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郑因出门,转道去找程公复,将案卷给他过目。程公复看过以后,凝眉问道:“单从卷宗和证据来看毫无问题。但这一次会长要比,还是更要小心谨慎一些。”

程公复顿了顿,建议道:“你再反证一下,假设焦三没有杀人能不能成立。”

通常这一环节是不需要的,因为他们有证据,又是原告,找的是凶手不是针对焦三,所以就算焦三不是,那么也是衙门的问题,和他们没有关系。

但是这一次是和杜九言辩讼,又关系到付怀瑾的去留,胜负就特别的重要。

“好。”郑因道:“我听您的,明日就去查证。”

程公复道:“抛开恩怨不谈,杜九言查证的方向是对的。想必明天一早,她会去找目击证人。”

“除了焦三以外,今天还有谁去过高家的别院。还有,高远那边你也试探一番。”

郑因一一应是,又谨慎地将程公复说的话记下来。

“你不要紧张,一步一步来不会有错。”程公复道:“看着情况,焦三是凶手无疑了。杜九言除非做假证,否则别无他法,只能做有罪辩讼。”

郑因叹了口气,他久未上堂,没想到现在接了讼案,居然这么重要。

实在是压力太大。

他告辞出来,一夜做了很多准备,第二天一早去了北城外的高家别院。

到的时候,就看到杜九言正蹲在田埂边上和田里做活的农人聊天,他顿了顿走过去,“杜先生。”

“啊,郑先生,”杜九言起身,拱手道:“好巧,吃早饭了吗?”

郑因一怔,呵呵笑道:“吃过了。杜先生来的好早啊。”

“是啊,本来想问问可有人见过别人进高家的别院,可惜,没有收获。郑先生也来问?”杜九言道。

郑因颔首,“是啊,不过你问过了,我就不问了。”

“那我进去查了,郑先生再看看?”杜九言笑盈盈地道。

郑因拱手。

待杜九言一走,郑因就问田里的农人,“杜先生刚才问你们什么了?”

“就问昨天看见几个人进高家别院了。我就说就看到焦三爷了,下午进去的,没看见别人。”农人道。

郑因顿了顿,问道:“那可见过谁出高家别院?”

“先生您这话问的有意思。没有人进,当然就没有人出啊。”

郑因拱了拱手,转身进了院子。

杜九言正在院子里闲逛,他上前问道:“有收获?”

“没有!”杜九言摊手,无奈地道:“这案子,三爷怕是不能好了,郑先生您到时候手下留情啊。”

郑因一点都不信,但却没有提这个案件付怀瑾要比赛的事。

提了,杜九言一定会更加认真抓紧。

等到开堂前再说。

“我去房里看看,”杜九言进了宴席室,和昨天没有区别,她四处走走看看,就发现那只黑猫正蹲在墙角,瞪着一双绿油油地眼睛盯着她。

她走过去,猫戒备地弓起身体冲着她喊了一声,就跳了出去。

“这猫还真凶。”杜九言讪讪一笑,郑因道:“是啊,这猫很凶。”

他打量着杜九言,她像是个过来串门的客人,游手好闲的东看看西看看,并没有具体去翻找查证。

杜九言一直都是这样查证的?

郑因也随便翻翻看看,余光打量着杜九言。

“我回去了。”杜九言忽然折道往外走,“您慢慢查!”

郑因敷衍地回了礼,站在窗户里盯着杜九言,一直等到她离开,才暗暗松了口气。

杜九言觉得奇怪,按道理郑因不应该这么紧张的,他是原告,那么多证据和证人在手里握着的,坦坦荡荡等开堂就行了。

为什么又跑来?

是怕她反证成功了?

这么小心谨慎怕输,估计是付怀瑾觉得这个案子十拿九稳,所以打算和她开第二场赌?

她走了一圈,去了前唐沟。

谢宝坐在门口玩泥巴,身上脏兮兮的,一抬头看到他也没什么反应,接着低头玩泥巴。

“杜先生,”唐六捧着饭碗从厨房出来,“您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事?”

杜九言看着谢宝,“他不认识我了?”

“耀祖!”唐六呵斥道:“杜先生来了你怎么不打招呼呢?”

谢宝抬头看了一眼,接着玩泥巴。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两天又傻了。”唐六烦的很,“让他下地拔草,他就在地里打滚,把我稻子都压断拔掉了。”

杜九言道:“你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劳力够了吧,为何让他下地?”

“老大出去做事了,老二在家里。三亩地很辛苦。”唐六道:“杜先生您没种过地不知道,这地里的事,做不完。”

做不完也就三亩地,杜九言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

“他可以去读书,”杜九言和唐六道。

唐六摆着手,“算了吧,饭都吃不饱还读书呢,没什么用。再说了,你看着孩子一点都不聪明,真是不知道以前都是谁夸他聪明的。”

杜九言没接着说,换了个话题,“那天你报官说谢…耀祖丢了,怎么丢的,当时什么情况?”

“就是我让他下地干活,他把稻子压断了,我说了他一句,没想到他掉头就跑。”唐六道:“进了山里老半天都没出来。”

“我就报官了。”唐六道。

杜九言凝眉,“你自己没有去找?”

“找了没找到。”唐六道:“没想到焦三爷来的时候,这孩子又回来了。”

“你报官的意识这么高,为什么当年耀祖走丢,你为什么没有报官?”杜九言问道。

唐六筷子没抓稳捡起来在身上擦了擦,接着将稀饭往嘴里扒拉,吞咽了以后回道:“我们哪想到报官,是个过路的老伯说的,孩子丢了赶紧去报官,要是有人捡着,就给送回来了。”

“要是拍花子拍的,官府一查,不定还能找到。”唐六道:“我一想到上次丢了我没报官就吃了大亏,这次怎么样都要报官的。”

“什么样的老伯?”杜九言问道。

唐六摇头,“就是一个蓄着胡子的老伯,聊了几句就走了。看样子是路过。”

杜九言点头,摸了摸谢宝的头,“这样玩泥巴没意思,可以捏一捏猪啊羊的,有趣。”

谢宝目光呆滞地看着杜九言,没什么反应。

“这孩子又傻了。”唐六喝道:“还不把泥巴丢了滚去田里拔草。”

谢宝蹲的累了,索性坐在地上,很认真的继续玩泥巴。

杜九言告辞走了,身后是唐六骂谢宝的声音。

杜九言去找了蛙子,去昨天来找他报官的丢牛的牢头。

“杜先生,为什么找这个老伯,他和三爷的事有关吗?”蛙子问道。

杜九言回道:“不知道,问一问不费事。”

“杜先生,三爷会不会有事?”蛙子很担心。

杜九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尽人事,听天命。”

蛙子点头。

两人去了昨天报官说丢牛的老伯家里,杜九言聊了一会儿牛,话锋一转问道:“昨天的牛为什么会丢呢,平时都这么放着的?”

“就拴在门口吃草,”老伯指着牛道:“昨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鬼了,好好的绳子散了。”

“我沿着山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老伯道。

杜九言问道:“是谁让你去报官的?”

“先生怎么知道有人让我去报官的?”老伯道:“是有个老人家路过,看到我找牛,就说让我去报官。到时候有人捡到牛就会送去衙门。”

拾遗不交,是要罚的。

“所以我赶紧去衙门了。”老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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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案子后面会有个反转,所以开脑洞的时候可以换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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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新的收获(三)

杜九言问道:“什么样子的老人,多大年纪,有没有容貌上的特征?”

“蓄着胡子,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褂子,像个做买卖的,我也说不好,反正干干净净的。”老伯道:“特征的话,还真是没有,就是个干净的老人,估计比我大点,五十来岁吧。”

杜九言道谢,和蛙子离开。

“是这个让他报官的人有问题?”蛙子听出来了。

杜九言道:“唐六去衙门报官,也说是一个穿着灰色长褂的老人家建议他报官的。”

“有人在引着三爷去前堂沟再去高府?”蛙子激动不已,“杜先生,你太厉害了,居然连这个都能想到。”

杜九言苦笑,“那是因为实在没有线索。”

“那现在要去找这个老人吗?蓄着长须,长的干干净净的…好像不太好找。”蛙子道。

杜九言点头,“找到了也不好证,这种不具备确实性的证人和证据,带上堂去,会引起争议搅浑案件,更难辩。”

“但也不是没有用,至少能给我们一点信心。”

蛙子点着头,“杜先生,幸好有你,不然我们三爷这个劫肯定过去不去了。”

两个人去了高家别院。

郑因不在,高远也不在,杜九言进了案发的宴席室。

和蛙子两人再次细细的查证,房间里没有少东西也没有增加什么。

“和谁打架的?”杜九言去了后院,两个小丫鬟背对着她在给黑猫喂饭,一边满腔的可惜,“老爷去了,以后你就可怜了,再没有人像老爷那么疼爱你了。”

“不过你也别怕,我们不会让你饿死的。”

两个小丫头低声说着话,又跟着叹气,“老爷对这只猫比对大爷还要好。做个畜生遇到一个好主子,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小丫头摸了摸黑猫的头,起身走了。

杜九言在猫舍边上蹲下来,“黑猫黑猫,快给我点线索吧。”

黑猫冲着她喵地一叫,跳了出来,跑了七八尺忽然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趴着不能动了。

“怎么了?”杜九言怔了一下,上前去,黑猫看着她浑身无力又恐惧,她凝眉喊道:“蛙子!”

蛙子过来,看着也是一怔,“杜先生,这猫怎么了。”

“你将这里所有人喊来。”

蛙子应是,将院子里所有人找来,包括刚才喂食的两个小丫鬟,大家看到黑猫的样子都吓了一跳,“杜先生,黑猫怎么了,您把它怎么了?”

“我来的时候就看到它这样了。”杜九言说话的功夫,黑猫已经晕了,她吩咐一位年纪最大的老婆子,“去煮点饴糖黑豆水给它喂下去。”

老婆子应是忙去煮。

“你们刚才给它吃什么了?”杜九言看着两个小丫鬟。

小丫鬟对视一眼,回道:“没吃什么,就我们昨天晚上吃剩下的饭菜。大家都没胃口,所以剩下的饭菜都给它了。”

杜九言将黑猫给小丫鬟,她走到猫舍边,将猫碗里的食物看过,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她起身欲走,想了想索性将猫舍的屋顶给掀了。

“你们多久打扫一次?”杜九言问道。

猫舍里下面垫了稻草,上面垫着半旧的棉絮铺着棉布,收拾的很干净。

“我们两三天打扫一次,老爷在的时候,一天就要收拾一下。”小丫鬟抱着猫回道:“把棉花晒晒布洗了换一层稻草。”

杜九言蹲下来,将棉布翻了一遍,见着个东西一愣,夹中手中随即又拿起一条完整的鱼刺,“这鱼也是你们刚才喂的?”

“我们没有人喂鱼啊。”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跟着摇头,随即抱着猫的小丫头道:“这雨是昨天大爷捞回来的小杂鱼吧,炸了鱼干给焦三爷下酒的。”

“昨天钓回来的?”杜九言想到桌子上的那盘鱼,“一共炸了几条?”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昨天她到的时候,桌上的碟子里有八条炸鱼。但刚刚进去的时候她没有在意,“蛙子,你去数数桌上剩几条鱼。”

蛙子跑去查看,小丫鬟回道:“一共十二条鱼,炸的时候我、我吃了一个,给了大黑吃了两条,不过这鱼条刺不是昨天的,我怕扎着它,它吃完我都收拾了。”

这么说,上桌子九条鱼,出事后还有八条。

是焦三吃的还是高德荣吃的?

“为什么说给焦三爷下酒?”杜九言问道。

小丫鬟回道:“我们老爷牙不好,有回吃鱼被刺卡住了,以后就再也不吃鱼了。”

“所以说鱼是给三爷吃的?”杜九言问道。

小丫头点头,“应该是的,反正老爷很久以前就不吃鱼了。”

“杜先生,”蛙子跑回来,道:“碟子里还有七条鱼,而且,只有一侧有吐出来的鱼刺。”

杜九言颔首,“把剩下的鱼和所有的菜带回去,再找猫来试吃。”

“蛙子应是。”去收拾鱼。

熬汤的婆子端了饴糖黑豆水过来,给猫喂了,大家都等在一边,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黑猫醒了,虽趴在不能动神情恍惚,但是确确实实醒过来了。

这和草头乌的毒一模一样。

“炸鱼,你们都有谁接触过,接触过的人都跟我们回衙门,”杜九言道。

大家都慌乱了起来,恰巧高远进来,有些奇怪地道:“杜先生,是找到什么证据了吗,为什么要将她们带回衙门?”

杜九言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高公子觉得合适吗?”

“合适。”高远看向家里的下人,“跟杜先生去衙门吧,大人只是问话,你们不用害怕。”

他说完看向杜九言,“你看,我要不要去?”

“正要说。”杜九言道。

高远应是,让家里人锁了门,抱着猫一起出来,杜九言蹲在猫舍前眯眼看了一会儿,又将宴席室隔壁的几间房都查看了一遍,好一会儿才出来。

“九哥,”蛙子低声道:“幸亏我们来的及时,不然怎么也想不到炸鱼有问题。”

“当时尸大不是查验过吗,没有查出来啊。”

“或许,查的不准吧。”杜九言说完看向高远。

“高公子,高老爷的尸检手背上有红痕,尸大说像是挥拳打过什么。你可知道,你父亲这两日和谁打过架?”

高远听着目光微动,道:“我也不知道。”

“也不一定是和谁打架吧,会不会磕哪里了?”高远问道。

杜九言颔首,“有可能的。”

她回了衙门,将高远和高家的下人交给了跛子,自己出去了一趟,过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将跛子喊到桂王办公的房间。

“下人怎么说?”杜九言问道。

“都说不知道。没有人有草头乌的粉,更不知道怎么用。”跛子道:“有件事很重要,你们带回来的炸鱼,我找了七只野猫将鱼吃了。”

杜九言看着他。

“等了半个时辰,七只野猫没有问题。”跛子道:“半个时辰后,我将别的菜也给它们吃了,依旧没事。”

杜九言和桂王对视一眼,他蹙眉道:“这么说,一碟子十一条炸鱼,就只有焦三和黑猫吃到了毒?”

“这也太扯了。”桂王敲了桌子,道:“还得算准了焦三吃哪条?”

杜九言盯着桂王。

“看我干什么,毒又不是我下的。”桂王道。

“你说的没有错。高德荣不吃鱼,所以毒下在了鱼里面,那么他死前一定是清醒的。焦三虽吃鱼,但下毒的人却不能控制,他会吃哪两条鱼。”

“所以,毒是高德荣下的。”

桂王和跛子惊讶,目光对视想要互相确认什么,可又迅速嫌弃分开。

“那就对了。”跛子道:“只有高德荣下毒最方便。”

桂王提醒道:“二位,高德荣的动机是什么?报仇?”

“不清楚,或许是报仇吧。”杜九言道:“现在我们来想一想,谁进来杀的高德荣。”

“此人很有可能一开始和高德荣是合谋。但是他的合谋人显然和高德荣不是一条心,进来后用焦三的刀杀了高德荣而嫁祸焦三。”

“如果这么说,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和焦三还有高德荣都认识。”桂王道。

“互相认识的,并且武功不错,能一刀切断人的脖子。”跛子补充道。

“还有个问题,毒从哪来来的,现在来看,只有焦三手里有草头乌。”杜九言道:“还要再见见焦三,让他回忆一下。”

桂王和乔墨吩咐道:“把焦三喊来。”

过了一会儿焦三被带过来。

“三爷,你有草头乌的事,谁知道?”杜九言问道。

第282章 王爷驾到(一)

“你的意思是,我中的毒是我自己的草头乌?”焦三见杜九言点头,他凝眉回忆着,好一会儿摇头道:“我不记得了,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

杜九言问道:“你和高德荣有没有共同认识的朋友,会武功的?”

“那就是衙门里的捕快了。高德荣后来很少留在邵阳,我和他几乎没有交集了。”焦三道:“你这么一说,很蹊跷啊。”

焦三刚说完,顾青山和茅老道从外面进来。

“我们有大收获。”茅道士一脸得意洋洋,“我下午装作看风水的,去了一趟高府给他们看风水,你们猜我查到了什么。”

大家都看着他。

“我查到了,高家要分家了。”茅道士道:“高远是老二,他上头还有一位哥哥。哥哥不但能干还很聪明。”

“说快点,卖什么关子。”桂王道。

茅道士摸了摸鼻子,呵呵笑道:“高远和高德荣有争执,高德荣还打他了,骂他不孝!”

“因为财产分配不均?”杜九言问道。

茅道士点头,“对!”茅道士道:“他有杀他爹的动机。”

“不对啊。”顾青山道:“他要是觉得分配不均,那不是应该杀他哥吗,杀他爹有什么用,到时候他什么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