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李旦所知,南方的宗室王亲正在招兵买马,为出兵做准备。

这时候裴宰相被贬谪,不知道会不会被歹人拉拢。

“贬去哪了?”李旦问。

郭文泰回道:“黔州。”

李旦皱眉,稍一沉吟,“派人去巴州。”

郭文泰愣了一下,“巴州?”

“该把六兄接回来了。”李旦回首望向东间,珠帘高卷,裴英娘坐在梳洗床内,手执海兽狻猊铜镜,琼娘、半夏和忍冬围绕左右,帮她梳髻簪花。

“王妃的船队要出发去新罗,你亲自去巴州,把六兄送去新罗,那边会有人接应,其他人可以不必管,保住六兄的性命为主。”

郭文泰沉声应是。

“至于裴公……”李旦手指微曲,轻叩翘头几案,“黔州固然荒凉,能远离是非,未尝不是个好去处。裴公比我们聪明,他此番离去,或许是金蝉脱壳,主动避祸也不可知,不会有什么危险。”

郭文泰点点头,确实,裴宰相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一次贬谪而已,应该不会伤筋动骨。王妃名下不是正好有商队驻扎在黔州吗?请王妃帮个忙就可以了,六王危在旦夕,他的安危比裴宰相更重要。

两人商量完事情,裴英娘笑着走进侧间,宫婢们跟在她身后,端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刚走到门口就有一股浓郁的鲜美味道。

商队行船回洛阳,以冰储存海产,带回一批难得的海味,馄饨以各种稀奇海味为馅料,汤浓馅香,不出半个月便风靡洛阳。

郭文泰下定决心追随李旦和裴英娘,没有多推辞,尝过馄饨才告辞离去。

李旦和裴英娘说了裴宰相被贬谪的事,“接下来轮到袁公。”

裴英娘想起以前参加大朝会,她拿出蒸制的白酒坑别国使臣,成功让各国使臣喝得酩酊大醉,忘了讨要赏赐的事。袁宰相笑眯眯地夸她聪敏机变,说到高兴的地方,漫不经心端起长条矮桌上的犀角杯,一口饮尽其中的美酒,当场脸泛红晕,醉得不省人事,袁家大郎一边给父亲大人赔罪,一边扛起醉后开始大骂裴宰相的袁宰相,呲溜一下跑远——再不走,袁宰相就要骂二圣了!

不知道袁宰相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裴宰相选择远走高飞,等于放弃自己的坚持,随太后折腾。

顺者昌,逆者亡,朝堂之上早就没人敢公开反对武太后。

他们之前不同意李治禅位,完全是出于对女子称帝的厌恶抗拒,觉得于理不合,匪夷所思,肯定会贻笑大方,但如果太后觉得时机成熟,非要称帝呢?

那些反对的人将会有一大半改变初衷。

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眉峰微蹙,“阿兄,贬谪裴公的敕书是谁下发的?”

李旦说:“是七兄。”

话说出口他也想明白了。

太后这是一石二鸟:打发走一位阁老,警告朝中其他大臣;敕书经过李显的批准,日后太后想废黜李显时,正好可以拿这点当借口,说李显任意妄为,驱逐老臣,寒了老臣们的心。

李旦伸手抚平裴英娘的眉心,她贴了花鸟形状的翠钿,不皱眉更好看,“七兄自己想要当太子、当皇帝,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能不能当下去,能当多久,看他的本事罢。”

李显的事让李显自己去操心,他要做的,是完成对李治的承诺,保住李显的性命。

郭文泰离开洛阳后,秘密赶赴巴州。

与此同时,长安,武府。

下人和武承嗣禀报最近洛阳发生的事,“王妃肃清上阳宫,我们的人都被清理掉了。”

武承嗣冷笑,“不愧是十七娘,动作这么利落。”

才几天的辰光,她把上阳宫内外打理得井井有条,竟然连他的内应也没躲过。

“那个柳家女郎……”武承嗣沉吟半晌后,开口问,“人还在吗?”

下人回说:“王妃倒是没怎么样……可相王震怒,那些送出使女歌姬的人家人人自危,把人给打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武承嗣双眼微眯,摸一摸下巴,“可惜了……”

下人瑟缩了一下,不敢抬头。

武承嗣嗤笑一声,“怎么,你以为我动了色心?当年得不到十七娘,现在想找个和她面貌相似的人撒气?”

下人连忙叩头,汗如雨下,战战兢兢道:“奴不敢。”

武承嗣任下人一直磕头,等他磕得头破血流时,才漫不经心制止他,指节捏得咔擦响,“我要一个替身干什么?不过若是真有个替身,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姑母要他拉拢执失云渐,对方完全是个软硬不吃的武人,又有异族血统,不好接近,他根本无处下手。

据说执失云渐差点和十七娘订亲……

武承嗣咧嘴一笑,森然道:“柳家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他吩咐属下,“去,按着十七娘的样貌去找和她模样相似的小娘子,越像越好。”

属下应喏。

第187章

安西都护府。

朔风凛冽, 七月初便开始飘雪, 一夜之间都护府内外白雪皑皑, 骑马走在山间,放眼望去,处处冰天雪地, 看不到一点绿意。

王浮瑟瑟发抖, 拢紧加厚的裘皮棉袍, 默默念叨,十七娘, 多亏你,不然我早就冻死在荒野了。

天边响起马蹄踏响,一对身披白氅的卫士出现在落日余晖中, 犹如一卷狂风呼啸而过, 经过王浮身边的时候, 领头的卫士朗声道:“都督有令,请郎君立即赶往伊州, 不得有误!”

王浮翻个白眼, 执失云渐是副都督!副都督!虽然都督是虚职,由亲王遥领,副都督才是主持都护府内外事务的长官, 那也不能把副字给省了!

想起执失云渐王浮就牙根痒痒,他那人神出鬼没的,领着几百个骑兵,不知道钻到哪个地洞去了, 都护府所有军政内务全部由他一个小小的长史料理,来西域几年,他未老先衰,头发快掉光了,哪还有长安五陵少年郎的风流俊逸?

“去伊州干什么?”

他的问话被风吹散,卫士们早就驰远了。

官高一级压死人,王浮回到都护府,立刻吩咐书童去收拾行李包袱,“多带些乳饼和青精饭。”

他受够羊肉了,干粮中唯有乳饼和青精饭和他的口味,乳饼香甜细腻,用茶汤泡开,和青精饭一起食用,又扛饿又好吃,是最好的充饥干粮。

乳饼是商队路过都护府的时候送给他的,除了乳饼,还有其他中原的吃食用具,每次都一车一车往他房里搬。

王洵是个男人,不会注意到这些,东西肯定是裴英娘交待下人置办的,她知道他是世家子弟,娇贵得很。

经略西域需要上上下下打点好关系,其他人也有这样的待遇,他并不特殊,王浮深知这一点,可乳饼的浓香在唇齿间化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慨万千。

风从庭外刮进正厅,王浮打了个哆嗦,他什么时候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一定是执失云渐害的!

几天之后,王浮到达伊州,路上刚好碰到相熟的商队,领队的阿福他认识,是裴英娘的心腹。

沾商队的光,王浮赶路的速度快了不少。

时下牛车、驴车、马车都只有两个轮子,车厢空间非常小,只能容两人乘坐,有人试验过双轮马车,因为解决不了转向问题,没法用于长途旅行。商队里却有好几辆双轮马车,据阿福说他们快琢磨出解决转向麻烦的对应之策,到那时,马车的空间更大,速度会更快。

不能小觑碌碌无为的老百姓,这几年他们不断发明、改进日常所需的农用、日用器具,节省劳力不说,其中甚至有很多能直接运用到军队里。

这就是裴英娘让王洵去主持开设专业学堂之事的原因么?

王浮沉思着走进别驾府。

堂中篝火噼里啪啦烧得热闹,一人肩披大氅,背对着门口席地而坐,他生得孔武高挑,即使是坐着也身姿高大,脊背微微放松,仿佛很随意,其实是非常警醒的姿势。

“你怎么跑来伊州了?”王浮凑到篝火旁取暖,搓搓手,“我记得你往北边去了。”

吐蕃崛起,突厥死灰复燃,两边都在向外扩张,陇右道夹在其中,岌岌可危,尤其是咽喉处的通道极其重要,但朝廷那边拨不出多余的兵力,执失云渐开始往北驻军,哪里越危险,他就守在哪里,震慑宵小。

执失云渐头也不抬,淡淡道:“天使将至。”

王浮瞪大眼睛,“京兆府的人不是才走吗?这一次怎么来得这么快?难不成圣人有别的指派?”

执失云渐没吭声,凝望着跳动的篝火,暖黄的火光映在他脸上,五官深刻,瞳孔的颜色愈发浅淡,像剔透的琥珀。

“希望这一次能多拨点人给咱们。”王浮取出一块乳饼,扔到架起来的铁锅里,乳饼慢慢融化,酸香扑鼻。他掏出一只小口袋,把黑色米粒倒进咕嘟咕嘟冒泡的乳汤中,洒一点葡萄干、蜜煎梅子、羊肉脯、鹅肉干、鱼松和清爽的腌菜,一大锅香甜可口的花饭做好了。

王浮管这种干粮叫抓饭,旁边侍候的书童走上前,盛起两大碗。一碗给王浮,一碗恭恭敬敬呈给执失云渐。

执失云渐没客气,接过瓷碗和匙子,几口吃完,“把我们叫到伊州来,不是派兵。”

当年太宗李世民打下西域,派兵驻扎,魏征极力反对,疆域离中原太远,光是轮换防守边疆的兵士就凑不齐,更别提其他耗费,连年战乱,江山初定,需要休养生息,朝廷心有余而力不足。

前些年因为天下太平,李治重视西域,增派了几次兵力。

现在不同了,皇室上层内斗不断,文武百官们提心吊胆,无力顾及西域,上次天使降临,听说都护府收复往北、往西的大片草原,并没有露出惊喜之色,反而觉得为难。

王浮一抹嘴巴,信心十足,“天使来得突然,说不定我的话成真了呢?”

两天后,侍从回禀说天使登门,王浮连忙换上官服,出门迎接。

等他认出天使是谁,顿时眉头紧皱,心里一个咯噔。

因为来者不是李治的亲近侍从,而是武家的人,武承嗣的从弟——武家六郎。

武六郎拱手和执失云渐、王浮寒暄。

执失云渐面色冷淡,王浮只差没翻白眼。

武六郎倒也不生气,当众宣读武太后的诏书,上面无非是一些夸奖执失云渐和边疆将士的勉励之语,发下赏赐若干云云。

末了,武六郎笑嘻嘻道:“听说执失都督还未成婚,边疆苦寒,都督悍勇,身系安西都护的安危,怎么竟无人照料饮食起居?太后念叨了好久,大兄为替太后分忧,特意选出几位温顺勤谨的良家女子,为都督端茶送水,以解寂寞。”

他话音刚落,几名梳双螺髻,着青襦石榴裙的妙龄女子跟着侍从走进堂内,小娘子们年轻秀美,恍如一把子水葱,鲜嫩得能掐出水来。

霎时香风细细,连庭外呼啸的狂风都变温柔了。

王浮目瞪口呆。

执失云渐面不改色,目光逡巡一周。

房里侍立的甲士、随从会意,纷纷退下,王浮不肯走,想留下看热闹,甲士大手一张,强行把他架走。

感觉到执失云渐审视的目光,几位娇柔小娘子面上羞红,肃礼问安,“妾拜见郎君。”

六个新鲜娇美的女子,都是一样的蛾眉杏眼、头发乌黑,眉眼身量,衣着打扮,发髻上的绒绳簪花,及地的夹缬披帛,腕上的卷草纹金臂钏……

全部和她很像。

执失云渐忽然一笑,大马金刀坐在正厅上首,斟一碗热茶,杯口热气氤氲,“武尚书想要我拿什么交换?”

武六郎眼中精光闪烁,执失都督果然是武将,开门见山,直来直往,比那些满嘴仁义礼法的酸儒爽快多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都督乃人中豪杰,有万夫之勇,为何不早日投效明主?”武六郎舒眉谄笑。

执失云渐低头喝茶,似乎在认真考虑。

武六郎嘴角轻轻勾起,回头朝几名女子使眼色。

几个小娘子咬着樱唇,慢慢走到执失云渐身边,帮他斟茶、捏肩、挽袖,吐气如兰,风姿袅娜。

哎呀一声惊叫,执失云渐挥开其中一名想坐到他怀里的女子,女子后退一步,眼中含泪。

武六郎当即道:“这种蠢笨的人,都督想必是看不上的。”

他拍拍手,两名甲士走进堂中,拉走女子。

女子脸色惨白,抖如筛糠,跪地求饶,“都督救我!妾一定好好服侍都督!都督,可怜可怜妾吧!”

武六郎小心揣摩执失云渐的神色,他眉目沉静,脸上没有一丝心疼不忍。

“杀了。”武六郎笑着说,“连伺候人都不会,怎么配待在都督左右?”

甲士把惊叫啼哭的女子拖到外间,手起刀落,女子踉跄倒地,鲜血汩汩而出。

执失云渐皱了皱眉。

武六郎暗笑,这些女子一个比一个漂亮,又和相王妃生得像,就算执失云渐铁石心肠,总会有一个让他不忍心的!只要他心软,就说明大兄的试探成功了!

执失云渐若是一个都不肯怜惜,武六郎倒要高看他一眼,不过这也没什么,美色不成,还有其他法子。

“都督觉得她如何?”武六郎指指一名头戴蝴蝶簪的女子。

女子吓出一身冷汗,瘫软倒地,匍匐着去抓执失云渐的袍角,求他垂怜。

任女子哭得哽咽,执失云渐不为所动。

“这个也不好,拖出去。”武六郎道。

甲士进门,女子惨叫一声,也被拖走了。

这样一连杀了四名女子,剩下的两个毛骨悚然,站都站不稳,趴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执失云渐依旧一杯接一杯吃茶,垂眸不语。

仿佛哭泣和惨嚎都和他无关。

这回轮到武六郎心疼了,“都督果然是英雄人物,某佩服!”

哐当一声,执失云渐掷下酒杯,往后仰靠着木栏,抬起眼帘,“难为武尚书为我费心,可惜生得再像,终究不是本人。”

眉眼像,神态像,笑容像……像有什么用?天底下模样相似、脾性相近的人多的是,难不成他每一个都要移情?

喜欢的人总是独一无二的,记忆和感情无法复刻。

武六郎脸色骤变,沉默半刻,命人拖走两名瘫软着啜泣的女子,咬牙道:“都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执失云渐还想要相王妃不成?相王妃已经嫁人了,武家人总不能把相王妃抢出来送到他身边吧?

他们还没胆大妄为到去抢夺亲王妃,相王暴怒之下,一定会把整座武府踏平碾碎!

而且相王妃本人也不好惹呐!

执失云渐似笑非笑,异于常人的瞳孔微微收缩,“回去告诉武尚书,我对赝品没有兴趣,如果他能达成我的要求,作为交换,我可以答应他的任何条件。”

武六郎牙关咬得咯咯响,眼珠转来转去,沉吟良久,一拱手,“此事关系重大,我不敢擅自主张,容我回禀大兄,再来与都督详谈。”

执失云渐抬手送客。

风声渐渐停了,窗外一阵乒乒乓乓响,豆大的冰雹、雪籽砸在窗沿瓦砾上,庭院里坑坑洼洼,泥土刚翻整过,预备栽葡萄苗,冰雹落下,一砸一个坑。

执失云渐肩披黑氅,走出房门,凝望着庭中扑簌的雪籽。

身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执失云渐皱了皱眉,迅疾往旁边退了一步,动作简单干脆,准备偷袭他的女子错愕之下收不住身形,噗通一声栽倒,滚下台阶。

她手里握着一枝细长的金簪子,簪尖打磨得光滑,阴沉的天气也能看出尖锐的那一头闪着凛凛寒光。

如果被她得手,执失云渐不死也要身受重伤。

“你想杀我?”执失云渐负手站在廊前,俯视着女子。

周围冲出四五个甲士,按住女子,夺走她手里的金簪。

女子双眼赤红,“我要为我妹妹报仇雪恨!”

她妹妹是第一个被拖出去杀死的红裙女子。

执失云渐回头看向远处,杀人的甲士是武六郎的人,他的人把尸首带走了,泥地上干干净净,打扫得很干净。

他垂眸看着挣扎反抗的女子,“抓你们来伊州的是武六郎,利用你们的是武六郎,杀你妹妹的也是武六郎,你为什么不向他寻仇,却要杀我?”

女子呸一声,恶狠狠道:“你为什么见死不救!只要你收留我们,我妹妹不会死的!都是你!你眼睁睁看着她们一个个被人杀死!我妹妹才十五岁!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突厥奴!”

甲士们皱眉,清喝几声,不许女子辱骂执失云渐。

执失云渐笑了笑,突厥奴这个称呼他并不陌生,他祖父原本是突厥酋长。小的时候常有人背地里这么骂他。

“我为什么要留下你们?你们是生是死,与我何干?人不是我抓的,也不是我杀的,你有胆子找我报仇,为什么不趁早把武六郎杀了?”

执失云渐不再多言,挥挥手。

战场上历练多年,他渐渐有了铁面无情的名声,战局瞬息万变,刹那间的犹豫,可能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他早就抛却幼年时苦读诗书学到的那些仁义道理,和妇人之仁划清界限,战场上只有拼杀,没有道理可讲。

甲士们沉声应是,七手八脚把女子拖走。

庭院恢复寂静,雪籽扑打廊柱,发出细碎声响。

执失云渐继续凝望庭中风雪,侧脸线条深刻,轻声说:“王浮,别躲了,出来。”

躲在暗处的王浮心头凛然,咬咬牙,钻出藏身的地方,快步走到执失云渐身边,“你、你狼子野心!竟然还在肖想十七娘!她已经嫁人了!”

执失云渐缓缓道:“嫁了人又如何?她还小,可以和离改嫁。”

王浮没想到执失云渐竟然大咧咧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怔了怔,怒发冲冠,“你还是执失吗?你不会疯了吧?”

执失云渐扭头看他,眸色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褐色,“我知道你是相王的人,不只你,你弟弟王洵也是。你奉相王的命令潜伏在我身边,不就是防着我打十七娘的主意?我现在告诉你,我确实疯了,你可以提醒相王做好准备。”

王浮被执失云渐山雨欲来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他只是一介书生,虽然时常佩剑出行,但佩剑只是文人们携带着做装饰的而已,他连剑鞘都拿不稳!

他曾看到执失云渐怎么一刀刀割破敌人的喉咙,吓得发抖,“你真的疯了?!十七娘可是把你当君子看待的!她很敬重你!”

执失云渐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唯有嘴角扯动了两下,“相王不是君子,我为什么要做君子?”

王浮绝望瘫倒在地,两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脖子,“好歹相识一场,给我个体面的死法吧,割脖子太疼太难看了!我是世家子,要死也得死得潇洒!”

执失云渐轻蔑地瞥他一眼,抬脚走开,“我不杀你。留着你还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