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桂王接了话,道:“可以去邵阳的几家楼和馆子问问,此人绝不会只来这一处。”

大家跟着点头,这种人近乎变态,也不可能只来傅羽这里找乐,邵阳别的做这些皮肉生意的女人,一定会有人知道这个手法。

桂王放了茶盅,精神头很足,一转头看着杜九言,“走,本官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大人好本事。”杜九言白了一眼,“不过就这点线索,大人确定此去就能找到凶手?”

桂王冷笑一声,“此彩绳必定能有大收获,这是本官的直觉。”说着当先往外走,“走吧,杜先生!”

刁猪,就知道和他作对,一会儿等赢了,看你脸往哪里放。

焦三也看着杜九言,笑道:“一起吧,红楼你最熟悉了。”

“我去是明着去,三爷是暗着去啊。”杜九言和焦三一起出门,焦三啐了一口,道:“少和我装,你和牡丹姑娘的事邵阳谁不知道。”

杜九言摇头,道:“三爷的嫉妒,应该遮掩一点。”

焦三呸她一声,笑了。

桂王冷哼了一声,走的更快。

夜晚的红楼很热闹,一行人进去,迎客的姑娘就迎了过来,花红柳绿香氛扑鼻,让人头晕目眩,应接不暇。

“走开。”桂王盯着上来拉他胳膊的女人,他此刻换了便服,山羊胡子被气的抖了抖,不耐烦地道:“让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要动,衙门查访。”

姑娘吓了一跳,忽然想了起来,惊呼一声,道:“妈妈、姐妹们、是衙门的刘县令来了。”

“刘县令,在哪里。”

“就是打杜先生那个刘县令,等等我,我来了!”

回应声四起,娇俏的,低沉的还有恶狠狠的,转瞬之间大堂里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了几十个姑娘,或衣衫半敞,或眸中春光未消或双颊驼红酒香阵阵。

“刘大人。”牡丹和老鸨说了几句,就抱臂走到前面来,“这么晚来,你要是来照顾我们生意,那对不住了我们不接。要是您走公务,那还请走后门,不要影响我们做生意。”

“爷!”乔墨上来低声道:“就是这位姑娘和杜九言一起把属下打晕的。”

桂王看着牡丹,又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姑娘,往后退了一步,道:“打!”

哪里蹿出的女人,跟他吆五喝六的,当他好欺负?!

先打一顿出出气。

乔墨和顾青山当即就冲了出去。

“住手。”杜九言拦住两个人,回头看着桂王道:“你是来办案的,还是来闹事的。”

桂王道:“她挑衅我,我不揍留着过年?”

“都是女人,你下得了手?”杜九言道。

桂王白了他一眼,“女人和男人有不同?”

“行!”杜九言不和他说,转身冲着大家抱拳道:“这么晚打扰了,大家有事就去忙,我陪着刘大人来问几件事,请大家帮忙而已,没别的意思。”

姑娘们顿时热情地笑了起来,牡丹贴上来拉着杜九言的手,“九哥,您可这头一次晚上来找奴家呢。”

“不讲究!”桂王在身后道。

杜九言笑眯眯地点头,“陪着刘大人和三爷办事,一会儿有事要请各位姐姐帮忙,现在大家都去忙,不用特意招呼我们。”

“那杜先生您多坐会儿,我们这就去忙了啊。”说着,大家笑盈盈地各自散开。

老鸨上前来,行了礼问道:“不知道刘大人、焦三爷和杜先生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尽管吩咐,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杜九言道。

老鸨就带着他们去了后院,焦三将事情的前后说了一遍,老鸨就和牡丹对视一眼。

牡丹道:“傅羽,就是四塘巷里的那个小姑娘吧,带着个傻子弟弟的那个。”

“是。”焦三点头。

老鸨想了想,犹豫着道:“我们这里的客人各式各样的都有,有的男人不行,就喜欢打人…”

杜九言听着,就撇了一眼桂王。

桂王气的磨牙,压着声音道:“你才不行!”

“所以,要真问起来,还真是不好说。”老鸨问道:“有没有别的特征?比如鞭子见过没有,或者长什么样子呢。”

杜九言拿出钱串子,“这个绳子,你们可见过。”

“这我们都有。”老鸨看了交给牡丹,牡丹看了歪着头想了想,冲着楼上喊道:“丁香,你下来。”

------题外话------

没有经验还没观摩过的王爷,吃亏了。

第167章 比一比吧(一)

“来了!”一会儿,丁香拢着一层纱飘飘扬扬地下来,咯咯笑着道:“是杜先生要点奴家吗?”

牡丹啐了她一口,将彩绳给她,“这是不是你编的?”

“奴家看看。”丁香接过来看了一眼,就道:“是奴家的编的。奴家房里还有很多呢,你们要是喜欢,就再拿一点下来。”

大家没阻止她。

丁香就让小丫头去她房里抓了一把绳子下来,各式各样的配色都有,但红蓝黄三色的最多,杜九言两根比对了一下,“怎么看出来是你的?”

“这绳子是奴家分的,虽然看上去是十六股,实际上是二十二股,杜先生您仔细看。”丁香给杜九言解释,“别人可没有奴家这么手巧。”

杜九言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出来。

“行了,行了。”牡丹将丁香拉过来,“杜先生一个男人,岂能看得出这些女人家的东西。”

杜九言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丁香呵呵一笑,道:“也对哦。杜先生,反正这绳子是奴家的就对了。”

“开门见山,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桂王在杜九言身后不耐烦地道。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回头问道:“你曾经将这些绳子送过给你的恩客吗?在接受彩绳的恩客中,有没有比较凶狠,喜欢用鞭子打人的?”

“打人?”丁香顿了顿,道:“有啊,高官人就喜欢打人,他每次来奴家都装病不想接,可他给的钱又很多,时间也不长,所以奴家就忍了两回。”

“高管人还随身带着自己的鞭子,那鞭子是骑马用的挽手,抽的时候可疼了。而且他还很狠,除了脸不打,哪里都打。”

“奴家接他一次得二十两银子,就要歇十天,后来他再来我们就没有姐妹接他了。”丁香道。

老鸨也点头,“此人奴家认识,他家是开了个米炭的铺子,有点小钱,出手也大方。可就是有病。这病的时间长了,就不对头了。”

“高记铺子的高金?”焦三问道。

老鸨点头,“就是他。他在家里也打媳妇,都打跑了一个打死了一个,现在房里好像没人。不会就是他把泗塘巷的小羽杀了吧?”

“还不确定。”焦三道。

老鸨啐了一口,“这种人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我就说他好些日子没来我这里了,原来是去欺负小羽了。那丫头也是,我让她来我这里,有我护着她们姐弟两个,谁也不敢欺负她。她非不听,就在家里接客,现在好了,命都搭进去了。”

“这杀千刀的。”牡丹面色一沉,上前来拉住杜九言的衣袖,“杜先生,您一定要替小羽报仇,那孩子年纪小命又苦,一定要让那个畜生偿命。”

丁香一脸惊恐地道:“还杀人…不、不会吧。我怎么觉得那姓高的胆子很小呢。”

“胆子小?胆子小就不会把自己媳妇打死了。”牡丹道。

丁香哦了一声,有些后怕不敢再说。

“走吧。”桂王被熏的打了个喷嚏,“去抓高金。”说完一刻没留就走了。

牡丹努了努嘴,低声和杜九言道:“先生,这位刘县令您找机会再收拾一顿,长的难看脾气还坏。就一个县令,弄的跟王爷似的。”

可不是就是王爷吗。杜九言道:“你忙着,我们走了。”

杜九言出来,桂王已经脱了外衣,穿着个中衣站在路边上,顾青山在对面的成衣铺子里给他买了一件,他随手套上,旧衣服就丢在路边头也没回的走了。

“真是矫情,自己那么多妾,还到邵阳来装纯。”杜九言撇嘴,焦三低声道:“刘大人这是年纪大了?”

杜九言笑了,颔首道:“我看也是,年纪大的人见不得莺莺燕燕,着急!”

“还是年轻好。”焦三低咳了一声,和杜九言对视一眼,一脸猥琐。

杜九言道:“三爷,要克制啊。”

“身体好,不用。”焦三答道。

桂王猛然回头盯着杜九言,“你说谁年纪大?”

“你啊。”杜九言道:“我年纪轻,身体很好。”

桂王就一步一步走来,将外衣拂开,露出由薄薄中衣下健壮宽厚的胸膛,抖了抖,道:“比一比?”

焦三咳嗽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溜了。

“就这点肉,你也好意思和我比胸肌。”杜九言摆手,道:“我不和幼稚的人比幼稚。”

桂王拦住她,“不比胸肌,那比别的。就你这小身板,你好意思嘲笑我?!”

杜九言扫了桂王一眼,“王爷,您要是憋不住趁早回广西,一屋子的夫人等候你临幸呢。”

桂王冷哼一声,“看你怂样,一看就不行。”说完,袍子一扫,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

杜九言真想上去踹他一脚。

高记卖碳,现在正是各家各户趁着价格低买碳的时间,所以即便时间不早了,铺子依旧开着。

高金就坐在柜台后面拨着算盘。

“高金。”焦三上前,拍了柜台,高金吓的一跳,脸色煞白地看着大家。

年纪四十左右,个子和身高和焦三相差无几,高高壮壮的,但目光瑟缩着,显得很猥琐。

“三、三爷。”高金喊了一声,焦三道:“这是刘县令刘大人,这位是杜先生。”

高金行礼。

“四塘巷子的事听说了?”焦三开门见山地问道。

高金点头,“听…听说了。”

“你昨晚没去找傅羽?”焦三问道。

高金听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小人…小人没杀人,小人就…就过去了一下,给了钱就走了。谁知道今天早上一起来,就听说她死在家里,小人不知道啊,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带走。”桂王吩咐道:“让他把鞭子带上。”

焦三应是,吩咐弟兄将高金押上,又去高家取了鞭子,直接带回衙门审问。

桂王看着杜九言,得意地道:“本官赢了!”

“大人,还没审问,结果如何还是未知。你就知道你赢了?”杜九言问道。

桂王挑眉,“不然呢,靠你那朵月季花?”

“祝您马到功成,旗开得胜。”杜九言负手走在前面,桂王跟在后面追上来,睨着她道:“我看你也不怎么样,那些人可真是有眼无珠。”

“我是讼师,不是捕快。”杜九言道。

桂王不屑,“做讼师也不行。”

两人回了衙门,连夜搭了排场,杜九言坐在一边看,桂王亲自坐堂审问。

“大人,小人就真的去睡了一下,还给了她五十文钱,平日她收别人都是三十文,小人还多给了!”高金道。

桂王道:“把你睡的过程,细细说一边。”

高金一怔,不想说可又不敢拒绝,就将当时的情况将一遍,“…一进去就脱了衣服,小人…小人喜欢用鞭子,就大概抽了五六十下吧,也不记得了,见她疼的哭,小人也不忍心,丢了钱就穿着衣服走了。”

“当时什么时间?”桂王问道。

高金回道:“小人约的时间是戍时正,到家的时候是戍时三刻。真的,我回去的时候还清算了当天的账,我店里的小伙计知道。”

“不可能!”桂王说着微顿,杜九言听下去了,在一边问道:“她床上有行房后的污渍,是你的吗?”

高金脸色一变,左右看着,面色很窘迫…桂王拍了桌子喝到:“说,是不是你的。”

“不、不是。”高金快哭了,“小、小人十年前骑马,被马踩过,后、后来就、就不行了。”

他垂着头,不敢看别人。

“不举?”桂王沉了脸,喝道:“谁让你不举的,没用的东西。”

高金吓哭了。

“焦三,找个女人来,本官要看看他是真不举还是假不举。”说着,余光还扫了扫杜九言。

杜九言也想用鞭子抽桂王,这个神经病,请个大夫来不就行了,还找女人。

奇葩!

“是。”焦三应是去了。

杜九言看着高金问道:“所以你就用马挽手,来抽女人玩?”

高金捂着脸道:“我、我很痛苦,我难受…我也没有办法,忍不住!

“打…”杜九言还没说出来,桂王突然道:“打他,本官看他不顺眼。不举,还这么窝囊!”

蛙子应是,上去摁着高金噼里啪啦一顿拳。

高金在地上嗷嗷喊救命。

“跪好了。”桂王道:“当时你进出,可有人看到?”

高金捂着肚子起来,满脸痛苦地摇着头,“小、小人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反正小人是没有看到别人。”

“不老实。”桂王起身,拂袖道:“接着审,要是不招就打到他招。”

他一转身,发现杜九言不在,正要出去,就看到杜九言拿着月季花进来,她问道:“高金,这朵花是你摘的吗?”

“不、不是。”高金情绪很崩溃,摇着头,“小人、小人没这心思摘花送人。”

是啊,摘花送人,倒还真需要闲情雅致,杜九言拿着花若有所思地出来。

“去比对折痕啊。”桂王讥诮地道:“本官就审他了,除了他没别人。”

杜九言拿着花,大步出了县衙。

“焦三。”桂王盯着杜九言的背影,大声道:“女人呢,怎么还没到。”

杜九言去了四塘巷。本就宵禁,这里又很偏,所以一路过来确实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傅家在路口,站在门口左右和前面都能走得通。

今天她找到的四处月季花的地方,就是两处是往右走,一处是在前面一处在左边,离的都不算远…

光靠辨别,确实不容易,她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杜九言推开院门,院子里点着灯,县衙留守的捕快坐在正厅里打盹儿,听到脚步声惊醒过来,道:“杜先生,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杜九言道:“傅桥呢?”

捕快指了指傅羽的卧室,“怎么劝都不听,还蹲在门口呢。到现在没吃也没喝。”

“我去看看。”杜九言到门口,卧室的门是开着的,里面灯光昏暗,傅桥就蜷缩在门口,抱着膝盖睡着了。

安静的仿若不存在。

“傅桥。”杜九言摸了摸他的头,傅桥一惊醒过来双眸迷茫地看着她,她抿唇道,“想去我家待会儿吗?我家有好几个孩子,可以陪你说话。”

傅桥看着她,又朝塌掉的床看了看,接着抱着膝垂着头,无论杜九言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杜九言也席地盘腿坐着,看着床边的位置发呆。

不管高金说的话真假有多少,但有一点他应该没有撒谎。

他不举。

既如此,那么床单上的污渍是谁的?

第168章 再查再检(二)

周婶说,傅羽是戍时不到将傅桥送过去的,约好戍时三刻来接。而高金说他是戍时到的,那么这之前时间相隔太短,不会有别人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高金走后,又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突然来访,来时还顺手摘了一朵月季,且,他和高金一样,在这种事情上,喜欢用变态的手法和姿势。

看来,她应该再去一趟红楼。

杜九言摸了摸傅桥的头,和他一起坐在地上,静静等待天亮。

第二日一早,她又沿着四个方向走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索性折道去了红楼,老鸨很帮忙,问了楼里所有的姑娘,没有人遇到被吊着脖子的情况。

“这姿势要命的,我们不可能同意的。”牡丹道:“其实,就算是那种虐打的,我们宁愿得罪了客人,也会将人撵走的。”

老鸨点头,“这里的姑娘,个个都是我调教出来的,哪一个不是细皮嫩肉的,可不能让一个畜生糟蹋。”

“所以当时我让小羽来红楼,真是为了她好。”老鸨叹气道:“不过那丫头可能没想一辈子做这行,所以不想来吧。”

杜九言道:“听邻居说,她想存钱带着弟弟去广西。想必是个原因吧。”

“应该是了。”老鸨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总之女人就是命苦。不怕先生您笑话,能有个选择,哪个女人不想出生富贵,不想嫁入高门有人疼有人爱呢。可这世上总有人要来受苦的,这一世是我们,下一世我们就解脱了。”

杜九言点了头,道:“您说的对!”

“还是杜先生好,来来去去,就您愿意听我们说话,也没有瞧不起。”老鸨感动地道:“这世上的男人要都像您这样,我们女人也不会这么苦了。”

牡丹接了话,“所以我们才会这么喜欢杜先生,只要她有事,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去帮忙的。”

杜九言拱手,“都是朋友,往后你们有事,只要我能帮的,定不会推脱。”

“谢谢杜先生。”牡丹说着,又贴了上来,“您昨儿是不是一夜没睡,要不去我房里睡会儿?”

杜九言笑着从红楼出来,外面街上已是人来人往,她站了好一会儿,刚要走蛙子带着人来了,见着她道:“你来这里了,难怪没有找到你。”

说着,露出暧昧之色。

杜九言没有解释,问道:“大人审问的如何?”

“没审了。把高金单独关在一个黑屋子里,让他自己想想。”蛙子笑着道:“还没见过像大人这样审问的。”

桂王这个半瓶醋,没把高金打死,就已经是他手下留情了。

“你是来找我的,还是问事的?”杜九言问道。

蛙子道:“大人让我来这里问有没有吊着脖子行房的事,说不定红楼里的姑娘也遇到过。”

“我问过了,她们没有人遇到过。”杜九言道。

蛙子眼睛一亮,笑着道:“杜先生,你居然和大人想到一起去了。”

杜九言不屑地哼了一下,蛙子跟在她后面笑着道:“杜先生,刘大人为什么针对你,可弄清楚了?”

“冤孽。”杜九言负手走着,眉头紧锁,蛙子低声道:“先生,如果高金真不是凶手的话,那么线索就彻底断掉了。”

是的,如果高金不是凶手,那么她们现在手里的所有线索,就彻底断掉了。

“我再去一趟衙门,傅羽的遗体还在吧?”杜九言觉得,只要那个人来过,就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蛙子道:“在的,您去看吧,尸大今天可能还会再检查一遍。”

杜九言去了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