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客应是。

府衙内,杜九言和齐代青对面喝茶,申道儒站在门外和单德全说话。

她随意翻着手中的卷宗,叹气道:“这一次涉及的三个案件都不容易啊,大人辛苦了。”

“在其位谋其职,本官应该做的,谈不上辛苦。”齐代青笑盈盈地道。

杜九言笑了笑,道:“刘秀才的案子得亏碰到了申先生,不然一家子的案子恐怕再过多少年都难查明了。”

“张三通此人,阴险狡诈手段狠辣,再死一百次都不冤枉他。”齐代青道。

杜九言深以为然,色眯眯地道:“说起来,刘秀才夫人到底有漂亮啊,和牢中关着的十六位女子比起,谁跟好看。”

“诶,人死为大怎可…”齐代青的话只说了一半,因为顺着杜九言的话后,他脑子就跳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

刘秀才的夫人…姚氏…那些女人…都是美貌的少妇。

陆朝是替人顶罪,那、那张三通呢?

齐代青浑身发冷看向杜九言,想通过她的面色,看出她在想什么。

“大人怎么了?”杜九言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想到要紧的事了?”

第390章 十八

“我有点事,”齐代青稳住心思,含笑道:“杜先生坐会儿。”

杜九言点头,看着齐代青急匆匆地拉着单德全走了。

申道儒进来,奇怪道:“齐大人是有要紧事?”

“不知道啊,突然说有事,然后就走了。”杜九言问道:“申先生有收获吗?”

申道儒看杜九言很头疼,这小子,大家一起做事的时候,她不说动脑筋,就是脚趾头都不愿动。

从早上来了以后,就一份份的看卷宗,喝茶,吃点心。

问她意见和想法,她是一问三不知。

没见过这样的年轻人。

他都忍不住想要提醒她一句,现在不是西南会长了,就一点不着急,不想再次出头吗?

“眼见快中午了,我要回家睡会儿了。”杜九言打了哈欠,“这一天天好累啊!”

说着要走。

“圣上命你我查案,你就这么回家?”申道儒自认休养忍耐都不错,可现在也被她气着了。

杜九言笑呵呵的,嬉皮笑脸地道:“能者多劳啊先生,我现在又不是西南会长了,又输了比试,我正自暴自弃呢。”

“先生多担待,等我睡一觉说不定就有精神,能重新出发了。”她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代青从门口进来,看着杜九言走掉的背影,奇怪道:“杜先生去做什么了?”

“说她自暴自弃要回家睡觉。”申道儒道:“大人,这案子不能拖,时间越长越难查。”

他也不想查,还不知道那浑水底下能扯出什么怪物。

真是头疼。

“你坐!”齐代青让申道儒坐下来,左右看看没有人,低声道:“刘秀才一家被张三通杀的案子,你亲自查的?”

申道儒一怔,“是,我亲自查的,认证物证时间线都对得上。大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刚才,”齐代青正要说话,单德全冲了进来,喊道:“大人,张三通方才要自尽!”

申道儒和齐代青脸色大变。

“死了?”齐代青问道。

单德全摇头,“幸好大人您让我去找他问几句话,我看到了截住了。”他也是一身冷汗。

死囚还没有执刑就死了,虽说都是个死,可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失职。

不查就是小事,可要上头查起来,那可就大事。

三个人都松了口气,齐代青交代道:“派专人看管他。”

要不是杜九言那句话,他又怎么会想起来让单德全去问张三通,更不可能碰到张三通自杀的事。

“他可说了,为什么自杀?”申道儒隐隐感觉不太妙。

单德全道:“舌头受伤了,说不出话来。而且,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根本不想说。”

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齐代青看着申道儒道:“申先生,我刚才问你,这个案子是不是你亲自查证的。”

申道儒点头。

“实际上,我刚才想到一个疑点。张三通事先根本不承认杀人的事,为何见过他的朋友后,他承认了?”

申道儒道:“本来没有什么,但是大人既然这么问了,是不是大人发现问题了?”

“是!”齐代青道:“因为这个案子,和陆朝杀高攀夫妻的案子,如出一辙。”

申道儒暗暗吸了一口冷气,随即凝眉,“大人,这是您的猜想,还是有证据?”

“我刚才翻了案件,我没有证据。但是我疑问。”齐代青道:“第一,张三通家中那几个房间是谁住的?”

“第二,张三通说他做私盐,那么到底是哪些人?”

“第三,来找他说话的朋友从衙门离开后就音讯全无,当时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张三通为何见到他就改变了主意?”

“申先生,这些问题在这个案子里,都没有答案!”

申道儒眉头微蹙,他不觉得齐代青一连四问有用,但是他刚才说的,这个案子和陆朝的案件很相似,这一点他认同的。

现在回忆,这个案子在他找到杀人现场后,一切都很顺利。

张三通两次后就招认了,他们也顺利找到了那把刀!

“我去看看他。”申道儒往外走,齐代青和单德全也跟在他后面,三个人到临时关押张三通的房间。

房间里守着三个差役,张三通被捆住了手,因为咬舌,他的嘴里上了药无法张开和说话。

“张三通。”申道儒看着他,“你为何要自寻短见?”

按理这样的穷凶极恶之辈,不到死前是不会幡然悔悟的,更不可能自己结束生命。

张三通睁开眼睛看着申道儒,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意,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上次你朋友来见你,他人去哪里了?”申道儒也禁不住紧张起来,如果这个案子错了,那将会是他此生唯一错误的案件。

“你不说可以,我们会找到他,找到你的那些朋友。”申道儒道:“将他们一网打尽。”

张三通根本不理他,仿佛睡着了一样。

申道儒气的离开,站在门口,齐代青问道:“这个案子,要不要重新查证?”

“我们现在就是在重新查季世子的所有案子,如果刘秀才一家的死真的和季林有关,那么重新翻出来,也顺理成章。”齐代青道。

申道儒看了一眼齐代青,没有说话。

如果翻案,就意味着他输了。

意味着作为讼师,他的人生中有污点了。

意味着…

“我再想想。”申道儒摆手,道:“劳烦大人将人看管好了,不要有差错。”

他说着就走了。

齐代青站在原地,眉头紧紧蹙起来。

“大人,如果…如果申道儒不翻查这个案子,那我们…我们查不查?”单德全问道。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案件,关键是凶手,是他们不敢得罪的。

那一群年轻人,没有一个是他们能得罪的。

齐代青道:“现在对于季林来说,多一三条人命还是少三条人命,都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至于张三通,他也是该死之人。”

齐代青冷声道:“我们再等等。”

单德全看了一眼齐代青,没有说话。他在府衙做捕快不是第一年,各种各样的案件和内情他见的多了。

他能做的,就是听从上峰的命令,至于他是如何想的并不重要。

就算他不服气,又能改变什么,他不过是个捕快啊。

单德全吩咐手下仔细守着。

至少在案件有转折前,他不能让张三通死了。

下午,申时的时候杜九言才过来,手里提着热乎乎的栗子,一进门就笑着打招呼,“齐大人,吃栗子啊。”

“刚炒的,可新鲜热乎了。”杜九言将栗子放在桌子上,“咦,申先生也偷懒了吗,这个时候还没有来?”

齐代青根本没有心思吃东西,看着杜九言道:“单德全要再去一趟西山的别院,你去不去?”

“吃多了,消消食。”杜九言道:“有马车吗?”

齐代青回道:“有马!”

“凑合凑合。”杜九言拱手,道:“那我去忙了。京城可真是冷啊,这才九月末就这么冷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要下雪了。”

她碎碎念着走了。

齐代青头疼。

杜九言不急不慢地骑着马,单德全很有耐心地跟着她。

走了许久到了别院,带着人搜查别院。

“杜先生,”单德全几次欲言又止,他很想将张三通的案子拿出来和她讨论,问问她的意见,总觉得杜九言一定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杜九言一笑,道:“单捕头,咱们分头行动,这样节省时间。”

她说着,指着另外一边,带着两个小捕快走了。

单德全忽然发现,第一次的时候她对他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后来也很客气,但是就没有第一次那么真诚了,“可真是小气的杜先生啊。”

“做事做事。”单德全招呼大家。

杜九言进了个房间,她问过在里面待的时间最久的女子,她清清楚楚地说了这个院子里进进出出加上现在的她们一起,至少有五十个人。

她不知道那些离开的女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她当时问女子,是不是每次主子都在。

女子说是,因为只有主子有权利杀人。

“这个权利,如何体现呢?”杜九言觉得这是关键,少一个证据,可以佐证季林在这个院子里的权利是至高无上的。

只有他有权利处置那些女子。

她站在大院子的中央,看着一排排的挂着名字的院子,“挂这些,心理是如何想的,想得到无上尊贵,幻想自己是帝王?”

“帝王有玉玺,那么季林有什么?”杜九言快步走到正中,那一间是唯一没有挂牌子的房间。

房间里摆着很雅致,但却没有女子用的东西,显然是男子的房间。

如果这个房间有东西,那么季林暂时还没有机会取走。

她四处敲着墙壁,直觉告诉她,这里有东西。

“杜先生,”单德全插过来,站在门口,“您找到东西了吗?”

杜九言招了招手,“单捕头,您来听听。”

单德全过去,墙壁敲击的时候是中空的,单德全脸色一喜,“暗格?”

杜九言颔首。

单德全很有经验,在旁边的多宝阁架子上翻找,将每一个摆设都拿起来放下去,忽然,光滑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中空。

“这里!”单德全迫不及待地将暗格里的东西拿出来。

是个长五寸宽三寸的匣子,上面有锁。

单德全直接用刀劈开,开了匣子,就看到里面放着一叠纸,每一张纸都是一个典租契。

每一张契约下,卖的人名字不同,但买的人签名落款,都是一样的私章落印一个“林”字。

“真是有福气啊,”杜九言道:“数数多少张。”

单德全数了一遍,声音里都透着惊骇,“五十三张典租契!”

“还有十六个,那么余下的人去哪里了?”杜九言拍了拍单德全的肩膀,“单捕头,你的有忙了。”

第391章 十九

“杜先生,”单德全捧着匣子,“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杜九言摆手,“先别说,我来算一算。”

她说着掐指一算。

单德全目瞪口呆,“您这是…还会算命?”

“单捕头,您要问的答案,我不能给您,因为我不好泄露天机啊。”杜九言说着就走了。

单德全一脸茫然。

杜九言回了王府,王府里特别的安静。

“宴通他们呢?”杜九言没看到十个人,昨天都还是一副失魂落魄对不起西南的态度,今天是不可能有心思出去玩的。

钱道安道:“上午宴通收到了一封信,说有事就带着九哥人一起走了。”

杜九言挑眉。

“要我跟着去也看看吗?”跛子问道。

“不用了。等他们回来再说吧。”她说着,招呼在蹴鞠的宋吉艺和小萝卜几个人,“带我玩一个啊,朋友们。”

周肖问道:“你才去衙门没多久吧,这就回来了?圣上那边能交差吗?”

“我现在给公门办事,就要有身在公门的姿态和觉悟。”杜九言低声道:“有时候,懒一点不是坏事。”

周肖失笑。

玩了半下午,杜九言带着小萝卜回房洗漱换了衣服。

宴通十个人回来了。

“怎么了?”杜九言问道:“想家了?”

宴通摆手,低声道:“先生,下午的时候我们收到了程公写来的信,”他将信递给杜九言,“还约我们出去见一面,说有话和我们说。”

杜九言随意看了两眼,递还给宴通。

“说什么了?”

段应道:“他问先生为什么不着急,就要没有西南了。燕京都在选西南的会长了!”

杜九言给小萝卜擦头发,“他们这是被申道儒诓骗了,走投无路来找你们了?”

宴通道:“我感觉是这样的情况。”

“先生,我们不该去见他们,可是…可是我们确实很着急。”段应道。

杜九言抬头看着他们。

他们紧张地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笑了起来,道:“急什么,案子不还在查,没有结案之前,一切待定!”

十个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宴通脸上透着压抑的惊喜,“先生的意思,事情还有转机?”

“不到最后,鹿死谁手谁知道呢。”杜九言道:“都回去歇着吧,没事别出去见不相干的人。”

十个人像个孩子一样,拼命地点着头,“先生,我们不出去了,我们就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去吧。”杜九言道。

十个人一脸朝气蓬勃地走了,杜九言感叹道:“年轻人,就是好骗啊。”

“爹啊,”小萝卜看着杜九言,“你骗他们了?”

杜九言刮了他的鼻子,道:“事情办成了,就不是骗。没办成就是骗喽!”

小萝卜嘻嘻笑了起来,“那肯定能成,我爹出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累啊,这算计来算计去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杜九言佩服当官的,“干活的能力不咋地,算计的能力一个顶十个。”

小萝卜深以为然地点头。

“幸好义父不做王爷,不然他会被那些人欺负的。”

他话落刚落,桂王就进来了,大包小包提着放在炕上,“言言,我给你买的。”

“我?”杜九言愕然,“什么东西?”

桂王拆开来,一堆衣服掉出来,杜九言捡起一件桃红色颜色很娇媚的长袍,“王爷,这颜色很…朝气蓬勃啊。”

“你适合,试试看。”桂王道。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挑了一件蓝色的,“我试这件。”

她套在身上,刚刚好合适。

“这个不错。”杜九言道:“王爷,您发财了吗?为何突然给我买了这么多衣服?”

得不少银子啊。

“给你买衣服和发财没关系啊。我就想给你买了。”桂王道。

杜九言翻了一下,一共十二件,色彩缤纷,“谢谢王爷。”

“不客气。”桂王说完,就看到小萝卜幽怨地看着他,桂王翻出他的两件丢给他,“拿去,快去睡觉。”

小萝卜抱着衣服笑了,“谢谢义父!”

桂王很满足。

“还有两根发簪。”桂王递给她,杜九言接过来,发簪还挺好看的,“这两支一样?”

桂王拿过来给她插在发髻上,又坐下来将自己脑袋伸过来,“我给插上。”

杜九言给他插上。

“一对!”桂王一脸喜气,“以后每天都得戴着。”

杜九言无奈地看着他,“王爷,您这样太高调了啊。”

“我已经很收敛了,”桂王道:“否则,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高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