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王颔首,“我哥会负责。”

单德全取了鞭子来,噼里啪啦一顿抽,张蛮子没什么表情,仿佛根本不怕疼。

“说不说?”单德全道:“你不说,我他娘的就让你把牢里所有的家伙什都试一遍!”

张蛮子面无表情,“你们这些蠢人,我是为民除害,这些女人不除,这世道不会干净。”

“这世上就不该有水性杨花的女人。”张蛮子道:“你们不懂这些道理我不怪你们。你们要杀就杀,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单德全气的取了夹棍过来,夹住张蛮子的膝盖,两边一扯,张蛮子嗷地一声惨叫,疼的一头的冷汗,道:“你们都是蠢人,蠢!”

“我是替天行道!”

“我是替天行道!”

张蛮子大声喊着,“我是替天行道!”

单德全气的不得了,指着放在炉子里的烙铁,“烧热了!”

“出出气就行了。”杜九言道:“不用这么狠!”

张蛮子盯着杜九言,就听她一笑,冲着他道:“单捕头,那具干尸不宜再葬了,烧了吧。”

单德全一愣,忙应是。

“你敢!”张蛮子道:“你不许碰我娘,不许碰!”

杜九言道:“你杀了她,将他做成了干尸,我可看不出来你有半点敬爱她。”

“想必,她也不想看到你了吧,烧了的好,一了百了。”

张蛮子整个人都在发抖,“不行,我不会放过你的。”

杜九言道:“莫说你现在动不了,就是动的了,你也奈何不了我。”

“走了,走了。”杜九言起身,大家都跟着她起来,张蛮子忽然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说!”

杜九言回头看着他,“篮子和大壮呢?”

“篮子我杀了,他要跟男人私奔。他更水性杨花!”

“大壮呢?”杜九言道。

张蛮子回道:“什么大壮,我不认识他!”

“好。”杜九言道:“还有谁,你将名字一起报了!”

张蛮子道:“还有城外柳家庄里的苗寡妇,他勾引我,我把她杀了。”

“没有其他人了。”他说道。

杜九言打量着他的神色,“说一说,你杀篮子和春桃的经过!”

“记不得了。”张蛮子道:“我都承认是我杀的了,你们想砍脑袋就砍脑袋说难么多废话干什么。”

杜九言道:“点个火很快的事。”

“你!”张蛮子死死盯着她。

“上个月初五的时候,我一早出城,就看到篮子提着一个包袱,跟着一个男人出城,两个人一前一后,以为别人不知道,那个贱女人…我就跟着他们,看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一直走到土地庙,篮子把手里的包袱给那个男人,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那个男人就背着包袱走了,还一边走一边回头对篮子说等他三年。”

“三年后他回来娶她!”张蛮子说着很气愤,“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居然没有拒绝。”

“等那个男人走了以后,我就上去和篮子说话。”

“请她帮我一天的忙,我给她一天的工钱。果然,她一点不顾忌男女有别就答应了。我把她带到山脚边,将她掐死了。装在我的车上推回来了。”

“我在家里将她剁碎了,把她的肉煮的半熟,喂了全城的狗!”

张蛮子看着她们,眼睛通红,“你们说,这个女人该不该杀?”

“她的头呢!”杜九言问道。

张蛮子道:“我埋在西山了,就在你们找到春桃尸体的不远处。”

杜九言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春桃呢?你怎么杀的?”

“她去上香,还和一个人勾勾搭搭,两个人从素斋堂到后面的林子里说话,我跟过去。等那个男人走了以后,我见周围没有人,直接将春桃掐死,将她背走了一截路,丢到外面去了。”

“我就在那边分尸的。”张蛮子道。

杜九言起身走到张蛮子的身边,看着他,“你分尸的时候,用的什么刀?”

“剁骨刀!”张蛮子道。

“你去法华寺上香,为什么带剁骨刀?”

“我每天身上都带着剁骨刀。”

杜九言摇头,“不对!”她将张蛮子带在身上的褡裢拿过来,“你今天计划杀庄月,为什么没有带剁骨刀?”

张蛮子道:“我今天没打算分尸。”

“你杀春桃那天打算分尸?”

“是!”张蛮子道。

杜九言冷声道:“你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张蛮子看着她。

“你说你和你的邻居一起去的法华寺,最后你们一起回来的。”

“你们到家的时候辰时不到,春桃大约辰时到的法华寺。”

“你是如何看到她和男人勾搭去树林的?”

张蛮子嘴角抖动,喊道:“你是不是傻?这都是我为了洗脱罪名故意编的。”

“我问你的邻居,他们四个人可以证明,你和他们一起进城的。”

“他们四个人回来的,我到城门口就折返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张蛮子道:“你爱信不信。”

“这不是我信不信的事,而是你说的太矛盾。”杜九言将张蛮子的刀拿出来,里面有一把手臂长的刀,这刀应该是放血用的,还有一把不大不小,应该是剔骨刀。

就是没有他说的剁骨刀。

“张蛮子,”杜九言道:“春桃是你杀的吗?”

张蛮子道:“是我杀的,我将她肠子翻出来和头埋在一起。你说是不是我杀的。”

“法华寺后面有篱笆,你怎么将她弄出去的?”

张蛮子道:“我踹断了一截篱笆墙,将她弄出去以后,用随身带的草绳将篱笆墙重新绑好。”

杜九言道:“好,就算你这些都是你做的,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做的?”

“那边山后没有人,一整个下午我都在山里,关城门前我才进城。”张蛮子道。

杜九言摇头,“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什么时候杀的她,你回到城里以后,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刚才说过了,我进城后就出来了。”

杜九言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我再问你一遍,什么时候杀她的?”

张蛮子被她打得一懵,喊道:“我说了,我进城后就回来,看到她和男人说话,我就将她杀了。”

又是一巴掌,杜九言喝道:“什么时候?”

张蛮子瞪着她,不敢再说。

“王爷,”杜九言拿着刀比划着,“我要一刀一刀的割他的肉,您能去和圣上解释一下吗?”

桂王颔首,“我割的!”

“王爷义气!”杜九言摸了摸手上剔骨的刀,刀尖极其的锋利,她抬眸冷冷盯着张蛮子,“你有经验,告诉我从哪里开始割肉会比较好?”

张蛮子抖了抖,像是给自己鼓劲似的喊道:“要杀要剐随便你。”

“好!”杜九言将刀贴在他的胳膊上,“我也感受一下,割肉放血是怎样的舒爽。”

她说着,刀一压还没见血,张蛮子吓的大吼一声,“我是替天行道!”

“我来!”单德全道:“先生手法不如我熟练。”

单德全说完,接过刀,照着张蛮子的大腿就扎了下去。

张蛮子嘶吼一声,喊道:“你们用私刑,我要告你们。”

单德全的刀没有拔出来,顺着力道往上一拉,切开一道口子,“杜先生问你的话,你老实说清楚。”

“否则今天就不是这一刀这么简单。”

张蛮子大喊大叫,拼命嘶吼着,“我是替天行道!”

单德全回头看杜九言,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张蛮子这样的人明显是一根筋,好像没有开化一样。

杜九言道:“你娘的干尸,你也不要了?”

“烧吧,”张蛮子道:“我是替天行道,我死了,这天下就乱了,那些水性杨花的女人,会越发的猖狂无耻,你们就等着吧,等着吧!”

“你为什么杀你母亲?”杜九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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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们许多人猜的很靠谱,我就不说了,剧透了再看就少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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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 似曾相识(五)

张蛮子摇头,“我没有杀她,我没有!”

“你不说我来猜猜。”杜九言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父亲在你四岁时就生病了,或许病的很严重,且病中需要精心费力的照料,比如失禁和呕吐。”

“你母亲一个人,要抚养你成长,要挣钱养家。她照顾你父亲时,难免偶有怨言和抱怨。”

“而那个时候,你认为父亲是弱势的,是可怜的。你同情你父亲,而你母亲的埋怨含着不满。”

“或许,他还曾在你面前打骂过你母亲,他在你的面前贬低你的母亲,告诉你,你母亲不称职不守妇道,没有照顾好他。”

“六年后,在你十岁的时候,你父亲去世了。”

张蛮子紧紧盯着她,目光中露出怒容,“没有,我父亲不麻烦,他生病了,他也不愿意。”

“她作为女人,就应该照顾他,这是应该的。她凭什么抱怨,她没有资格抱怨。”

杜九言道:“所以,在你年幼的心中,你有了一个使命,那就是替你死去的父亲,看住你的母亲,是吗?”

张蛮子一副理所当然。

“坐吃山空不可能,更何况,你家根本没有山。所以你母亲必须出去做事,一旦出去,她就必须和男人接触。”杜九言道:“你的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无论她和哪个男人说话来往,你都认为,她对不起你父亲,是不是?”

“终于,你长大了,你开始杀猪卖肉能挣钱了,你想将你母亲关在家里。可是,你母亲还是会出去,她去买菜,她和邻居说话,她遇上遇到以前的熟人…你受不了了,开始对着她动手,你打她,几乎每天都会上演。”

“终于有一天,她死在你的手里。在你扭曲且变态的心里,终于想起来她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于是,你舍不得她离开你,你将她风干做成了干尸,放在床上,时刻的自己我安慰迷惑,她还活着,她只是生病了而已。”

“我说的没错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谁告诉你的?”张蛮子问道:“是不是我娘?她告诉你的是不是?她又和你抱怨了是不是?”

杜九言道:“不用谁来告诉我,你的经历都在你脸上显示着。”

“你别听她抱怨,都不是真的。她照顾我父亲,照顾我都是她应该做的。”

“她嫁给我父亲,就是我张家的人。她就该守妇道,她必须时刻记住,她是张家的人。她和那些男人说笑,来往不清不楚。”

“她不要脸!”张蛮子喊道。

杜九言走过去,盯着他道:“她很傻。”

张蛮子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她应该在你父亲生病那年,就用老鼠药将他药死,不然就在你父亲死的那年,将你药死。她太心软了,所以,她嫁了一个畜生,又养了一个畜生。”杜九言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天天杀猪,其实该杀的应该是你,你连猪都不如。”

“你母亲没有错,她很优秀,她善良温暖且守妇道。是你们父子两个人才是畜生。她是对的,对的!”

张蛮子摇着头,瞪眼眼睛,“不对,不对。你不要胡说了。”

“你不要胡说。”

“不但你母亲没有错,篮子,春桃都没有错。”

“她们年纪轻轻,她们有大好的人生的,男人死了她凭什么守寡,就是律法也没有规定他们要守节。”

“畜生,你错了。”

张蛮子摇着头,“没有。没有。”

杜九言忽然问道:“春桃,当时你看到什么了,她和哪个男人在说话?”

“我没有看到,没有,我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张蛮子盯着她,神色恍惚,已是半疯癫的状态,“我没有错,都是她们错了,她们都是贱人。”

“女人都是贱人!”

杜九言道:“杀春桃的那个人,和你的想法一样吗?”

“对,我们都是一样的,”张蛮子道:“我们想法一样,女人都是贱人。”

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盯着张蛮子,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不相信,这个世上不会还有第二个人和你的想法一样。”杜九言问道:“我要去问他,来证明你的话是真的。”

张蛮子看着她,目光瞪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他告诉我春桃死了,他帮我杀了春桃。”

“你为什么不信我,你相信我。我们都是男人,你能懂我。”

“他怎么告诉你的,你们不见面他是如何告诉你的,这不可能。”杜九言道。

张蛮子摇着头,周身都在发抖。忽然,他好像目光一清,看着杜九言啐了一口,“杜九言,你是杜九言对吧。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我做的都是对的,我是替天行道。”

问不出来了。杜九言不再问,摆了摆手道:“让他疼会儿,我们去吃晚饭。”

说着,将张蛮子吊在原地,刀依旧扎在他的腿上。

“杜先生,您为什么认为春桃不是他杀的?”单德全不明白。

杜九言道:“不是我认为,是他的答案前后矛盾。”她顿了顿道:“他一开始说他和他的邻居一起去一起回来的,这一点我们验证过。”

“他的四位邻居都能证明这一点,他们一起回来,各自到家。”

四个人帮他作伪证?她问的时候,那四个人的表情不像作假。

“明天你将四位邻居请来再问一遍。”杜九言和单德全道。

单德全应是。

“他刚才说的话。是有人将春桃杀了以后,喊他来的,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跛子道:“对方很有可能蒙面或者通过别的方式告诉他的。”

“他识字吗?”杜九言问单德全。

单德全颔首,“认识几个字。”

杜九言更倾向张蛮子见到了杀春桃的人。

“一件事一件事的做,不着急。”杜九言和单德全道:“先带着她去找篮子的头。让他将剩下的身体部分都找出来。”

单德全点头,让人将张蛮子带上,打着火把出城去找篮子剩下的部分。

杜九言焦虑地来回地走动着,桂王道:“你走来走去,我眼晕。坐下来一样可以思考。”

“我很烦躁。”杜九言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张蛮子这样的状态,似曾相识?”

桂王和跛子对视一眼。

“什么意思?”跛子道。

杜九言凝眉沉声道:“常柳!”

饶是桂王和跛子经历丰富,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心头寒了一下,桂王惊愕地道:“你觉得张蛮子和常柳,是同一个人指使的?”

杜九言道:“我说不好,只是一种感觉,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两个人之间是不是有关联。”

她的感觉告诉她,张蛮子在喊“替天行道”的时候,和张柳在大喊“我没有错,我在讨回自己的公道”时的精神状态非常的相似。

张柳的求死以及张蛮子对恐惧和疼痛的麻木。

“像不像…邪教?”杜九言问道。

桂王蹙眉,“目前为止,我还不曾听说过有邪教一说。”

“还有一件事,”跛子问道:“如果篮子是张蛮子杀死的,难么…大壮去哪里了?”

大壮如果真的是张蛮子所说,他拿了篮子给他的东西就离开的话,那么他的帽子又怎么解释?

杜九言摇头,“不知道。”她觉得,她现在是一颗棋子,下棋的人正在用神的视角打量着她,笑她的愚昧,笑她身在局中的混沌不清。

“我想到一件事,”杜九言转道往外走,桂王和跛子跟上他,桂王问道:“什么?”

杜九言没有说话,径直去找刁大。

刁大正聚精会神地打量着张蛮子母亲的尸体,见他们进来,忙起身道:“王爷,杜先生,跛爷。”他顿了顿又道:“初步断定,这具尸体是被人打死的。”

他指着死者的头骨,“头骨有骨裂的痕迹,肋骨也有折断的迹象。”

这和杜九言自己判断的差不多。

“我想看看春桃的尸体,”杜九言道:“你放在那里了?”

刁大指了指屋后,“在后面。我正想问什么时候能还给她的家人。”

几个人去了屋后。

死者残破的尸体上盖着百布,杜九言将白布解开一些,露出死者的头。

“头发?”桂王忽然想到什么。

“苏八娘的那一缕头发还没有找到。”跛子道。

刁大听着两人的话,一脸的惊恐不敢置信,“和苏八娘的死有关系?”

常柳的案子确实还有疑点,但那些疑点并不影响常柳被定罪,所以衙门在定案后,就没有再继续查证。

所以听他们这么说,刁大惊骇又茫然。

“你们看。”杜九言将春桃打结拧在一起的头发略理顺一些,低声道:“这里,是不是被剪断了?”

大家都聚拢过来,蹲在垂下来的头发前面。

杜九言挑起中间的一缕。

很明显的,能看到这一截确实被剪断了。

几个人都面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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