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内是对花子和闹儿的喝彩较好声。

她吹着冷风吹着却不觉得冷冽,只觉得心头暖融融的。

她是自私的人,更多是时候考虑的是自己,做的事也并非一定是出于善良,但是在她身边的人都那么的善良,把她想的那么好,让她都不好意思再自私一些。

是他们太好了,给了她做好人的机会,而不是她真的好啊。

“感动了?”桂王出现在她身边。

她头一低泪滴在地面上,再抬头时已是笑盈盈的,道:“看着长大的孩子有了人生的目标并做的出色,当然感动啊。”

“我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桂王道:“我也找到了人生目标,你为何不感动?”

杜九言道:“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她说着进去,桂王跟着她进来,道:“目标就是你啊。”

锣鼓哐哐响着,杜九言没听清,“什么?说出来我不定也能感动!”

“我说,”桂王喊着,道:“我的人生目标就是你啊。”

锣鼓恰到好处地停下来,等待白蛇唱的那间隙,桂王的话正好填补了安静和空白。

唰地一下。

所有人转头过来,看着他们。

饶是两层皮,杜九言也红了脸。

桂王咳嗽了一声,道:“看什么,听戏!”

大家又转头过去,闹儿接着唱。

裘樟用一种极其暧昧的眼神打量着桂王和杜九言。

“抠你的眼睛。”桂王道。

裘樟嘿嘿一笑,嗑着瓜子一脸的猥琐。

“王爷可真是大胆啊。”裘樟挤了挤茅道士。

茅道士高傲地白了一眼裘樟。

他是要修仙的高人,而裘樟却恰恰是滚在红尘里最俗气的人。

不和他说话,免得裘樟偷他的仙气。

四面的听众记住了桂王的话,又舍不得错过了台上,压着心里的好奇,先听戏。

杜九言拧了桂王一下,低声道:“你也该勾个花脸登台去。”

桂王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是无所谓,恨不得天下人都晓得杜九言是他的。

一折戏不知不觉结束了,台下的听众意犹未尽,一边鼓掌一边将大大小小的打赏的香囊往台子上丢。

常班主领着花子和闹儿从后台出来谢幕,拱手笑着道:“这二位年纪小,都是头一次登台,若有瑕疵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好,好的很!”

“这二位老板唱的好,一点没让我们包容的地方。”

大家都跟着点头。

掌声如潮,经久不息。

“多谢多谢,明儿白蛇传接着往后演,若有空还请大家再来捧场!”常班主道:“多谢各位了。”

他说着,领着花子和闹儿行礼,拉了帷幕去了后台。

看客们依依不舍地散了,一路聊着花子和闹儿唱的怎么样。都是唱听戏的人,一个亮相一个身段就能看出来底子怎么样。

两个人是有些青涩,可这青涩却又没出错的感觉,却是另外一种韵致的恰到好处。

“明天还来,这戏听的过瘾,唱戏的人扮相也好看。”

“您这买卖不做了?”

“一个时辰不做买卖有什么,再说了,累了一年了也该歇一歇了。”

大家说笑着散了。

瓦肆关门清场。

花子和闹儿穿着戏服妆都没卸就下来了,老远就喊道:“九哥!”

“来!”杜九言拍拍手,两个人扑过来,一人一边抱着她。

闹儿问道:“九哥,我们唱的好不好?”

花子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不用我说,看看大家怎么说。”

杜九言问请来的朋友们,鲁念宗大喊一声,“好!我还要听!”

花子和闹儿冲着他笑。

“很好。”杜九言道:“我们听着都入迷了,举手投足都特别的棒,唱的就更不用说了。”

闹儿哭了起来,花子道:“九哥,谢谢你。我今天特别的高兴特别的满足。我从小学戏,一直想着有一天站在台子上,给你们唱一出。”

“今天愿望实现了,我就是死了也高兴。”

杜九言敲他的头,“接着唱,唱到不想唱为止。”

花子点着头。

------题外话------

今日四更!

降温了,记得穿秋裤,哈哈哈哈!

第457章 言言烟烟(一)

常班主和瓦肆结了今天的账,三七分,今天这一场他们就得了一百多两。

进来的门票没几个钱,都是今天来的贵客打赏的钱。

常班主要和花子闹儿分三份。

“不用,我们两个人不缺钱花,这钱您留着,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闹儿道。

常班主不同意,“要是不要钱,那我可不好意思再请二位登台了。”

“这也太多了,我们一人拿十两。”闹儿拿了银子,“一天能挣十两已经是了不起了。”

常班主就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笑着道:“常班主说的对,无规矩不成方圆。以后日子还长,把规定定好,免得日后有不清楚的地方,影响你们合作。”

“是,是!”常班主点头,“这样,以后戏班和瓦肆分了钱以后,所有的钱分三成给二位,行不行?”

每一场戏不是两个人,分三成已经很多了。

杜九言不参与这件事,让闹儿和花子自己去商量,她招呼着大家,“咱们去蔡老板的馆子里,还没开业咱们吃头一份。”

“墨兮,”靖宁侯和桂王道:“你们去吃,我在你们都是要拘束的。”

桂王一点不挽留,正要点头,杜九言道:“侯爷,今儿不在天香楼,您是不是嫌弃我订的馆子门面不够,要是不满意,我们就换天香楼。”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我在,你们年轻人说话不自在罢了。”

杜九言指了指裘樟和茅道士。

裘樟摸了摸鼻子,顾忌形象假装正经,茅道士道:“贫道方外人,不计较年纪的。”

“那就随意了。”靖宁侯很想去的,别的不说,可以和桂王多接触。自从桂王离开京城后,这五六年的时光他们甥舅都没有好好相处过。

他很想和桂王多点接触,再如同以前那样亲近。

“寇先生,”杜九言和寇礼征道:“来者是客,今天我们庆功宴,一起吧。”

寇礼征拱手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杜九言笑着招手,“走了,走了!”

一行人二十多个人浩浩荡荡去了个蔡卓如的饭馆里,饭馆的牌匾还没有挂,等着开业那天揭彩。

蔡卓如从宝庆府请了六个厨子来,将湖广菜改良了一下,没那么辣,但依旧地道。

三张桌子并凑在一起,本来是桂王坐上座,但他舅舅在,所以就靖宁侯坐在上座。桂王和和裘樟各在左右手…

一行人推杯换盏,句句都在笑点,关着门外面都能听到里面的笑声。

靖宁侯打量着杜九言,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甘愿众星捧月般的围着她。

不是因为她的外表,也非单单是因为她讼师业务能力。

而是她这个人,不但风趣幽默,而且还特别的知情识趣,和她在一起,似乎能从她身上得到无穷无尽的力量。

像是…靖宁侯想了想,像是个沙漠里的绿洲,她是那水源,当你感觉到饥渴迷茫疲惫的时候,看见她,立刻就能汲取到养分和能量。

重新振作出发,找寻终点。

“侯爷,”裘樟一脸醉态敬靖宁侯的酒,笑呵呵地道:“九言是个好孩子,若是有不对的地方,您多多包涵。”

靖宁侯一怔。

“不瞒您说,下官一开始见着她的时候甚是不喜,她那双眼睛好像能看到下官心里去,这让下官心里没底。”

“可处着处着,下官就知道,她就算看明白了,可也不会说明白。她知道分寸,而且拿捏得当。既让人觉得她是知己,又不担心她哪天把自己的丑事抖落出去。”

靖宁侯颔首,似乎明白裘樟想要和他说什么。

“说句僭越的话,王爷也是好孩子。”裘樟喝了一杯装醉,“两个人也都是顶顶聪明的人。这聪明人都是寂寞的,曲高和寡嘛!所以难免走的近些,相互取暖相互依靠。”

“我们都是啊,”裘樟道:“都是互相取暖依靠,大家在一起吃吃喝喝打打闹闹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个人,实实在在的活着的人。”

裘樟装醉,冲着靖宁侯笑观察他的神色。

要是他翻脸,他就立刻醉倒在地,要是他不翻脸,那就接着喝。

“裘大人也是性情中人,”靖宁侯道:“喝酒!”

嘿!都说外甥像舅舅,靖宁侯果然有几分桂王的爽快。裘樟高兴,和靖宁侯喝酒。

“又抱着大腿了?”去后院小解,杜九言和裘樟并肩,裘樟勾肩搭背为老不尊,“这大腿送老夫面前,不抱对不起列祖列宗。”

杜九言竖起个大拇指,“大人高见!”

裘樟洋洋得意,“走,走,一起尿!”

“您请!”杜九言道:“我这年轻还能再憋一憋。”

裘樟撇嘴,晃晃悠悠去茅厕。

杜九言站在回廊上轻笑。

“杜先生,”寇礼征从里面出来,“今日多谢招待。”

杜九言回礼,道:“都是年轻人,吃好喝好,要是谁损你,你就损回去,别吃亏了。”

“先生太风趣了。”寇礼征道:“大家都对我很客气,没有谁损我。”

“杜先生你…不讨厌燕京吗?”

寇礼征问出他一直觉得疑惑的问题。

“我很大度啊。”杜九言笑了,“从来不记仇。”

寇礼征一愣。

“开玩笑的。我和燕京之间没什么仇恨。要说交锋也是上一次比试,燕京也是奉命行事而已,并无瓜葛更谈不上仇恨。”杜九言道。

她不喜欢的只是申道儒这个人而已,在当时他明知道自己的案子有问题的时候,他还试图忽略,在她重新查证让她去主讼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将整个案子查清楚交给她。

这样的人,不宜来往。

但申道儒不代表整个燕京,二者之间只有联系并非等同。

“是我小人之心了。”寇礼征拱手,“听说三尺堂要开业了,等开业时我再登门给您道贺。”

“我先告辞了。”

杜九言含笑送他出去。

大家吃吃喝喝闹到半夜,拿着桂王和靖宁侯的名帖,在宵禁后的京城大街上走的东倒西歪。

“我乃,白蛇仙姑素贞是也。自幼在峨眉修炼,习就奇巧变化,炼成双锋宝剑…”窦荣兴哼唱着,甩着袖子像个夜间归来的纨绔公子,宋吉艺接着唱,“是、是、是我、我、我、我思、思念、凡、凡间间…呜。”

“别唱了。”窦荣兴捂着他的嘴,“凡间可一点不思念你。”

宋吉艺委屈巴巴地看着杜九言。

“没法安慰你。”杜九言忧虑地看着他,“我比他的感受还要糟糕。”

宋吉艺哼了一声,“我、我、我就、就、就唱!”

他一个人边走边哼。

“好听。”鲁念宗没喝酒,一直跟着闹儿和花子,“特别好听。”

花子笑着道:“谢谢鲁叔叔。”

“叔叔?”鲁念宗咬着唇看着花子,一脸不解,“为什么喊叔叔?”

花子愣住。

鲁念宗的年纪,他喊叔叔是正常的。

“九哥、”花子看着杜九言,“我、我喊什么?”

杜九言道:“喊公子。”

“谢谢鲁公子。”花子道。

鲁念宗笑了,点着头,“我很小,你喊叔叔是错的。”

花子点头。

闹哄哄的,杜九言和桂王一起送鲁念宗回去,鲁家的侧门一直是开着的,他们到门口鲁章之就已经出来了,拱手道:“给二位添麻烦了?”

“没有,公子自己照顾自己,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

鲁章之牵着儿子的手,含笑道:“天色不早了,就不请二位进来喝茶了,改日鲁某设宴再请。”

“早点歇着吧。”桂王挥着手,“走了走了。”

“再见言言和王爷!”鲁念宗也挥着手。

门关上,鲁念宗小声和鲁章之道:“爹啊,王爷今天说喜欢言言。”

“烟烟?”鲁章之问道。

鲁念宗摇头,“不是烟烟,是言言。王爷就是这么喊她的。烟烟是烟烟,言言是言言,您别弄混了。”

“怎么会混,他们一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而且烟烟已经不在了。”鲁章之道:“是你,不要乱喊,免得惹了杜九言不高兴。”

鲁念宗摇头,“不会,言言喜欢我的。”

鲁章之失笑。

“您知道,言言和烟烟哪里不像吗?”鲁念宗道。

鲁章之奇怪地看着他。

“眼睛,”鲁念宗低声道:“言言的眼睛更亮点,烟烟的眼睛不亮!”

鲁章之被他说的糊涂了,“他们是五官是有点像,可不像的地方不止眼睛啊。你这么说有些夸大了。”

“不是、不是…”

父子两人说着进了房里,话头被鲁夫人打断了,“夸大了什么了,老远就听你们争辩。”

“娘,”鲁念宗道:“我告诉爹言言和烟烟眼睛不像,爹说我夸大。爹不求证就否定我,不客观!”

鲁夫人一头雾水,“烟烟和言言都是谁?”

“九烟和杜九言,”鲁章之无奈地道:“杜九言和九烟的容貌是有点相似的,但也只是乍一看罢了,细细去打量两人的气质完全不同,更何况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不过是错觉而已。”

鲁夫人凝眉,“很像吗?改日我要请杜先生来家里坐坐。”

“请!”鲁念宗道:“我要破冰钓鱼。”

鲁夫人就放了这件事,“行,你破冰钓鱼请她。”

一家三口说着话,鲁念宗一会儿便睡熟了,鲁夫人给儿子盖好被子回了房里,鲁章之还在看书,她叹了口气道:“老爷,真的不找九烟了吗?”

第458章 给你暖暖(二)

“怎么了?”鲁章之看着她。

鲁夫人红了眼睛,低声道:“我也不晓得是不是前世里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都报应在我孩子身上了。”

一女一子,一个早逝一个智如幼童。

“要是念娇在,好歹还能照顾念宗。等你我百年,我们的念宗怎么办?”

鲁章之放了笔,握着鲁夫人的手,“你我还能再活二十年,有这二十年,定然能帮念宗安排好所有的一切。”

“我们走的时候,一定是没有后顾之忧的。所以你现在安心去睡觉,不要胡思乱想。”鲁阁老道。

鲁夫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安国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桂王说立牌位他就立了。”

“安国公有安国公的考虑,这事不说了。”鲁章之道:“睡去吧。”

鲁夫人一闲就会说起这件事,鲁章之面露无奈。

“我记得去年桂王回来的时候,不是把九烟以前身边服侍的两个丫头几个婆子都撵出去找人吗,有消息吗?”

鲁章之摇头,“肯定是没有,否则就有消息回来了。”

“唉。”鲁夫人道:“那个苦命的孩子的。”

说着,意兴阑珊地去睡觉了。

桂王和杜九言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杜九言催着他,“王爷,您要再慢点,太阳都要出来催你了。”

“言言,你的痔好些了没有?”桂王问道。

杜九言现在很不喜欢聊这个话题,“王爷,这种有些恶心且并不光彩的病症,咱们能不提吗?那一页,翻过去!”

桂王担忧地看着她。

“行吧,不说就不说了。”他走了几步,上来搭着杜九言的肩膀,杜九言递了他一张五千两的银票,“给你分钱、”

桂王撇了她一眼,“不是对半分?”

“没听过私吞这个词?”杜九言道:“今天让你见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