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玉从房里出来,“会长,我看完了,能不能在他家看看?”

“可以,去吧。”焦三道。

杜九言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大家都出来后分散去丁府内搜查,她则进了卧室,尸大父子还在里面,她道:“好些日子没看到你了,很忙吗?”

“确实有点忙,”尸大苦笑,“前两日被永州借去了一天,好不容易回来,又来了两位同行,各自县衙派来说跟我学的。”

“我去哪里他们都跟着,刚刚人太多,好不容易让他们回去歇着。”尸大无奈道。

杜九言蹲下来检查尸体,“一鸣惊人啊,施大哥要努力啊。”

“托您的福,”尸大道:“否则我哪有这样的名气。”

杜九言道:“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不用谦虚。”

尸大一怔,喃喃念了一遍杜九言的话,激动地道:“先生的话我记住了。”

“哪个是致命伤?”杜九言指了指死者。

尸大指着腹部,“这一刀是致命,脏器破裂腹内,失血而亡。通过丁胜的描述,他是先刺的这一刀,死者和他打斗的过程中,他用匕首划到肩膀,随后死者倒地他又补了一刀。”

“是这样的顺序。”尸大道。

“隔壁呢,有没有请稳婆或者大夫检查过?”杜九言将床单掀开,床单凌乱有污渍,江烨的衣服鞋袜丢在床头的杌子上,还有用过的布头也在床脚。

尸大回道:“还没有,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那就是通奸而非奸占了。”杜九言指了指江烨的衣服,“还叠了了一下…用布头擦拭…奸占可没这么细致。”

尸大点头,“但丁胜说是奸占,大概是为了名声。”

杜九言打开了衣柜,柜子里男人和女人的衣服各分开左右摆放,女子的衣服以素色为主,梳妆台上的首饰多以玉为主,数量和丁府的家资比起来不算多。

这位丁夫人吕氏,看样子不像是个张扬的人。她走到梳妆台的右手边,墙上有个壁橱,壁橱拉着纯白的帘子,她扯开帘子才发现这是个很小的佛龛,里面供奉着释迦摩尼的佛像,尺寸不大度了金身。

佛龛里很干净,不染一丝灰尘,香炉里的灰很多但却没有一点漏在外面。

“三爷,”杜九言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地问道:“吕氏身边没个伺候的老妈子或者丫鬟?”

焦三回道:“有个老妈子,不过昨晚她男人生病回家照顾去了。这会儿人已经来了,就在前院,一会儿问。”

今天查案的人多,还是一起问的好。

杜九言颔首。

“丁家几口人,寻常都是哪些人住在家里?大家都认识死者吗?”杜九言将抽屉打开,里面放着一些手帕之类的东西,颜色也多以湖蓝浅紫为主。

“吕氏,她怀孕五个月的儿媳王氏以及三岁的孙女。家中一共有十个下人,吕氏房里一个老妈子,吕氏房里有两个,厨房三个人,剩下的都是看院子洒扫的。”

杜九言又细细看来一边,就去了隔壁看吕氏。

吕氏身边坐着个挺着肚子的妇人,年纪二十上下,身形微胖肚子能看得出有孕,她见杜九言进来,忙起身行礼,“杜先生好。”

“嗯。”杜九言嗯了一声,上前打量着吕氏。

吕氏的容貌很令她惊讶,若不是事先知道,她肯定看不出这是一位年近四十已做了祖母的女人,就这么安静地睡着,脸上没有一点皱纹,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比王氏大不了几岁,且还很漂亮。

“一直说胡话吗?”杜九言问道。

“前面一直说胡话,刚刚给她喂了药,睡的就踏实了一点。”王氏站着扶着腰,“杜、杜先生,听说西南要内部考核比试,所以用这个案子吗?”

杜九言看着她,微微颔首。

“那杜先生您会替我公爹辩讼吗?”王氏道:“我公爹他虽杀了人,可对方也不是好东西,是不是可以法外开恩,有的辩是不是?”

杜九言道:“现在还不好说,我还要再了解一下。你丈夫和小叔子派人去通知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二爷应该很快回来了,他就在青山书院读书。大爷可能要明天,他人在辰州,已经派人去喊他了。”

杜九言颔首,“找个不相干的婆子来,你方便的话先去前院安排一下,我们一会儿会问你们一些相关的问题。”

“好,那我这就去安排。”王氏说着出了门。

杜九言转头接着打量吕氏。

------题外话------

回忆了一下,写文六年,好像缝数字我必错。我这样的蠢人,世上也是少有的,所以小仙女们一定要珍惜我啊。

我的存在,会衬托你们的数学是真的学过的。

最后,祝大家中秋团圆,幸福美满!

PS:因为存稿和脖子的缘故,从明天开始我只能每天更六千字,大概会持续到十月十五号这样。十五号以后我会恢复到正常更新!

第331章 询问案情(一)

丁府的花厅中,今天很热闹。

光西南的讼师和学生还有先生就有二十三人,加上焦三等人有近三十人。

桂王坐在正中,戴着面皮穿着官府,没喝茶,余光不悦地扫过程公复。他觉得杜九言变了,进了西南后居然开始心软了,还和他们比试,这种事有什么好比的,直接铁腕压就好了。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

桂王这才看着站在中间的下人,以及屏风后面的王氏。

“死者你们都认识吗?”桂王问道。

“认识的。”丁府的下人回道。

屏风后面,王氏补充道:“他去年给府里修了院子,后来又来了几回,不过每次来都是为了院子的事。”

“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程公复问道。

“最近一次?李婶你记得吗?”王氏道:“我、我不大记得了。”

一个胖胖的婆子回道:“最近一次是五天前,他从角门进来的,我看到他了。”

“找谁,做了什么?”程公复接着问。

“其实江工头经常来,不是少奶奶说的几回,”李婶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屏风后面,好像很害怕王氏会责怪她乱说话,低头接着道:“从去年九月开始,老爷不在家的时候,他大概一个月来三次。”

“胡说!”王氏呵斥一声,“怎么我们都没有看见,你不要乱说话。”

李婶吓的噗通跪下来,道:“大人问、我、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我也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王氏的话刚接,忽然花厅外一个人三两步冲了进来,一脚踹在李婶的后背上,指着她骂道:“舌头生疮的东西,你什么时候看过江烨到我家来的?全家没人看见,就你看到了,信不信我剜了你的眼睛。”

“二爷!”其他的下人都跪了下来。

丁韬目呲欲裂,盯着李婶。

李婶磕头不停,喊着道:“二爷、二爷我真的是实话实说,要是说慌半个字,天打雷劈!”

“你、”丁韬说着,四处去找,一副要找东西打的架势。

桂王指着丁韬,“你当本官是雕像吗?就算是雕像你也该上来拜一拜吧,进来就打人,你厉害啊!”

“学生拜见大人。”丁韬收了心神压着怒火,拱手道:“学生实在听不得这种话。我娘是吃斋念佛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和人…不可能的。”

“一定是他进来,强行…”丁韬说不下去,恨不得弄个遮羞布裹着自己埋了才好。

好端端的家,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那个江烨实在该死。昨晚如果他回来了,他不但杀了他还要把他砍成肉酱。

桂王不高兴地看着他,倒也没有接着训斥,毕竟他的反应是正常的。

杜九言打量着丁韬,个子不算高,皮肤有些黑,说是读书人但看着倒不是特别像,加上这冲动的性格,倒像个练武的。

“你先站在一边别碍事,让她把话说完,等问你的时候你再开口。要是再捣乱,本官就不饶你了。”桂王道。

还真像个知县老爷。

丁韬应是,愤恨地瞪了一眼李婶,站在了一边,这才发现花厅里好多人,他怔了一下,找到杜九言打量着。

“接着说。”桂王道。

“奴婢没别的说了,奴婢只是个打更扫院子的粗使婆子,夫人院子我是不敢进去的。”李婶道:“但奴婢没有说慌。”

桂王摆手让她一边去,就看着吕氏房里伺候的老妈子。

“你说。”桂王道。

“奴婢姓吴,是跟着我们夫人陪嫁的来的。刚才李婶说江烨经常来的事,奴婢没看见!”吴氏撇了一眼李婶,“更没有看到江烨进我们夫人的房间。”

李婶脸色一变,磕头道:“奴婢没看见江烨进夫人的院子,但是江工头一个月来三次的事,奴婢没有说慌。”

她说着,寻找其他婆子,大家都不敢说话。

“他不会打你们的,”桂王道:“敢动手本官削了他的腿!”

丁韬一脸怒意,恨不得杀了谁泄愤。

“奴、奴婢知道。”一位厨房里独眼的婆子道:“奴婢看见过两次,江工头还给了奴婢赏钱。”

丁韬要说话,桂王撇了他一眼,他吓的一缩把话吞下去了。

“王氏,”桂王问道:“你说,昨晚你知道的事。”

王氏就隔着屏风回道:“昨天吃过晚饭,我带着女儿回自己的院子里,帮她洗澡又一起说了几个故事,我们就睡了。”

“直到天快亮出事了,我才被房里的沈妈妈喊醒。至于江烨什么时候来的,我公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王氏回道。

桂王就看到别人,李婶也摇着头,“昨晚确实不知道江工头什么时候来的,但是老爷回来奴婢是知道的,约莫丑时正。”

“但老爷没有立刻回卧室,而是在外院的书房里待了一会儿,洗过澡换个衣服才回去。”

“因为夫人喜净,老爷回来都是这样的。”李婶道。

“是,我们夫人喜欢干净,老爷这么多年,不管什么时候从外面回来,都要在书房洗澡换衣服再进房。”吴氏道。

没什么可问的了,桂王就朝杜九言看来,暗示她问。

“如果江烨不请自入,你们可知道他会从那边进院子?”陆绽问道。

“会从后院的角门附近,围墙高是高,但是要想爬进来也不是不可以。”李婶回道。

“丁二公子,你平时都住在书院?”殷超问道。

“嗯。我每个月的月初一,十五都会回家住两天。”丁韬道:“我原来是准备昨晚回来的,后来临出书院的时候先生找我有点事,耽搁了一下,我一看时间不早了,就索性躲懒了一个晚上,准备早上回来。”

早知道,我就昨晚回来了。

“你每个月回来的时间都是固定的?”程公复问道。

“是!都是固定的。”丁韬回道:“就昨天的有点特殊。”

大家都拿着笔认真记着。

问话的都是程公复那边的人,杜九言这边反而无声无息的,就知道埋头苦记。

“没问题了?”桂王问道。

宴通等人就刷地一下看着杜九言,好像在说,会长您问啊。

杜九言回瞪他们,低声道:“问他母亲的事。”

宴通想了想,看着丁韬问道:“你母亲性格如何,寻常出门走动,与人来往吗?”

这什么鬼问题,他一问完对面就有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我目前性格冷清,寻常不和人走动,她也没有朋友来往,就算和家人也很少说话。”丁韬道。

“破婆母每个月初一和十五都要去庙里的。”王氏回道:“我没有身孕的时候都是我陪着去,我有了后夫人就和吴妈妈两个人去。”

吴氏点头应是,“我们都是早上去,将经文供奉上,再听一会儿早课,中午前回来,到家吃午饭。”

“除此以外,夫人都不去别的地方,就算逢年过节她也不出去走动的。”

宴通看向杜九言。

杜九言微微颔首。

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就散了,去衙门吧。”桂王起身,和丁韬道:“你在家自查,如果有隐瞒不报的事,小心我收拾你一个包庇罪!”

丁韬拱手,道:“学生不敢!”

大家都议论纷纷地往外走,桂王停在杜九言面前,问道:“你今天怎么了,什么问题都没有?”

“有点局外人的感觉,暂时没想到问题。唯一让我觉得可疑之处,方才大人您都问过了。”杜九言笑盈盈地道。

“看来,我们越来越有默契了。”桂王道。

无数双眼睛看着,杜九言很有礼貌地在心中问候了祖师爷。

“你娘还昏迷未醒,稍后你去请胡大夫来看看,”杜九言和丁韬道。

丁韬看着她,问道:“您就是杜九言?我经常听说您。”

“劳您耳朵了,”杜九言含笑道:“冷静点,年轻人做事三思而行。”

“先生教导,丁韬铭记!”丁韬拱手道。

杜九言微微点头,带着自己人往外走,桂王问道:“这个案子得有罪辩讼吧。就你这一群歪瓜裂枣,行吗?”

“歪瓜裂枣”们委屈地看着桂王。

“凑合凑合吧,”杜九言无奈地道:“毕竟对手也是歪瓜裂枣。”

后面有人噗嗤笑了起来。

桂王怒道:“严肃点。长得丑没本事还嘚瑟!”又指着杜九言,“瞎跟着她学什么。”

萧罄性格很好,年纪也不大,嘴皮很溜,“大人,会长是我们的榜样。”

“她生的好看还有本事,她有嘚瑟的资本。你跟着她学,你有什么嘚瑟的资本?”桂王白他一眼,“不知天高地厚!”

他话落,萧罄愕然,脸上的笑容僵硬而尴尬,傅元吾蹲下来擦鞋,憋不住笑的肚子疼。

杜九言嗔怪地瞪了一眼桂王,“吹捧我可以,别伤着人孩子的自信。”

“行!”桂王笑眯眯地道:“以后只吹捧你。”

杜九言满意地点头。

晓罄低声和段应道:“都说会长和大人关系好,今天一见果不其然。”

“很有默契,”邹凯玄低声笑道:“忘年之交!”

他说完,桂王回头冷飕飕地瞟了他一眼,邹凯玄心头一跳垂着头不敢乱说话。

“言言,”桂王道:“一会儿有没有空?”

杜九言看着他,“王爷要请我吃饭?”

“也不是不可以!”桂王很大方地道。

------题外话------

今天两更!

第332章 逐条分析(二)

一行人到衙门,丁胜在后堂跪着,江烨的家里来了父亲和弟弟,至于江烨的母亲和妻子,已哭倒在家中。

江烨的父亲是泥瓦匠,江烨现在的工队一开始是他拉起来的。几年前他做事的时候伤着腰,就不敢再出来干活,就把工队交给了江烨。

江烨还算活络,买卖上也还不错。

江父垂着头,想哭不敢哭的样子,但江烨的弟弟江华很复杂,目光忿忿。

要是寻常被人杀了,无论如何都要告的,可江烨这种情况,在人家家里通奸,也不晓得要怎么判罪的。

两个人不懂,就在一边等着桂王说话。

“丁胜,”桂王看着丁胜,“把昨晚你为什么突然回家,以及回家后的事再描述一遍,从头到尾不要遗漏。”

丁胜跪在下面,面色如土,声音里透着决绝,“我从辰州要去永州办事,天黑的时候路过邵阳,我就想索性回家住一夜。但好巧我刚进城就遇到一位好友,我们在他家吃酒吃到半夜,我喝了点回到家里在书房里醒酒又洗了澡,才回自己房间。”

“推开门我就看到床上躺着两个人头,我当时脑子嗡嗡的响,把灯挑亮后就看到江烨…江烨躺在我床上睡觉。”

“我随手抓了桌子上的匕首,照着他的肚子就捅了一刀,他醒过来和我对打,我又伤了他两回,他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丁胜越说越平静。

桂王问道:“这个过程中,吕氏醒过吗?”

“醒过,她坐在床上抱着被子,惊叫了一声就倒下去口吐白沫,我没管她,就坐在地上。”丁胜道:“过了一会儿家里下人就进来了。”

宴通举手,桂王示意他问,宴通就问道:“当时吕氏衣裳如何?”

“披着衣服的,”丁胜道:“江烨没有穿!”

“江烨这个畜生,我要知道他色胆包天,当时我就不会请他来我家做事,我…我恨刚才下手太轻,没有将他剁碎成肉泥。”

对面有人问道:“他醒来后,你们除了打架以外也没有说过话,交流?”

“没有,他醒来和我打架,到他倒下来都没有开口。我一直在骂!”

“大人,”丁胜磕头道:“劳驾您判我死刑,至于吕氏…她肯定不知道,您…您让她落发出家去吧。”

桂王白他一眼,没理他。

“江仁超,”桂王看向江烨的父亲,“江烨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他常去丁府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江仁超磕头回道:“回大人的话,他去丁府的事家里人都不晓得。不过他这么大人了,在外面做事肯定不会告诉我们的。”

“我哥不是这样的人。”江华很肯定地回道:“丁夫人那么大年纪了,我哥哪可能看得上她。”

桂王看着江华,“你见过丁夫人?”

丁胜回头瞪着江华,满目怒火。

“没有!但是听说她都四十了,我哥就算是混蛋,可也不至于…我娘今年才四十四。”

大家一愣。因为吕氏很年轻,而江烨皮肤黑黑的看上去并不显年轻,所以就忽略了两个人年龄的差距。

“你今年多大?”桂王问江仁超。

江仁超回道:“我今年四十五,比…比丁老爷大几岁。”

还真是差辈分了。

“畜生是不会管这些的。”丁胜怒道:“死有余辜!”

“杀人就是杀人,就算对方罪大恶极,也不该杀人泄愤。”对面的讼师范素石道:“你的罪逃脱不掉。”

丁胜转头盯着他们,啐道:“那就祝福你将来也遇到我这样的事!”

“你再说一遍,”范素石大怒,指着他气的眼睛都红了,丁胜冷笑一声,“讼师了不起,你能说我,我就不能说你。”

“说别人轻飘飘的,轮到自己身上就受不住了?”丁胜讥讽道。

范素石被自己的师兄弟拉住。

杜九言看出来了,丁韬是丁胜亲生的儿子,父子二人脾气一样急躁,说话夹枪带棒。

“丁胜,江仁超。”桂王道:“今日西南要内部比试,你们各自的讼师也不用自己请了,他们会帮你们辩讼。”

丁胜无所谓,江仁超顿时激动地朝杜九言看来,问道:“谁给我们辩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