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承认。”

刘蓉道:“我什么都没有做,您让我说什么。”说着又盯着杜九言他们,冷笑道,“我看是有人居心不良,存心挑拨。”

杜九言摸了摸鼻子,道:“刘小姐,你父亲说的没有错,都到这个时候,你不如实话实话。家人是你坚强的后盾,你欺瞒他们,就是害自己。”

“我瞒什么了。”刘蓉道,“你说你查人,来找了我两次,我连家里人都没有说,你问我什么,我答你什么。你说我瞒着你什么了。”

“我有什么可骗人的地方,我是受害者。”

“你们要是没本事找到害我的人,就自动退出,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在找呢。”

刘乾指着刘蓉说气得不出话来,只得和杜九言道:“杜先生,您说。”

“没想到刘小姐是个口齿伶俐的。”杜九言笑眯眯地道,“这事儿,我还真是兜了个大圈子。”

“一开始只是觉得奇怪,因为你形容的凶手,外形的条件实在太好了,这像是每个小姑娘幻想中夫君的样子。”杜九言道,“我第二次来找你,请你带着我们循着当晚你找猫的路线,重新走了一遍。”

“你说你的猫先在院子外面叫了一声,你追了出来,随后你一直跟着它,到了角门。”

刘蓉道:“是啊,怎么了?”

“这只猫你养了这么久,那么你喊它,它不该一直跑,更何况,它东南西北都能走,为何径直去小巷。后花园的那座假山里,想必也有老鼠和它喜欢的乐趣。”

“它在想什么,我怎么知道。”刘蓉道,“你问猫去。”

杜九言颔首,道:“是啊,一只猫在想什么,跑去巷子有没有逻辑,我们是不好推断。可你是人,你看着它逃去黑漆漆,根本没有点灯的后院,为何不喊丫鬟陪着你一起。”

“经过那间空关着的院子,你不害怕吗?”

“后巷子里没有点灯,你是如何壮着胆子开门去找猫?”

“猫没有逻辑,你有啊!”杜九言道。

刘蓉目光闪烁,拔高了声音,反驳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啊,你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杜九言道,“不知道,你的志远哥哥怎么说呢。”

刘蓉听着脸色大变,看着杜九言。就见对方笑语盈盈神色笃定,根本没有半点诈她的意思,她问道:“你、什么意思?”

“来了。”杜九言冲着外面看去。

随即,刘永康陪着韩当捆着肖志远进来。

肖志远被堵着嘴巴,推了进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刘蓉问道。

韩当将肖志远嘴里布扯掉。

“你们什么人,凭什么抓我。”肖志远怒瞪着杜九言他们,又转头去看刘乾,“伯父,您什么意思?”

刘乾恶狠狠地盯着她,道:“那天晚上,在巷子里对蓉蓉行不轨之事的人,是不是你?”

“说!”

肖志远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摇头道:“伯父,我才回到镇安,这三个月我都不在啊。”

“永康,把绳子解开。”

刘永康解开绳子。

肖志远冲着刘乾道:“伯父,我是有证人的,您可以去打听。”

“再说,我要是喜欢蓉妹妹我大可来府中提亲,我何至于做这种无脑的事。”

刘乾道:“你的朋友当然是帮你说话,我根本不用去问。”

“那您去安南问,三月初八的晚上,我在不在那边。”肖志远道,“一定有很多人可以证明。”

刘乾皱眉,朝杜九言看去,不解。

“不用问了。”杜九言看着肖志远道,“那天晚上你肯定不在镇安。”

肖志远笑了,道:“既如此,你们为何还要将我抓来。”

“真是不知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宵小鼠辈,一点本事没有,就敢在镇安查案抓人。”肖志远道,“你们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杜九言笑了。

“伯父,您怀疑我,不会是因为我来求娶蓉妹妹,所以就怀疑我了吧?”肖志远不敢置信地道,“我本是一片好心,没想到好心没好报,居然给我泼了这样的脏水。”

刘乾脸色难看。

“行了。”杜九言道,“我说你三月初八不在镇安,却并不代表你是清白的。”

肖志远问道:“你什么意思?”

“因为,”杜九言看着肖志远,视线又落在刘蓉面上,道,“你二人早就暗通款曲有了夫妻之实。刘小姐怀孕是真的,但却不是因为被人强暴而至!”

“三月初八的夜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是她自己杜撰的。”

肖志远脸色骤白。

“什么意思?”刘乾问道。

“您刚才也看到了,刘小姐半夜找猫,独自穿过黑漆漆的后院,听到有人敲响角门,她就开了门。这显然是轻车熟路,经常做的事。”杜九言道,“在那个角门边,她无数个夜里,和她的情郎私会。”

刘乾气的浑身发抖。

“你、你胡说什么。”刘蓉跳起来,“你不许乱说话。”

杜九言道:“你二人情到浓时,有了夫妻之实。本来只是欢好,却不料你有了身孕。你本想隐瞒下来,早点成亲。”

“却不料,肖志远不许将你将这件事告诉你的父母。”

“并且,还不能说是他的孩子,以免你的父母对他印象不佳,更加不同意将你嫁给他这个穷小子。”

“而是待东窗事发,再难遮掩的时候,他再上门来求亲,你家人必然对他感激又愧疚。不但会欢迎鼓舞地将宝贝女儿嫁给他,更会附上丰厚的嫁妆作为补偿。”

杜九言扫过刘蓉,看着肖志远,淡淡然道。

“只要娶到了刘员外的掌上明珠,你肖志远就算是彻底翻身了。”

肖志远脸色难看至极,死死盯着杜九言,奇怪这个女人是谁,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你胡言乱语。”刘蓉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道。

“可是,你肚子大了,这事总要有个理由,于是你编了一个荒唐的被强暴的案件,来掩盖你无媒苟合怀孕的事情。”杜九言笑了笑,道:“是吧吗,刘小姐。”

刘蓉下意识去看肖志远,可肖志远并不看她,神色极冷。

“你、你怎么这么傻!”刘太太气的头疼,指着女儿道,“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好好的大姑娘不做,偏要和他私会,你若真想嫁给他,爹娘能拦着你不给嫁吗?”

“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可他呢,道貌岸如同无事人一样,还想来家里骗你爹,让我们感激他,把你嫁给他。”

“你可是我们的家掌上明珠啊,就让人这么糟蹋?”

刘蓉顶不住,顿时哭了起来。那天大出血的时候她也吓的不轻,后来大夫还说她以后再不能生了。

她到现在都在害怕。

肖志远道:“半夜私会,无媒苟合,未婚有孕!你有证据,证明是我吗?”

杜九言颔首,道:“当然有。你二人夜半私会不会走远,所以,刘家后院的那间空宅子应该就是你们幽会的地方。”

“现在去查,在那间空关的房间里,一定能找到属于你和刘小姐的蛛丝马迹。”

“更何况…”杜九言看着刘蓉,“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骗你的父母吗?如果你不招认,那他们就能以诱骗强奸妇女罪,将他扭送官府,按律…这位肖公子是要判绞监候的。”

“不要!”刘蓉转头去看肖志远,拉着他道,“志远哥,我们认了吧,我爹娘一定会同意我们婚事的。”

肖志远面无表情地看着刘蓉。

第043章 两个凶犯(二)

“跪下!”

刘永康冲着肖志远的后膝窝踹了一脚,肖志远咚的一声跪下。

“三哥!”刘蓉等刘永康,又陪着肖志远跪,“你没事吧?”

肖志远没有说话。

“我和他是真心相爱,就算坏了名声我也愿意。”刘蓉道,“要不是你们看不起他,说不会容易我嫁给他,我们又怎么可能私下里来往。”

“都怪你们。”

“你们所有人都不懂我,懂我的只有志远哥。”

刘太太拍桌子怒道:“我当时不同意,是想留你两年,女孩子早嫁人早生孩子,对你不好。对他,我们也没有说不满意,他家没钱我家有就行了,你有什么事不能和我们商议?”

“还有,什么叫我们所有人都不如他一个人对你好,你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刘蓉不说话,垂着头哭。

忽然门外传来喝的醉醺醺的,刘永旭的声音,“人抓到了,我要看看是谁,打不死他!”

“抄家伙。”

“是大哥他们回来了。”刘永康道。

肖志远神色一抖,他勾着刘蓉做出格的事,并非是真的想要娶她,女儿而已,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对于男人来说,钱、权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这辈子他一定要做人上人。只要做了人上人,就是要什么有什么。

他看向杜九言,本来事情很顺利,刘家的女儿受了侮辱,他上门来接手刘蓉,按照她家人对她的爱护,势必会给她最好的陪嫁。

到时候,他只要提出要刘蓉去安南定居,远离此处的闲言碎语,刘乾一定会将升龙的那块最大的盐场给他。

那块盐场在刘家手中已经很多个年头。

也是那一块最好的。

他这次去安南,准备的就是这件事。他很有把握,将这块盐场弄到手。

却没有想到,现在事情变成了这个地步。

他认不认罪?此时此刻,当然是认了最好,虽然以前的好印象没有了,但是他再慢慢经营,想办法之后,应该还会再有转机。

杜九言也打量着肖志远,周肖低声问道:“你认为,他会承认吗?”

“会!只要他承认,就能将刑事案件转换成家庭内部纠纷。”杜九言道。

周肖笑了,道:“还真的是,就看他的本事了。”

“永康,”刘乾指着外面,“让他们三个不要进来生事,要打…”

“也等事情定下来,再打。”

“决不能绕着了这个败类。”刘乾怒道。

刘永康应是出去,拦住自己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四个人在外面吵吵嚷嚷,被刘永康带去了后院。

“老爷,”小厮提着灯笼在,站在院子外面喊道,“衙门里的胡捕头带着人来了。”

刘乾凝眉,道:“请他进来。”

肖志远和刘蓉并排跪着,刘蓉低声和他说着话,“你别怕,我不会让我父兄打你的。”

肖志远看了一眼刘蓉,眼底流露出一丝厌恶。

“刘员外。”胡捕头喊道,“凶手抓到了。”

刘乾一怔,冲杜九言看过来,杜九言摇头道:“我们还没有和衙门的人接触过。”

那是谁告诉胡捕头,他们抓到肖志远的?刘乾指了指肖志远,怒道:“跪好了。”

他出去,拱手迎道:“胡捕头,您半夜还未休息啊。”

“刘员外。”胡捕头带着四五个捕快站在院子里,道,“我们这些人,休息哪有定时的。倒是我们半夜来,没打扰您休息吧?”

刘乾摇头,无奈地道:“老夫也没有休息。”

杜九言从暖阁里出来,站在台阶上,打量着胡捕头,还有他身后的人,随即微微一怔。

因为她看到了郭凹。

“是你,”郭凹也看到了她,“半夜,你也在这里?”

杜九言抱臂,对郭凹这时候来刘府,感到好奇。

“刘员外,”胡捕头道,“凶手,抓到了。”

刘乾点头,叹气道:“抓到了,老夫…唉!”

“您知道了?”胡捕头问道。

刘乾愣了一下,点头道:“是啊,知道了。”

胡捕头回头去看郭凹和他的兄弟,随即道:“既然刘员外也知道的了,那就不多言,将凶手带上来!”

“是!”郭凹应是。

这一说,正头疼愤怒的刘员外猛然抬起头来,看着胡捕头,又忍不住用目光去询问杜九言。

杜九言也扬起了眉头,忍不住惊愕。

随即,原本在房间里的人也跟着呼啦啦地跑出来,站在廊下。

转眼功夫,就看到郭凹拖了一个男人进来。

男子穿着一件湖蓝的直裰,个子很高足有六尺,高鼻梁大眼睛长长的睫毛皮肤还白。

既挺拔又俊俏。

和刘蓉形容的凶手,一模一样!

“他就是凶手。”郭凹大声道,“抓到他,我可是费了老鼻子的劲了。”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郭凹得意地道。

屋檐下,不管是杜九言他们还是刘家的一家人,甚至包括肖志远和刘蓉…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被反剪着手捆着的“六尺凶犯”。

气氛非常的诡异。

肖志远奇怪地打量了一眼刘蓉,目光冷冽。

“他、是凶手?”刘乾问道。

郭凹点头,道:“刘老爷,您请刘小姐认认就好了。”

“还有,凶手自己也承认了。”

刘乾转头去看刘蓉。

刘蓉摇着头道:“我不认识他。”

“志远哥,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刘蓉和肖志远解释。

肖志远冷笑了一声,显然不相信。

胡捕头看出有问题,问道:“刘老爷,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凶手有问题?”

“胡捕头,”刘乾下来,“借一步说话。”

两人站在院子外,刘乾说,胡捕头听。

“两个凶手?”胡捕头一脸惊讶,去打量肖志远又忍不住去看“六尺凶手”,“可肖志远的个子不够吧,刘小姐不是说,对方身高足有六尺吗?”

胡捕头用质疑的目光,看着杜九言,“刘老爷,你确定这些人不是合伙骗你的钱?”

刘乾也道:“老夫怀疑,这个郭凹是骗钱的。”

胡捕头嘴角抖了抖,视线在肖志远和“六尺凶手”身上转来转去。

“来!”杜九言冲着郭凹招了招手,“出去,我有话问你。”

郭凹颠颠地跟着杜九言出来。

“这个人,是你找来合伙骗赏金的人?”杜九言问道。

郭凹摇头,道:“不是。杜爷,我发誓这个人绝对不是我找来骗钱的,而是我正儿八经在巷子里抓到的。”

“就两个时辰前,我带着兄弟们蹲守在巷子外,就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出现,个头像根竹子似的,打眼就看到了。”

“然后,我带着弟兄将他抓了。打了他一顿他就承认了,他就是强奸刘小姐致她有孕的那个凶手。”

郭凹说完,看杜九言一脸不相信,他发誓道:“我发誓,要有半个字假话,我后半辈子不举。”

杜九言扫了他一眼,觉得用不举发誓,还是很有诚意的。

“杜爷,您抓的这个人,不对啊。”郭凹反过来说杜九言,“此人身高不够六尺啊。”

杜九言将他推开进了院子里,打量着“六尺凶手”,问道:“怎么称呼?”

“马角。”那人道。

杜九言问道:“说说你犯案的经过。”

“三月初八的夜里,我睡不着,就想出来偷点东西。因为刘家有钱,我早就盯了些日子了,当晚我绕道刘家后院的巷子里,等着。”

“忽然看到一只猫跑了出来,我正纳闷,然后角门就开了,刘家的小姐穿着单薄的衣服跑出来找猫。”

“然后我一时生了歹念,上去就…”

“弄完她,我怕她告官,天一亮我就跑了。”马角道,“在外面混了两个多月,觉得应该没事了,我今天就回来了。想来刘家看看,没想到一到巷子里,就被人抓了。”

马角道:“我不想逃了,要杀要剐随便吧。”

杜九言眉头高高扬起,她盯着马角,没有再问。

“这就奇怪了。”胡捕头蹙眉道,“居然一次抓了两个。”

“他是…”刘蓉指着马角正要说话,忽然,刘乾呵斥一声,道,“不要胡说,事情如何,胡捕头自会查证。”

刘乾的心思,杜九言明白。刘蓉是被马角还是肖志远侮辱,结果虽都是一样的。

但是,过程却不相同,一个是刘蓉和肖志远无媒苟合,她是水性杨花家教不好,可被马角强奸,她却是受害者,是应该受到同情的。

“一个一个审问。”胡捕头打量着肖志远,凝眉道,“到底凶手是谁,问过了,自有定论。”

刘乾道:“要不,先在我家后院里关一关?这事儿我还要再问问小女。”

“胡捕头,此事有关小女的名声,等天亮了您再将人带回去?”

广西境内所有衙门,公职人的俸禄都比别处高三倍,但一旦犯错的惩罚力度,也要比别处严厉不少。

桂王明确说了,谁要是贪赃枉法舞弊夹私,一旦查到也别啰嗦,直接砍头示众。

胡捕头不敢枉法,但给刘乾面子,通融一下还是可以的。

“行,那就先在你家院子里查问。”胡捕头道,“查清楚就了事了,查不清楚,等天亮就带回去。”

刘乾应是。

“先将肖志远和马角关后院里去。”刘乾吩咐着,他家的小厮上前来将两人带出去。

肖志远一直看着马角,目光中露出探寻之色。

“杜先生,”刘乾请杜九言到院子外面,小声道,“这事儿,您觉得是什么情况?”

“凶手到底是肖志远,还是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