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追?”杜九言道。

“我当时穿的衣服少,等回来穿好衣服喊我爹娘,再出来已经找不到他们了。我们还出城了,也没有看到两个人。”

“对门的李婶当时也看到了,你看到李婶了吗?”

刘青禾点头,“看到了,李婶正关门出来。”

杜九言没有再问,进了刘家,王氏指着厨房隔壁的一间耳房,“那个是她的房间。”

一间很破旧的房间,里面除了床和一个木箱子一把竹椅子外,其他的地方都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还有木柴。

箱子里放着秋衣还有棉衣,枕头底下还有一根木头制的簪子,床底下两双棉鞋,一双新的一双旧的。

“这簪子是我给她买的。”徐氏将簪子拿出来,“我要给她买根银的,她说不能买,买了就被王氏拿走了。”

杜九言将箱子两件棉袄拿出来,一件略新一件打着补丁。

“她带着包袱走的?”杜九言回头问刘青禾。

刘青禾点头。

“你认为她包袱里装的什么?”杜九言问道王氏。

王氏摇头,“衣、衣服吧?”

杜九言将衣服重新放回去,沉声出来,又问道:“她穿的什么衣服?”

“一件蓝色的棉袄,下面是条黑色的棉裤还有棉布鞋。”刘青禾道。

“这件蓝色的棉袄什么时候做的?”杜九言问道。

徐氏答道:“这蓝色是她嫁进来的时候我给她做的。箱子里那件灰色的是我去年给她做的,用她爹做棉袄剩下的料子。”

“她舍不得穿,一直穿那件蓝色的。”徐氏和杜九言道:“杜先生,篮子的衣服都在家里,鞋子也在,她根本不是要走啊。”

杜九言回头看着刘青禾。

“我发誓我没有撒谎。”刘青禾道:“我真的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前后脚走了,然后她一直没有回来,这事我撒不了谎!”

看过这里,杜九言更倾向篮子是送大壮离开,至于她包袱里提着的东西,很有可能是她给大壮准备路上吃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昨天推断的,两个人故意造成被人截杀的可能性就不存在。

回了三尺堂,大家围坐在桌前。

“只能找人了。”杜九言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任何推断只能是推断。”

徐氏问道:“杜先生,我家篮子会不会…凶多吉少?”

杜九言没说话。实际上她感觉也不是很好。

她虽然没有见到大壮,但是从邻居口中得到的信息,不觉得他是个偏执自私的人,他强迫篮子私奔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排除这个可能,那么就是他们觉得不可能的情况,两个人在土地庙附近,被人劫持或者害了。

“报官吧。”杜九言道:“请官府找人。”

徐氏擦着眼泪点头道:“好、好。我这就回家让他爹去报官。”

下午,徐氏夫妇两人去衙门报官,单德全来问了杜九言调查的信息,第二天就请齐代青发了公文,请沿途的市舶司查问船只,以及和沿途的县衙打了招呼。

转眼到了小年。

杭家班去平凉侯府唱堂会,闹儿和花子赢得满堂彩。

其后杭家班每一场戏,都是满堂客,外地也有许多人托人来请杭家班去唱堂会。

说起唱戏,一提起来就是杜萤和青翎两兄弟。

桂王府也忙着过年的年货。

钱嬷嬷亲自提着包袱到桂王府来,喊了桂王和杜九言父子两个人,在暖阁里开了两个大包袱,“这两套衣服给小萝卜的,一套是大姑姑做的,一套是针线房里做的,来试试合身不合身。”

一套是红色的,一套是很嫰的鹅黄色,小萝卜还没有穿过这种小姑娘家用的颜色,一穿上惹的钱嬷嬷笑了起来,爱怜地抱着亲了一下脸颊,“这看着,真是个秀气的小姑娘啊。”

小萝卜不喜欢这个颜色,但是还是彩衣娱亲地炕头上扭屁股逗钱嬷嬷高兴。

钱嬷嬷又给杜九言两套衣服,她喜欢天青色,两件都是天青色的长褂,但是另外一件镶了青色的滚边,又清雅又好看。

“我的呢?”桂王伸长了脖子看着空了包袱,从里面找了个四个褥垫,“这什么东西?”

钱嬷嬷道:“褥垫,你马车上椅子上放着,坐着舒服。”屁股不疼。

桂王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将垫子垫在炕上,蹙眉道:“这也太厚了。”

“软乎,”钱嬷嬷摸了摸桂王的脸,“身体好点没有,疼吗?”

桂王不解,“我没生病啊。”

“嬷嬷都知道了。”钱嬷嬷拿了两瓶药出来给他,“出来的时候拿的,你常备着用。”

桂王一看:痔疮膏。

“噗!”杜九言没忍住,一嘚瑟笑出了声音,桂王看着她明白了,神色莫名。钱嬷嬷有些埋怨地看着她,眼里露出不满。

杜九言强忍着,“对不住,我再忍忍。”

她背过身去系扣子,小萝卜坐在炕上,左边看看右边看看,试图去体会和理解这诡异的气氛。

“让跛子叔和大家看看你新衣服。”杜九言将小萝卜抱下来,“去吧。”

小萝卜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杜先生,”钱嬷嬷幽怨地看着杜九言,“您…您对我们王爷是不是太不爱怜了?”

“王爷都病了,您怎么还能笑?”

“要不是您,他能生病吗?”

怜爱?杜九言打量着桂王,这个词用的…妙极!

“嬷嬷您误会了…这…这痔疮膏吧,其实吧…”

“是茅道士的!”

钱嬷嬷一怔,看看桂王又看看杜九言,显然不信。

茅道士的痔疮,桂王才不会给他去宫里拿药,还问那么详细。

“确实是的。”杜九言点头,“王爷身体健康,怎么会得痔疮。”

钱嬷嬷打量着两个人,“杜先生,你晚上睡哪里?”

“我和小萝卜睡后面啊。”杜九言为了给钱嬷嬷一种距离很远的感觉,特意将手伸的笔直的比划,“罩院!”

钱嬷嬷到门口,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确定外面没有人,她看着两个人,低声道:“你们和嬷嬷说实话,真没有在一起?”

“没有。”杜九言道。

“有!”桂王道。

说完,发现杜九言和他说的不一样,忙给她挤眼睛,提醒她他们在表演,否则前功尽弃了。

不等杜九言说话,钱嬷嬷已经相信了桂王的话。

“杜先生,”钱嬷嬷道:“我们王爷虽长大了,可还是小孩子脾气,您要对他好点。”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

钱嬷嬷看她表情,立刻反思自己的语气是不是重了点?要是让杜九言不高兴,她会不会对他们王爷更不好了?

王爷又一颗心扑在杜九言身上。

要是王爷吃亏了怎么办?

“杜先生啊,”钱嬷嬷立刻语重心长,“你们这种感情我不懂,可是爱来爱去的,爱总不是假的。”

这话说的很有哲理,果然是老姜啊,一语中的,杜九言佩服不已。

“嗯!”杜九言道:“嬷嬷说的对,爱的本身是不存在贵贱的。”

“所以,如果真在一起,就好好的,要互相疼惜对方。”钱嬷嬷道。

杜九言尴尬不已。

桂王在一边咧嘴笑着,一把抱住钱嬷嬷,道:“嬷嬷,您的意思就是我娘的意思,这么说你们都同意了?”

第464章 喜迎新春(二)

“没有。”钱嬷嬷道:“我就表达我的意思,太后娘娘可没有同意。”

“而且,这件事圣上那边还瞒着的。”

“圣上知道了,肯定也要生气的。”钱嬷嬷看着两个人道:“所以,王爷成亲是必须的,否则你们二人不可能在一起。”

“皇家的子嗣是大事,千百年来无论是谁都绕不过去的。”钱嬷嬷道:“所以,你们要想在一起,就必须让王爷先成亲。”

桂王不抱钱嬷嬷了,又重新坐了回去。

“这话是不好听,可是是为了你们好啊。”

“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这事要怪只能怪你们其中一位没有生作女儿身!”钱嬷嬷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杜九言一阵内疚,张了张嘴,桂王眼睛一瞪,示意她不要说话。

这都是手段。太后和钱嬷嬷这么多年用的最多也是效果最好的手段。

“知道了。”桂王给钱嬷嬷擦眼泪,“您别哭了,事情也不是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总要时间的,您说是吧。”

桂王这就是委婉的拒绝了钱嬷嬷的提议。

钱嬷嬷哭的更厉害了,哀求地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顿时头疼。她什么都不怕,就怕女人哭…哭的耳朵里嗡嗡的响,于是丢盔弃甲举手投降。

“您别哭,我们有话好好说,是吧。”杜九言笑着道。

钱嬷嬷心头一亮,立刻就看出来杜九言的弱点。

这孩子就是嘴硬心软的人。

钱嬷嬷哭的更凶。

“言言,”桂王指着外面,“吩咐谢公公给嬷嬷打盆洗脸水。”

杜九言走的极快。

钱嬷嬷想喊都来不及了,等杜九言一走,她就看着桂王,桂王也看着她。

“你这孩子,嬷嬷是为了你好,”钱嬷嬷埋怨道:“你都有痔疮了,你怎么这么傻?”

桂王嘴角抖了抖,没否认。

“您高大威武,容貌俊俏身份高贵,您怎么能…让嬷嬷太失望了。”钱嬷嬷看着桂王的屁股,“疼不疼?”

桂王咂了咂嘴。实际上他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他对于和杜九言之间的遐想,仅仅停留在亲嘴这个程度上,再深一点的需求,他没有考虑过。

不过,否认不否认确实不重要,因为现在没有痔疮,以后也可能会有。

“怎么话题就绕不开这个了呢?”桂王忽然不想听到这个词,“嬷嬷,我们换个话题吧。”

钱嬷嬷道:“那就成亲,您自己挑选个。”

“让我留京城一年,您要是没事就来和我说一遍,我可能坚持不了一年。”桂王也语重心长,“听的我头疼。”

钱嬷嬷摸了摸桂王的脸,不敢再说了,“行,嬷嬷今天不说了,下次再说。”

桂王没说话。

“嬷嬷回去了。”钱嬷嬷太了解桂王了,如果她还留在这里,他也不会冲着她发火,但是肯定会找借口溜,“年夜饭去宫里吃,这是大事,不能胡闹。”

桂王点头,“知道了。”又扶着她起来,“您注意脚底下。”

钱嬷嬷笑呵呵地换了个话题,说起了京中谁家生了个孩子她去看,那孩子虎头虎脑多么的可爱。

待送走钱嬷嬷,桂王折道回来,就看到杜九言盘腿坐在炕上。

难得的,桂王有些尴尬地没有说话,在她对面坐下来。

“王爷,”杜九言看着他,“哈哈…”

她实在忍不住,捧着肚子笑倒在炕上。

桂王也被她气笑了,照着她的屁股踹了一脚。杜九言揉着屁股坐起来,憋着笑道:“您屁股疼吗?”

“会让你疼的。”桂王道。

杜九言摆着手,“在大家的眼中,您可是疼的那个啊!”

“王爷,痔疮膏您留着,等我哪天被你至死不渝荡气回肠不论性别的爱情感动了,您可能需要用一用。”

桂王猛然拍桌,大喝一声,“杜九言,我现在就让你用!”

“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呢!”杜九言一脚将桌子踹他身上,两个人在暖阁里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

谢桦蹲在门口,顾青山和和乔墨面无表情地站在廊下。

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房间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听、听多了,也挺有趣的,是吧。”谢桦道。

顾青山很给面子的点头,“嗯,很有趣!”

转眼到了过年,年三十这天桂王一早进宫里,皇家过年程序繁琐。

杜九言和大家一起在王府,花子和闹儿还有小萝卜一人穿着一身新衣服,闹儿长大了,斯斯文文地坐在一边,花子和小萝卜跑来跑去,闹腾的一头汗。

“过完年初几开场?”杜九言问花子。

花子道:“初二就有场子要去,也是人家定的堂会,初三就在瓦肆走动了。您不是说了过年大家都很无聊,让我们辛苦点加班,瓦肆的东家也这么认为,所以就留着大家一起,年初三就开始放鞭炮开场子了。”

“现在再听就感觉你们的台风稳健多了,越来越好。”杜九言笑着道。

闹儿有些不好意思,“花子唱的比我好,我的嗓子生的没他好,再过两年他长大一些,肯定能红遍大周。”

这一点杜九言也不否认,花子更有天赋一些,但闹儿一点不差,“你也很好,特别的好。”

“我还是喜欢刺绣,”闹儿羞涩地道:“在台上锣鼓喧天,我觉得太闹腾了,找不着我自己的感觉。”

杜九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过年又大一岁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闹儿点着头。

“吃饭了。”蔡卓如笑着进来喊他们,“小萝卜,带你放鞭炮去。”

大家都穿好衣服去外院,下人们上好了饭菜被杜九言撵着自己去吃年夜饭了,谢公公则是跟着桂王去了宫里。

放了鞭炮,一堆人站在一起,正要喝酒,那边守门的小厮跑进来,道:“杜先生,裘大人来了。”

“快请。”

裘樟穿着簇新的长袍,老远就拱着手,“各位,喜迎新春,来年大吉!”

“大人,我这给您拜年了。”杜九言拱手道。

裘樟让开,摆着手,“别拜,我可没有给你准备压岁钱。”

“大人,我也是孩子。”杜九言道。

裘樟哈哈大笑,很大方的,在场所有人都给了一个封红,三个孩子的更大点。

“和老夫比,你们都是孩子。”裘樟道:“每人都有。”

茅道士也看着他。

裘樟发到他这里停了。

“贫道比你小。”茅道士伸手,“裘大人,您不能厚此薄彼。”

裘樟呵呵笑着,道:“道长今年高寿?”

“五十六!”茅道士道。

裘樟咦了一声,“我今年也是五十六。”

杜九言看着两个人,怀疑他们虚报了年纪。

“您几月?”

“三月。”茅道士道。

“咦?我也是三月,您三月几日?”

“一起说!”茅道士道。

两人一起,裘樟三月初六,茅道士三月十七!

“压岁钱。”茅道士手就没有回来,很鄙夷地看着裘樟,就这张脸说他七十都有人信。

裘樟临时塞了个二两的红包递给茅道士。

赢了一局,茅道士喝了一杯酒,笑呵呵地道:“新年好彩头,大吉大利!”

大家闹腾着,待桂王回来,又一起放了烟火,到半夜才各自去睡觉。

初一那天,大家去杭家班过的,初二杜九言和小萝卜在宫里耗了一天,初三听的堂会,初四鲁念宗送了请帖,邀请杜九言和小萝卜去鲁府。

今年她送了节礼,鲁章之,钱羽还有孟郊她都送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杜九言给小萝卜换衣服,对桂王道:“王爷,一会儿您就说有事,要带着我们早点走。”

桂王怀疑地看着她,“你不是很推崇鲁大人?”

“对方太有学问,就会显得我太浅薄。我不太喜欢总有人提醒我浅薄的事。”杜九言道。

桂王表示怀疑。

她自信的都快自负了,还能因为对方太有学问而自卑?

不可能。

“王爷,走吧!”杜九言牵着小萝卜,她不讨厌鲁府,但是对方太危险了。

三人刚出院子,蔡卓如从外面进来,“你们要出去吗?”

“你有急事?快说。”杜九言很高兴地道。

蔡卓如道:“在我饭馆里唱曲子的春桃你知道吧?”

杜九言点头。

“他公婆来找我,说春桃初一那天一大早去烧香后,就再没有回来。”蔡卓如道:“今天第四天!”

杜九言和桂王对视一眼,两个人立刻想到了下落不明的篮子。

“去哪里烧香的?”杜九言眉头紧蹙,这不是她想看到的情况。

蔡卓如回道:“去法华寺。我也问过,她不是天亮的时候去的,也不是一个人,而是和隔壁的一位婶子,那位婶子说初一早上人太多了,她们两个人挤散了,她找了一会儿没找到人,就自己回来了。”

“可等到晚上春桃也没有回来,她家里人就以为她留宿在法华寺了,等了一夜,第二天去法华寺,才知道昨晚春桃根本不在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