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的是,杜九言始终没有去问金嵘,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金嵘的招供中,说着三十万并没有去邵阳,而是从户部到工部走了一趟后,去了法华寺。”杜九言道:“这是卷宗上的供词,于是我去了一趟法华寺。”

“法华寺很大,能藏三十万两银子的地方很多,但是,法华寺很高,那么重的银子,要怎么弄上去?”杜九言走了两圈,“那天去的巧,正好看到了他们往上搬东西。”

“他们买了一千斤的炭,驴要走五趟,还要跟着几个小师父推着。这还是没下雨,要是下雨路面湿泞,恐怕就得动用人往山上背。”杜九言道:“显然,把银子藏在法华寺,是愚蠢至极的。换做一个孩子,都知道宁愿挖坑埋起来,也比运到山顶要轻省。”

“现在,我们知道卞文清没有写信告诉金嵘,那么这个假的信件中,为什么提到法华寺?”杜九言问大家。

她终于停下来看了一眼金嵘,就在大家以为她要问金嵘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道:“这个问题,我想了很长时间。”她走到门口问外面的百姓,“谁知道,这个做伪证诬陷卞文清的人,为什么犯这样一个错误呢?”

外面嗡嗡议论起来,大家都很兴奋,能参与到案件中来。

忽然,人群中有个小和尚举着手,喊道:“杜先生,贫僧知道。”

“请说。”杜九言笑了。

衙门内,除了吴文钧和金嵘外,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小和尚。

小和尚也不禁脸红起来,他道:“我、我就是法华寺的出家人,这个人说银子藏在法华寺,是因为四年前的六月份法华寺还没有我们,我们都是顺天七年五月份才搬回来的。”

外面的百姓恍然大悟。

“因为顺天五年年初的时候,法华寺烧了,这期间法华寺一直在修葺。上面只有很少一些工匠,陆陆续续做事。”

杜九言拱手,道:“谢谢小师傅!”

“那一年法华寺里没有和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没有人可以作证,当时庙中有没有银子,也意味着,这件事牵扯不到出家人。”

“但是,同样表明了一件事,当时工期很慢,一再等佛像入座再封顶的法华寺,什么地方可以藏匿这么多银两,且还能不被工匠发现?答案是不可能!”

“那么,银子不在法华寺,又在哪里呢?三十万两不是小数。”杜九言负手走了一圈,忽然停下来看着钱羽,“大人,您可要我辩讼?”

钱羽含笑道:“大概是不用的,你将这个案子说清楚了,本官也清者自清了。”

“大人,您和算盘敲的太响了。”

钱羽道:“钱某还是有准备的,只是现在有你后更加省事了。”

杜九言颔首,又回头看着众人,“这么多银子,当时从工部运送出去,按工部惯例至少有二十名差役护送,浩浩荡荡的车队,涉及的人之多…怎么才能生不知鬼不觉换掉银子?”

“于是,有一个人出现了,”杜九言说了一半,吴文钧忽然打断她,“杜九言,你是不是扯远了?”

她居然从根源去查,这个人…太刁钻了。

“大人,没扯远啊,还在说银子呢。您再听听,还有几句话就要传证人了。”杜九言心平气和地道。

大家都看着吴文钧,觉得他有些太过急躁了。

明目张胆地拦着杜九言说话。

“吴大人不耐烦了,那直接传证人吧。”杜九言一笑。

随即,门外走进来一个男子,身高马大,他跪下来拱手道:“小人张海一,原是工部差役。”

吴文钧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下意识朝后衙看去,直到现在他吩咐牢头做的事也没有动静,就连谭先生都没有露面,看来是出事了。

“说你知道的。”杜九言道。

第424章 不仁不义(三)

张海一回道:“四年前五月二十八,是我带队将银子运送去邵阳的,一出城走了半里地,我们碰见了一位大人出巡的轿子,大人见我们要去邵阳送银子,特意停下来,约我们在路边的树林里说话,还让人买了酒菜给我们践行。”

“我们不过小吏,诚惶诚恐听着大人说了半日的话,直到中午我们再次启程。”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离开过装银子的箱子,直到一个半月后我们到邵阳交接,我发现邵阳毛大人居然不当面验收,签字后就让我们回来。”

“我留了心,趁着他们不注意开了箱子,才发现箱子里居然都是石头。”

“我当时吓傻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毛大人不查验箱子。”

“然后我就没有再回京城,而是半道和我们头找了个理由,回老家青州了。”张海一回道。

大家也听的惊奇,没有人说话,都看着张海一。

“当时,你遇到的是户部湖广清吏司邱文力邱郎中吗?”杜九言问道。

张海一点头,“是!”

“你认为,这些银子是在邱文力和你聊天的时候,被人掉包了吗?在什么地方?”杜九言问道。

张海一点头,“在法华寺往前的官道上,那边有个土地庙。”

杜九言颔首,看着大家,道:“银子在那边掉包了。那么多银子,邱文力会藏在哪里呢?”

“答案就是土地庙!”杜九言道:“我们在土地庙找当年藏银子的那个地坑,很幸运,我们找到了。”

杜九言说着一顿,吴文钧再次打断她,“找到了银子的藏身之地,这对于这个案件来说的意义在哪里?”

“我们每个人都很忙,你要是这样事无巨细的说,很耽误时间。”

杜九言道:“大人您听不懂吗?意义在于,为什么自杀的是邱文力而不是金嵘啊,因为邱文力知道太多了。”

“这并不奇怪,他畏罪自杀!”吴文钧道。

杜九言看着他笑了笑,忽然走到金嵘面前,“金大人,邱文力是畏罪自杀吗?”

来了,来了,她终于问金嵘了。

所有都莫名紧张起来,总觉得一直不开口,早就认罪的服服帖帖的金嵘,会说出惊天的秘密。

“金嵘!”吴文钧道:“你知道什么,如实说。”

他虽这么说,但语气中的暗示却不言而喻。

金嵘抬头看着杜九言,不由想起这两日她做的事情。

她先一开始每日来找他,连来了三天后,看似他在这场较量中得到了极大的好处,但事实确实,她破坏了他和吴文钧之间早就达成的协议和默契。

吴文钧开始怀疑他,甚至逼他自杀,而他就算再抵触杜九言,心里却隐隐的也起了别的念头,他除了服从吴文钧外,他还可以拉着吴文钧一起死。

但是,他一直还在坚守着,直到昨天桂王出现,他们住在隔壁,在夜里他自杀的时候,桂王告诉他,他的夫人已经全部合盘托出。

“吴大人别急。”杜九言看着吴文钧。

金嵘开口道:“邱文力并非畏罪自杀,而是被吴文钧逼死的。”

此话一出,场面静到落针可闻,所以人的目光不敢置信地朝吴文钧投去。

他是主审,最后饶了一圈,主审是主犯?

“金嵘,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吴文钧拍了桌子。

廖征劝道:“吴大人,您冷静一下。”

“本官冷静不了,好好坐着,却被无端泼了脏水。本官怎么冷静。”他说着拍了桌子,道:“今日的案件也不要再继续了,本官这就进宫和圣上请罪,本官无能不但案子没有查清,却还被人卷进污水里。”

杜九言哈哈笑了,“吴大人,您哪是被人泼脏水,您本身就是个臭水沟!”

“放肆!”吴文钧道。

廖征继续忙和稀泥,“这案子怎么辩着辩着,就拐了个弯?本官怎么听不明白了?”

“大人,这就让您听明白!”

杜九言道:“几日前,我在金嵘家中找到了一份,带着密码的纸,我很奇怪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她给大家看,大家都看不明白,“但好在,我们有聪明人,猜到了可能性。于是我托人去都察院查证。”

“这些数字,是年月日以及贪污的钱数。金嵘,是吗?”

金嵘回道:“是!”

“这上面贪污的日子,都很吻合,但是不吻合的是,他所得的银两不对。尤其是邵阳水利,按道理,三十万银,他和邱文力应该一人十五万,但实际上他只拿了四万,而邱文力的卷宗中,记录的则是十万。就算邱文力的钱数是对的,那么剩下的钱去哪里了?”

“吴大人,您知道余下的十六万去哪里了吗?”

吴文钧道:“你在办案,何以来问本官。本官不知你想说什么。”

“金大人,那就劳驾你告诉他!”杜九言道。

“四年前,是吴大人写信吩咐卞大人,将六十万分两次给邵阳。”金嵘豁出去地道:“事后,钱从户部到邱文力手中,邱文力让人藏在土地庙,他让人一点一点取出来,送去了吴家。”

“其中十六万两,都给了吴大人,至于吴大人又给了谁,我就不知道了。”

吴文钧走下来,指着金嵘,“你空口无凭,立时翻供咬人,你的话还有可信度?”

杜九言道:“他的话当然有可信度。”

杜九言从金嵘怀里抖出一封血书,大声读道:“我有罪,但吴文钧更有罪,今日,他逼我自缢灭我之口,他日为鬼为魂必不会轻饶他。”

喧哗声更大,大家都在外面嗡嗡议论起来,指着吴文钧低声骂着。

“吴文钧,你可认罪?”杜九言忽然大声道。

所有声音静止下来,大家都看着杜九言。

吴文钧怒道:“你休要信口雌黄,我何罪之有。”

杜九言将手中的血书丢在吴文钧的脸上,“那我就来帮你数一数。”

“你不忠,享高官厚禄,得圣上信爱,你却不谋其职为君分忧,而利用职务之便,贪赃枉法!”

“你不仁,水利银款,涉及一方民生,多少百姓性命相系,而你却视而不见,搂钱敛财!”

“你不义,邱文力和金嵘与你结党,虽违律可他二人对你忠心耿耿,而你却只顾自己性命,逼死邱文力灭他之口,威胁金嵘诱他自尽。同僚无辜,你为自保乱泼乱咬陷害忠良!”

“此三,为官你结党营私,为人你凶残成性,为友你毫无仁义!”

杜九言拍了桌子,喝道:“吴文钧,你就是个人渣!”

她逼视着吴文钧,紧紧盯着他。

吴文钧后退,再后退,贴靠在高大的桌案上,头顶上是明镜高悬,他面色苍白,唇瓣抖动,指着杜九言喝道:“你…”

“吴大人,还要狡辩吗?”杜九言再道。

吴文钧发软,额头上都是冷汗。

“贪官!”外面有人喊道:“吴文钧,你就是个人渣,你不配做人。”

“你去死!”

有人朝里面丢了一只鞋,随后又是一只鞋砸了进来,砰地一声,滑在任延辉的脚边,他脚一手眉头微蹙,喝道:“将门关好!”

“不用关。”鲁章之堵了任延辉的话,“任阁老,你我在听讼,就不要轻易干涉公堂之事。”

任延辉还要再说话,安国公和他低声道:“稍安勿躁,任大人。”

“还有一条!”桂王从后衙大步而来,他穿着囚服步伐矫健,三两步过来,站在吴文钧的面前。

吴文钧彻底站不稳,紧紧攥住桌案。

“让牢头放死囚来杀本王?”桂王冷笑道:“吴文钧,朝廷养了你几年,肉没长脸上全长在胆子上了是吧。”

“杀本王,本王诛你就九族!”

吴文钧摇着头,正要辩解,一扫眼就看到谭先生和牢头被人捆着拖了上来,各踹一脚,两人趴在了地上什么都说了。

“来人!”桂王拍了桌子,道:“将这个狗东西抓起来,本王要看看,他长了几个胆子!”

吴文钧目光灰暗,“我、我要见圣上,我要见圣上!”

差役上来,摘掉吴文钧的官帽,将他拖下去!

“此案…”廖征看着谢允,“怎么办?”

谢允道:“还是先禀告圣上,再行商议量刑的事吧。”

廖征颔首,拍了惊堂木道:“退堂!将一干人等全部带回去。”

金嵘看着杜九言,拱手道:“劳驾杜先生告诉我的家人,让他们好好活着,切不要冲动行事。”

杜九言颔首。

金嵘随着所有人被带了下去,钱侍郎也起身,冲着各位拱手,道:“各位大人,告辞了。”

“这…”谢允也不知道钱侍郎这边怎么解决了,不由跟着他问道:“钱大人,你怎么办?”

现在吴文钧有罪,那钱侍郎就肯定是被诬陷的,就是不看证据,也能清楚。

钱侍郎道:“二位大人秉公办理,下官服从。”

廖征微微颔首,道:“稍后我会去回禀圣上,具体如何办理,会再来告诉你。”

钱侍郎去了牢房。

“杜先生,”廖征上前来,问道:“你也要去宫中给圣上回禀此案吧,不如一起?”

杜九言拱手,道:“好!”

第425章 意外之死(四)

秦太夫人包着头,坐在院子里半眯眼睛,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没有。

婆子跪在她身边,轻轻给她垂着腿。

一只麻雀飞进院子里,停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声音又躁又吵,婆子看了一眼手边的小丫头。

小丫头随手取了绑在后腰的弹弓,啪地一声,又快又准地将枝头的麻雀打下来。

院子里又再次安静下来。

“太夫人,”一位婆子脚步匆匆地进来,秦太夫人离开睁开眼看着对方,“说!”

婆子回道:“案子结了。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秦太夫人坐正了,面上略露出一丝期待来,“说说看,怎么个出乎意料?”

婆子将打听来的细节说了一遍,“…杜九言一早就去了圣上那里,也不晓得怎么说服圣上的,圣上就同意让她辩讼整个案子,而不单单只是卞文清的清白。”

“她将卞文清讼清楚以后,掉头就给了吴文钧设了个套,逼的吴文钧在公堂上都站不稳,听说人扶着桌案两腿发软,站都站不稳。”

“虽然没有定罪,但是吴文钧肯定逃不掉了。现在都察院的谢允和刑部的廖征与杜九言一起去宫里了,鲁阁老和任阁老还有国公爷也在。”

秦太夫人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婆子见秦太夫人高兴,忙又道:“杜九言在公堂上,直接指着吴文钧的鼻子骂他不仁不义,她还说,当时吴文钧从知道贪污案捅出来的时候,就计划好了。说吴文钧故意在两行比试的时候,弄了一堆一模一样的案子给她抽,她不管抽哪个,最后拿到的都会是青义河女尸案件。”

“吴文钧就是想借杜九言的手,将青义河女尸案查出来,他也知道,最后这个案子会扯到我们世子爷头上,还有那么多的世家公子爷。”

婆子顿了顿又道:“吴文钧把咱们世子爷推出来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转移视线,好让他做好了准备,借机将自己洗脱干净,还将脏水泼给钱羽和鲁阁老。”

秦太夫人冷笑一声,“这个畜生!我当时就觉得奇怪,那么多悬而未决的案子,怎么就让杜九言那个愣头青抽到了青义河的案子。她出来京城又一心想要立功出头,必然会一查到底。”

“加上桂王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我的季林…”秦太夫人想到季林,又红了眼睛,“我不怪杜九言,季林是有罪,杜九言也不过是个讼师。我怪就怪吴文钧这个畜生,居然做出这等泯灭良心的事。”

“好,好的很!”秦太夫人道:“世道有轮回,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这一次他是翻不了身了,待他斩首的时候,我要放他一天的鞭炮,好好庆祝!”

秦太夫人身边的人也跟着义愤填膺。

“任延辉呢?全程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保吴文钧?”秦太夫人问道:“杜九言也没有指任延辉或者别的人?”

婆子摇头,“暂时还没有。”

秦太夫人点了点头,凝眉道:“收拾一下,我们去国公府。”

“我就不信,扯我季林出来挡刀的事,他任延辉会毫不知情。”秦太夫人冷笑一声,“这一次,无论如何我要都撕掉他一块肉下来。”

秦太夫人说着起身,季玉从外面进来,道:“祖母,我和您一起去。”

秦太夫人扶着季玉的手,道:“你一个女孩子,在家里待着就好了。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侯府再不济也是侯府。”

季玉低声道:“我闲着也没事,陪着您一起也有点事情做。”

“你这孩子,就是心事重。祖母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说说笑笑多好。”秦太夫人心疼地叹了口气,她年轻的时候顺风顺水,活在哥哥的保护之下,所以她很清楚,季林的死对于季玉来说打击有多大。

没有兄长,她将来嫁人出门,都少了一股底气。

祖孙二人各自收拾一下去国公府等着安国公。

一直等到天黑,秦太夫人等的不耐烦了,便遣了小厮去找,过了一会儿小厮急匆匆地回来,道:“太夫人,国公爷早就刚宫里出来了,听说去了隆恩寺。”

“国公爷去隆恩寺做什么?”秦太夫人眼皮子一跳,“可是长平出了什么事?”

小厮噗通一声跪下来,道:“听…听说小少爷没了!”

“你说什么?”秦太夫人眼前发黑,看的人都变成了十几个,影子重重叠叠,密密麻麻遮的她不见天日,“再说一遍。”

小厮回道:“小少爷没了。”

秦太夫人撑不住倒在了椅子上,房间里顿时乱了套,大家又是喊府医又是请太医。

季玉坐在秦太夫人的床边,看着来回话的小厮,一字一句问道:“长平是怎么没的?你说清楚。”

“小少爷下午在房里午睡,他身边伺候的两个小子就出去后院吃饭了,就吃个饭的功夫,回来的时候少爷就看到少爷他一头栽在尿桶里,溺死了。”

小厮又道:“大夫说少爷的身体本来就没有好,可能是小解的时候头晕了,栽进去又没有人拉着,所以…”

“知道了。”季玉手里的帕子被她撕裂了,但她依旧安静地坐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挥了挥手,“你再去问清楚,一会儿再回来回我们。”

小厮应是而去。

季玉转头,看着秦太夫人,道:“祖母,这个仇不报,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长平今年九岁,平日里爬高趴地什么都会,虽受了点伤,可也不至于小解一下,就栽在粪桶里淹死。

这分明就是有人在作践他们家,落井下石。

“不急,”秦太夫人醒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屋顶,长孙死了现在重孙也死了,这是有人要绝他季府的后啊,“等舅公回来再说。”

一老一少,一人躺着一人坐着。

过了两个时辰,已是半夜,安国公和承德侯季夏楠一起从门外进来。

两人年纪都不小了,精疲力尽坐在椅子上。

“爹,”季玉待他们喝过茶,“长平,到底怎么死的?”

季夏楠忍了很久的泪,这会儿终于掉下来,他拿帕子捂着脸,一瞬间苍老的仿佛与安国公同岁,呜呜咽咽地哭着。

安国公道:“头在粪桶里,闷死了。”

安国公活了一辈子,什么样的死法都见过,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季长平这样的。

粪便堵住了七巧,死的太憋屈了。

就算再闹腾,可到底只是个九岁的孩子,看着心疼。

“仵作可验了?”秦太夫人问道。

安国公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长平的死,一定是有人害的。”秦太夫人道:“哥,你这次难道还要袖手旁观吗?你再什么都不管,我们季家可就真的家破人亡,绝后了。”

“我什么时候也没有对你们袖手旁观过。”安国公道:“可长平的死是意外,你们祖孙二人不许胡思乱想。”

秦太夫人要起来,撑了几次没成功,季玉上来搭着手扶着。

“长平九岁了,他伤的是肋骨,就算他有病痛,可怎么可能会头晕?”秦太夫人道:“哥,你还要和稀泥吗?我的孙子没有了,重孙子也没有了,你看不到吗?”

“活不成了,我活不成了啊!”秦太夫人嚎啕大哭。

安国公闭着眼睛,道:“那你说说看,你想干什么?你找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