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认喜欢玉桃,想娶她回家,但玉桃几次都拒绝他了,还扬言说要喊她哥哥岩槐去打他。所以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去找玉桃了。”钱道安道。

“此人说话很偏激,不排除可能性。”

杜九言颔首,又去看顾青山。

“波南珠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吵也没有闹,很平静。”顾青山回道,“我走的时候他看到了,也没有问我什么时候放他出去。”

“整个山里,每个路口都找过,没有找到凶器。”乔墨回道。

郑玉琴补充道:“下午你们去办事,我在寨子附近走了一遭,大家都在议论玉桃的死,都说是波南珠杀的。”

“看样子,拉瓦寨子里的人,对波南珠意见很大。如果不是忌惮以后没有大夫,这一次落井下石的人,肯定更多。”

杜九言也感觉到了,波南珠这个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确实不讨喜。

“你们呢,有收获吗?”钱道安问道。

杜九言摇头,道:“所有的榔头都看过了,没有发现端倪。”

“会不会洗干净了?”窦荣兴问道。

杜九言点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如果清洗过,这种木制的榔头,在这么短的时间,应该还是湿的。更何况,木头吸水,总会留下一些血迹。”

“我更倾向于,凶器不是榔头,或者,有人藏起了一个榔头。”

“很、很奇、奇怪啊、啊”宋吉艺道,“光天、光天、化日、日怎、怎么就就就、没人看看看到?”

所有人集体对他翻了白眼。

“在林子里,你以为在马路上?”窦荣兴怼他,“你没听九哥说吗,从江边走过去也要四百步。”

宋吉艺哦了一声。

“三刻钟…”杜九言托着面颊,道,“我有个想法,说了你们听听,再帮我补充。”

大家都看着她。

第027章 情比纸薄(三)

“他们两个人进林子里嬉戏,从围观的目击者说的时间来看,一共是三刻钟的时间。”杜九言道,“他们去林子里,是突发的状况。”

“对吧?”

桂王颔首,道:“嗯。是临时起意没错。”

“对于凶手来说,她杀玉桃,也具有突发性。至少在这三刻钟内,是突发。”

“第一种情况,他知道了波南珠和玉桃去了林子里,所以,他迅速回到家中拿到了凶器,或者他随手见到抑或本身带着凶器在使用,继而折转去了林子里,观察两人,等波南珠离开后,他迅速上去,杀了玉桃,然后逃走。”

“有一点,从拉瓦寨过江,最近的就是他们门前的这座吊桥,下一座桥走过去要半个时辰。”乔墨补充道。

杜九言点头,道:“第二种,凶手本身就在对岸,偶尔看见波南珠和玉桃,恶从心起,在波南珠走后,杀了玉桃。”

“有没有补充?”杜九言问大家。

众人都摇着头。

“现在我们梳理动机。”杜九言道,“下午我们查问了玉桃的关系网,与她感情有纠缠的,并没有时间证人的,只有岩焦。”

周肖补充道:“此人家里很穷,父母去做事他却在家里睡觉,性格也很极端。这样的人很容易冲动,偏激。”

“嗯。先将此人列为嫌疑人。”

杜九言接着道:“明天继续梳理波南珠的关系人,再一个一个排查。”

“我有个问题。”窦荣兴问道,“为什么不是仇杀,比如对方杀玉桃是为了报仇,或者,杀玉桃是为了陷害波南珠?”

杜九言看着桂王,道:“我们王爷补充。”

桂王咳嗽了一声,看着窦荣兴道:“如果是波南珠的仇人,他这样陷害,手段就太过拙劣。青天白日如果被人撞见,他陷害不成,只会招揽祸事。”

“如果和玉桃是仇人,非要到杀她的地步,那机会就更多了。一个女子,跟踪她找个机会,还是很轻易的。无需冒这样的风险。”

“所以,这一定是一起突发的,情杀。触景生怒,考虑不周继而杀人。”

说完,他骄傲地道:“懂了没有?”

窦荣兴摸了摸鼻子,拱手道:“王爷分析的极好,高见。”

“没长进,跟着言言这么久了。”桂王道。

窦荣兴很委屈,立刻和杜九言告状,道:“九哥,您应该管管王爷了。”

“怎么着,”桂王道,“出了广西,认为不是我的地盘,你就能嚣张了?”

窦荣兴委屈的很,刘娇咳嗽了一声,抱着杜九言的胳膊,冲着她抛了个媚眼,娇滴滴地道:“杜先生,您看您家王爷,又欺负荣兴了。”

杜九言本来没想帮窦荣兴,但刘娇一说,她就转头瞪了一眼桂王,道:“不许欺负刘娇的夫君!”

“重色轻夫君!”桂王哼了一声。

窦荣兴更可怜,他和杜九言的交情,不及刘娇一句杜先生。

“情比纸薄啊。”窦荣兴道。

杜九言拍了拍手,道:“继续说。”

“今晚先睡觉。明天早上裴盈去看玉桃的尸体,看看有没有新的尸斑出现。”

“周兄和钱兄由乔墨和玉琴陪着去查波南珠的关系。”

“我和王爷去会会岩焦。”

“都去睡觉,明天继续!”杜九言道。

大家都应了。

刘贡和咪贡很震惊地看着他们,咪贡小声道:“他们…是专门查案的吗?”

“这一行人,有仵作,有捕快,有捕头。推算查证验尸这么全面。”

刘贡点着头道:“推算的也很清晰,连我这个外行都听懂了。”

“娘,要是他们没来,玉桃会不会就白死了?”

咪贡道:“那肯定的。拉瓦族长不会真的处置波南珠的,最多让他赔钱,两家私底下把这件事解决了,波岩槐也不敢说什么。”

“谁也不敢得罪波南珠。”

刘贡点头应是。

杜九言听着心头一跳,咦了一声,道:“对啊,我们忽略了一件事。”

大家都看着她,不解。

“如果,我们没有来呢?”杜九言道,“虽说杀人是突发的,可是我们来也是突然的,并不在任何的算计之中。”

大家都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桂王问道:“你的意思,对方看似是临时起意,但实际在心中已酝酿思考过的?”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波南珠的关系人,嫌疑就更大点。”杜九言道,“先不管这些,继续按计划行事。”

大家应是,洗手吃饭。

等上了桌,发现少了一个人,杜九言问道:“看到大白牙了吗?”

“在房间里。”咪贡道,“我刚才去敲门了,他应了一声,说不吃饭了。”

杜九言凝眉,没有立刻去喊,等吃过饭给鲁念宗端着饭菜,去敲他的门,喊道:“舅舅,我给你送饭来了。”

“我、我不想吃。”鲁念宗扭扭捏捏地道。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道:“你应该懂,你饿不饿我不关心的,主要我是来看看你此刻在干什么。”

“开门吧,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鲁念宗磨磨蹭蹭,将门开了一条缝,把脸伸出来,龇着大白牙,道:“你看你看,我很好的吧?”

“舅舅!”杜九言道,“要不然你出来,要不然我进去。”

鲁念宗哦了一声,扭捏着出来了,站在门口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道:“你、你想说什么?”

“你看完了?”

鲁念宗点着头。

“有什么要说的?”

鲁念宗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垂着头嘿嘿一笑,道:“害、害羞!”

“好吧。”杜九言也不好多聊这些,鲁念宗是小孩子,她说多了也不合适,“那、你懂就懂了,不许乱来。”

鲁念宗惊讶地看着杜九言,道:“犯错?”

“嗯。”

“不会。”鲁念宗道,“我、我、我就想想。”

杜九言将手里的托盘给他,道:“吃饭,晚上不许到处乱跑,毕竟是异族他乡,谨慎些的好。”

“嗯嗯。”鲁念宗点头。

杜九言转身欲走,鲁念宗忽然追了几步,站在杜九言面前,左脚蹭着右脚,小声道:“言言,我好想娶媳妇哦。”

“想娶什么样的?”

“嗯,”鲁念宗想了想,道,“可爱的,聪明的,漂亮的,有学问的,最重要是漂亮的。”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要求是不是有点高了?”

“那、那别的都不要了,就要漂亮的吧。”

杜九言差点没忍住笑出来,道:“我知道了,漂亮的。这一路我们都留意着好吗?”

“嗯!我要带个媳妇回去,吓我爹一跳。”鲁念宗乐呵呵地道,“我要去吃饭了,我好饿哦。”

说着,跑回房里,将门反锁了。

杜九言回房去,桂王正躺在床上发呆,她过去也躺着,语重心长露出母亲般的微笑,“我舅舅,长大了。”

“你把你舅舅带坏了。”桂王道,“回去,很有可能被你外祖父打死。”

杜九言侧头看着他,道:“不会,外祖父会责怪你。”

“七十二式是你的。”

桂王捏了她的胸,嘿嘿一笑,道:“说气七十二式,我就来兴致了。”

“你有毛病。”杜九言抓着被子裹着自己,桂王压着被子,道,“我有毛病,你是药!”

“快给我吃一口。”

“你就是欠收拾。”杜九言笑着道。

“快来收拾我。”桂王蹭着她,上下齐手相当的熟练。

第二日一早,大家分头做事。杜九言和桂王找岩焦。岩焦约莫二十左右,容貌出人意料还挺清秀的,但一身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不知多久没有洗,成结成块的堆在头上。

整个人颓废到让人却步。

“找我干什么?”岩焦道,“我没杀玉桃,也不想杀了她。”

杜九言和桂王都没有说话。

“如果当时我看到了,我肯定上去摁着她…”岩焦是了一半,席地坐在自家的门槛上,呼哧呼哧地挠着头,“反正不会杀了她。”

杜九言问道:“你昨天一下午都在家里睡觉?”

“我天天在家睡觉,不行吗?”

“行!”杜九言问道,“如果有人要杀玉桃,你认为是谁?”

岩焦摇头,道:“她一个骚货,我可不知道谁会杀她。”

“多谢了。”杜九言和桂王一起离开,走了一段,桂王道,“你觉得呢?”

杜九言道:“还不确定。他说他可能会强奸玉桃,但玉桃一定会反抗,所以,他如果为了得逞,可能也会失手。”

“等梳理了别人,再回头来看他。”

桂王道:“我倒觉得他说的很对,这种人不想活又没勇气死,让他杀人可能性很小。”

杜九言明白,这种放弃自己的人,无论思想还是身体都很懒。杀人这种事,思想需要经过激烈的斗争和浮动,对于他来说,这很辛苦。

“王爷,杜先生。”乔墨快步过来,“有个人很可疑。”

第028章 一副耳坠(一)

三个人往族长家中走,乔墨边走边道:“是个女人,她昨天就在林子里,不知道您注意到没有。”

“十九岁,名叫玉恩固。她是曼兰寨的人,从十六岁开始就和波南珠有来往。”

“在曼兰,所有人都知道玉恩固爱慕波南珠,而波南珠也经常去她家里。为此,她还和家里的父母闹翻了,自己原本订的婚事也黄了。”

杜九言扬眉,问道:“怎么知道她昨天就在林子里?”

“昨天下午,有人看到她在林子里割猪草,离出事的地方,不过一盏茶的脚程。”

“刚才我们去问找她的时候,她支支吾吾,一口咬定她今天早上,才知道玉桃死了的事。”乔墨道,“属下怀疑她,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去年八月,她和波南珠的另外一位相好布娥打了一架,将布娥的头砸破了。”

“布娥,就是看到她在林子里的人。”

杜九言道:“很彪悍啊。”

“是。”乔墨道,“所以属下觉得她如果看到了波南珠和玉桃在林子里,就很有可能做出杀人的举动。”

这种女孩子有一定的占有欲,看到波南珠和玉桃,她怒而杀人,不是没有可能。

“人在她家里吗?”杜九言问道。

乔墨点头,道:“周先生和钱先生还在那边问她问题,她和她的家人态度都不好,说拉瓦寨的事,和他们没有关系。”

“如果我们再纠缠,他们就不客气了。”

桂王问道:“打过来?”

两个寨子打架是常有的,一般都是族和族之间的打斗,场面很大。

乔墨点头。

“除了玉恩固外,你们上午还有别的收获吗?”

乔墨摇头,回道:“寨子里男人恨波南珠的很多,波南珠也和很多人不合,但感情上有纠纷的,一共有六位女子。四位是别的寨子的,两位是拉瓦寨的。”

“拉瓦寨的就是玉桃,还有一位女子昨天也在河边,后来和大家一起走了,没有回来。”

“其余四位,就玉恩固和布娥两人,另外两位则是离的很远。”

三个人边走边说,到了玉桃家门口,杜九言道:“想办法将玉恩固和布娥带到这里来。”

“是。”乔墨又回了曼兰。

杜九言和桂王总结道:“现在看来嫌疑人还真是有点多啊。”

她有种到处都是线索,到处都是嫌疑人,但每一个的动机都不足够的感觉。

这案子,看着简单,但因为波南珠的感情太复杂,所以,查起来一点都不简单。

“杜先生,”裴盈站在门口,道,“您来这里。”

杜九言和桂王进去,玉桃的棺木停放在院子边角的房子里,裴盈道:“您看脖子。”

“这个掐痕,比昨天深了不少。”杜九言打量着,又比划着,“两只手?”

裴盈点头,道:“两只手掐上去的。”

杜九言盯着手印若有所思,“这个手印,很奇怪啊。”

裴盈点了点头,道:“是有点奇怪。”

外面乔墨带着玉恩固和布娥到了。玉恩固容貌一般,布娥倒是很漂亮。

玉恩固盯着她们,开门见山地道:“我当时虽在林子里,但是我没有过去,也不知道波南珠和玉桃在那边。”

“我看到你过去了。”布娥对玉恩固道,“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玉恩固冷冷盯着布娥,道:“我还说玉桃是你杀的。”

“你既然看到我了,那你肯定也在旁边。”

布娥道:“我当时和我阿妈在一起,怎么可能杀人。再说,我也没这本事杀玉桃。”

“你阿妈难道是好人不成。”

两个人说着,当着大家的面就吵了起来。

杜九言拍了拍手,道,“二位姑娘冷静点。一个一个说。”

“布娥姑娘,你确定看到了玉恩固姑娘去了波南珠和玉桃所在的地方?”杜九言问道,“你可知道,这是杀人的大事,如果你举报就是帮官府查案,是有功的。可要是你无缘无故诬陷别人,是犯法的。”

布娥吓的目光一闪。

“你说啊,”玉恩固道,“你倒是和他们说啊,你确定看到我杀玉桃了?”

“如果你撒谎,你就去坐牢去。”

布娥咬着唇,大声道:“可她当时就在那边,而且,她曾和别人说过,她很讨厌玉桃。因为玉桃年纪最小,波南珠肯定最喜欢玉桃了。”

“我和波南珠好几年的感情了,玉桃怎么可能比得上我,她一个小丫头而已。”玉恩固道。

两个人又要吵架了,杜九言听的目瞪口呆,问出心头一个疑问,道:“波南珠并不会娶你们回家,你们这样争风吃醋,有意思吗?”

“当然有。”玉恩固道,“我这辈子就不打算嫁人,我会一直陪着波南珠。”

杜九言揉了揉额头,道:“那你们考虑过咪南珠吗?”

两个人一怔。

“她愿意你们一辈子不嫁人,天天和她的夫君厮混吗?”

两个姑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玉恩固道:“她腿都瘫了,我们帮她一起照顾波南珠,她应该感谢我们。”

“换位思考呢?”杜九言道,“你们是咪南珠,愿意别人帮你们照顾自己的夫君吗?”

玉恩固嘴很硬,道:“那当然。我爱自己的男人,就应该一切以他为忠心,他做什么我都高兴。”

“那你为什么和布娥吵嘴打架?”

玉恩固一愣,看着布娥,道:“因为她很讨厌。”

“因为你嫉妒。”杜九言轻蔑地看着她,道,“同样是情人,你都没法忍受布娥和玉桃的存在,你又怎么能要求咪南珠应该接受你们呢?”

“都是一个地方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没有人指责你们,可也该为别人考虑。”

杜九言说着,摆了摆手,道:“二位走吧,有事我们会再找你们的。”

玉恩固哼了一声,道:“你是男人,你怎么能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这和我是男人有关系吗?”杜九言没想到她还有话说,实在是厌烦的很。

玉恩固道:“我喜欢波南珠,波南珠也喜欢我。爱情是不分贵贱,也没有先来后到和妻子情人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