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九言就看着胖伙计。

“我也帮他做过事,大家都是好兄弟,帮我煮一碗多大的事,他和我斤斤计较。”

“以前你们常吵嘴打架?”杜九言问道。

两个伙计对视一眼,都点点头,“也吵。但是没有打过架,这是第一次。”

“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搞的,就觉得烦躁的不得了,想打他一顿。”胖伙计道。

常常发生的事,突然就烦躁想要打架,杜九言想到那个很古怪的天参还有别处都增多打架斗殴案件,她扬眉道:“当时的脾气,是不是很难控制?”

“是!”两个人都点头,瘦的道:“要是平时他不说我也会给他煮的,不可能我自己吃不管他。”

“知道了。”杜九言道:“等去衙门,也这么告诉府衙大人。”

两个人应是,一脸不解地看着杜九言,“杜先生,我们、我们打架还有别的原因?”

“不知道。”杜九言道:“反正结论就是你们打了,也引发了起火,责任势必要担的。”

两个人顿时瘫了。

杜九言也不能确定什么,毕竟天参这种功效,说起来太离奇了,哪有这样老远闻一闻,就能让人暴躁打架的东西?

但刚才它有真的发光了。

为什么发光?

很诡异。

杜九言出来,跛子在门口等她,问道:“怎么说?”

“和我们想的一样,突然暴躁,莫名其妙就动怒动手了。”

跛子颔首,“那边山多,各式各样神秘的部族,有许多令人费解的能力。”

杜九言不置可否。

早朝的大殿上,此刻却是一片死寂,所有都打量着,那个在光线还不明亮的大殿上,发着光的天参。

“这是我们族里的圣物,我们找了几辈人才找到。”图答道:“千里迢迢送到京城来,敬献给桂王爷,却没有想到,一到京城就出了这样的事。”

“王爷!”图答拱手道:“我们是真心归顺的。”

“自从您在广西称王,我们图奇人对您是心悦诚服,不但我们,广西的百姓都对您心悦诚服。”图奇说着,在桂王面前跪了下来,咚咚磕了三个头,“王爷,您不在广西,但我们一样念着您,所以千里迢迢将找到的天参贡送来给您。”

“望王爷您福与天齐,永享富贵。”

说着又是磕头,满面的虔诚。

大殿上一片死寂。什么叫千里迢迢送京给桂王?

什么叫福与天齐?这世上除了圣上以外,谁还能受得起福与天齐?

“大胆!”任延辉大喝一声,道:“图答,当着圣上的面,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你这就是大逆不道!”

图答惊了一下,回过头来磕头道:“请圣上原谅,您高高在上又在京城,我们广西的人虽知道您,可却离的太远。”

“所以,在我们心目中只有桂王爷,才是我们真正的主人。”

“圣上,您是天上的神,您肯定懂得和体谅的。”

说着,接着磕头。

大殿上,所有的眼睛刷地一下投向了一直沉默着,不曾说话的桂王。

“这话太大逆不道了。”

“什么叫不知圣上,只认桂王。”

“还送了个天参,这是什么意思?这…这简直…混账。”

“王爷,还请您解释一下,广西虽是您的封地,可当时可不是您圣上主动封给您的,而是您扯着旗子,突然造反夺下来的。甚至于您的封号,也是自己封的。”任延辉道:“千里迢迢,圣上相信您,顾念兄弟之情所以顺势将广西给您做封地,安抚。”

“但是却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局面。您这作乱谋反之心,是从来不曾消过!”

“偌大的广西,数万人的心目中,只有您桂王,却不知圣上。王爷,您这样做,就是大逆不道!”

有人敢点头,就立刻跟着点头,有人不敢,都沉默着等着桂王说话。

桂王扬眉看向任延辉,似笑非笑道:“没什么可解释的,事情就是这个事情。不过任阁老您的借题发挥的本事不错。”

“满朝文武都在,任阁老接着说吧。”

任延辉冷笑一声,转过来冲着图答问道:“你说广西百姓眼中只有桂王,可有证据?”

“这还需要证据吗?只要你们去广西就知道了。所以百姓都将桂王爷当做神明供奉着,几乎十里地就有一座王爷的生祠,日日上香参拜,希望王爷长命百岁,寿与天齐。”

“在广西,”图答说的激动,站了起来,“我们有贫苦百姓的收容院,无家可归的人都可以住在里面,官府每月拨银两给他们吃用。”

“官员除了拿俸禄外,所有的税收,全部还给百姓,修桥、修路、盖房子挖井做水车。”

“你们京城人瞧不起我们,我们还瞧不起你们。这一路过来,我看你们到处都是穷人,可在外面那里,早在两年前就没有穷人了。”

“所有的孩子都能读书,书院也不收束脩,晚上就算睡觉不关门,也不会有人进去偷盗。”

“这就是桂王治下的广西。你们京城能比吗?”

“我们王爷的能力,那是无人能及的。”图答说着,又道:“所以,我宁愿受尽辛苦,宁愿不要我们族人的宝贝,也要给王爷送来。”

“代我们族人表达我们对王爷的忠心。”

图答说完,大殿上传来一阵阵的吸气声。

所有人知道广西是桂王的封地,可依照桂王的脾性,他当王爷肯定是不会管事,成天吃吃喝喝,胡闹了事。

听说他在广西还有十几房的妾室。

这样的桂王,没有人去关心广西被他治理的如何,因为不用去想,必然一团燥乱。

可是,图答刚才说的景象,和他们想象中的完全相反。

广西不但没有乱,还被他治理的如此和谐、如此富庶,这令人难以相信。

“呵呵,”任延辉看向桂王,“没想到,王爷还有如此本事。”

“将封地治理的如此之好。”任延辉道:“王爷,如此大手笔,想必您费了不少功夫吧?”

“那是当然!”图答道:“王爷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做事,才有今日的广西!”

任延辉看向赵煜,只见赵煜面色沉沉,显然已有怒意,只是碍于在大殿上,他不好发作。

诛心!不过这才开始。

任延辉看了一眼鲁阁老,对方也是垂着眉眼,仿佛置身事外,没有任何反应。

“你来朝中,就为送这盆天参的?”安国公站了出来,问道。

图答回道:“是!此物一旦出世,就要认主,我们一定要速速送来,只要王爷滴上一滴血喂养它,从此以后王爷就是它的主子。它会全心全意保佑王爷,诸事顺心,心想事成。”

安国公道:“可老夫看你在这大殿上,大放厥词,分明就是陷王爷于不忠不义,简直是居心叵测。”

“我们图奇人,绝不能撒谎。”图答道:“我们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

安国公正要说话,任延辉道:“还请王爷解释一下吧。”

“以免有人不信,觉得图答在大放厥词,陷害王爷。”

桂王始终负手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许久之后淡淡一笑,和图答问道:“这玩意,既然送给我了,就由我处置了吧。”

“那是自然,”图答回道:“现在是王爷的东西。”

桂王颔首,和门外的侍卫道:“将这隐私之物拿去烧了。”

“王爷,万万不可啊。”图答道:“这是神明赐予的宝物绝不能烧了。”

桂王道:“是你的神明,不是本王的,与本王何干!”

“烧!”桂王喝道。

他一说,图答猛然抱住了天参,只见天参又开始发光,光芒刺的人睁不开眼。

就在这一瞬间,大殿里忽然有人大吼一声,“不能烧!”

“桂王爷,您怎么能这样。”有个武将,目光赤红,撸着袖子就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就是,既然是宝物,能保佑大周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宝物,您怎么能烧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冲着桂王吵了起来。

一个个的面红耳赤,暴躁异常。

桂王打量着那株天参,又看着众人眉头微挑,和图答道:“功能不小啊,又能发光还能迷幻现在又引发人暴怒!”

“王爷,”图答道:“这是神明怒了,他在生气您的无理啊。”

大殿之上一片嘈杂,什么声音都有。

“住口!”赵煜呵斥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这时,声音才小了一点。

第678章 有罪有罪(一)

“圣上,”鲁章之上前一步,拱手道:“任阁老方才凭借图答的一面之词,就说了这么多的诛心之论。”

“老臣认为不妥。兵部已遣人去广西查证,到底如何,自有论断!”

赵煜微微颔首,看向桂王,“朕倒是没有想到。如果真如图答所言,那你的广西确实很好,说的朕都很向往了。”

“没什么好的,现在还在治理中,百姓也才过上稳定的日子而已。”桂王看着赵煜道。

赵煜凝眉,正要说话,鲁阁老忽然道:“圣上,桂王爷武功不凡,不如请王爷水路走一趟广东,将那边的兵匪镇压了吧。”

任延辉这么闹腾,就是冲着桂王来的,将桂王支出去反而好。

倒不是怕任延辉,而是怕圣上。

兄弟之情,也耐不住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任延辉真正的目的,也是如此,让圣上对桂王生出忌惮之心,兄弟生罅隙,才是致命。

“不可!”任延辉道:“那两路兵匪可是桂兵,你让王爷去,你安的什么心?”

“鲁阁老,您这公然袒护,也太过明显了。”任延辉急转一个弯,道:“桂王的能力,我们并不清楚,但鲁阁老您的能力,我们却非常明白。”

“广西若真的治理的这么好,想必,有鲁阁老您不少的功劳吧。”

“毕竟,您的外孙女可是桂王妃。”

鲁阁老看向任延辉,淡淡地道:“任阁老想说什么,请直言。”

“我说的已经很明白。桂王爷现在哪里都不能去,他就应该留在京城,等候西南传报,核实无误才能出城走动。”任延辉说着,拱手和赵煜道:“请圣上将桂王爷暂时囚禁在宗人府,等待事情明朗。如此,才能给众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他说着,身后有一小半人上前拱手附和他的意见。

“不但桂王爷,就连杜九言也要一起关押。她一个女子,化作男装做了天下闻名的讼师,如今她在百姓种受到的爱戴,可谓是登峰造极,一呼百应。”

“如果他们夫妻有谋逆之意,后果难以想象。”

任延辉扫了一眼鲁章之,别急,再等几日就有你的份了。

“那就去宗人府吧。”桂王抚了抚袖子,又转头看向任延辉,“桂王妃就算了,宗人府热,她身体很弱不合适。”

说着,冲着赵煜拱了拱手,拂袖而去,“本王在宗人府,等任阁老的断论!”

大家一脸愕然地看着桂王背影。

就这么干脆利落,一句话没辩驳就自请去宗人府了。

桂王爷,果然是桂王爷啊。

赵煜眉头紧蹙,脸色发沉地看着桂王,忽然拂袖起身,道:“乱哄哄的,说的什么朕都没有听明白,退朝!”

说着,带着薛按就走了。

“王爷,王爷!”图答要去追桂王,任延辉拦住他,道:“图答,我看你们还是先去大理寺待着吧。”

“来人,将他们押去大理寺。”

图答喊着,“你们不能关我,你不能这样!”

十几个侍卫上来,将图答捆了,送去了大理寺。

大殿上安静下来,任延辉看向鲁章之,鲁章之也正看着她。

“鲁阁老,告辞!”

“慢走。”鲁章之道。

他先出去,随着他的官员也都跟着离开。

“王爷这…你怎么不劝劝?”安国公追着鲁阁老道:“这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内情。”

“任延辉分明就是挑拨圣上和王爷的兄弟情。”

“你不拦着,如何还让王爷去宗人府?”

鲁章之回道:“清者自清,王爷去一趟宗人府也是好事。”他说着,也转道走了。

“唉,这一个个的都怎么了,让任延辉在大殿上大放厥词!”安国公说着,就朝后殿去,在御书房外求见,薛按给他开门,他急匆匆地进去,道:“圣上,那图答的话十有八九都是假的,他不知是何目的,应该将他问审才对。”

“国公爷不必着急,此事朕心中有数。”赵煜面色不是方才的冷漠,淡淡地道:“既有人指控,就要查证表明,更何况,图答也没有指控,他只是说了一些事实而已。”

“如果朕将图答抓起来拷问,岂不是变成朕真的忌惮墨兮,怀疑他有异心?”

他要这么做,在很多人眼里,就会变成欲盖弥彰,看似是为桂王做主,实则是出于怀疑。

“可是、可是桂王爷也不用去宗人府。”

“这对王爷的来说,也太委屈了。”安国公焦急地道。

赵煜摆手,“清者自清。再说,他性子燥,朕都没说话他就自请去了。关一关磨一磨他的性子,挺好的。”

“国公爷别担心也别去看他,让他自己待个十天半个月。”

安国公还想说什么,薛按上来拦着,“国公爷,要不然您去隔壁喝杯茶,昨儿新来的茶,您尝尝?”

“不了,我去看看九烟。”

说着便走了。

御书房的门关上,赵煜叹了口气,靠在龙案上揉着眼睛,面露疲惫。

“圣上,宗人府的被子都是旧的,要不、奴婢着人送两床新被子去?”薛按试探道。

“朕去歇会儿,一会儿要是太后和皇后来了,就说朕昨晚没睡好,歇下了。”赵煜去了后殿。

也没说送,也没有说不送。

薛按挑了挑眉,伺候了赵煜歇下,他去门外吩咐道:“去和桂王妃娘娘说一声,让她送两床新被子去。”

他不送,让杜九言松就好了。

“薛公公。”任延辉上前来,拱手道:“劳驾通禀一声。”

薛按应是,却回禀了赵煜,过了一会儿打开御书房的门,请任延辉进去。

“圣上,老臣今日在大殿上,并非是针对桂王爷故意捏造,而是图答说的这些事,老臣早有耳闻,并非空穴来风。”任延辉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圣上千万不要心软,毕竟,江山稳定才是重中之重。”

赵煜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株天参,据史书记载确耐图奇人的圣物,其寓意也非常的吉利,您看,要不要放在您的御书房?”任延辉问道。

赵煜摆手道:“不必,随便找个地方搁置吧。”

“那,就放在宫门口吧。”任延辉道:“毕竟有那样的寓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留的。”

赵煜颔首,“此事,你去办吧。”

任延辉应是而去。

杜九言在府衙吃的早饭,一碗馄饨刚吃了一半就听到传来的消息,她和跛子还有吴典寅对视一眼,三个人都有一丝惊讶。

“王爷自请入宗人府的?”吴典寅问道。

“是!王爷在大殿上说任阁老无需那么多废话,他去宗人府待着吧。然后王爷就去宗人府了。”

吴典寅惊骇地看着杜九言,“这、事先没有商量过?”

“不曾商量,昨晚我们都没有睡,下半夜又去客栈那边,紧接着王爷就去早朝了。”

“任延辉这次来势很凶猛啊。”杜九言凝眉道:“我去鲁阁老那边走一趟。”

跛子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我很不放心那盆古怪的天参,他能让人狂躁,这个狂躁能持续多久。”

“是狂躁结束以后就消停了,还是会至此中毒,间隙毒发!”

跛子颔首,“我亲自走一趟,过几日就回来。”

“辛苦!”

跛子看了她一眼,又和吴典寅打了招呼,出了公房。

杜九言去找鲁阁老,两人在书房坐下来,鲁阁老道:“王爷以退为进,是上佳之法,毕竟有的事是几句话解释不清楚的。”

“是!”杜九言问道:“只是我好奇,这几年您可曾暗中帮过他?”

鲁阁老摆了摆手,“莫说帮忙,前两年他都不曾联络过我。”

“我怀疑,任延辉接下来就会说您和桂王爷沆瀣一气,里应外合意图谋反。”杜九言道。

鲁章之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您可有什么打算?”杜九言问道。

鲁章之看着她,“你认为,任延辉为什么这么做?”

“他着急想要将您挤走,坐上首辅之位。顺便在圣上面前卖乖,替他削了桂王这个藩。”杜九言道:“他以为,安山王和怀王,都是圣上的手笔。”

在任延辉看到,弄倒桂王,是一定会得到赵煜的支持。

他不过是给赵煜递个梯子,做一次执行人而已。至于他的利益,那就是顺着桂王这根藤,摘掉鲁阁老这个瓜。

“你说的不错。”鲁章之道:“朝中不单任延辉如此想,许多朝臣都私下来问过我,圣上是不是在削藩。”

杜九言笑了笑,“任阁老,还真是机灵啊!”又道:“那您准备办?”

鲁阁老喝了口茶,“我也正要和你商量。”

两人关着书房的们,讨论这个案子。

隔了两日跛子回来,道:“…那株天参本生的药性似乎并不能持久,这两日几处案件确实已经降下来了。”

“我在路上想到一件事。”跛子道:“带这个天参来的目的,会不会不单单只是图答在朝堂说那些诛心之论?而是,任延辉想要用这株天参,使得身上变的暴躁,从而,杀了桂王?”

“天参现在何处?”

杜九言道:“我今天听外祖父说,天参放在宫门外,寻常人不许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