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肖和钱道安就看着窦荣兴,好像在说,三天,你上哪弄钱去。

窦荣兴哀求地看着杜九言。

“各位!都是街坊,哪能欠钱不还,放心,过几天一定还!”杜九言笑呵呵地道。

“行!”卖衣服的掌柜道:“有杜先生在,那我们就不担心了。杜先生靠谱!”

其他也跟着附和,“原来和杜先生是同僚,那就行。”

“杜先生,您帮我们督促一下,让他们尽量早点结账。我们都是小买卖,挣点钱不容易。”

杜九言笑呵呵地点头,“一定督促!”

周肖和钱道安几个人面色发僵,他们在邵阳这么久,居然没有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子有面子!

这…欺人太甚!

周肖以扇遮面,没脸见人。

钱道安喃喃说不出话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啊,是啊。九言很厉害的,有她在我们肯定很快有钱了。”窦荣兴喜滋滋的保证。

宋吉昌一脚踹他屁股上,道:“少说一句。”

他们也要脸的。

“散了,都忙去吧。”杜九言和众人道:“改日花家办喜事,让花老爷请大家吃喜酒。你们可都是花小姐和崔公子的见证人。”

大家纷纷叫好,喊道:“喜酒一定要喝,就算花老爷小气不请,我们也要上门去讨!”

大家说着,嘻嘻哈哈的散了,留下三尺堂的六个人。

五个人很尴尬,杜九言扬眉道:“人不死债不烂,你们争取多活几年哦。”说着,走在前面。

大家哪好意思说话。

好一会热,窦荣兴凑上去问道:“九言,花家的人你怎么弄出来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杜九言撇了眼五个人。

他没钱!周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问道:“九言,焦三来抓人,是不是你下的套?”

“你猜呢。”杜九言撇了一眼周肖,浅笑道:“世上的事变幻莫测,三言两语说不清啊。”

宋吉昌哼了一声,不屑道:“故弄玄虚。”

“你有意见?”杜九言睨着他,“人要记得感恩,我每天六个白馒头养着你,刚才还替你解围了,你回头就来讽刺我,你的良心不痛吗?”

宋吉昌气的,指着她道:“你有脸说这个话吗?你进三尺堂,就没有目的?”

“三尺堂是你一个人的?”杜九言白了他一眼,推开门进去,宋吉艺跟在后面,问道:“九、九言、饿、饿!”

西南讼行中,郭润田将花府的诉状写好,喝了一口茶坐上轿子出门。

府衙的批文昨天送到县衙,县丞的意思,这几天就能开堂审理,至于哪天随郭润田挑。

所以他打算去一趟花府。本来打算前天去喝喜酒,但有事出门了一趟,今天定是要过去的。顺便把开堂的时间定了。

路不远,转眼到了花府门外,街道上鞭炮堆在一边,还有糖果等撒在地上,他下轿前去敲门,过了一会儿小厮开门,郭润田道:“我乃西南讼行的郭…”

“是郭先生吧?”小厮不等他说完,忽然塞了一包银子,“这是我家老爷给您讼费。我们老爷说,我们不告崔相公了,郭先生请回吧。”

郭润田蹙眉,脸色不好看,“不告了,为何?”

“因为崔相公即将成为我们的姑爷了,哪有老丈人告亲女婿的。”小厮呵呵笑着,“郭先生,劳您白跑一趟,这讼费我们照给,多谢了啊。”

说着,啪的一声关了门。

郭润田云里雾里,抓着钱袋子不可思议,“崔树林成女婿了,那廖家的公子呢?”

短短两天发生了什么事?

“郭先生。”一位隔壁邻居路过,笑着道:“您不知道吧,花家这几天可热闹了…花老爷肯定不会再打官司了。”

郭润田过来,问道:“为何?”

“前天啊,廖家来送彩礼,紧跟着,崔相公请了杜先生,也来送彩礼,两家撞在一起了。”邻居绘声绘色,“…杜先生那嘴可真是能把死人说活,活人气死。然后呢,花家被抓廖家当场就退婚了。”

“杜先生?”郭润田眯了眯眼睛,“哪里来的杜先生。”

邻居哈哈一笑,“三尺堂杜先生啊,我这还有她的名帖,要不是送您吧。都是同行!”说着,从怀里拿了两张名帖出来,分了一张给郭润田,“上午我多抢了一张准备给我亲家的,现在给您。”

“杜九言?”郭润田接在手里,脸色沉沉,“这名字,怎么似曾听听过?”

邻居笑呵呵的回家,又回头和郭润田道:“杜先生,这么好的讼师,你们咋不收在西南讼行里。他年纪小,将来必会成为名嘴的。”

“要是不收,将来你们要后悔的。”说着,就走了。

郭润田面色发黑,拂袖上了轿子!

可恶,居然被这小子钻空子了,公堂还没上,他就输了!

这是头一次,被人赢了讼案不说,还打的一脸迷茫,不知如何输的。

郭润田左思右想,回到讼行就径直去了官学那边,薛然正在训斥学生,见他来便歇了,请他进去喝茶。

“先生,此人您可认识?我似是听官学里的同窗说过。”郭润田递上三尺堂的名帖。

------题外话------

郭小哥哥表示,我多无辜,我得罪谁了我!

第36章 你很可爱

“杜九言?”薛然一看名字就想了起来,“是!就是我前些日子过来闹事,眼高于顶,骄傲自满的小子!”

“这小子刁钻泼皮,你为何有她的名帖?”薛然奇怪,“她找到你那边,请你收做徒弟?”

郭润田摆手,“不是。”他将事情说了一遍,“…我一时大意,居然被他捷足先登了。”

“三尺堂!”薛然这才发现,杜九言的名帖前面写着三尺堂,他冷笑一声,不屑道:“果然如此。这小子不学无术,胸无点墨。必然会走歪门邪道。”

“不必理会,不用多少时日,世道就会淘汰她。也终有人来收拾她!”薛然愤愤不平。

郭润田觉得膈应。就好比你在饭里吃到了一粒沙子,随口吐了就罢了,却不料被这沙子崩断了牙。

“算他运气好。”郭润田只能忍下这口气,毕竟他是堂堂西南讼行的讼师,就算再气也不能和无名小辈置气,“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薛然点头,“此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事情发生时你不在,若是在场,自然没有她什么事。”

郭润田安慰的点了点头。

“先生,”郭润田道:“您说她上次来是想入官学的,那就是她还没有考试?那她今年会报名来考吗?”

薛然怔了怔,想到杜九言那个样子,犹豫地道:“这…不好说。”

他觉得,那个小子一定会来。

“这样的人肯定会来的。”郭润田眯了眯眼睛,盯着桌子上的名帖,他到很想见识一下,这位杜九言到底什么来头,有多大的本事。

德庆楼上,廖卿长倚窗而立,淡淡问道:“花家和崔树林过定了?”

“是!”他的属下路长昆回道:“今天上午过的大定。公子,小的越想越觉得那天的事有些蹊跷。”

廖卿长没说话,过了许久,他道:“让人盯着杜九言,那小子不简单。”

“公子,那封信不会是她放的吧?”路长昆浑身发冷,“如果真是她放的,那是不是表示,她在暗示您?”

廖卿长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这么几天,她还没这个本事。”

但不得不说,当时他确实心虚了,所以那封所谓的通敌叛国的信一出来,他就有些乱了阵脚。就怕焦三查花家,顺藤摸瓜查到他这里来。

现在再想,焦三不过是打着幌子讹钱而已。

就算他去直白的告诉焦三,量他也不敢查。

“不管怎么说,这口恶气势必要出。”路长昆觉得不服气,“他让少爷您出丑,决不能轻饶了她。”

廖卿长没说话,靠着窗户看着街上。

杜九言买了四个馒头六个包子,付了钱笑眯眯地问小萝卜,“德庆楼的红烧排骨不错,咱们去吃好不好啊。”

“爹啊,德庆楼吃一顿要一两银子,我们还是吃牛肉面吧。有肉吃,还便宜。”小萝卜嘻嘻笑着。

杜九言刮了他的鼻子,“守财奴!”

母子二人说笑走着,杜九言忽然脚步一顿,猛然抬头,随即笑了起来,挥了挥手道:“廖公子,午安啊!”

廖卿长脸一沉,啪地一声关了窗户,愠怒道:“泼皮!”他怎么有脸和他打招呼的。

“小气!”杜九言牵着小儿慢悠悠地往回走,小萝卜道:“爹啊,你让人家媳妇都没了,人家哪能不生气嘛。”

杜九言呵呵一笑,“也对哦,没媳妇是该伤心。”

两人吃过牛肉面提着馒头和包子回去,三尺堂里五个人的脸,比馒头还白。

十几天,顿顿白馒头,现在不饿到头晕,绝不吃。

“九言。”窦荣兴哀求地看着她,“就没东西吃了吗?”

杜九言点头,“有啊。”然后拿了肉包子出来,分了一下,将剩下的四个馒头给钱道安和宋吉昌。

“肉!”宋吉艺眼睛发亮,嗷呜咬掉了一半,满嘴流油。

钱道安沉着脸,宋吉昌面皮抽搐,周肖无奈地笑看着手里的包子,“九言,我这是特殊待遇?”

“是啊。”杜九言微微颔首,道:“可爱漂亮的人,今天加餐!”

周肖失笑,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说,我今天是靠脸吃上的包子?”

杜九言颔首。

宋吉昌道:“得意什么,我才不稀罕吃肉。”说着,抓了个馒头气愤的啃着,总有一天,他也能接到讼案,吃上肉。

才不吃嗟来之食。

也不靠脸吃包子。

“有人敲门。”小萝卜蹬蹬去开门。

“杜先生在吗。”门一开,崔树林正笑眯眯的站在门口,“杜先生,我、我来给你送讼费。”

他说着,很夸张的将手里捧着的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放在桌子上,一打开,银光闪闪,满屋生辉。

四周一片寂静,宋吉昌和钱道安你看我,我看着你…

崔树林道:“一百五十两银子。一百两是我答应先生的讼费,五十两是婉娘的私房钱。”

“说好一百两,不用多给。”杜九言摸了摸大锭的元宝,她还是头一次见,“我是有信用的人。”

崔树林呵呵笑着,一把握住杜九言的手,激动地道:“这是婉娘的心意,她一定要我转交给您。虽说是俗物,可也只有这些能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

“先生,等我和婉娘成亲那日,您一定要去喝一杯喜酒。”崔树林道:“若先生愿意,主婚人…”

杜九言摆手,“主婚人就算了,我年纪小,担不起的。”

“那一定要去喝喜酒。”崔树林说着,弯腰给杜九言恭恭敬敬的鞠躬,“谢谢先生,这辈子我和婉娘都会感激你的。”

杜九言一笑,“不客气,应该做的。”

“那…那我告辞了,先生留步。”崔树林说着,告辞出去。

小萝卜等人一走,立刻扑在箱子上,“爹啊,好多钱啊…”看银子和看银票的感觉很不同。

“爹!”小萝卜凑上来,“我帮你收着。”

“一会儿咱们存起来!”杜九言将箱子一盖。房里顿时暗了不少,她抬头朝周肖几个人看去。

小萝卜喜滋滋的抱着箱子。

宋吉昌恨恨地道:“分钱,这钱我们都有份!”

------题外话------

猜,会不会分钱?话说,今天是六一呢,祝各位小朋友儿童节快乐哦…

第37章 小小财迷

“三尺堂有规矩,在三尺堂接的讼案,讼费就得归公。”

周肖摇着扇子没说话。

杜九言抱臂看着他们,“谁给你的自信,来分我的讼费,脸呢?!”

“不行!”小萝卜趴在箱子上,小屁股撅着,嘴巴也撅着,“钱是我爹的,也就是我的,不能分!”

宋吉昌看着杜九言的表情,心头一阵发冷,她打花大花二的场景他还记得,要是一会儿翻脸了,这无赖肯定会动手。

他打不过。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自己也能挣!吉艺,我们走。”宋吉昌道。

宋吉艺摇着头,“不走。”

“没出息。”宋吉昌大步出门,钱道安也拂袖而去,周肖则笑呵呵地道:“你们聊,我吃饱了去走走消食。”

“九言。”窦荣兴嬉皮笑脸的看着她,宋吉艺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盯着箱子。

杜九言道:“三尺堂有规定讼费归公?”

“没有。”窦荣兴摇头,“我们没有得到过讼费。”

杜九言点头,该归公她也不会归!她拿了两个十两银锭出来,给窦荣兴还有宋吉艺一人一个,“这给你们,买肉吃!”

“真的?”窦荣兴激动不已,宋吉艺呜呜哭了起来,“我好久没看到银子了。”

杜九言无语,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还债,再吃肉!”

“跟着我爹,有肉吃。”小萝卜笑嘻嘻的,“我爹很帅吧?”

窦荣兴和宋吉艺抱着银子,点着头,“很帅!特别帅。”

“九言,你真的特别厉害,我都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但是不敢说,怕被打!”窦荣兴悄悄地道:“吉昌他们觉得你运气好,但是我觉得是本事。”

宋吉艺点头,“不、不是、是、运,运气。”

“你别说了。”窦荣兴瞪了他一眼,“其实我们觉得,结果最重要。赢了就是赢了,至于怎么赢的,不重要!”

杜九言点头,“有前途。”

“我去存钱。”杜九言抱着箱子,“儿子,咱们存钱去!”

她现在很有钱了吧,前面一百两花掉了一些,然后进了九百,现在又是一百三,应该很多了。

“爹!”小萝卜道:“我们现在有一千一百二十两!”

杜九言咦了一声,看着儿子,“确定?”

“嗯,确定!”小萝卜掰着手指给他算账,“那天您挣了一百一十三两,我们吃饭用掉三两,租房子用掉五两五钱,买菜您给了陈先生二两…”

小萝卜一一细数,事无巨细说的清清楚楚。

“小朋友。”杜九言吃惊的看着他,“你是对数字敏感还是对钱敏感?”

小萝卜扭扭捏捏,垂着头,羞涩地道:“对钱!”

杜九言无语,接着出门上街,拐弯进了票号,存了一百一十两银,换了二十两的小额银票和铜钱在身上。

“爹!”小萝卜笑眯眯地道:“票根还是交给我,我比您靠谱。”

杜九言冷笑这,拎着他耳朵,“小子,最近你不得了啊,我挣的钱都被你拿走了吧。”

“爹啊。您要认清事实啊,您只会挣钱,而我…”他拍拍胸脯,小小的孩子挺着胸膛,“我哦,我会管钱。”

杜九言无语,将银票丢给他,“给你吧,别倒腾没了!”

小萝卜喜滋滋的抓着钱,看着杜九言出去,跟着后面的票号掌柜道:“掌柜叔叔。”

“来了,杜小爷!”掌柜忙过来,给他一把糖,两个人交头接耳的商量着事情。

杜九言给自己和儿子一人买了一两套新衣服,又给陈朗他们各买了一套,添置了一堆东西,十两银子转眼就没了。

“爹?”小萝卜追了上来,“你、你买这么多东西?”

杜九言点头,“我现在有钱,当然可劲儿造啊!”

“爹啊。”小萝卜扶额头,“我们要节省点。”

杜九言不理他。这小孩子太抠门了!

“还剩多少呢?”小萝卜问道。

杜九言将钱袋子掂了掂,“五两?反正我就是要购物啊,以此来体现成就感。”

“那您还要买什么?”小萝卜将她钱袋子接了,小短腿跑着跟在她后面,杜九言道:“青黛没了,我得去买点。”

她每天抹很多,青黛用很快。

两人进了胭脂铺子,杜九言挑了两盒青黛,又忍不住买了一支玉簪子,掌柜笑着道:“小哥是送姑娘的吧,算你便宜点,一共一两二钱。”

“儿子,付钱!”杜九言拿着东西就走,小萝卜踮着脚看着掌柜,咧嘴一笑,“掌柜爷爷,能不能便宜点。”

掌柜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只觉得这么小的孩子,也太神气了。

“成,二钱给你抹掉了,我这货一点没挣。”掌柜笑着道。

小萝卜摸了一两递过去,“谢谢掌柜的,我们还会再来光顾的。”然后攥着钱袋子出去了。

“这孩子真好,就是这当爹的看上去流里流气的。”掌柜遗憾地道。

回到家,陈朗给她开的门,闹儿晾着衣服,惊喜地看着她,“九哥,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买了东西,先生接一下。”杜九言将一半东西给陈朗,“门留着,一会儿还有东西送来。”

陈朗失笑,“又挣钱了吗?买了这么多。”

“我爹今天又挣大钱了,那个请讼的崔伯伯,将讼费送来了。好多的银子!”小萝卜跑进来,一头的汗,“闹儿哥哥,我好渴啊。”

闹儿跑去给他倒水,小萝卜咕咚咕咚喝着。

一会儿杜九言买的东西就都送来了,堆在客厅里。

桌椅板凳,笔墨纸砚,还有油灯!

“笔墨纸砚?”陈朗看着愣了一下,他很多年没碰这些了,“九言,你这是…”

杜九言道:“闹儿和花子都小,先生等闲给他们启蒙吧,识字总是好事。”又道:“跛子识字,银手也跟着您学一学。”

陈朗拿了一只狼毫在手里,爱怜的摸着,失笑道:“这笔,不便宜吧?”

“还行。”杜九言不记得了,闹儿扑在纸上,眼圈一下子红了,“九哥,你给我们买的?”

杜九言点头,“进士老爷做先生,错了这村没这店了。”

“话怎么这么不中听。”跛子从门外回来,风尘仆仆满脸疲惫,他将刀丢在门口,“明明是好心,非要说的这么难听。”

杜九言稀奇地看着他,“你出趟公差多长了一副舌头,会说话了?”

“钱!”跛子从怀里拿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摆在桌子上,“家用。”

话落,他放了茶盅就往外走,边走边道:“我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