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德何能!”杜九言说着冲着大家一揖到底。

有人哭了起来,问道:“杜先生,你怎么不说话啊,反驳啊,告诉大家你没有做伪证。”

“刚才付先生说的太快,我…需要消化一下,这会儿消化好了,我准备说话了。”杜九言说着,一转头朝付怀瑾看来。

付怀瑾也看向她,心头一跳。

她没有他想象中的慌张,更没有要求桂王作弊。

为什么这样,她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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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是二更,我对不起大家,存稿实在太少了!今天白天写了三千还被我删掉了,好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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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你设的局(一)

“付先生!”杜九言看向付怀瑾,“刚才一番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如果一切是真的,杜某但凡有一点廉耻心,就应该立刻自刎谢罪。”

“但很可惜,你说的这些不是真的,而杜某的廉耻心也少了点,自刎是不可能了。”

付怀瑾道:“付某愿意听你辩白,否则,这样的事只会成为讼师者的耻辱,付某作为西南的会长,并不愿意见到。”

“付先生操心的真多。”杜九言忽然翻了脸,白他一眼,拂袖转身。

付怀瑾一怔,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在公堂上的杜九言的无耻,别人彬彬有礼待她,她却能毫不顾忌地伸手来打笑脸人。

此人,决不能和她客气,假装都不用。

“付先生方才说的对,高远确实不是凶手!”杜九言道。

她话一落,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她。

“那你就是做伪证啊。”宁王忍不住道。

桂王咳嗽一声,道:“王爷,听堂如观棋,不要说话。”

宁王颔首,端茶喝不让自己说话。

“伪证?这的确是伪证,但却不是我做的伪证,而是有人做好了伪证,交到我手里的。”杜九言道:“针对高远的所有证据,都像是雨后的春笋,一节一节地冒出来,迫不及待地冲着我抛媚眼扭身段,让我去发现并要了他们。”

宁王被茶呛了,咳嗽起来。

“我从证明焦三无罪的正途上,被一只无形的手,挥着帕子诱惑我变成了证明高远是凶手和弯道上。”

大家都等着她说话。

“首先,我作为焦三的讼师,我要反证他无罪,那么在案发现场所有不利的证据中,只有焦三说的,他被人下毒一事,是一个勉强的线索。”

“所以,我捏着这个虚无的线索,先去了刘家凹,因为整个邵阳的草头乌,都是刘家凹出来的,甚至于整个湖广一带的草头乌,都是出自刘家凹。我去查过以后,很遗憾,只有焦三在半年前拿过草头乌,而此药如今还完好地放在他的床底。”

“没有药,线索断了。于是,我想到了一件事,当日焦三为什么去高府?他不是特意,他是因为办案顺道去的高府。”

“经历了数个巧合。当日,蛙子捕快先接到前塘沟唐六的报官,说他儿子唐耀祖丢了,于是蛙子要走,在门口碰见了焦三正要离开,又来了一位老伯,蛙子理所应当去办老伯的事,而焦三则去了前唐沟。”

“前唐沟的事办完,焦三才去的高家别院。我很好奇为什么那天早上,有这么多的案件,于是我问了唐六。唐六说,是有个老人家告诉他,让他去报官,于是唐六到了县衙…随后我又去了那个丢牛的老伯家中,很巧,老伯也说,那天有个老人家,告诉他牛丢了应该报官。”

“这是第一个巧合,令我惊讶。”

“第二个巧合。我再次去高府查证的时候,恰巧碰到了彩香在给高德荣的黑猫喂猫食,喂完后猫晕倒了。正如前面所言,猫中了草头乌的毒,并且在我面前晕倒了。”

“我去了几次,这一次恰巧碰见,于是我理所应当重新想到了毒药,想到了唯一有机会精准下毒的人,就只有高德荣父子。”

“高德荣为什么毒焦三,他毒了以后打算做什么?”杜九言道:“这是个问题,我不知道,但是高德荣应该有同谋,否则在别院他隐瞒,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对焦三做什么,所以,我顺理成章想到了高远。”

“第三个巧合,查完这些后,蛙子来告诉我,彩香被打后,说高远换衣服了。一个小丫头,在被打后,没有胡言乱语,而是言辞谨慎地说高远换了衣服这样的供词,进可攻退可守啊。”

“于是,我去别院的花园里,找到了高远的血衣,和我一直找不到的碎掉的杯子瓷片。”

她竖起四根手指,道:“第四个巧合,茅道士装作看风水的道士,去高家看风水。他打听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高家的家产分配不均,高德荣偏护长子。所以,高远的杀人动机,杀人时间、证人以及衣服都找到了。”

“如此,高远比焦三杀人的动机还要成熟。”

“于是,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付先生一句句铿锵有力的质问,问的我瞠目结舌,无力反驳。”

“为什么这么多巧合呢?是谁将这么多的巧合推到我面前了呢?”杜九言忽然冲着隔壁,问道:“彩香,你早不是说晚不说,你别的不提却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提到你们二爷换了一件衣服。”

彩香面色一白。

“被下毒的鱼,为什么不是三条,不是四条不是一条,却偏偏是两条呢?”

“茅道士一去就打听到这么秘辛的事。”

“为什么那天早上一次来了两个案子,那个支持两家报官的人,是谁呢?”

杜九言愁苦,无奈地摇着头,看向付怀瑾,“付先生,您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你说的这些,不过是自己臆测杜撰,事实如何我们会分辨,并非你强调有道理,就是可信之言。”付怀瑾道。

杜九言颔首,道:“是啊,没有证据,一切都是臆测。”杜九言拱手,道:“大人,学生要求传证人。”

桂王颔首。

唐六丢牛的老伯被带到公堂上,沈氏则留在隔壁。

随即一位年纪约莫六十几岁的老者被蛙子押解了上来,跪下行礼,杜九言问道:“唐六,老伯,你二位可认识他?”

“就是他,那天是他让我们来报官的。”

杜九言转头看隔壁,“沈氏,你可认识此人?”

“此人,当天我去西南请讼师,就是他建议我去的。”

大家一阵吸气,不解地看着这位老人。

“你很忙啊,一会儿让别人报官,一会儿让人请讼,”杜九言看着老人,“胡管事你这么忙碌,是因为你家主子也很忙碌的缘故吗?”

胡饮冷哼一声,道:“都是巧合,和我家主子没有关系。”

“是吗,付先生,胡饮来了你在施州开办的讼行还有人管吗?”

大家一愣,郑因也看向付怀瑾,不敢置信。

付怀瑾居然在别的地方还开了讼行?所以他以前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

“付先生多聪明的人,所以我掉入他的圈套啊,于是,我刚才站在公堂上,被付先生连连质问,斩钉截铁地给我判定了作伪证。”杜九言道:“我冤枉啊!”

付怀瑾道:“别的巧合和我无关,但胡管事是我的管事,他一向喜好管闲事,你说他别有用心,分明就是污蔑。”

“高德荣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所以你不怕是吧。”杜九言道。

桂王问道:“杜九言,你从头说来,本官爱听。”

“是,大人!”杜九言拱手,道:“那日,在一系列的巧合之下,焦三顺利去了高家的别院,高德荣拿着事先准备好的草头乌,在其中一条小鱼上倒了药粉。”

“焦三吃了那条带有毒的鱼。所以当时我们查的时候,桌子上的菜并没有查证出来,有毒的痕迹。”

“焦三晕倒后,同样受了某一个人的暗示,蛊惑的人进来了。他半夜潜伏在高府别院,杀了人以后趁着大家慌乱,外面人进来看热闹的间隙,顺利逃走。”

“后面的事,我们都知道了。高德荣死了,焦三成了杀人凶手,且证据确凿,一切都在某个人的掌握之中。”

“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策划了这场谋杀案?”桂王问道。

杜九言点头,“大人所言甚是,有人暗中策划。”

“说?”桂王问道。

杜九言看向付怀瑾,“付先生,你猜,谁这么有本事,能策划这样的案子呢?”

“恕我直言,你方才的话胡言乱语毫无逻辑,实在是有失水准!”付怀瑾道:“我猜不到也不想猜测。”

杜九言哈哈一笑,“付先生你好傻哦,我说的这么明显了。不然我来问问别人呢。”

“王爷,您知道我说的谁吗?”杜九言看宁王。

宁王看向付怀瑾。

“王爷真聪明。”杜九言竖起个大拇指。

宁王面皮直抖。

“吴大人,您猜到了吗?”

吴典寅颔首。

“你们猜到了吗?”杜九言问外面所有听讼的百姓。

“付怀瑾!”所有人齐声答道。

杜九言抚掌,很佩服地道:“都是聪明人,我一说你们都猜到了。”她转到付怀瑾面前来,看着他道:“我就不信,这么一个聪明的,有经验的讼师,不该这么笨啊。”

“你要是没有听到,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故意装作听不懂。”

“用你刚才对我说的话,我还给你!”杜九言大声道:“我对你,太失望了,无比的失望!”

付怀瑾道:“依旧是臆测,请你给出证据来,来证明你的推论。”

杜九言道:“如你所愿!”

“大人,我要传第三个被告上堂。”

第287章 就要逼你(二)

第三个被告?

连桂王都惊讶了一下,这个娘娘腔,居然有第三个被告,都没有告诉他。

“传!”桂王不高兴,瞪了一眼付怀瑾。

付怀瑾垂着头,神色还算镇定,郑因忍不住,问道:“会长,这案子…不对啊。”

付怀瑾没有理他。

所有人看向门外,就见跛子一根绳子牵着三个男人上来,三个人被打的鼻青脸肿。

前面两个人大家看着面生,但是最后那个人高马大的人看着似乎有些面熟,也不是邵阳人,但是最近应该经常出现。

一时,居然想不起是谁。

三个人被拖着上了公堂。

三人跪下来,焦三迫不及待地回头去看,随即一愣脱口喊道:“常山?”

常山垂着头,不敢看焦三。

“这两人!”桂王拍桌指着另外两人,“偷马贼!”

两个偷马贼抬头偷偷打量了一眼桂王,暗暗松了口气,不认识。

不然,他们就完蛋了,偷到了县太爷头上。

“杜九言。”桂王问道:“谁是第三个被告,另外两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杜九言拱手,道:“大人,这位是常山,他就是潜伏在高府的那个人。”

她说着看向焦三,“三爷,你认识他吧。”

“认识。”焦三沉声道:“他是我儿时习武的师兄,我们认识近二十年了。”

“最近我们合伙在开办武馆,我出大部分的钱,他主要负责出力教习打理。”焦三脸色很不好看。

桂王问道:“他和高德荣认识?”

“曾经见过一次。”焦三回道。

杜九言道:“高德荣和常山还共同认识一个人,那人就是付怀瑾的管事,胡饮。”

杜九言说着走到常山面前,负手问道:“常山,是你说,还是我替你说?”

“杜九言,”付怀瑾道:“本案已经出现第三个被告,请你严肃一点,这不是儿戏,而是涉及人命的刑事官司。”

杜九言颔首,道:“我来说吧,常山断掉了一颗门牙,他说话口齿不太清楚呢。”

“说起来查到常山也是巧合。这个案子真的是太多的巧合了。”杜九言看向付怀瑾,“你给黑猫吃的鱼下来毒,好让我怀疑有毒炸鱼的数量的奇怪,从而怀疑高远…这一点我要多谢你啊,那天,我在翻找猫舍的时候,找到了这个。”

杜九言摊开手心,里面赫然躺着半颗门牙。

“尸大验尸,高德荣的右手指关节处有打架的痕迹,我一直奇怪,这个痕迹是怎么来的,直到我看到了这半颗牙。”

她看着常山,“常山,这牙是你的吗?”

“是!”常山道。

“当日计划分四步。第一,胡管事让唐六和看牛老伯去报官,焦三去了前唐沟。从前堂沟回城必走北城门,焦三势必会顺道去找在别院的高德荣。”

“第二,一早常山潜伏在高府的别院内,等待焦三的到来。果然,到下午的时候,焦三来了,他在等待时机实施计划。”

“同一时刻,高德荣也在实施他的计划。他要用偶尔得来的草头乌,将焦三毒倒。他并非是要杀焦三,他想要用当年焦三对他的方法,来污蔑他报复,所以,焦三的荷包里有四千两他并不知道的银票。”

“焦三毒晕后,高德荣想要将他捆起来,这个时候,常山出现了。”

“他和高德荣曾经见过,常山是焦三的朋友,高德荣以为自己的事情败露,所以和常山挥拳相加。他不是常山的对手,所以唯一的战利品,就是常山这颗早就要断的门牙。”

“常山,你知道我怎么发现你的吗?”杜九言问道。

常山摇头。

“除了你的门牙外,还有你的马。那天你我碰到,你牵着你的马。那匹马是我朋友赵公子的,我曾夸过它的美貌。”

常山脸上血色瞬间消退,止不住颤抖地看着杜九言,难怪那天杜九言很热情地拍了拍他的马。

“我找到了那两个偷马贼!”杜九言转头看向另外两个人,“你们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卖的马?”

“我们四月二十六的下午。我们在北城门外卖马,常山从北城门外高家别院过来,看见我的马很喜欢,用六两银子买走了。”偷马贼。

“常山是这样吗?”杜九言问道。

常山点头。

“你认罪吗?”杜九言问道。

常山噗通跪趴地上磕头,“大人饶命!小人真的是一时听信别人的话,鬼迷心窍,才做下蠢事,小人不是故意的。”

“认罪吗?”杜九言问道。

“认,你说的没错,那天我一早去高家别院等时机,时机到了,我进去杀了高德荣就迅速离开了。等到城门口的时候,我认为没事了,就花了六两银子买了一匹马。”

他以为贪了便宜,却没想到,送了命。

焦三喝问道:“常山,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陷害我!”

“我、我鬼迷心窍。”常山道。

杜九言问道:“怎么鬼迷心窍?谁让你迷心窍?”

“是他。”常山指着胡饮,“他和我说,我和焦三在邵阳开武馆,以后就算挣钱也不可能有我的份,他还告诉我,榆钱村那个地方,原本是一个赌坊,是焦三带着人冲了,杀了里面所有人,拿到了那个地方。”

“他说,既然焦三钱都拿出来了,不如撇开焦三,我一个人开武馆!”

“他告诉我,四月二十六那天去高府别院宴席室隔壁的房间等,下午焦三会去,我只要等焦三被高德荣毒晕,我就进去杀了高德荣。其他的事我不用管,和我没有关系,他会帮我善后。”

“我一想杀的不是焦三,以焦三的手段和人脉肯定不会被砍头,我就去了。”常山道:“没、没想到…”

他以为没事的,没想到他最后成了杀人凶手。

“胡饮?”杜九言微微颔首,问隔壁的彩香,“你呢,认识胡饮吗?”

彩香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认、认识。他和我说,那天我们二爷换了衣服,只要说了我就能被放出去了。”

“我本来不想说,可是在牢里我特别的害怕,我、我就说了。”

杜九言走到胡饮身边,含笑问道:“胡管事?”

“是我!一切都是我设计的。”胡饮道:“因为你和我们会长打赌,我不想我们会长输在你这样一个无耻的小儿手中,所以我设计了这个案件。”

“要杀要剐随便,我认罪!”

杜九言摊手,看向付怀瑾,“他好忠心啊,付先生。”

“糊涂!”付怀瑾和胡饮道:“我和她比试是光明正大的,不需要你从中作手脚,你这样,是置我于不义之地。”

胡饮磕头,道:“会长,您一心为讼师一行,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却到头来还要和杜九言这样的小儿比,我心疼您,不愿意您受此等的屈辱。”

“这是我的事,你多此一举了。”付怀瑾怒道。

杜九言抚掌轻笑,打断两人的话,“行了二位,推来推去毫无意义,一个主子指使奴才去办事,奴才有罪,主子又怎么能洗脱。”

“杜九言,你休要胡言,此事是我一个人所为,和我们先生没有干系!”

杜九言摇头,“胡饮,沈氏坐在衙门口哭的那天,是你来的第二天。你怂恿唐六来报官,不过是你来邵阳的第十二天!”

“这样的局,你能设?”

“我当然能。”胡饮道:“我这把年纪,比你多走了几十年的路,什么事我没有经历过。”

杜九言哈哈一笑,道:“你撒谎!”

“这件事,你办不了。高德荣和焦三的恩怨是七年前的事,李婶和沈氏的恩怨是在你来邵阳的前半个月,焦三和常山认识的人也并非是你,至于突然造访的宁王爷和吴大人,你更没有能力请到!”

宁王一怔,“我来也在算计之中?”

“王爷您为什么?”杜九言看着宁王,“谁告诉了您,您必须来这里的消息?”

宁王一怔,凝眉道:“我府中的门客,他姓韩!”

“这位姓韩的门客,他和付怀瑾同窗三年,乃至交好友!”杜九言道。

宁王面色一变,看向付怀瑾,随即沉了脸色。

“吴大人,您又怎么知道宁王爷来了?”杜九言问道。

吴典寅回道:“是知道是…是付会长给我写信的。”

“是我邀请王爷和吴大人的,又如何?”付怀瑾道。

杜九言转头看他,“你为什么邀请王爷和吴大人?是因为你很想要他们来见证,我是如何做伪证,你害怕刘大人会公然偏袒!”

“人在做,天在看!你多番转折,借了那么多人的手,却依旧遮挡不住你急功近利的面目。”

“你说我对不起祖师爷,我不用对得起祖师爷,我只要对得起我自己,对得起这四个字即可。”杜九言指着牌匾,“明镜高悬!”

付怀瑾道:“本案你赢了,我愿赌服输,即日起我卸任西南会长的职务,西南交由你来打理。”

他拱手,意欲离开。

“现在,不是你卸任就能完事的。”杜九言拦着他。

付怀瑾道:“你想干什么!”

“我要查明真相,还我自己,还焦三一个清白!”杜九言道:“一个替人打架的枪头,平不了我的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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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章的错别字我没有改,o(╯□╰)o

我等明早起来读一遍看看错别字。

我先去睡了,感觉年纪大了熬夜好痛苦,哈哈!

第288章 不要激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