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烟不是普通的烟,而是能放倒一个村的强力安眠药啊!

“谁?”盛长缨猛然起身。

自从他闲着的时间越来越多,睡眠质量也大不如从前,再加上从小在控鹤院那种地方长大,他在睡梦中也相当警觉。

“是我和莫思归。”安久道。

盛长缨脑子稍微清醒一点,听出是安久的声音,不禁抹了把虚汗,下床穿鞋。“你们半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嗯,我们想问问你,皇帝懂不懂制蛊。”安久道。

盛长缨点亮油灯,几乎不用回忆,“当今是否懂蛊我不知道,但是太宗时曾有一个宠妃出身苗疆。听说是一个部落头领的女儿。部落名叫巨,是蚩尤的后代。任凭朝代更迭,这个部落却始终保持着最原始模样,他们部族懂得巫术,世代都有大巫协助族长守卫部落。自上古巫蛊就不分家,那位苗妃极有可能精通巫蛊。”

“时隔这么多年,就算留下许多蛊毒也早有用完了,想必是太宗学会了巫蛊之术,传给后人。”莫思归猜测道。

盛长缨道,“太宗会不会巫蛊。无从得知,但是真宗乃是那位苗妃的儿子,懂得巫蛊并不奇怪。”

“咦?真宗不是李夫人所生?”莫思归微讶。

盛长缨道,“那位苗妃便是太宗李夫人。”

“竟然如此!”莫思归叹道。

满大宋都以为李夫人是汉人,并且出身显赫。没想到居然是太宗瞒天过海。个中内情复杂,他们不想深究,反正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

既然确认,安久道,“我潜入皇宫找原蛊。”

莫思归睨了她一眼,半晌没有说话。

安久见他如此,问道,“你有意见?”

“你上次为姨母取蛊,差点丧命,这一次还要去?”莫思归道,“要说人命债,你也还的差不多了吧?”

与安久初相识不久时,莫思归以为她是个冷血杀手,后来发现在冷漠的表象下藏着一个幼稚又神经质的疯子,而慢慢的,他竟然看到了藏在最深处的…她的义气和热血,还有善良。

安久从没想过还债,只是单纯的不想袖手旁观她们的生死。如果尽了力,应该就不会被悔恨侵蚀吧!

“如果你没有十足把握,我一定会去。”安久斩钉截铁的道。

莫思归被埋在黑眼圈里的桃花眼微微弯起,“如果哪日我遭遇绝境,你也会如此帮我?”

“那我可帮不着。”安久瞅着他那乌青眼圈,“你的绝境无非就两个,楼明月死了,或者你自己要失眠症严重致死。”

如果莫思归真遇到困难,她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但是楼明月这个人一心扑在复仇上,在这片沼泽里越陷越深,像极了当初的自己,不同的是,当初她是因为各种原因陷进去,而楼明月有着清晰甚至冷静的思维。安久从心底不想为这种人付出努力。

“神医最近精神确实欠佳,该好生调养才是。”盛长缨简直从莫思归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原来他一直以来竟然是这种萎靡的样子!

“嗯。”莫思归闷闷的应了一声,觉得抽了大半夜的药烟总算起了点作用,耷拉着眼睛道,“我去睡觉。”

安久也跟着出去。

两人走在回廊上,一路沉默的莫思归到了岔路口忽然道,“不用去取原蛊。”

安久微顿,“为何?”

莫思归打了个呵欠,懒懒的道,“我必解开此蛊。”

散漫之中,透出的并非决心,而是胜券在握。

安久心里相信他,但是嘴上还是忍不住问,“你不是为了试验解蛊?”

“你把老子看成什么人?老子也晓得知恩图报!”莫思归不悦道,“当年梅久也算为我丧命,难得老天给我个还命的机会,我岂会儿戏?”

“不是我不信你。”安久说道,“如果按照你的算法,你欠了梅久一命,又救了她娘,这条命早就还上了。”

这是莫思归刚才说安久的话。

莫思归被噎了一下,旋即哼道,“老子买一赠一,你管得着吗!”

 

第三百零九章 相思疾

黎明前的黑暗中。

一个纤细的身影闪进潘楼街的一处小巷里,打了两声响指。

“东西带来了?”阴影中一个低沉的男声传出。

“属下失职。”说话的却是个女子。

“怎么,待了这么久竟然连一封奏折都拿不到?”那男子声音里透出不悦,但是也没有冲她发火,“凭你的本事,为何会拿不到奏折?”

女子道,“华容简并不像传闻中那么草包,他将我困死在府里,就是今夜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找机会逃出来。”

她抬起头,微弱的光线照在她半边面容上,露出微挑的丹凤眼和红唇,正是梅如焰。

男子沉默几息,接着道,“此事做成就找个机会脱离华府,上面不久便要对华府下手,让我提醒你一声。”

“知道了。”梅如焰神情复杂,但只是短短一瞬又恢复如常,“我会尽快。”

“嗯。”男子应了一声。

转眼间巷子里只剩下风声和梅如焰。

她背着巷口一动不动的站了许久,脑中涌上许多记忆和纷乱的想法,有时候她会怀疑自己选择这条路究竟对不对,走下去究竟是光明大道还不归路?没有到结局那一刻,谁都不知道…

梅如焰一声叹息,身影如魅消失在巷中,雾花瞬间散在空气中。

天亮。

梅花里迎来了新的一天,每个人都有各自需要忙的事情,凌子岳跟楼小舞在一起研究手枪和震天雷,梅嫣然忙着准备一日三餐,隋云珠开垦了六亩地,李擎之苦读兵法,莫思归把自己关在屋里配解药,朱翩跹算盘拨的噼里啪啦,盛长缨蹲守在渡口聚精会神的准备劫控鹤院的信鸽…

只有安久一个人觉得天长日久,闲的发慌。

药房炉子上的药罐热气滚滚,浓郁的药味充斥屋子,莫思归蹲坐在石臼前捣药。

她练完功,坐在莫思归的屋里,把伏龙弓翻来覆去的擦拭。

“唉。”安久叹气。

以前她总是想过平和又悠闲的日子,可是真正过上了,却觉得太寡淡,她和楚定江果然是同一种人,耐不住平静如水的日子…

咦?竟然又想到他!

安久扶额半晌,问莫思归,“我害相思了,你有没有药?”

莫思归头也不抬的道,“老子要是有药,至于像现在这样吗?”

安久淡淡指出,“你终于承认失眠症是因为楼明月。”

“唔。”莫思归心里正在反复的思索药方,听闻她这话,思绪突然断了。

他一脸呆滞,持续了很久才慢慢皱起眉头,然后蹭的蹿起来拽起安久,烦躁道,“你快出去,快出去。”

安久被连拽带拖的赶出门。

看着关闭的房门,安久默了默,这回是真的无聊了呢!

她晃荡去各处,但是完全不能停止想到楚定江!

看梅嫣然做饭,她就想到楚定江做的更好吃;看见隋云珠种地,她就想楚定江种地会是什么样;看见李擎之看兵法,她想这些楚定江最懂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三天,安久正在纠结是扛过去还是去找楚定江的时候,他竟然回来了。

当时安久正带着大久和小月在渡口看盛长缨怎样截信鸽,她坐在光秃秃的树杈上,一动不动的盯天空。

大久看得比她还要专注,张着血盆大口,一会儿吸溜一下哈喇子,小月半眯着眼睛伏在地上,一副淡泊红尘的姿态。

直到渡口出现水声,安久才转移目光。

迷雾重重之中,熟悉的高大身影慢慢清晰起来,他还是穿着黑色斗篷,遮去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颚的胡须。

那一瞬间,安久觉得一切都停止了。

楚定江看见树上身着淡青色袄裙的女子,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像一只落在枯枝上的鸟儿,转目瞧过来的时候,两汪清澈见底明眸仿佛能映出他的身影。

楚定江走到树下,拂掉帽兜,抬头笑望着朝思暮想的人,“阿久。”

安久咧嘴一笑,直接从两丈高的树叉上跳下来。

楚定江伸手,稳稳接住她。

“在看什么?”楚定江问。

“看盛掌库捉鸟。”安久仰头看着他,“你回来有事?”

楚定江点头,“嗯,有件很重要并且不得不办的事。”

安久在脑海中过了许多遍,想到他可能是要楼小舞的震天雷?或者是拉几个壮丁去效命二皇子?好像都有可能,又都不太可能…

“什么事?”她干脆直接问。

楚定江笑道,“见你。”

安久愣住,思绪中断,隔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难道你也会想到我吗?”

三百一十章 幕僚

“也?”楚定江瞬间抓住重点。

一如安久从来没有想过楚定江会想到她一样,楚定江亦未敢奢望,所以此时安久的反应对他来说实在是惊喜。

“我这…”安久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怎么了?”楚定江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安久想到自己这几日的改变,心中不安,便转移了话题,“我这几天接了一个活儿。”

楚定江略感失望,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什么活?”

“汴京有个赏金榜,我从那里接下了一个白榜,目标是个山匪的头目,六千两白银。”安久道。

楚定江对赏金榜略有耳闻,白榜的危险系数最低,安久虽然没有内力,但是在缥缈山庄那场战斗中,她一个人甚至可以与好几名*阶高手搏斗不落下风,即便揭红榜也没有多大问题。只是他不明白,“为何突然想到去揭赏金榜?”

“我上次拿震天雷炸鸟,朱翩跹说值五万两白银,我也没有别的赚钱办法,就打听了这个榜。”安久兴奋道,“正好我也闲着没事做,去杀山匪就算为民除害了。”

从前她杀的人不分好坏,有些还是颇有政绩的高官,现在的感觉与那时候截然不同。

“你既然喜欢就去做吧,事先准备仔细些,切勿轻敌,在阴沟里翻船的前车之鉴比比皆是!”楚定江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等会必须得找朱翩跹仔细“聊聊”。

“嗯。”安久点头,又问道,“你见过二皇子了?怎么样?”

不知不觉她渐渐融入了大宋,看见皇帝和太子私下里荒、淫无度时,多少会担心这个国家的未来。倒不是她忧国忧民,只是担忧皮之不存毛将安附。

她经历过局部的战争和动荡,知道政权更替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和预料中的一样。对于大宋目前的情形来说,若他主天下,或许会比太子做的好些,只是目前尚缺乏雕琢,贸然继承皇位反而不妙。”楚定江见她感兴趣便说的十分详细,“从小不受宠加上母亲的影响使得他心性坚强刚毅,也颇有些心计,但是心气过高。”

“心气过高?”安久不太明白。

“他太自负了,觉得自己的才能远胜父兄,再加上这些年来他行事未曾受过太大的挫折,难免就会轻敌、缺乏耐心。”楚定江想了想,道,“他还太年轻,想问题很幼稚。”

“你要求太苛刻了吧。”安久觉得十来岁的孩子能有二十几岁左右的心智已经很了不起了,而楚定江好像很不满意似的。

“那是要做皇帝的人,自然不能用一般眼光去衡量。”楚定江捏了捏她的手,笑道,“况且,一切已经迫在眉睫。幸好太子在凌子岳这件事情上的手段总算令他清醒些了。”

太子看破二皇子欲救凌子岳,于是晃了个虚招,引得他先前布置好的一切提前暴露,结果人没有救到反而折损了实力,幸亏楚定江暗中帮忙清除一切有关痕迹,否则这一举可能就会将他打入谷底。

“你现在已经是他的幕僚了?”安久问。

第三百一十一章 追踪

楚定江微微摇头,“我观二皇子的性子固执,我若做为幕僚,他未必能够言听计从,所以我便隐于暗中,关键时刻指点他。”

如果成为二皇子的下属,必定要以事事以他为尊,不可逾越,倘若二皇子决定的事情有误,他不能有效的制止,纵有千般计谋也难保证每次都力挽狂澜,相比之下,不如保持神秘。

人对于未知会生疑,同样也会产生畏惧,楚定江在二皇子最危难之时伸手相救,再一步步建立自己在其心目中的地位,比一开始就入幕府要稳妥的多。

安久却不知道他心中打算,“这样你做,将来他登基之后岂不是更能够顺理成章的鸟尽弓藏?”

“用对词了。”楚定江笑叹道,“真是不容易!”

他顿了一下,道,“放心吧,我自有安排,若是不出意外,我们将来还可以一起去放羊。”

安久瞧着他的面容,分明十分年轻,目光却沧桑,心底微软,“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好好照顾自己。”楚定江道。

楚定江经历过战国大大小小的战争,鲸吞蚕食,兼并覆灭,苍生沐浴战火,但他也从来没有小瞧过内部皇权争夺,对于一个谋士来说,有可能危险程度更胜谋算它国。纵使他活过两世,也不敢说自己最后能够全须全尾的退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