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脸红?”杜九言奇怪地看着他,“你还会脸红,太阳西边出来的?”

桂王咳嗽了一声,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红着脸扭捏道:“你认为我们是命定的?”

“不然呢?”杜九言拍了拍桂王的肩膀,“王爷,我认为我跨越了千年,就是为你而来。”

桂王吞了吞口水,眼睛发亮地看着她,“跨越千年,为了我?”

“是啊。”杜九言道,“王爷感动吗?”

桂王抿着唇,盯着她,打量着她的眉眼,深情就要从他的眼睛溢出来,他忽然起身,腾地一下将杜九言抱起来,往软榻去。

杜九言吓了一跳,“你又发什么神经。”

“睡你。”桂王将她放在软榻上,捧着脸便亲了下来,杜九言哭笑不得,“我这么深情地表白,就换了被你睡的回报?”

“不要不要。”

桂王咬着她的唇,手探进衣襟里,沙哑着声音道:“如此情深,只有不停的睡才能回报你。”

杜九言嘴角直抖。

“今天换个姿势。”桂王亲着她的耳珠,杜九言怕痒,摇着头道,“晚上,晚上再更新姿势,现在咱们好好说话。”

桂王停下来,看着她,“言言,你不许离开我。”

“生死都要在一起。”

杜九言笑着点头,“我有贼心没贼胆!”

“想都不许想,”桂王道,“看上谁我弄死谁。”

杜九言点头,“为了天下太平,人间安康,我一定和王爷您出入成双相携一生。”

“这还差不多。”桂王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搂着她的腰道,“有你这句话,以后我就不吃醋了。”

杜九言扬眉,笑了。

“跛子的醋我也不吃,”桂王道,“我相信你。”

杜九言捏了捏他的脸,道:“王爷最乖,最体贴,最帅气。”

“那是,”桂王贴着她的唇说话,“我就是这天底下,唯一能配得上你的男人。”

杜九言咬了他一口,“那我的男人,我们聊点正经事吧,不要一言不合就谈睡觉的问题。”

“再等下,”桂王小声道,“我刚才很激动,现在要缓解。”

杜九言没忍住哈哈大笑,将脸埋在他的怀里,道:“王爷,您这太怂了吧。”

“在媳妇面前怂是应该的。”桂王洋洋得意。

杜九言抬头看他,竖起个大拇指,道:“您这婚姻观念深得我心。”

“那再亲我一下,我就和你谈正经事。”

杜九言捧着他的脸,亲了好几下,笑着道:“满意吗?”

“还行,”桂王憋着笑,将她放下来,“你要谈什么正经事?”

杜九言问道:“其实也没什么正经事,我昨天吃饭的时候,看到九江王的小手指外侧有个疤,那是怎么回事?”

“他六指。”桂王道,“生下来的时候就是六指,季太妃一开始就想切掉,后来我父皇不同意,说是父母给的,就没有让他切。”

“十多年前,我父皇驾崩,没两年他自己切掉了。”

这个答案让杜九言很意外,若有所思道:“六指啊!”

“怎么了?”桂王问道。

杜九言盘腿坐着托着下巴,喃喃地道:“就是觉得奇怪,那个疤的形状很匀称。”

“原来是六指。”

桂王颔首。

“那他母亲季太妃什么时候去的?”

桂王回忆了一下,“大概在我父皇去世前几年吧,天化二十年左右。”

“怎么去的?”

桂王颔首,“她生九江王时难产,还因此和我母后闹了一通,说我母后害她难产血崩。”

“以后她身体就不太好。我记忆中她常常生病,药石不断。”

“为什么怪太后娘娘?”杜九言觉得奇怪。

桂王摆手,“你看我娘脾气好,那是她现在。早先我父皇在的时候天天哄着她,她也能将后宫闹的翻天覆地。”说着咳嗽了一声,“季太妃脾气也不怎么样,她难产怀疑我娘,也不是毫无理由。”

“那到底和太后娘娘有没有关系?”

“不知道,毕竟我当时还没有出生。”桂王道,“但我娘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杜九言想到难得看到太后娘娘露出后宫之主威严的几次,确实有着和她平时不相同的气势。不过,能做一宫之主,也不会太单纯。

“那你和九江王兄弟间关系还不错,还真是令人意外啊。”

桂王道:“那是因为我脾气好。”

“行吧,您脾气好。”杜九言问道,“季太妃的家事,按理说比太后娘娘不差啊。”

桂王道:“我娘做太后,是我父皇自己选的。毕竟不是原配,他选择的时候更多的是依据喜好。”

“不然我娘入宫后那么闹腾,他也能容忍包容。”

杜九言点了点头,“宁王爷呢,他外家没有听说过。”

“宁王的外家凤阳伯,人在凤阳。他外家的爵位是世袭到今天的,已没落的差不多了。但因为他是庶长,所以他露拙,常被我父皇骂,又早早将他送去封地。”

杜九言明白,虽是庶出可却是长子,这个身份很尴尬。

“原来如此。”躺在软榻上,将腿架在桂王的腿上,桂王顺势给她捏着小腿,“你今天怎么了,一下子想到那么多事情。”

杜九言道:“我也不清楚,听到银手说他儿时零星记忆的时候,我脑子里莫名的就将别的事情串接起来。”

“或许是我多想,不过也无所谓,放开思路,随便想想好了。”

两人随便聊着,晚上,三尺堂的三个人回来,大家坐在花厅里吃饭喝酒,潘有量喝醉了,不敢抱杜九言就抱着跛子,道:“潘某能找到余儿,能和我儿团聚,这份恩情潘某谨记在心。”

“没齿难忘。”

潘有量说着起身给大家行礼,“将来各位有需要潘某之处,尽管吩咐。”

谁敢吩咐他?他官复原职后也是三品大员。

虽不算最高,可他做的事和手中的能力,是别人无法替代的。

大家都扶着他起来,说不要客气。

银手喝的脸红红的,坐在一边掉眼泪,又转头过来拉着杜九言的手,哭着道:“九哥,我虽然有父母有家还有名字了,可我永远都是你的银手。”

“你不许不理我,不要我。”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道:“我怎么觉得我在嫁闺女出去呢?”

“你就是我娘啊!”银手说着要扑她,桂王眼捷手快,一把将他挡住,“小子,我可生不出你这个儿子,少往脸上贴金。”

银手皱眉,看着桂王不服气地道:“王爷,您抢走我九姐我们就不计较了,您怎么还能独占呢。”

他说完,对面窦荣兴跟着点头,小萝卜也点着头。

这是花子和闹儿不在,宋吉艺走了,否则附和的人只会更多。

“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以后我再听到谁说这种话,我就割了他舌头!”桂王哼了一声,将银手推坐下去,揽着杜九言示威。

大家不忍直视,周肖笑着道:“王爷,看您这样我们不成亲都活不下去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杜九言想到件事,和银手还有潘有量道:“认亲的事,我们知道就好了,不要传扬出去。”

“为什么?”银手不解。

“青岩散人杀你的目的是为了灭口,我们现在虽知道青岩散人,可还有一人隐藏在暗处,他要是知道你并没有死,并回忆到过去,而回来认亲的话,很有可能也会杀你灭口。”

银手面色微变,潘有量道:“那就不要对外说,安全重要。”

“是。先不要宣扬出去。但银手要去上学,潘大人可以对外说收了银手为义子,如此也算是暂时认亲了,两不相误。”

潘有量和银手对视一眼,父子二人点头,道:“好。”

第二日潘有量去赴任,官复原职,对外就说认了银手为义子,安排进了集贤书院,不管荆崖冲如何,集贤书院在大周的地位以及先生的能力,都是首屈一指的。

他上午去听课,下午跑去三尺堂,兴奋地道:“九哥,你知道今天大家看到我,都喊我什么?”

“喊你什么?”杜九言笑看着他。

他大声道:“大家都喊我潘公子,我是潘公子!”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潘有量的义子!”银手哈哈大笑,扶着桌子骄傲地道,“不是银手,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我叫潘余!”

“潘余!”

杜九言起身,钱道安三个人也跟着一起,冲着他抱拳齐声道:“潘公子好。”

银手哈哈笑了起来,“花子和闹儿什么时候回来,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吓一跳。”

“说是明天。”杜九言道,“先生知道了,也会为你高兴的。”

银手点头不迭。

第711章 无为道人(二)

隔天,花子和闹儿回来,刚到家银手便迫不及待地赶来,将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

两人吃惊地听银手说完他的身世,好一会儿两个人才反应过来,花子羡慕地道:“银手哥,你真是太幸福了,找到了父亲还知道自己是谁了。”

“你也会的。”银手道,“我们都会找到家人的。”

花子笑眯眯地道:“其实我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和你们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家人不家人对于我来说,要是很好还说的过去,要是不好我岂不是很亏。”

“知根知底总是好的。”银手拍了拍他的头道,“一定能找到的。”

“我和花子想法一样,”闹儿含笑道,“你们就是我的家人,其他人都无所谓。”

银手道:“我爹就是你们的爹,等会儿他下衙,我带你们去见他。我们今天刚赁了一个院子,过几天我娘也会到了。”

“潘大人喜欢听戏吗?我可以给他唱戏。”花子笑着道。

“肯定喜欢听,你唱的那么好听。”银手道,“他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花子点着头。

“我出去一下,”闹儿指了指外面,“我把凌师兄的衣服带回来了,给他送过去。”

花子道:“他也不急着穿,你不用着急啊。”

“他只有三四件,我的包袱里就有两件了,不给他送去,他明儿就没的换了。”闹儿提着包袱出去,“银手哥,你等我回来再和你一起去拜访潘大人。”

银手点头,“你快点回来。”

闹儿提着凌戎的衣服正要出去,府里的內侍领着个小厮进来,看见闹儿拱手行礼道:“杜老板,小人是宁王府的小厮,我们王爷听说您和青翎老板回来了,特意让小人过来问您二位一声,八月二十四晚上有没有空,他想请二位过府唱个堂会。”

“不用多,唱一折双蛇传就行,耽误不了二位多少时间。”

闹儿想了想二十四那天的安排,笑着道:“劳驾回禀王爷,就说我们应下了,二十四晚上我们过去。”

“多谢了!”小厮行礼走了。

闹儿提着衣服去了杭家班,凌戎在院子里练功,常梨在洒扫,泡桐几个孩子在晾衣服,闹儿喊道:“凌师兄。”

苏八娘死后,凌戎一直和闹儿搭档,一个唱青衣一个唱武生,合作无间。

“萤娘,”在杭家班里,如同苏八娘那样,称花旦青衣女性称呼的很常见,所以凌戎也这么喊闹儿,“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有事?”

“把你衣服带回去了,怕你明天没衣服换,给你送回来。”闹儿道,“洗干净了,你不要再洗了。”

闹儿看着他笑,面颊微红。

“太谢谢了。”凌戎接过来,“你又帮我补衣服做衣服,我都不知道给你做什么了。”

闹儿腼腆地笑着,道:“那凌师兄请我吃饭吧。”

“好啊,”凌戎道,“中秋节的花灯还没撤,不如我们先吃饭,然后去看花灯?”

闹儿点头,“好啊,我也很想去看灯。”

“要不要将青翎喊着一起?”凌戎问道。

闹儿顿了顿,笑着点头道:“好啊,那一会儿路过王府,我们喊上她。”

两人收拾了一番,先去王府,凌戎在外面等着,过了一会儿闹儿和花子还有银手一起出来。银手去余杭前就常在杭家班玩,所以和凌戎早已熟悉。

“你回来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凌戎问道。

“就昨天回来的,本来还想明天去瓦肆看你们呢,没想到今晚就见着了。我给大家都带了礼物,明天一起带过去。”银手道。

凌戎笑着应是,四个人找了个饭馆随便吃了饭,又一起去城隍庙。

中秋节才过,城隍庙的花灯还挂着的,人虽不如过节时多,可也是摩肩接踵热闹不已。

银手路过个肠粉的摊子,买东西的少年喊着道:“小哥,要不要肠粉,最后几碗了,给你们便宜点,买一送一。”

少年生的白白净净,笑起来牙很白,看着很舒服,不像是个做粗活的。

“买一送一,你们吃不吃?”银量了对方一眼,回头问闹儿他们。

花子点头,“我要吃。”

“那来两份,买一送一正好四份。”他丢了钱,卖东西的少年一边给他装肠粉,一边笑着问道,“小哥是外地来的吗,怎么今天来看花灯?”

银手点头,“我虽是外地的,但以后就是本地的了。”

“小哥要在京城安家了?”少年问道。

银手很高兴,“是啊,以后我的家就在这里了。”

少年看了一眼银手,笑呵呵地道:“那真是好事,恭喜恭喜!”

“是喜事,天大的喜事。”银手接着肠粉,四个人一人一份边走边吃。

“收摊喽。”小厮笑着吆喝着,用布将十几碗没卖完的肠粉盖住,挑着担子便擦着人群离开了。

闹儿捧着碗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厮,奇怪道:“没卖完,他为什么说卖完了?”

“可能不想卖了吧,偷懒呗。”银手笑着几口吃完了。

闹儿被花子拉着去看灯,没有再想,就听花子指着上面的诗句念道:“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若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

“这什么谜底?”花子问闹儿。

闹儿摇头,“不知道。”

“买了就知道了,”银手给钱,和东家道:“这灯笼我们要了,你把谜底给我们。”

东家笑着收了钱,将谜底递过来,花子看着一乐,将花灯塞给闹儿,道:“这灯和你有缘,写你的。”

“萤?”凌戎读了一遍,点头道,“有了谜底再去读,还真是不一样。”

花子笑着道:“那你是打算去天上,还是去做星星呢?”

“谁能知道的,若能做星,倒是很不错的。”

银手呸呸两声,“什么乱七八糟的,做什么星,做人才最实在。”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提着灯笼接着逛。

蓬莱岛上有个朝天观。朝天观是个弟子观,不收外来的道士。道观坐山面海风光极佳。

此刻,朝着海的岩石上坐着一位穿着道袍的道士,年纪约莫六十几岁,头发花白长髯飘动,颇有股仙风道骨的飘逸感。

在他身后,则是空旷的道观,因为人少香火也并不旺盛,所以,整个道观显得空旷又冷寂。

不知坐了多久,一直闭眼打坐的道士忽然睁开眼,耳朵里除了风声外,还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翻身而起,拔腿就朝山崖下跑去。

就在这时,空旷之地,凭空忽然出现了十几个蒙面黑衣的人,他们走路无声身形矫健,一瞬间涌了上来,将道士包围在内。

“你们是谁?”道士问道。

“可是无为道人?”对方问道。

道士面色骤白,后退了一步,已经知道对方的目的,“我不是,他已经死了。”

“你们休要纠缠。”

对面的人冷哼一声,道:“抓!”

十几个人上去,道士不过反抗过一两招,就被摁倒在地卸掉了下巴,捆住手脚,被十几个人抬着,眨眼之间消失在道观之后。

在他们走了不久后,道观中有人出来,唤道:“散人,散人您在吗?”

四周无声,那人骇然失色,提着长长的道士袍子,飞快地跑动着四处去找。

但并没有找到道士的踪迹。

他转身回后院,换了衣服带上头套,牵了马匹出来,飞冲上了官道直奔京城,天黑时他已走了五六十里路,刚过一个镇,忽然后方一只冷箭射来,那人中箭,一头从马背上栽下来,随即被出现的黑衣人抬走处理干净。

待路上再次恢复太平,四面风声却徐徐急促了起来,林子里本已平静的鸟雀,忽然又振翅飞动起来。

过了一刻钟,林子里两个影子无声无息跑动着,在夜色里,宛若两只低飞的鸟雀。

几日后,道士被带到京城。

“九言,”跛子站在正院门口喊了一声,杜九言从暖阁出来,问道,“这么晚才回来吗?有事?”

跛子颔首,朝暖阁里看了一眼,低声道:“人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杜九言眼睛一亮,“在什么地方?”

跛子道:“在一处民宅里,你们是现在去还是明天去?”

“现在,”桂王跟着出来,低声道,“夜长梦多。”

跛子颔首。

三个人踏着夜色出了王府,走的小路,桂王问道:“路上可顺利?”

“有人跟着都解决了,暂时没有发现还有别人,但也不敢保证。”跛子道,“事情过于顺利,我心中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毕竟,对方到底有多深,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摸透,万事保守点好。

“先见了再说。”桂王道。

杜九言对久闻大名的无为道人实在是好奇,很想见识一番。

三个人在一个院子前停下来,杜九言一愣,“这不是袁义赁的那间宅子?”

“是,这里暂时空关着,比别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