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姚烨点头道,“小人知道了。”

杜九言看着众人,问道:“你们可还有补充的。”

“杜先生,你们今天去看过周元,他具体伤在什么位置?”裴盈问道。

杜九言比划了四个地方,最后摁在肚子上,道:“能致命的只有这一刀,但他昏迷不醒,是因为失血太多。”

“那这个人就很可疑。”钱道安道,“他和他娘都活着的。”

至于那孩子,或许是意外。钱道安想了想又道:“又或者,留着这个孩子的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让大家不要留意到,只有他们母子两个人活着的事实。”

“有道理。”桂王颔首,思索了一下,道,“钱道安,你今日的脑子终于带出来一回。”

钱道安嘴角一抖,憋着说不出话来。

“你、你们、你们说、他、他、他会、不会、已、已经醒、醒了?”宋吉艺道。

“可以试试。”鲁念宗一脸神秘地道,“他如果是装昏迷,我有办法试出来。”

大家都看着他。

“嘿嘿,”鲁念宗捂着嘴窃笑,拉着郑玉琴道,“琴姐姐陪我去,我保证马到功成。”

乔墨一下子跳了过来,拉着鲁念宗,道:“我陪你去。”

“不要,我要琴姐姐陪,她去我不害怕。”鲁念宗道。

“我比他的武功好。”乔墨道,“她一个女子,保护不了你。”

鲁念宗鼓着嘴,冲着他翻了个白眼,道:“琴姐姐也愿意陪我。”

乔墨去看郑玉琴。

“好!”郑玉琴道,“大白牙,我们走。”

两个人就手牵着手走了。

“你、你们!”乔墨瞪眼,跟喝了一瓶醋似的,又酸又委屈,一跺脚道,“我、我也去。”

说着,也跟着跑了。

众人一副想要却忍着,心知肚明的表情。

“那、那小人去办事?”姚烨道。

杜九言颔首,道:“小心行事。”

姚烨带着人离开,杜九言看着桂王,托着腮道:“王爷,咱们去做点有意义的事啊。”

“好!”桂王眼睛一亮,“现在就做?”

杜九言颔首,道:“正好闲着。”

“走、走!”桂王露出猥琐的笑容,起身牵着杜九言的手就出去,冲后面挥着手,道,“各人找点事情做。”

房间里,留下来的人面面相觑。钱道安摇头,道:“在九言的带领下,现在的世道,是越来越…”

“什么意思?”苏凝月问道。

“以前的女子,哪敢这么…”钱道安说了一半,发现苏凝月和裴盈的正看着他,目光不友善。

他一怔,将后面的话吞了。

“钱先生,您也是要成亲的人了,但我觉得,就您这对女子的态度,我要给乐晓妍写封信,请她再考虑一下。”苏凝月道。

裴盈起身,扫了一眼钱道安,道:“人和人,确实不同。”

“怎么不同?”苏凝月上前来问道。

“性格不同,就连身体内脏腑也不同。”裴盈说着往外走,苏凝月跟在她后面,问道,“脏腑也有不同?”

裴盈淡淡地道:“是啊,有的人没心没肺,有的人黑心黑肺,不过,这样的人倒不是最奇特的。最奇特的是那些,明明是他自己生的不同,却偏要指责别人不合群,明明是他自己脑子如朽木,却还怪别人时兴。”

“这样啊,对!”苏凝月很配合地回头看了一眼钱道安,接着道,“我也觉得这样的人最讨厌,自以为是还看不起女人。杜先生说了,看不起女人的男人,都没有大出息。”

裴盈嗯了一声,两人走了。

房间里,留下来的三个人男人大眼瞪小眼。

钱道安满脸通红,浑身是汗!

最近,不但是杜九言会挤兑他,连着苏凝月和裴盈抓着机会都会说他了。

“钱兄,”周肖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道,“与时俱进啊!”

说着走了。

“哼、哼!”宋吉艺冲着钱道安哼了一声。

钱道安道:“你、你什么意思?”

“哼!”宋吉艺也走了。

钱道安擦了擦汗,一脸的无奈和苦闷。

杜九言拍桂王的手,怒道:“你干什么?我不回去睡觉,不睡觉!”

“你不是说要做有意义的事吗?”桂王道,“走走,那天第六十六式没研究透彻,我觉得那个感觉很好,咱们再试试。”

杜九言掐他的胳膊,道:“我们去审盛涛,你想不想打人?”

“我不想打别人,我想打你。”桂王蹭了蹭她。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左右看看,幸好没别人,就低声骂道:“你再说一遍?”

“那你打我。”桂王抓她的手,摁在自己屁股上,冲着她抛了个媚眼。

杜九言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扯着走,桂王抱着她不肯动,杜九言想了想,深吸了口气,看着桂王捏着嗓子娇滴滴地道:“王爷,等案子办完,奴家再打您行吗?”

桂王眼睛发亮,执着地问道:“几式?”

“一!”

“不行,至少要试十式。”桂王道。

两人一边走一边讨价还加,到了泸溪县衙的监牢。

盛涛三人一看到桂王和杜九言,忙隔着门栏喊道:“王爷,杜先生,求求你们放我们出去吧,那几箱东西,真的和我们没有关系。”

“和小人也没有关系。”客栈的东家哭着道。

杜九言和桂王坐下来,看着盛涛三人,道:“知道你们哪里露出马脚了吗?”

“哪里?”冯德一脱口就问,刚说完,就被盛涛狠拍了一下,压着声音骂道,“什么马脚,她这是引着你认罪。”

冯德一这才想明白。

“杜先生,他一向傻的很,别人说什么他跟着接什么,根本没有听明白您说什么。”

杜九言当然不会接着他的话,和他辩解冯德一接话的事,接着道:“因为别人看到王爷和我的时候,多数是打量和好奇,因为心里没鬼坦荡的人,自然是好奇多过害怕。”

“我们又不是洪水猛兽,怕的人,只有犯事犯罪的人。”杜九言盯着盛涛,道,“可你们三个人垂着头,目光闪烁,一脸的谨慎害怕。”

“不管是装的害怕,还是真的害怕,你们都有问题。”

“说吧,既然进了这个门,不把事情交代了,你们是出不去的。这泸溪县官我看也是个黑吃黑的主,手底下不动声色弄死三五个人,还是能压得住的。”

盛涛三个人互相对视,不等他们说话,客栈的掌柜先说了,道:“杜先生,我说,我说。”

杜九言看着他。

“他们三个人进来的时候一点东西没有带,三个人都是空着手的,可我问他们是哪里人的时候,他们又说自己的行脚商人。”

“小人开店这么多人,还头一回见到空着手的行脚商人,他们肯定有鬼。”

杜九言颔首,道:“东家说的很有道理。”

“小人是正经买卖人,从来不骗人害人。”东家道,“不过,小人真的不知道那几口箱子什么时候在您的房里的。”

杜九言就看着盛涛。

盛涛三个人不说话,一脸的谨慎和害怕。

“我、我说。”冯德一刚一开口,就被盛涛摁住了嘴,他怒喝道,“闭嘴!”

两个人就在牢房里打了起来。

杜九言也不拦着他们,等他们打完了,冯德一一脸血的躺在地上,喊道:“杜先生,那几口箱子…是我们放在您房间里的,但是我们不知道住那房的是你们。”

“是你们伙同别人灭了周氏满门?”杜九言问道。

冯德一吓的跪下来,摆着手道:“不、不是,我们没有杀人。我们三个人确实是陕西人,但我们是出来找活做的,二十一号那天上午,有个男人找到我们,给了我们两口箱子和匣子。”

“让我们到泸溪客栈等,只要看见您住的那间院子里有人住进去,就把箱子放进去。”

“他还警告我们,不许我们打开箱子。他给了我们一人十两银子,就走了。”

“我们照着他的意思办了,将两个箱子放在你们房间里,又将木头匣子放马车上去了。”

杜九言问道:“男人长什么样子?”

“断眉,那个男人左边的眉毛里有个疤,将他的眉毛分成了两截。”

第010章 又见面了(二)

“这么说,你们是无辜的?”桂王问道。

“真的是无辜的。”盛涛道,“小人不说是因为不敢说,因为那些人杀了那么多人,肯定是穷凶极恶之徒,我们三个人哪能扛得住啊。”

桂王和杜九言对视一眼,他点了点头,和狱卒道:“把客栈的东家放了,他们三个人…”

他一副思考的样子。

“行吧,他们也是迫不得已,求生不易。王爷,就放了他们吧。”杜九言善解人意地求情道。

“那就听你的。”桂王挥了挥手,“都放了吧,和案子没什么大关系,事情说清楚就行了。”

四个人不敢置信,盛涛问道:“真、真放我们走?”

“你要想再多住几日,恐怕就要交伙食费了。”杜九言道。

“走,走,我们这就走。”

开了门,四个人行礼磕头逃命似的出了牢房。

桂王冲着顾青山打了个眼色,顾青山和韩当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杜九言和桂王重新回客栈,鲁念宗和郑玉琴还有乔墨正站在客栈门口,伸长脖子等着他们,一看见他们,鲁念宗就跑了上来,喊道:“言言,我就说我一试就成功了。”

“怎么样?”杜九言好奇地看着他。

鲁念宗得意洋洋,嘻嘻笑着道:“保密!反正我告诉你,周元是装的,他根本没有昏迷。”

“他说话了吗?”

“那倒没有,但是他眼皮子动了,昏迷的人眼皮子怎么可能还眨还动,你说是不是装的。”

“太厉害了。”杜九言竖起个大拇指,看向郑玉琴,“你们去的时候,床边没人照顾?”

郑玉琴点头,道:“本来他大舅子夫妻两个人在的,但和我们说了几句话,好像有什么事,就走了。”

“我感觉,这两个人也很可疑。”

鲁念宗也点着头附和,道:“对,很可疑。”

“怎么说?”

五个人回到房里,郑玉琴道:“他们守着周元照顾他,不是为了真的担心他,而是惦记着他死了以后,待抢走的财物找到了,他们能不能拿。”

“还说,周元死去的夫人有不少的嫁妆,都是他们家的,他们理应拿回去。”

都不简单啊!杜九言冲着三个人拱手,道:“三位太厉害了,佩服佩服!”

“言言,我是不是也有做捕快和讼师的潜质?”鲁念宗道,“以后有我在,你办案肯定更加轻松。你带我出来,是不是特别高兴?”

杜九言很配合地点头,道:“是的,特别的高兴。”

“哈哈。”鲁念宗跳起来,“你等着,我再帮你去查,这个周元肯定是内鬼,就是他里应外合杀了自己家人。”

“这种恶毒的人,一定要将他绳之于法,决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鲁念宗说着,拉着郑玉琴就走,“琴姐姐,我们接着去查。”

“好。”郑玉琴也是兴致满满,两人就出去了,乔墨跺脚,喊道,“又、又去哪里?”

说着,一边追着出去,一边咕哝道:“不是说鲁公子是小孩子嘛,我看,哪里都不像小孩子,一点都不傻。”

三个人离开,桂王道:“周元那边,你怎么看?”

“还不好说,先等姚烨查到我们要的信息判断。”杜九言道,“走,我们去睡觉,困!”

桂王眼睛一亮,颠颠地跟着她去睡觉。

第二天中午,姚烨回来了,看见杜九言激动地道:“杜先生,您要查的小人都查到了。”

“嗯。”杜九言给他倒茶:“慢慢说。”

姚烨回来就到客栈来,渴地灌下两盅茶才松了口气,道:“是这样,小人直接去的沅陵的正兴武馆,那个武馆里一共在学的一共有四十一个人。”

“我找了那边的捕头,带着我一起进去走了一圈,就用打草惊蛇的方式问了一圈,没觉得有问题。也没有人躲躲闪闪,都坦荡的人。”

“我本来以为白来了,后来临出门的时候,我碰见了武馆里的回来的两位拳脚师父。”

“这两个人膀大腰圆,一脸的杀气,看着就是能提刀杀人的狠角色,我也没客气,站在门口就审他们了。问他们二十号晚上去哪里了,在干什么。”

“他们说,他们在住的院子里赌牌九喝酒了。一共九个,五个护院,但有三个师父出去办事了。”

“我把这些人都找来,他们异口同声,说的都一模一样。然后我就分开来问,问他们当天晚上谁赢钱输钱了,没想到他们没有一个人说的一模一样,这明显就是有鬼,串好了时间做什么,但是没有考虑细节。”

杜九言忽然觉得,这两天认识的每个人,都很厉害,“你这审问的相当好,从大到小,逐个击破,佩服。”

“女子呢,不是九男三女?”

姚烨回道:“三个女人还不清楚,小人怀疑可能是他们其中几个人的相好,或者直接是房里人。”

“所以,我将他们所有人的家人,一起抓了,人一会儿就能到县衙。”

杜九言点头。

“还有,您让我查的周家幸存的几个人,我兄弟也查到了。”姚烨道,“这个周元和房安一样,在外面也自己做矿石的买卖,低价进高价卖,专门撬自己家的墙角。”

“他大哥周宽发现了,兄弟两个人还打过一架。后来周元就把铺子关了,但和他大哥结了仇。前段时间周震又说分家让他搬出去单过,分两成家产给他,他心里不服气,有一次喝醉酒,和他朋友放话,说早晚有一天,他要拿回属于他的钱。”

“房管事就简单一些,他开了两个铺子,撬东家墙角。但是因为周元的事,他害怕自己的铺子被发现,所以两个月前悄悄关了。”姚烨道。

“他和那家武馆的大师傅认识。”

“封召平倒还好,他做的买卖都是光明正大的,也没有完全靠着周家吃饭。不嫖不赌也没有养外室,听说出门,他身边只带着两个老奴跟着。”

“他和封周氏夫妻感情如何?”

“听说感情一般,不常常住在一起,又因为儿子脑子不好,所以夫妻感情就不更不好了。封周氏听说因为娘家仗势,所以脾气也不好,经常和封召平吵架。”

杜九言撑着面颊,叹道:“还都不简单啊。”又和姚烨道:“少的三个师傅,应该就是客栈里扣下来的盛涛三人。”

“我昨天将他们放走了,本来想放长线钓鱼的,但现在你已经查清楚了,那索性收网。等审过这些人后,事情或许就能明朗了。”杜九言道。

姚烨应是,问道:“那、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周元醒了,但是一直装昏迷。”杜九言道,“等你抓的人到了审问过,再去看他。”

姚烨很惊讶,“居然是假装的,那他肯定有问题。”

“先不着急下定论,查了再说。”

下午,顾青山回来了,回道:“…那三个人立刻出城了,但没有直奔沅陵,而是绕了一圈,找了个客栈住了一夜,第二天才折道往沅陵去。”

“走到半道上,碰到他的弟兄们被抓,他们躲在一边不敢出去,但一直暗中跟着,想要上去说话。”

“跟了三四里路,发现没有机会,三个人掉头就打算跑。属下和韩当跟着他们,一直看到他们跑到一个叫朱家庄的村子里,在这个村子外一个要倒塌的旧房子里,三个人拼命在后院的地里挖,拖了一个箱子出来,抬着打算逃走。”

“属下和韩当就将三个人控制住了,喊了村里的百姓帮忙,分了六个地方,挖了十四口箱子出来。”

杜九言笑了,拍了拍手,道:“齐活儿,走,去看看财宝去。”

一行人到了县衙,加上前面的两口箱子和两个匣子,一共是十六口大箱子两个匣子的财宝。

原先杜九言还认为,他们为了嫁祸,居然舍弃了这么多宝贝,真的是很大方。

可等看到其他十四口里面的东西,她才明白,嫁祸用的财物真的是最不值钱的小东西。

盛涛和冯德一以及董伟三个人被反捆着手,一脸惊恐地跪在箱子旁边。

邵文良眼睛贼溜溜地在箱子上溜达,看见他们进来,忙来行礼,道:“王爷,王妃。其他同党稍后就会押送到了。”

“届时还请王爷和王妃做主。”

杜九言扫了一眼邵文良,没说话。

她身份挺复杂的,所以陌生人对她的称呼,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像姚烨,先是跟着邵文良喊她王妃,后来一起办案的时候,就喊她杜先生,这不是他刻意转换的,毕竟,单单她一个讼师身份,实在是没什么可讨好的,所以,姚烨从王妃改口杜先生,是敬畏她的业务能力。

寻常百姓见到她,多数也是喊杜先生,毕竟,她先是以杜先生出名,其次大家才知道她是王妃,在很多人心目中,喊她王妃是对她讼师身份的忽略和不尊重。

但邵文良不同,他自始至终喊她王妃。邵文良喊她王妃和京中文官喊她王妃又不同,那些大人官阶高,喊她先生她也不会托大应一声,所以喊王妃省事。

但邵文良,则是满眼看的是桂王爷的权势,攀附之心就差写在脸上了。

“又见面了,”杜九言看着盛涛三个人,道,“既然这么有缘,就老实交代了吧,毕竟都是熟人了,再动你们,有点不礼貌。”

盛涛暗暗啐了一口,你还怕不礼貌,你明明就是故意将我们放出去找东西,现在还来说打他们不礼貌。

堂堂讼师、桂王妃太虚伪了。

第011章 干脆利落(一)

房安和封召平被请来,让他们认箱子里的东西。

“我没有见过这些,不敢说是不是,”封召平问房安,“房管事,你看呢?”

房安将账册拿出来,一一比对道:“是,就是这些东西。”

“是、是你们三个人杀了我岳丈一家?”封召平看着对面的三个人,怒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三个人不敢抬头,跪着不说话。

说着话,从沅陵押回来的所有人到了,一行人在院子里一跪,加上盛涛一共有二十一个人。

这些人一看到满院子的箱子,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本来还心存侥幸,赃物没有找到,现在看来什么都迟了。

他们其中一个头目似的男人,过去照着盛涛就踹了一脚,道:“孬种东西。”

盛涛三个人磕着头哭着,喊道:“我们不是故意,是…是杜九言,她给我们下套了。”

“大哥,我们错了,我们知道了。”

被喊老大的男人怒道:“孬种东西,没有下次了。”

杀了那么多人,等下辈子再做人吧。

“说吧,”姚烨踢了“老大”一脚,怒道:“从头到尾的说。”

“小人名叫李矛,沅陵人。我们本来没有打算杀人。”李矛道,“是那个人,他说让我们都杀了,钱全部归我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