流如梭的皇宫中堂而皇之地走出去,根本不可能,如果妹妹说得是真心话,不防证明一下!”青蛾阴险地笑了,说着,从头上拔下一只锋芒毕露的簪子下来,放在手心,伸了过来。

贺敏一愣,随即明白了,青蛾是想让她自己破相!

愤恨与难过混杂成滚滚洪流翻卷上来,她这如花美颜,不只是她自己的,也是匡胤爱极的,如若伤得面目全非,即使保全性命逃脱了,日后又有何面目再见匡胤?

想到这里,贺敏冷冷一笑,说:“姐姐好狠的心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妹妹若是轻易自残,岂不是不忠不孝?妹妹即使今天死在这里,也不会自残的,姐姐大可把妹妹扮成宫女模样打发了下人带出宫去,又何必要出此下策呢?难道弄得妹妹脸上血肉模糊就会避人耳目?依妹妹看来,这样反而更会引人注意,姐姐好生掂量了,妹妹悉听尊便!”

说完,贺敏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她的心,已经凉透了,青蛾,她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啊,可是,时至今日,她却要对她赶尽杀绝!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上来!”青蛾忽然想起皇上来了,她要再在这里磨蹭,那个好色的皇帝自己来了,可就糟了。

想着,青蛾银牙一咬,就唤了幕帘后面侍奉的两个宫女,说:“你们过来,琪祥公主洗完了。”

两个宫女唯唯喏喏地拿着另一件色彩艳丽的纱衣走了过来,仍然不敢抬头,半跪在那里,恭候贺敏上来。

贺敏刚要上来穿衣服,却在忽然间,看到青蛾猛然把两个宫女先后推进了池水里,又飞快地把花篮里的花粉花瓣撒进了水中!

贺敏没想到青蛾临时变卦,竟然真地要杀死她!

那暗红的花粉立刻就溶化开了,毒蛇一样随水波游动开,转眼就不见了踪迹,再看那两个宫女,好象沉浸在无比美妙的幻境中,竟然在水中闭着眼睛愉快地唱歌!可是,只一会儿,那歌声就变成了呻吟!

贺敏也显出沉醉的样子,慢慢地沉入水中了…

青蛾仰天大笑了几声,现在,她没有后顾之忧了,这两个见过她的宫女马上就会死去的,什么人也救不了她们,即使有人来把她们救上来,她们身体里已经浸入了失魂散,还是活不到一时半刻的!笑完,她就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一时间,清陈阁里出奇的寂静,这寂静,是死气沉沉的寂静,那两个花样年华里的宫女,在清澈的池水里,慢慢地冷却了脸上迷幻的微笑,身体也随之变得僵硬…

二(3)

“哗——”贺敏突然从水里钻了出来,她屏气屏得心慌气短了,她飞快地从水池里爬上来,跑到幕帘后,果然,那里有宫女的衣物,她胡乱找了件穿在身上,把头发擦了擦,挽在脑后,想了想,又散了些头发下来,遮住了脸。

然后,她就急急地从清陈阁里跑了出来,可是,刚出清陈阁,绕过了四五个回廊,迎面就撞在了一个巡夜的公公身上,贺敏浑身发抖,低着头,指着清陈阁说:“快、快,琪祥公主死了…”

那公公一听,立刻惊恐万状叫了起来:“来人啊——死人啦…”

就见乱七八糟的人从不同角落里涌了出来,一个个都惊慌失措的样子,贺敏随着人群一起跑,却故意落在了队伍后面,转过一个回廊的时候,贺敏一低头钻进了旁边的花草丛中,夜色很好的掩藏了她,她趴在枝叶浓密的花草里,大气也不敢出,就听到人群嘈杂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好象这皇宫里所有的人,都涌进向了清陈阁。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贺敏皱紧了眉头苦思冥想,老藏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万一让巡夜的侍卫发现、或者天亮了,她还是凶多吉少…可是,她这么走出去,根本就不可能走得出皇宫啊!

“走!”

突然,有人拍了贺敏的肩膀一下,并听他暗喝了一声,贺敏就觉得自己被挟持了两腋,凌空飞起!

一闪眼,贺敏已经站到了房顶上,这是回廊的平顶,居高临下,只见清陈阁那边人声鼎沸,乱成一团,皇帝和青蛾也在其中,就听到皇帝歇斯底里的声音冲穿喧嚷响在耳边:“就是把这个皇宫翻个个儿,也得把琪祥公主给我找出来!”

贺敏喘息未定,惊惶地转身看向她的救命恩人,竟然看到一个面如冠玉、眉目俊郎的男子笑吟吟地看着她。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敢问公子是…”贺敏跪拜谢恩。

“不必多礼,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在下后蜀御前都统孟延辰,在此见过琪祥公主!”孟延辰一边扶起贺敏,一边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