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伯蒋正明、平凉侯的小公子沈金东、忠勇伯的二老爷施忠哲、安庆伯的二公子奚佳敏以及怀远侯府的汤文琦!”薛按给赵煜报人名。

这五个人跪在季林身后,面色如土。

“杀过人吗?”赵煜看着他们。

五个人一起摇头,“我们、我们就是去玩,别的什么都没有做。”

“纨绔,败类!”赵煜抓起砚台就丢了出来,一砚的墨洒到了所有人,磕在了季林的肩膀上,摔在地上碎了。

季林感觉骨头都裂了,可哼都不敢哼一句。

“先将季林关到大理寺,待彻查清楚后,再行判决!”赵煜道:“其余五个人,一并关去宗人府,谁敢来求情闹事,就一起关!”

“这件事,朕会追究到底。”赵煜和薛按道:“明日早朝,让他们家长来见朕,朕要问问,高官厚禄养着他们,他们是怎么回报朕的!”

承德侯没撑住又晕倒了。

门外内卫上前来,道:“季世子,请吧!”

季林根本站不起来,昔日的风流倜傥此刻却像一滩烂泥,被两个内卫拖着出去。

涉及的五个人也跟着被带去了宗人府关禁闭。

赵煜看着剩下的人,“朕问尔等,此事尔等皆不知情?”

“不知情!”众人起身答道。

赵煜目光一一扫过,道:“不要和朕说的轻松,回家自查,自己、子孙沾染了的,都主动站出来!否则,朕就让哪十六个妇人挨家挨户的辨认!”

所有人惶惶不安,就算是几位阁老心中也不安。家中的子孙,他们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

大家一头汗,慢慢往外退。

“杜九言和申道儒留下来。”赵煜道。

两人应是留在了原地。

桂王始终坐着喝茶没动过脚。

“杜九言,这个案件你虽有莫大的功劳,但你和西南的比试,确实是你输了!”赵煜道:“现在朕问你,你可服?”

杜九言和申道儒对视了一眼,拱手道:“学生心服口服。”

“嗯。朕见你虽年纪小,但却善良正直,是个人才。”赵煜道:“这样,按照原来的约定,朕撤去你西南会长的职务,将西南撤并到燕京由申道儒统管,你可愿意?”

这一次,申道儒没有推脱说不要西南。

“学生无话可说。”杜九言道。

赵煜微微颔首,又道:“不过,刚才是罚,奖还没有给你。等此案结束后,朕会好好嘉赏你。”

杜九言叩谢行礼。

“去吧,认真去查,不要顾忌别人,一切有朕给你们做主。”赵煜道。

两人应是行礼而去。

御书房空下来,赵煜揉着额头靠在椅子上,桂王起身甩了甩袖子,“哥,我也走了啊。”

“你站住,”赵煜睁开眼看着桂王,“早年,你和季林往来,你可曾和他一起胡闹过?”

桂王道:“我是这样的人吗?我正直善良洁身自好,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没有就好,不然我打断你的腿!”赵煜指着桂王。

不要他骂了一通别人,回过头来他弟弟也摘不干净,到时候可真是丢人了。

“没事了我就走了啊,”桂王背着手往外走,赵煜忽然想到什么,“你干什么去?”

桂王回道:“我去给娘请安啊。”

“你嘴一张朕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你说,你是不是和母后说你不娶承德侯小姐做王妃的事?”赵煜就知道,这个时候桂王首先想到的,一定是这件事。

也不晓得他想干什么,这么大的人,天天不成亲,就在外面鬼混。

“哥,你真聪明。而且今天也英武不凡。”桂王说着挥了挥手,“我走了!”

说着人就走了。

赵煜的话还没有交代完,气的指着门口一通牢骚。

太后正喝着茶在等桂王,赵煜了解桂王,太后又何尝不是。

等门口听到钱嬷嬷唠叨和担忧的声音时,太后就放了茶盅,板着脸坐在罗汉床上,一见到桂王,她立刻发难,“这个承德侯府实在太胡闹了,哀家正要给他们脸面,他们反过来就捅了这么大一个臭篓子。”

“哀家看,这一家子老老少少都该杀。”

桂王在对面坐下来,太后一怔,桂王居然没有按照原定的套路来嘲讽她不会选妃。

前一个脑子不好,这一个作风不正。

“我的目的呢,就是不娶妻。这个亲事就作罢了!”桂王和太后道。

太后松了口气,她真怕这小子得理不饶人和她胡搅蛮缠。

“不过!”桂王道:“我的精神和名声都因为这件事,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娘,您就看着办吧,三五千两的赔偿抚慰一下吧。”

太后抄起扶手用的枕头就丢过去。

桂王没让,被砸了个满怀,“精神、名声还有现在的身体。五千两不二价!”

“这就是你一天到晚说好的东西,”太后指着钱嬷嬷,“你看看他这个德行,居然来讹诈哀家。”

钱嬷嬷笑着,“王爷又没差事,府里最近开销又大,肯定是没钱了。”

“要不,您贴补五千两吧。您看我们王爷都瘦了。”钱嬷嬷低头打量着桂王。

桂王冲着钱嬷嬷一笑,钱嬷嬷心头化了,疼爱地道:“娘娘,您要是不给,那奴婢给了。”

“就被你宠坏了!”太后被气笑了,指着桂王道:“我问你,你表哥掺合了没有?哀家知道你肯定查了。”

桂王回道:“您放心,韩家的人本本分分都是痴情的种子,表哥除了表嫂以外,任何女人都不碰!”

“那哀家就放心里。”太后道:“一会儿你出去给你舅舅带句话,让他把家里孩子都看紧点,谁要是给哀家丢人,哀家就让他丢命!”

桂王拱手应是,“行!”说着也不走。

太后败下阵来,挥手撵着钱嬷嬷,“他要五千给他一万,看他下次还能用什么理由和哀家开口。”

“真是作死了季林,这个时候弄出这种事情来!”

钱嬷嬷去拿钱。

桂王嬉皮笑脸地贴过来,抱着太后,“娘,您应该感谢现在他出事了,要是把亲事定下来,那可就精彩了。”

“精彩你个头。”太后拧他的胳膊,“拿着钱速速走,哀家看见你就头疼。”

“这京城女孩子那么多,怎么就没有一个看得上你的。”太后指着他,“我看,就是你太抠门的缘故。”

桂王正色道:“不认识的人,我要大方吗?花钱要花在刀刃上。”

太后不理他。

钱嬷嬷将一叠字的银票给桂王,“您收好了,尽管花该买的还是要买,实在没有钱您来和嬷嬷讲,嬷嬷给您。”

“我娘有钱,您的钱自己留着养老。”桂王道:“昨天我溜达看到一匹布特别适合您,我一会儿买了给您送来。”

钱嬷嬷忙摆着手,“奴婢吃的用的都不缺,您别为奴婢花钱。”高兴的眼睛都红了。

“没事,就一点小钱,不如您对我好。”桂王说着,揣着钱要走,太后气得咳嗽了一声,桂王道:“明天把小萝卜送来给您解闷。”

太后就笑了,点头道:“这才像话。”

桂王出宫,直奔成衣铺子给杜九言买了十几件衣服和发簪,想了想,勉强给小萝卜买了两套,他自己则没舍得,提着东西回家去了。

“王爷,”杜九言没有回来,大家都在等桂王,见着他宴通激动地问道:“圣上…真的要将西南合并给燕京吗?”

桂王点头,“是这么说的。”

十个人顿时泄了气,无力地坐在花厅里,红了眼圈。

“有什么可伤心的,大不了你们不回去就是。”桂王道。

宴通摇头,“西南是我们所有人儿时的梦想,我小的时候就一直想着将来有一天我有了功名,一定要到西南做讼师。”

“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第二个家!”宴通道。

桂王扬眉,道:“那就等你们先生回来,看她怎么说。”

“是,我们等先生回来。”傅元吾道:“她一定想过这件事,肯定有解决的办法。”

客栈内,程公复和陆绽对视,他们盼了几个月的事情,就在刚才终于成定局了。

杜九言输了,圣上将她西南会长的职务撤销,并将西南合并归为燕京统管。

可是,他们心里忽然没了底。

“先生,我们去找申道儒吧。”陆绽道:“打听到的消息,今日圣上说的时候,申道儒根本没有拒绝。”

程公复摇头,点头,道:“好!圣上现在只是口头说了一句,等下了圣旨一切成了定局就来不及了。”

两人收拾一番,直奔燕京讼行。

小书童引着他们到茶房,也不问身份直接泡了两杯粗茶就不见了。

两个人问了几次,等了两个时辰,申道儒才从外面回来。

“申先生。”程公复拱手,“大获全胜,恭喜恭喜!”

申道儒回了礼,含笑道:“真是抱歉,让二位久等了,去我书房说话吧。”

三人去了申道儒的书房,书童上茶关门出去。

“能否劳烦先生,今晚就给我二人引荐任阁老?”陆绽很焦虑,“圣上今日只是说了一句,可要是真正定下来,到时候怕是任阁老那边也不好办了。”

申道儒端茶喝了一口,放下来看着陆绽,道:“现在去找任阁老怕是见不到他的人,你们也知道最近朝中一直在查贪污案,今日你们的会长查案子又带出来另外一个大案子。”

“这个案子不比贪污案小,今天就关了六位世家的公子。”申道儒道:“明日早朝就能看得出这个案件到底卷起了几尺浪。”

“任阁老,这会儿家中肯定是人来人往。”申道儒道。

程公复和陆绽对视,两人神色皆是沉凝。

第389章 十七

“那申先生认为,什么时候去找任阁老合适呢?”陆绽问道。

“现在还说不好,但我认为等这个案件查清了,应该就没事了。”申道儒道。

程公复凝眉,问道:“问一句不得体的话,申先生还是最初的意思吗?”

申道儒笑了笑,道:“那是自然,老夫不变初衷。”

“好,那此事就劳烦先生费心了。”程公复起身,道:“先生忙碌了一天,我二人就不叨扰先生了,告辞!”

申道儒颔首,让书童送两人出去。

找了一家小的饭馆,两人坐下来吃饭,陆绽低声道:“要是他反悔,怎么办?”

程公复沉默着,道:“不知道!”

他们忽然有一种被人捏在手心里的感觉,无论往东还是朝西都不再由他们自主了。

这一夜,是无数人的不眠夜。

安国公看着在自己面前哭着的妹妹,他今年都六十多快七十的人,他的妹妹自然年纪也不小。

这会儿哭着,让他想到了儿时他们兄妹打闹的场景,他失手将妹妹弄疼了,她就一直坐在他面前哭,哭到他认错服软,才抽抽噎噎停下来。

这一招,他的妹妹用了一辈子,就算现在年近古稀,还在和他用这一招。

“小妹,”安国公道:“不是我不想救季林,而是这个事惹的圣上动了真怒!”

“你让我现在去求,不但没有用,不定还要搭上我这几十年的脸面。”安国公道:“你别着急,现在案子还在查,最后定了什么结果,我再去求圣上,你看可好。”

承德侯府秦太夫人挂着眼泪,起了皱纹的脸上挂着两行泪,她瞪着安国公,道:“季林自小聪明乖巧,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那孩子不可能杀人的。”

“他没有杀人,那个什么院子的事,就是件小事,圣上要是重判就是小题大做!”

“哥,季林可是我们家的世子,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是倒了我们家可就真的倒了。”秦太夫人道:“,我、我也不活了。”

说着又哭了起来。

安国公被哭的头疼,揉着额头道:“该说的我也都和你说了,你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你就算再说,我也没有办法!”

“你就说,你想让我干什么?”安国公道。

秦太夫人擦着眼泪看着安国公,嘴巴一张,安国公忽然怒了,沉脸道:“小妹,你也是六十岁的人了,说话做事你得有分寸,得过脑子。”

“哥,这可是季林,是我的孙子啊。”秦太夫人道。

安国公起身,道:“你不要再说了。我尽量保住他的命,但别的事我不会做的。朝廷又不是秦家的,不是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回家去吧。”安国公拂袖出去。

秦太夫人追出去,喊道:“大哥,你、你太偏心了!”

安国公没有回来。

秦太夫人靠在门口,嚎啕大哭。

靖宁侯也正在打量着韩子路,房门关着,他低声问道:“你没有骗我们?”

“没有!”韩子路道:“不过那个院子我是听说的,但从没有去过。”

靖宁侯相信儿子,慢腾腾地坐下来,长长松了口气,“此事,还在查证,还没有结束。”

“圣上说不定会借此发难,对朝中来一次彻底的整盘。”靖宁侯道:“我们不能给你姑母惹麻烦,丢你的姑母的脸。”

韩子路拱手应是,“父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不会胡闹!”

“那就好。”靖宁侯问道:“墨兮这次回京城后,是不是和你不再亲近了?”

韩子路点头,“我约了他两回他都推脱了。墨兮他和以前不同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靖宁侯也没有办法。按道理说桂王和他家应该是最亲热的,可现在弄的,他根本不和他们来往。

他们连什么原因都猜不到,莫名其妙就这么疏远了。

“这段时间他帮着西南杜九言办案,等过些日子闲下来我再去请他来家中。”韩子路道。

“嗯。你是他表哥,理应多担待一些,多开导他,不要让他被人骗了走上了歧途。”靖宁侯道。

韩子路应是。

靖宁侯隔壁的安庆伯府里传来女人的哭声…

第二日早朝,是许久没遇见过的热闹,平日不上朝的,都来了。

赵煜在早朝上发了一通的火,责罚了七八户,责令其他人回家去自查。

大家惶恐不安地回家去。

吴文钧和任延辉在房间里喝茶,门户关着外面守着人,吴文钧道:“大人,情况果然不出所料,现在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这件事上了。”

“此事你办的极好。”任延辉赞赏不已,“不动声色,又将杜九言那小子推出来。那小子实在太猖狂了,本官听见她说话,头皮就抽紧发麻。”

吴文钧应是,他也有这样的感觉。

“不过好在,她输了,从今天开始她就不是西南的会长了,等这个案子查办清楚,就弄个什么事把她除了!”

就怕她再来京城又惹出个什么事情来。

实在让人头疼。

“她和桂王爷,都是…”吴文钧不好意思说搅屎棍三个字,但是他真是觉得。

桂王天不怕地不怕,杜九言则是个愣头青。

桂王弄不掉,杜九言他们还是有办法的。

程公复和陆绽坐在茶馆里,四面都在讨论昨天的大案子,有人道:“最后在御书房里,还是杜先生辩讼的,这个案子,最后还是西南在收尾。”

“收尾有什么用,西南输了啊。昨天圣上都将她会长的职位削去了。以后西南就是燕京的了。”

“这还没有最后呢吧,圣旨还没有下啊。”

“两件大案子都还没有结果,圣上金口说一句就行了。今天早上我吃早饭,听到燕京的两个讼师都在讨论申道儒在挑选西南的会长了。”

“杜先生也怪冤的!”

“她也磊落,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说。输了就是输了,够爷们!”

众人跟着应是。

程公复和陆绽目瞪口呆,好一会儿他们起身,直奔燕京。

申道儒不在,程公复道:“我就在查房等他回来。”

“这是早上,”书童没好气地道:“我们会长肯定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你们要想等就等吧,我是不会管你们的。”

书童说着就走了。

程公复和陆绽坐在茶水房里,就听到外面讼师和学生们一拨一拨地经过,都很高兴,“虽然我们看不上西南,但是他现场成为我们下属的讼行,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资格强行和我们攀比了。”

“就那样一个讼行,他们内部还斗的乱七八糟。”

“我听说了,他们有两位大先生来求咱们会长,让会长赢了杜九言,保他们做会长。你们说,他们为什么这么笨,是不是在小地方待久了,人会变傻?”

“那肯定了,哪能见到什么世面。”

说话的几个笑了起来,“他们也不想想,有杜九言在,西南还是西南。杜九言不在,西南还叫西南?他当他们都有能耐呢,真是可笑。”

程公复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就像是被人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发懵之后,脑子里嗡嗡地响着。

他带着陆绽飞快离开了西南,边走边道:“任阁老每天中午都会回家休息,我们在他家门口等。”

两个人站在任府的巷子里。

中午的时候,任延辉果然和门客一起不急不慢地回来,两人迎上去报了来路,道:“…西南传世近两百年,是祖师爷一手扶持的,现在断不能就这样被别的讼行吞并啊。”

“这会成为讼师一业的灾难,是朝廷的损失啊。”

任延辉看着两个人,问道:“当时的赌约你们既应了,就应该愿赌服输。现在再来求情,是不是迟了?”

“那是杜九言的赌约。”陆绽脱口道:“她不是西南人,她根本没有将西南放在眼里,西南死活和她毫无关系啊。”

任延辉看着两个人,一笑,道:“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当时付怀瑾出事的时候,圣上就要合并了,是杜九言求的钱侍郎和太后娘娘,才保住的。”

“她现在把输掉了,也没什么吧。”任延辉道:“行了,你们二人去吧,老夫还有事就不和你们多言了。”

说着,带着门口进去,门关上。,

门客问道:“大人,这两个人急功近利,或许能用一用呢?”

“没什么地方可用得上的,招惹了就是个祸害。”任延辉不屑用,杜九言输了比试丢了职位,现在又得罪了那么多人。

根本不需要他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