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花妃,命怎么就那么大呢!

宋湘雪一边恶狠狠地诅咒着,一边六神无主。

“娘娘,事到如今,也只好杀人灭口了!”月蝉低声说。

“衰家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怎样才能进得了宗人府呢?那里有重兵把守!”

“娘娘,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宗人府的几个小吏呢!娘娘身为皇后,他们巴结都还来不及呢!”月蝉道。

“既然如此,别人我也信不过,就交给你去办吧!用着什么,尽管拿去,凡事小心,一定要把事情办好了!”宋湘雪打开了厢柜,那里放着让人眼花缭乱的金银和首饰珠宝。

月蝉准备了一番,就带着“过路费”和一篮子点心去了宗人府。

月蝉是个机灵的丫头,从前跟前姐姐宋贵人,她也猜宋贵人的死,是花妃捣的鬼。宋湘雪很信任她,觉得月蝉不会让她失望的。

这么想着,宋湘雪就气定神闲了,她坐下来,慢慢啜了一口茶,冷笑着,暗想,只要福顺、福来死了,皇上就会认定是福顺、福来设计花妃是想为王皇后报仇!他们被关在宗人府,因为害怕受不了严刑拷打,自杀了。这样,皇上和花妃就不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当然也找不到她头上来!她就只管坐稳了皇后的位置,日后有的是机会和花妃较量、替姐姐报仇雪恨!

转眼,天黑了下来,整个皇宫又陷入了一天中最静谧的时刻。

宋湘雪坐在那里,想起今天是她当皇后的第二天,昨天晚上夜宴,她半场去了隆恩宫,这边缤妃们的贺礼她还没有清点呢,就喜滋滋地站了起来,想去福阳宫隔壁的宴会厅看看,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就探头看去。

“娘娘!大事不好了!”有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

“怎么了?”宋湘雪心里一惊,就听那个宫女说:“听说荣公公和宗人府的人把月婵抓起来了!”

“什么?”宋湘雪两眼一黑,昏过去了…

四(1)认父

隆恩宫里,赵匡胤亲自伺候贺敏吃过晚饭,扶她上床躺着,陪在一边,唯唯诺诺的样子。

贺敏还是不理他,神情淡淡的。赵匡胤恼也不是,笑也不是,坐在那里干着急,就看见荣海匆匆忙忙地来了,就气哼哼地问:“事情查清楚了没有!”

“回皇上,作恶之人已经中计了!”

“噢?”

“臣让宗人府的人派了三个奴才装成福顺、福来和阿宝,关在死牢里,放出风声,即日要大审,一定要查出幕后指使。那人信以为真,怕事情败露想杀人灭口,结果被我们抓了个正着。”

“到底是谁?”赵匡胤背着手气恼地来回踱步,荣海站在一边,垂手站着,等候皇上发令。

“这…”荣海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看床上的花妃。

“说!”

“回皇上,我们抓住的人,是宋皇后的贴身婢女月蝉…”荣海小声说。

“啪!”赵匡胤把拿在手里的茶碗狠狠地摔在地上,恨恨地说:“果然不出所料!”

“皇上,皇后…”荣海请命道。

“什么皇后!先是妖言惑众、无事生非,奸计得逞还不安生,心肠这么狠毒,朕还留她做甚!”赵匡胤气冲冲地说:“白绫和鸩酒,任其选一!”

“皇上…宋皇后刚刚荣登后位,今天不过是第二天…是不是,先把宋皇后囚禁,过些日子再…”荣海提醒道。

“自作孽不可活!这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朕又怎么能姑息养奸!”赵匡胤越说越生气,对贺敏的愧疚越多。

“遵旨…”荣海领命要走。

“等一下!”躺在床上的贺敏突然叫住了荣海,她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赵匡胤说:“皇上,臣妾请求皇上饶恕宋皇后!”

“…”不只是赵匡胤感到意外,荣海也觉得花妃可能病得神经错乱了。

“皇上,臣妾想见宋皇后,可以吗?”贺敏求道。

“可以,荣海,去叫她来!”

荣海传宋湘雪去了。

这时,一个太监进来禀报:“皇上,贺太医到!”

贺景思进来了,给皇上、贺敏施礼后,看了看贺敏,微笑道:“花妃福大命大,可喜可贺!”

此时,贺敏看到慈父贺景思如霜染般的白发,悲从心来,忍不住伤心落泪,说:“贺太医对小女恩重如山,花妃孤身一人在此,愿跪拜贺大人为义父,不知贺大人肯不肯?”

“这…”贺景思望着花妃,一时悲喜交加,她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贺敏呢?稍做犹豫,他说:“老臣身为太医,救死扶伤,也是份内之事,举手之劳,娘娘不必挂在心上!”

“我意已决,请贺大人成全!”贺敏说着,就要下床行跪拜之礼。

四(2)寻仇

“好、好!贺太医,既然花妃有些心愿,你就不要再推托了!”赵匡胤赶紧成人之美,别说花妃要拜义父,就是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也得想方设法试一试。

“臣恭敬不如从命!”贺太医欣然领命。

“义父在上,请受小女一拜!”贺敏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她这不孝的女儿,到现在,才敢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对慈父的感激和愧疚之情,以后,她要好好做他们的女儿,尽心尽力,让他们安享天伦之乐。

“赶快起来!娘娘不必多礼,等娘娘身体大好了,再拜不迟…”贺景思老泪纵横,他觉得,他失散多年的敏儿又回来了!

“别哭伤了身子!好事嘛,哭什么!”赵匡胤连声劝道,心疼得不得了。

这时,荣海带着宋湘雪来了。

“皇上!臣妾罪该万死!请皇上饶臣妾一命…”一进门,宋湘雪就扑上前来,拉着赵匡胤的衣袖哭得死去活来。

“哼!”赵匡胤狠狠地甩开她。

“姐姐、姐姐!妹妹知错了,妹妹是一时鬼迷心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还望姐姐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妹妹!”宋湘雪很会察颜观色,她知道,此时,花妃才是决定她生死的人。

“湘雪,起来吧,不管怎么说,你姐姐宋贵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岂能知恩不报?我只问你,你为什么恨我,要杀我?”贺敏淡淡地说。

“姐姐…妹妹以为是姐姐害死了我的姐姐,就一直怀恨在心…”宋湘雪羞愧难当,痛哭流涕。

“原来如此…湘雪,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就对那些谣言信以为真呢?我和你的姐姐,情同手足,患难与共…她是为了保护我,被王皇后派来的杀手乱刀砍死了…我一直把你看成是她,没想到…唉…”贺敏叹息了一声,柔声说道。

“姐姐…都怪妹妹糊涂,是妹妹对不起姐姐,今天,能死个明白,妹妹也无怨无悔了,妹妹罪孽深重,甘愿受死…”宋湘雪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想到花妃对她的种种照顾疼爱,想到她对花妃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从怀里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就要自尽。

贺景思手疾眼快,上前一步,击落了宋湘雪手里的匕首。

四(3)宽恕

“你竟敢身藏利器来面圣!”皇上看到地上的匕首勃然大怒道。

“臣妾只是想自行了断…”宋湘雪说,其实,她本想,如果皇上一心要让她死,她就孤注一掷,拼命也要把花妃杀死,替她姐姐报仇,没想到,自始至终,她都误会了花妃,一时羞恼,一心寻死,却忘了忌讳了。

“别再说傻话了!妹妹只管好好做你的皇后,我看妹妹对人对事还是爱憎分明的,只是对我有过多的误会罢了,现在,误会也都解开了,咱们还会像从前一样,亲如姐妹,皇上不会怪罪你的,我也不会记恨你!”贺敏出人意料地说。

“什么?”所有的人都以为花妃吃错了药。

“皇上,你看,我还活着,所以,妹妹顶多也只是杀人未遂,犯不上死罪,请皇上看在花妃的薄面上,饶恕她吧!”贺敏情真意切地望着赵匡胤,请求道。

宋湘雪感激涕零,哭倒在地上,连连磕头。

“唉…花妃的气度,朕自愧不如…也罢,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斋戒一个月,面壁思过去吧!”皇上但看到花妃殷切的神情,也只好如此,很不情愿地对宋湘雪说。

“谢主隆恩!谢姐姐大恩大德…”宋湘雪连声说着,退出去了。

“花蕊…”赵匡胤讨好地看着花妃,希望能看到她的笑脸,却没想到,花妃收回目光来,竟然说:“皇上,臣妾在这宫里,着实呆够了,请皇上恩准花妃随义父回家,与义父义母开心度日!”

“不行!”赵匡胤想都不用想,他满腔热血被浇了个透心凉,气急败坏地说,“为什么你能原谅宋湘雪,就不能原谅我!”

“皇上,奴婢怎敢怨恨皇上,奴婢放走了孟昶,招致后蜀之乱,虽然是无心之过,但毕竟有罪在先,皇上不加责罚,已经是宽宏大度了,奴婢怎么会不知好歹呢?只是,奴婢留在皇上身边,只会离间你们手足之情、祸国殃民,所以,求皇上早早打发了奴婢,奴婢也一心只想孝敬父母、回家静养,还望皇上成全!”贺敏一板一眼地说,却把赵匡胤激得跳脚,他左右看看,又觉得再和她争执下去,有失体面,就气哼哼地走了。

四(4)男人膝下有黄金?

屋里,贺景思忍不住说:“我儿心胸开阔,不要再为难皇上了,你昏迷时,他整整守了你一夜,诚心可嘉。”

贺敏看着父亲,觉得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她深情地问道:“爹,娘可安好?”

“敏儿…”贺景思忍不住上前一步,父女俩抱头痛哭…

赵匡胤差点儿就气绝身亡了,那个花妃,不但不理他,还要跟着贺景思回家!

唉!都怪自己不长记性,先前,王皇后使坏,他不分青红皂白,把花妃打入了冷宫一次;这次,他又错怪了她,害她受了那么多委屈、遭了那么多罪…再说,即使孟昶不回后蜀,不是还有个野心勃勃的全师雄吗?所以,后蜀叛乱也是早晚的事,他怎么能把战乱的罪过统统加在花妃的头上呢?而且,那夜,他还打了她…想想也是,换给谁也受不了,不理他就对了!

可是,看起来花妃打算一辈子不理他了呀!这让他可怎么受得了!

赵匡胤在隆恩宫外,烦躁地来回踱步,想起刚才贺敏对他的控诉,他就又羞又恼、又后悔又无奈,反正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听信谣言,伤了她的心,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再怎样,也不能让时间倒流、让历史重演啊,他错也认了,礼也赔了,就差没给她下跪了…

难道真要给她下跪?男人膝下有黄金!不跪…是没到非跪不可的地步!

赵匡胤叹了口气,算了,好男不跟女斗,就放下皇上的架子,求她一回,怎么说,错是他的,实在不行,也只能给她下跪了,再说,丈夫给老婆下跪,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关起门来,没有旁人知道!

赵匡胤正这么想着,贺景思从隆恩宫里走出来了,赵匡胤赶紧躲在一棵树后面,他怕贺景思笑话他,明明是气哼哼地走了,却还在这里转悠。

看见贺景思走远了,赵匡胤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抬头挺胸地走回了隆恩宫。

四(5)循序渐近

一进门,看见贺敏已经躺下了,赵匡胤转身关好了门,忐忑不安地走近床边,英雄气短地说:“花蕊,就不要再生我的气啦,你也算可怜可怜我,我现在是四面楚歌呀,国事、家事都挤一块儿来了,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原谅我一回吧,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贺敏闭着眼睛,光听不说话。

“我、我…难道你真要让我给你下跪?”赵匡胤闷闷地问。

“…”贺敏一翻身转向了里侧,让他那鬼样子逗得忍俊不禁。

赵匡胤一看,当机立断,得寸进尺,磨磨蹭蹭到贺敏身边,小心翼翼地躺在旁边,还好,她没一脚把他给踹下床去!

虽然贺敏背对着他,不理他,可是,他现在信心百倍,循序渐进嘛,欲速则不达!

心花怒放的赵匡胤又絮絮叨叨地对贺敏说了半天好话,要知道,平常,他都懒得说话,除了上朝,他很少和谁这么喋喋不休,现在倒好,好象他能说到天亮也不嫌累,可是,贺敏在他身边半天没动静了,他俯身看看,贺敏睡着了!赵匡胤试着把手臂搭在贺敏的身上,搂着她,她在他怀里安安稳稳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有拒绝,他觉得心安神定,疲惫感就排山倒海地席卷了过来…

赵匡胤一会儿就睡着了,发出均匀地鼾声,他太累了,这些天,他一直担心贺敏,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好好休息了。

贺敏轻轻转过身来,静静凝视他,暗暗叹息了一声,是啊,国事、家事,天天缠着他,太后刚刚去了,太子德昭又前往成都平叛去了,匡胤此时,是孤单的,她本来应该原谅他、体谅他,为他分忧解难,可是,她从前也曾一厢情愿想永远陪着他,和他同甘共苦,结果却总是,同甘、不共苦。她想要的,只是相濡以沫、岁月静好,但这小小的愿望,在这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皇宫里,是那样遥不可及,甚至是荒唐可笑的,即使没有了宋湘雪,还会有更多的女人,为了求取皇上的垂怜奋不顾身,她不是她们的对手,因为她永远也不想损人利己,即便如此,单是她明哲保身,也总会伤及无辜,宋贵人、明月、清风、媚娘、阿宝,这些人,只不过与她亲近了些,也统统招致杀身之祸,虽然不是她杀的,可全都因她而死,每每想起,她都觉得于心不忍、心痛难当。

四(6)不告而别

她贺敏,自知不是尔虞我诈的高手,不如知难而退,从此好好孝敬爹娘,补偿她们曾为她受的苦,也省得匡胤再受人挑拨,左右为难,她已经进了两次凋花阁了,怕是下次,她不会再这么幸运地活着出来了…

想到这里,贺敏轻轻地起身来,她发现每次受伤,她的身体都恢复得很快,这也是那颗千年深海夜明珠的功效吧,想起陆兰珠,贺敏心里一片清明,她终于深刻地明白,陆兰珠与慧智大师近在咫尺却不相认的心境,那是一种无奈、一种成全、一种深爱。

走到桌前,贺敏拿起笔来,想了想,写了几行字,放好,转头再次看了看安睡中的赵匡胤,轻轻擦干了腮边的泪水,绝然地走出了隆恩宫,回到锦德宫去了,她要稍稍收拾一下,然后就随父亲贺景思回家。

外面,漫天飞雪,一如那天,在凋花阁里的所见,只是,这是深夜,没有人欣赏,雪下得无比寂寞,静静地来,静静地去,把所有的牵挂付与东风…

皇上亲启:

心意冷落,花妃告退;孝敬亲情,望主成全。

早上醒来,赵匡胤找不到花妃,看着纸上十六个字,顿时六神无主、失魂落魄。他把她伤得太重了,她不肯原谅他,竟然不告而别!

若再一味强求,是不是会让她厌倦?赵匡胤黯然神伤,他慢慢坐下来,把手里的信笺贴在脸上,无声落泪,他对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不是他想得那样,简单就能化解得了的…他第一次认真地静下心来,设身处地体会花妃的感受,越想越觉得后悔,他一点儿都不怪她,是他太过份了…

就顺从花妃的意愿吧,她一直孤苦伶仃,现在,有贺景思夫妇和她在一起,或许可以让她受伤的心得到慰藉,他不会再去打扰她,只会默默地爱她,尽心让贺景思一家安然度日,他会等,等花妃重新接纳他,心甘情愿回到他的身边。

赵匡胤这么想着,坐在那里,任往事一幕幕重现,在回忆中慢慢醒悟,从他最开始离家出走,到现在花妃的决意离开,他突然明白,是自己的多疑,让敏儿和花妃离开了他,他突然想起,敏儿在新婚之夜,曾对他说:“…匡胤,不要相信那些传言,我和耶律德光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从始至终,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花妃也曾对他说:“三郎,我的好三郎,答应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请你相信我!”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她们,所以,最终,他成了孤家寡人…

四(7)孤家寡人

“皇上,贺太医说是来接花妃回去,求皇上恩准。”荣海进来传话。

“贺太医在哪里?”

“和花妃在殿外。”

“…”赵匡胤的心针扎般疼痛,他默默地从腰间解下那个鲤鱼双彩结,细细抚摸了半晌,递给荣海道:“把这个,给花妃。”

荣海拿着彩结出去了,赵匡胤伏在桌上,眼泪落下来,他多想跑出去看看花妃,可是,他决定从此以后,遵从花妃的意愿,无论她要离开,还是要回来…

殿外,贺敏接过那结着她和赵匡胤头发的鲤鱼双彩结,往事如潮,纷至沓来,她眼眶一热,却极力忍住了,她把彩结收好,对贺景思说:“义父,我们走吧。”

贺景思看了看她,点了点头,对荣海施礼拜别。

走出皇宫,贺敏回过头来,心绪繁杂地看了看这让她爱恨交织的皇宫,心里默默念道:匡胤,保重…转过头来,扶着贺景思回家去了。

远远的,就看到母亲倚在贺府门口的石狮子旁,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贺敏心里一暖,忽然就记起儿时那一年,她和赵匡胤晚上跑去翠竹山龙王庙,回来路上又遇到了意外,以致天亮才回到家,那一次,爹娘也是这样翘首以待、心急如焚…

想着,已经走到了家门前,贺氏迎上前来,无比惊讶地上上下下打量贺敏,不敢亲近。

“娘,我回来了…”贺敏再也忍不住了,扑过去抱住母亲,喜极而泣。

“孩子,不要哭,娘终于把你盼回家来了,你爹都告诉我了,快进屋,告诉爹娘,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你不知道,我和你爹好不容易才掖到了今天…”

“好了,夫人,别再啰嗦了,让孩子进屋歇歇再说。”贺景思在一旁笑着阻止了贺氏的喋喋不休。

三个人进了屋,贺敏一五一十把经历的事说给爹娘听,他们听了,都是一阵唏嘘,贺景思长叹一声,说:“敏儿,你知道吗?我和你娘这些年,一直活在悔恨中,都怪我们当时急功近利,让你屡屡身处险境…后来听说你化成水不见了,你娘哭得都背过气儿去了,我也看透了,什么也不抵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团团圆圆的好,匡胤后来成大事了,对我们很照顾,他要给我封赏,我也推辞了,求他准我进了太医院,给宫里人看病开药,也算积德行善…看来真是管用,敏儿你终于回家了…”

四(8)回家

三个人又抹了半天眼泪,贺景思顿了顿,问:“敏儿,我看皇上舍不得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爹,我想先在家住上一段日子,再说吧…”贺敏说。

“也好,宫里是是非之地,与其遭人暗算,不如在家里安生。”

“只是,不知道德昭在成都平叛进展如何,真让我放心不下…还有彤儿,我还一直没有看见她呢。”贺敏忧心忡忡地说。

贺景思安慰她说:“彤儿公主长情性可爱、知书达礼,嫁给了左卫将军王承衍,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敏儿,你放心就是,她们都很好…”

“这样就好,只是德昭去成都平定叛军,真叫我放心不下。”贺敏说。

“有燕平王在,没事的!”贺景思说:“燕平王足智多谋,曾经和皇上多次征战沙场,战无不胜,威名远播,有他协助太子,一定会大获全胜的。”

贺敏默默地点了点头,却总有些不放心,可是,她又不好把赵光义做的那些事说出来给爹娘听,就自己宽慰自己,不要老往坏处想。

贺敏和爹娘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过了几天,这天,一大早,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紧接着,就看到老管家喜形于色地跑进来,说:“老爷夫人,皇上来了!”

贺景思和贺氏一听皇上来了,慌作一团,赶紧出门迎接,贺敏寻思了一下,就躲进隔壁里去了。

就听到赵匡胤走进门来,顾左右而言他:“近来让岳父频繁出诊,多有叨扰,小婿特来看望二老,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皇上言重,多谢皇上体恤…”贺景思唯唯喏喏地回道。

“免礼免礼…”赵匡胤心里着急,花妃呢?可他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她离开皇宫还不到一天,他就想跑了来,好不容易熬过这几天,实在熬不住了。可是他来了,花妃却避而不见,他感到失望极了。

“皇上既然来了,就在寒舍住几天吧。”贺景思说。

“这…小婿倒是很想在这里静静心,只是,近来政务繁多,成都那边战事未了,小婿不敢调轻心啊。反正从宫里来这里,近得很,小婿时常走动就是。”赵匡胤言不由衷地说,他很想留下来,只是花妃冷落他,他留下来只会自讨没趣。

贺敏怔怔地坐在屋里,赵匡胤的话传过来,她咬着嘴唇不吭声。

屋外,赵匡胤和贺景思夫妇又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

贺敏倚着窗往外看去,赵匡胤的背影是那么的失落,她心里一痛,却终于忍住了没有叫住他,这样远远的陪伴着,虽然生疏些,但很安全,她不想重蹈覆辙,再陷入不堪回首的境地中了。

花妃不愿意见他…

赵匡胤从贺府里回来,无精打采,他一路走进锦德宫,独自坐在床上发愣,花妃不在这宫里,他觉得做什么事都索然无味。可是,还有那么多奏折等着他批阅,还有那么多朝事等着他定夺,他懈怠不得…他觉得很累,从心底升起的疲惫感压迫着他,让他不知所措。

从前,有花妃在,无论他白天多么劳累,夜晚来到锦德宫,总会看到花妃温柔的笑嫣,所有的疲惫都会散去,可是,现在,这里陪伴着他的,只有这空空的房子和静置的桌椅,当然,走出这锦德宫,后宫里的如花美眷比比皆是,但心中无爱,即使在一起,也没有那种来自内心的快乐,此时,他倒宁可孤单地呆在这锦德宫里,也不愿去别处强颜欢笑。

曾经发生在锦德宫里的往事,一幕幕重现在眼前,赵匡胤抱着被子,静静地回想,唇边浮起一个迷惘地笑容,分不清,那些究竟是一场虚无飘渺的梦,还是真真切切地发生过了…心是这样的空茫而痛疼,他笑着笑着,落下了眼泪…

一(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