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哪里?”桂王扫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杜九言,“随…随便吃。”

杜九言大怒,匕首一晃丢了出去,桂王一个后空翻贴地接住了匕首,但食指内侧却割了一个细小的破皮,嘶嘶吸着气,“受…受伤,疼!”

说着,把自己修长的手指伸到杜九言面前。

连血都没流,杜九言嫌弃不已,“快远点,我怕你再啰嗦一会儿,你的伤口就康复了。”

“九言!”桂王喊她,“阿九,小九…”他喊着忽然想到了安国公府的秦九烟,顿时喊道:“言言,我真的疼!”

杜九言想把他脑袋割下来!

“疼!”桂王道:“这伤是你弄的,你必须负责!”

杜九言开始跑。

桂王跟在后面追,“言言,言言!”

顾青山和茅道士对视一眼,好一会儿茅道士道:“…王爷是不是有点过了?”

“有点!”顾青山道:“而且,我觉得这不是最终点。”

茅道士深以为然,“爱情使人疯狂。”

“什么是爱情?”顾青山问茅道士。

茅道士想了想,道:“就是男女互相爱慕,这中间产生的情愫!”

顾青山点头,表示听懂了。

“有一点,要强调!”茅道士道:“爱情,是分性别的!”

顾青山看着走远的桂王和杜九言,发自肺腑地点了点头,“应…应该分吧?!”

第307章 也要赔偿(三)

杜九言找了白酒,给桂王消毒。

桂王笑盈盈地看着她!

这小子,明明抹了粉黑黢黢的,又瘦又小,说话又尖酸刻薄不留情面…可他看着,怎么就这么顺眼呢?

反正不管用什么招数,只要看到她冲着自己笑或者一脸无奈顺带包容的表情,他就是当众跳粪坑博她一笑,他也会毫不犹豫。

“义父啊,”一个小脑袋凑过来,盯着桂王的手指看了半天,“你、你的伤口在哪里呢?”

“我怎么看不见啊。”

桂王迷恋的眼神清明了一些,低头看小萝卜,道:“内伤!”

“你爹的刀削铁如泥,现在外面虽看不到伤口,但是我里面的皮肉已伤的很深了。”

“很疼!”桂王道。

小萝卜哦了一声,胖胖的小手伸过来戳了桂王的伤口处,“疼?”

“疼!”桂王道:“非常的疼。”

小萝卜颔首,看着杜九言道:“爹啊,那我们明天去泡温泉,就不用喊义父了。有伤不能泡温泉。”

“很遗憾。”杜九言收了工具,看到陈朗端上来的面条,将两碗都拉过来,“辣椒!伤口忌腥辣!”

桂王举着的食指抖了抖,坐在一边看着杜九言,将两碗面都吃了。

“疼!”桂王看着杜九言,很气!

杜九言冲着他笑了笑,道:“您早点回家歇着吧,我也去睡了。”

她抱着打盹的小萝卜,回房。

“疼的走不了路,”桂王看着陈朗,“陈先生,我今晚住在这里。”

陈朗失笑,“王爷,您自便!”

杜九言能拒绝桂王,可陈朗不能,而且,桂王也不是真的好欺负的…能欺负他的,也只有杜九言和小萝卜而已。

“行吧。”桂王去银手的房间睡觉。

闹儿进来给他铺床。

房间里两床被褥,一份是银手一份是桂王的。

这是他吩咐陈朗买的。

闹儿给他打了水,出去了。

桂王洗漱,睡觉!

茅道士和顾青山对视一眼,茅道士去门口道:“王爷,明早我们再来。”

桂王嗯了一声,躺在床头摸了一本书出来翻着。

越翻手越抖的厉害,啪叽一声盖在被褥上,过了一会儿又捡起来看了一眼,随手丢床底去了。

“病的不轻。”桂王熄灯,睡觉。

第二日,桂王回衙门没有再去西南讼行,陈朗坐在他对面,处理衙门公务。

桂王翻着和银手一起去的书吏写回来的文书,眉头微锁丢给陈朗,问道:“下河镇你去过没有?”

“不曾去过。”陈朗拾起翻看,奇怪地道:“做道场?”

文书中,这位姓刘的书吏,提到下河镇捞淤泥的时候,捞出了一堆尸骨,经过拼凑比对,是四具男人的尸体,相距不远。

于是,刘书吏说着不是吉利的事,请求刘县令,遣寺庙去做法师或者请道士去做到场,祈求顺利。

“做也能做,”陈朗道:“民间对这些事很迷信,尤其涉及水利开山的事。”

桂王觉得这不是大事,冲着门外喊道:“茅道士,你进来!”

“大人,”茅道士推开里间的门,和行了礼又和陈朗拱手,在两人中间坐了下来。

桂王将信给他,“这事交给你了。”

“做道场?”茅道士瞪眼,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王爷,贫道是方外人,不是寻常的道士。”

桂王睨着他,“不能炼丹,不能做军事,不能念经不能做道场,你还能干什么,混吃混喝等升天做神仙?”

“就你这样,神仙也不会要你。”

茅道士面皮抖动,痛苦地看着桂王,“王爷,原来在您心目中,贫道就是这样的?”

“嗯!”桂王道。

茅道士哼了一声,拿着信出门走了。

“他生气了?不然换别人也行,城外龙庆寺做法事很不错。”陈朗看着桂王。

桂王摇头,“他去道观偷师去了。”

陈朗愕然,继而失笑,继续低头处理公文。

茅道士快马加鞭去了宝庆城外三十里的青衫道观,跟踪道士,偷师了三天又租用了一批道场用的宝剑黄符去了下河镇。

杜九言不知这些,一早到了西南,和毛献友夫妻二人对面而坐。

她带的两个学徒一个是傅元吾,一个是讼师馆甲字组郑因的嫡传学生池玉。

池玉今年二十八,容貌普通为人也很老实,杜九言挑选他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字写的很合她的意,柳体,很有风骨。

这让她很羡慕,所以让他来了。

池玉一夜没睡,早上醒了洗漱好就等着杜九言通知…八十个师兄弟都写了自荐信,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当选。

但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能在西南露面出头,而且,还是跟着杜九言办案。

他听说过也见过杜九言,但却不了解,也没有机会加入反对讨伐她的大军。

一直沉在甲字组的低端,若今年再无建树,明年开年他就要退级去乙字组。

所以,当宴通来通知他的时候,他是跑着出来的,等到了门口听到杜九言说话声时,几乎腿软。

直到此刻他心还砰砰跳着。

“二位膝下只有毛寅一个儿子?”杜九言问道。

郭氏看向毛献友。毛献友回道:“不是,我们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今年才及笄。”

“虎子排行老三!”郭氏看向杜九言补充了一句。

杜九言点了点头,“如果,毛寅死于他杀,您二位有没有想到过谁?”

“没有!”毛献友很肯定地道:“虎子小子老实,莫说不和人来往,就算是以前的同窗也没有几个好友,更不说和谁结仇,让人起杀意。”

郭氏在一边点头。

“那家中呢?”

毛献友摇头,“我们夫妻也没有结仇。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哪会有这种杀人复仇的事。”

郭氏依旧在一边点头。

“忘了问,您是做什么的,平日以什么谋生?”杜九言问道。

能让毛寅读书考到秀才入西南继续读书的人家,想必家境应该还不错。

“我在当铺做事,是个朝奉!”毛献友回道。

朝奉是当铺中负责收验的伙计。

昨天见毛献友,可能是因为丧子的缘故,他很失态,今日再听他说话,不急不躁确实是个颇为圆滑的人。

“原来如此,。”杜九言道:“毛寅的事,我们也不难过,所以现在我们都在查,二位不要着急,西南讼行一定会给二位一个合理的交代。”

毛献友凝眉看向杜九言,“杜会长,我儿死在西南,难道不是西南里的人所害吗?为什么您会来问我们家中的人员和交集呢?”

“他回来以后一天都没有出门,就算中毒,也不可能是外人所为啊。”

杜九言点头,看向郭氏,“这件事是蹊跷,夫人我有个问题想要问您。”

郭氏点头。

“您说他十岁时生病,当时的症状您可能细细描述?”

郭氏回道:“拉肚子,还吐了两回,烧了一夜。第二天我带她去找大夫,大夫说是太阴症,给开了药,吃了几天就好了。”

太阴症?昨天王大夫否认了毛寅有太阴症。

杜九言颔首,若有所思。

“杜会长,要是查不出死因,我儿的事你们要怎么办理?”毛献友问道。

杜九言扬眉打量了他一眼,想到了什么,问道:“您是有什么诉求吗?”

“不管怎么样,虎子是在西南没的,你们西南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毛献友道:“所以,你们要给我们赔偿!”

“就算最后查到了凶手是谁,赔偿你们也不能少。我们虎子进西南时好好的,就要成亲了,现在你们在西南突然死了,你们西南一定要负责!”

池玉听不下去和傅元吾对视一眼,傅元吾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怎么能让西南负责呢?”

“当然要。”毛献友道:“六年前,我们当铺一个伙计在铺子里和人打架,将对方打断了一条腿,对方就请了你们西南的一个讼师,告我们掌柜,赔了白银二百两。”

“你们说,这是有律法可依仗的!”毛献友道。

杜九言点头,含笑道:“您的这个说法,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我现在还不能答复您,毕竟事情的牢笼去脉我们没有查清楚。”

“等一切查清,我们再坐下来谈责任和赔偿的事。”

毛献友盯着杜九言,“杜会长,西南势大任人多还是个讼行。当然是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听。”

“但说句不敬的话,要是您反悔了呢?虎子是我们的命根子,可对于您来说不过是个学生,生死和你无关。您要是查到最后发现是自己人做的,想要掩盖罪行糊弄过去,我们怎么办,找谁说理去?”

“我要掩盖罪行,那就更应该立刻赔偿。”杜九言耐心和他解释,“我现在就是要将这件事弄清楚,公诸天下!”

毛献友道:“我不信。”

“那你的想法是什么?”杜九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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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个案子不是要弄死西南的谁,弄死别人前先让丫心服口服。所以案子的目的是震慑!顺捎点别的。

就是小案加一个小案然后推动大剧情,反正别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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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你去告吧(一)

毛献友道:“你们的责任现在就已经很清楚,这和谁是凶手,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您应该现在就把这件事和我们说清楚。把钱赔给我们,然后再查办案子。杜先生我这么说,您能听得懂吗?”

杜九言眉头高高扬,又沉下来,“你想要多少赔偿呢?”

“一万两!”毛献友道:“他是秀才,今年二十岁,我们培养他出来很不容易。一条命一万两对你们西南来说,不多!”

“一万两,这也太多了!”池玉道:“作为讼行,我们不否认您提的赔偿是合理的,但您一开口就一万两,这未免太过分了一点。”

毛献友看向池玉,出声道:“这位先生,您既然认为我的要求是合理的,那您这句质疑的话,说的就毫无意义。”

池玉被堵住了,气恼不已。

“这样,”杜九言打官腔,“西南不是我一个人的西南,这么多人这么多先生,我要和大家商量的。而且,这一万两也不是小数,能不能拿出来我还不知道。”

“毛寅是西南的学生,没有人高兴他出事,想必您二位也不是为了今天才将他送到西南来的。”

“所以,劳驾你等五天。”

毛献友听着这话,心里的火一拱,什么叫他不是为了今天才送儿子进来的…可反过来想,她这话又挑不出刺来。

不由气的憋住,道:“不行,五天太久了,我等你们两天,否则我就去告你们。哪怕是告御状我也不怕的。”

“要快给钱也不是不可以,我们有个要求。”杜九言看着毛献友。

毛献友问道:“您请说。”

“我们要毛寅的遗体。”杜九言道:“不管我们做什么,希望你们都能谅解,最后我们也会还你们一个完整的遗体,让你们下葬。”

“时间就在这两日,毕竟天气热,久存不住!”

毛献友一愣,郭氏惊恐地问道:“杜会长,您…您要他遗体干什么?”

“他的死因不明,这是关键,如果不弄清楚这点,案子没法继续!”杜九言道:“所以,如果你们想找到凶手,当下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这个。”

毛献友问道:“剖开,看肚子?”

“是这个意思,看完后会给他缝补上。”杜九言道。

郭氏蹭地一下站起来,“不行!人死为大,你们怎么能把他肚子剖开,你这是让他死了也不能安生。去了阴曹地府,他也是个剖着肚子的鬼啊。”

毛献友没有说话。

“夫人,我的要求也很合理,这个官司我愿意和你们打,也支持你们去告我。”杜九言道。

郭氏看着杜九言,又去看毛献友,喊道:“他爹,你…你说话啊。”

“不行!”毛献友的态度很坚决,“自古没有这样的事,我们不可能答应的。”

杜九言道:“那行!尸体我们送去义庄,案子查清楚了我们会还给你们。至于赔偿,您再等等,案子清楚了我们再来谈!”

“你们再坐会儿,我还有事。你们要是有问题可以先忍忍。”杜九言正经说完,出了房门。

池玉和傅元吾跟着她出来。

毛献友和郭氏对视一眼,郭氏道:“他爹,不能让他们剖开虎子的肚子。”

“嗯。”毛献友点头道:“我要去告她!”

郭氏一愣,“告西南?”

“告杜九言!”毛献友道:“这件事我们占理。而且,他们怕我们告,只会息事宁人。”

当他毛献友好欺负的,不赔偿想糊弄还想剖开他毛寅的肚子,想都不要想!

杜九言离开房间,正好撞见焦三和跛子带着五个学徒进来,她索性和傅元吾道:“请宴通和刘先生一起到我房里去。”

大家就去了杜九言的房中。

各自坐下,焦三道:“查到了十年前给毛寅看病的大夫,他记不清楚,听我描述后很肯定地说是太阴症。”

“郭氏刚才也说了,当年大夫就说是太阴之症。”

焦三点头,“我又走访了毛家左右隔壁邻居,打听到一件事!”

“郭氏和毛献友是半路夫妻。毛献友死了原配带着两个儿子,郭氏也是守寡两年,带着毛寅嫁到毛家。毛寅姓毛不是跟毛献友姓,而是他们是一个村的,那个村里的人都姓毛!”

刚才毛献友和郭氏可一句没有提过!杜九言挑眉道:“不亏是朝奉,不但能鉴宝还能忽悠。”

“九言,你觉得这其中会不会有问题?”焦三道:“不过也可能是我多想了,毛献友夫妻两个看上去还是很老实的。”

“毛献友一直在当铺做朝奉,规规矩矩的没出过事。”

焦三在邵阳,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不老实,”池玉看向杜九言,杜九言和他点头,池玉就将刚才毛献友和杜九言争执的事说了一遍,“他和会长说赔偿的时候,滴水不漏,言辞犀利,一点都不老实。”

焦三很惊讶,“这到是没有想到。”

“我去查他!”焦三道:“一开口就一万两,他毛家的人还真值钱!”

杜九言道:“不着急。”说着看向宴通,“你这里可有收获?”

“没有!就如方师弟所言,毛寅是性格很内向也很老实,他来西南一个月零十七天,和他说过话的人屈指可数。”

“没有和任何结仇。”

杜九言喝茶。

过了好一会儿,她起身,道:“解剖!”她看向焦三,道:“你遣人去将尸大找来,再请一个医术不错的大夫来,我们商量解剖的事。”

“查来查去,每条路都不通,那就只有返回去继续查死因。”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宴通吃惊地道:“解剖?是剖尸体吗?”

“是!”

宴通吸了口冷气,喃喃地道:“这…恐怕不成,要是他家人不同意,您这么做就是违法啊。”

“违法也要剖!”杜九言道。

经过这半天的查证,她有感觉,所有的线索都还在毛寅的身体里,只要解开,一切谜题就会迎刃而解。

否则,这个案子查不清楚。

“要是对方真的去告你告西南,怎么办?”池玉问道。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她,杜九言无所谓,“任何事都有第一次,如果这个案子和我成为了”第一个“,我愿意承担这后果。”又道:“每一个生命都应该被尊重,毛寅死了,无论他是暗疾致死,还是人为他杀,我们都必须认真对待。哪怕为此付出代价!”

“这是作为讼师的我们,必须要秉持的准则之一。”

“当然,如果你们有新的线索和办法,就更好了。”

房间里的气氛一窒,大家都看着她,杜九言神色淡然,显然不是为了激励他们而刻意说的话,她很随意,仿佛这依旧是她茶余饭后的打趣贫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