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吧。”冉颜道。

“大概?”冉韵拔高声音,“没有把握你还敢那么大手笔!你…敢情花的不是你的钱,你不心疼是吧?”

“如果那五块石头里真有玉的话,就一定是这块。”冉颜补充,顿了顿又淡淡道:“若有的话,我就分给十哥两成,没有的话,就当做送我一个人情,这样划算的事情,想来二十妹也能想得很明白。”

这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的一番话把冉韵一口气噎在心口,半晌没蹦出一个字,倒是冉云生笑得前仰后合,抚掌道:“可算有人能把你制住了。”

“真想不明白阿兄还有什么好得意的?十七姐是不是制住我,与我有什么关碍,不过都是从你兜里掏钱。”冉韵气哼哼地道。

冉平裕家里规矩也很严,除了生意上往来的花销,平日花的钱不能随意从公中支取,只能花自己的月钱或私房钱。冉韵着急不过是性子使然,她就见不得人乱花钱,尤其是自己家人。

“好了,来看看这块毛石吧。”冉云生道。

这块毛石是冉颜用了五十六贯买下,加上二十贯的猜价费用,一共是七十六贯,乃是今晚最高价的毛石了。

七十六贯,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字,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切石师傅的工具上。

而台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猜价。还剩下四尊毛石,杨郎君迟疑了一下,选择其中一尊,其余人察觉他的情绪,心中有些疑惑,有一个人退出了猜价,还有两个人与之竞争。

忽然,玉工的赞叹声传来。

“好玉。”切石师傅看着顽石中露出的一块隐隐泛着蓝碧色的玉,激动得声音有些发颤。

这块石头还刚刚开始切便已经能看见玉了,里面很可能有许多块小的,或是一整块大玉,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下于七十六贯。

当然也不排除,整块石头里只有一块小的。

一般刚刚剖出的璞玉,除了颜色质地之外,多半与顽石无异,要经过打磨抛光才能显露其光彩,然而这块玉露出顽石的一角在灯火下,流溢着温和的碧蓝光芒,宛若春风漾碧波般柔美。

摊主听见切石师傅的赞叹声,连正在继续的竞价都不顾,疾步走上前来。这些切石师傅都是见多了好玉的,能令他们如此惊叹的玉,必然不凡。

众人一见摊主如此,便也都围拢过来。

蓝田玉从秦代便被广泛应用,相传大秦玉玺、还有大名鼎鼎的和氏璧都是蓝田玉。如若真开出一块如和氏璧大小的极品蓝田玉,摊主恐怕得一头撞死在大街上了。

随着切石师傅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深入,一块三寸长一寸宽的条状蓝田玉露出了真容。

蓝田玉有翠玉、墨玉、彩玉、汉白玉、黄玉,多是色彩分明的多色玉,以色泽好、花纹奇闻名于世。

而这块蓝田玉明显属于翠玉,色泽碧中泛蓝,只可惜…

“可惜了,这块玉中有些杂质,个头也不够大。”那位老师傅稍稍将玉石打磨了一下,用白叠布擦拭干净放在托盘上,叹道。

这么大的田玉,即便有点杂质也已经价值不菲了,但平素切到这样大小的蓝田玉也是常有的事情。

摊主悄悄松了口气。行家说这块毛石中可能有极品蓝田玉,但具体情况也不得而知,不过蓝田玉都是成条状、带状、斑花状,且这一次又没有开到大面积的玉矿,所以他猜测这块极品蓝田玉个头也不会太大。

冉韵喜滋滋地取过玉璞,仔细欣赏估价,眼珠一转,对冉颜道:“这玉在我手里少说也能值八十贯,不如你交给我处置,我只收卖价的三成半,如何?”

众人看这么小一个小姑娘,均以为她不过是玩闹话,却不想冉颜想也未想地道:“好。”

这块玉若是这么卖,约莫只值二十贯。冉韵早就看好了,这块玉石中虽然有些杂质,但如果打磨成指甲大小的珠子,不仅没有杂质,且成色极佳,到时候尽可能地避开杂质,将珠子保留到最大,再想办法做成饰品,长安多得是贵妇抢着买。

随着石头的切割打磨,毛石中竟然又露出一块差不多大小的蓝田翠玉,自然又被冉韵收入囊中。冉颜也浑不在意,她没有多少金钱欲望,钱财够傍身便好,况且她现在的情况有多少钱财也没有用。

这两块蓝田玉,实价也不过三四十贯,摊主再次松开自己满是汗水的手。冉颜余光瞥见那位青衫的杨郎君也稍稍松了口气。

毛石很快切了一半,群众的耐心也到了一定限度,摊主观望了一下,觉得是时候继续猜价,便转身往台上走去。

这厢刚刚一只脚塌上台阶,身后忽然一片骚乱。从纷乱的声音中能依稀分辨出,方才那块毛石里竟然又开出玉了。

摊主竹竿一样的身子微微一颤,拔腿便跑了回去,奋力的拨开人群,挤到最前,入眼便看见石头中隐隐露出一块玉的形状,色泽碧中带蓝,这块玉约摸有一尺余长、半尺宽的条状蓝田玉,向下已经切出了半寸厚,看样子下面似乎还有。

玉工继续开始打磨,摊主面色有些发白,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那块玉石,眼前一阵阵的泛黑。

这块玉肯定比不上千挑万选而出的秦国玉玺,更比不上和氏璧,但比那两者大了不止一点半点,其价值也暂时难以估量。

最惊喜的莫过于冉韵和冉云生,便是冉云生也从未见过这样大,又如此纯净的蓝田玉。

虽然现在还只是玉璞,但已经隐有流光浮动。

冉颜亦很惊讶,她不过是猜测这块玉石中会有玉,却没想到如此之大。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果然不负盛名。

整块玉被打磨出来,约摸有五十斤的整块玉璞。一般情况下,极品玉也不是多么稀有,但大多数的蓝田玉都是呈条状、片状,开采出来的玉璞要么就是很薄,要么就是很小,即便是开到玉矿,也不见得能找到这样成色好的整料。

冉云生令两名护卫过来将玉璞遮盖上,然后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丢下七十六贯,领着冉颜和冉韵飞快地离开人群,快步往临江仙走去。

第147章 华服郎君

原来只是为了好玩,现在居然开出这么大一块上好的蓝田玉,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冉氏在苏州自然不算匹夫,可是有权有势的比比皆是,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冉颜和冉韵也明白“福兮祸之所伏”的道理,默不作声跟着冉云生登上了临江仙。

冉韵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这一大块蓝田玉,爱不释手。

“阿韵,别看了,待雕琢好之后才能显现玉之光华。”冉云生道。

冉韵转回身来,跽坐在冉颜身边,好奇道:“十七姐,你怎么看出那块石头里有玉?”

冉颜把面具放在桌上,淡淡笑道:“是摊主告诉我的。”

“摊主?”冉韵更加奇怪。

冉云生也面带疑惑,笑问道:“阿颜是如何让那摊主开口说实话?”

“你们观察过他们抬毛石的顺序吗?”冉颜问道。

冉韵摇摇头,冉云生回想了片刻道:“似乎是左右两侧先上,中间最后。”

当时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一边的玉工师傅身上,至于台上毛石上来的先后顺序的记忆却很模糊。

“不错。十哥连这个都不太确定,想必就更没有注意到那些人抬毛石时,摊主的态度。”冉颜回想当时的情形,继续道:“摊主一直都很淡然,可是最后一块毛石上来的时候,他说了一句:当心点。”

“就这样?”冉韵皱眉道,这样也未免太冒险了。

“当然不止如此。”冉颜继续道:“在上那组大石头之前,你曾说要买下一块石头,当时那位摊主看了你一眼,而后来你又恰好冲动地与杨郎君叫价,十哥大手笔地花买路钱进来,且我们年纪都不大,定然会有人觉得来了机会。”

人的大脑很诚实,大脑的运动通常会如实地反映到身体上,即便再伪装也会通过各种小动作表现出来。比如,当大脑在回忆真实存在的事情时,眼睛会先向上看,再向左转动。而如果去虚构一个画面,说话时的眼球运动则恰恰相反。然而每个人眼球运动的幅度不同,这就很考验观察之人的眼力了。

许多事情很都是通过细微的观察推测出来的结果,冉颜却不能全说,只挑拣了几个紧要地说,“我在每个毛石前都徘徊许久,摊主的反应也很精彩呢。”

“怎么个精彩法儿?”冉韵急急问道。

冉颜微微一笑,抿了口水道:“人在紧张的时候会有很多小动作,每个人的习惯不同,会有不同的动作,比如一些娘子喜欢绞手帕、撮衣角,一些郎君喜欢挠头、或者不敢关注在意的事物或人…而那个摊主则喜欢拿帕子不断地擦手。”

很多人紧张的时候手心出汗很严重,有一部分人会选择擦拭。那摊主不仅擦拭手心,而且目光会刻意地避开中间那块毛石,生怕别人从他的目光里发现什么。

冉韵歪头想了想,她也看见摊主擦手了,但是并未多想,现在想起来果然很蹊跷,那摊主明明没有触摸别的东西,为什么要频频擦拭手心呢?

“阿颜在台上与杨郎君说了什么?”冉云生发现在冉颜靠近杨郎君之后,出价开始畏首畏尾,不如开始那般放得开,定然是受到了什么影响。

“十哥也说了,苏州没有家世不错的八九品官员,那位杨郎君领口露出的中衣是素葛麻,外面却是锦袍,敢问十哥,八品官员的月俸是多少?他买毛石的那些钱对于一个中等之家来说恐怕都是倾全家之力。”冉颜道。

冉云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物,中衣只露出一条细细的缝隙,即便在屋内灯火通明也看不清楚衣料,冉颜居然能在那样的条件下辨别出来,着实很不容易。

冉颜笑道:“于是我只对他说,杨郎君中衣的料子很别致,不知花费几何?”

“你是说他们这个猜价从头到尾都是骗局?”冉韵惊讶道。

冉颜点点头,依着她的推测,这摊主得到一批毛石,经过行家看了之后,得到一个并不如意的结果,二十尊毛石里竟然只有几个里面可能会有好玉!也许他购买毛石的时候花费不少,又或许他贪心不足,想利用那些废毛石赚取更多钱财,所以才想出这个猜价的办法。

刚开始人们不知真假,为了煽动群众的积极性,和误导人们的视线,他安排了杨郎君,一袭青衫常服,衣着不凡,众人一看便知道是官员,尽管官商勾结已经不是寻常事,人们还是不知不觉地被诱导。

当第一轮结束后,杨郎君第一次购买的玉石恰好被切出,顿时令人群沸腾起来。

所以说,人是一种感情动物,很容易被情景煽动,从而忽略别的东西。

“娘子生的一双好眼。”门外一个青年的声音乍然传来,令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呼啦一声,门被推开,一袭锦袍华服的青年从门外步入,那人墨发未纶,瘦长脸盘,天庭饱满,长眉入鬓,却不似苏伏那样锐利,狭长的眼睛,英挺的鼻子微微有一点鹰钩,薄唇勾起,一副笑模样。

冉云生隐隐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他平日见的人多了,有些想不起来。

冉颜沉静的目光直视他,余光瞥见外面站着不认识的护卫,地上隐能看见原本护卫的衣角,顿了顿才道:“来者是客,郎君有事请坐下在谈。”

来者不善,她不认为这样兴师动众地找上门的人会是为了交朋友。

那华服青年微微一怔,右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折扇,轻轻拍着手掌,踱步走到冉颜身前,微微俯身,墨发从肩膀滑落,他薄唇微启,轻声道:“娘子智斗奸商,真真是精彩极了。”

“客气,不过是娘子家心思细些,当不得一个‘智’字。”冉颜端起茶杯,饮茶。

冉颜这样的反应,华服青年虽然事前就不曾小看冉颜,但一个娘子居然临危不乱到这种程度,也着实很令人惊奇。

冉云生皱起好看的眉,声音冷淡却又显得有几分客气,“这位郎君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贵干?”

“冉十郎。”华服青年上下打量冉云生一遍,直呼出他的身份,淡淡弯着唇,“果然俊美。”

第148章 吴王

华服青年的声音…冉颜确定自己在哪里听过,是在哪里呢?

“郎君是…”冉云生已经隐隐猜出他的身份。

华服青年用扇子压在他的肩上,将他按回位置上,“冉十郎放心,我来找令妹是有事相询,没有恶意。”

他轻咳了一声,外面立刻进来一名大汉,将冉云生按住。

冉韵翻了个白眼,这样强硬的态度,说没有恶意谁能相信。

“郎君想问什么?”冉颜声音平平地道。

“听闻娘子会验尸,还能够验出死人骨头里的砒霜…正巧,我这里还有一副死人骨头,劳请娘子给验一验。”华服青年的声音并没有什么特色,但是轻而缓,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死人骨头里验砒霜!难道是上次旷野上那次要求验尸的神秘人?

冉颜手指摩挲着杯口,抬眼定定看着他,“李郎君,想请人帮忙烦请客气些,你令人制住我十哥,就算我勉为其难地帮你验尸,你得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的结果。”

华服青年愣了片刻,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自认为也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怎么就被冉颜看出来了呢?

冉颜此话一出,冉云生也确定了眼前这个华服青年的身份,李,是皇族之姓。他只曾远远地见过华服青年几次,本就看得不清楚,而且中秋佳节,此人不应该是在宫中过节吗?

“娘子从何处得知本王身份?”华服青年收回神思,饶有兴趣地在冉颜身边跽坐下来。

冉颜抄着手,看了外面的护卫一眼,“不是你告诉我的么?”

华服青年怔愣一下,旋即抚掌大笑,“哈哈哈,本王竟也做一回蠢事。”

冉氏虽不在氏族谱的排名上,但也不是任谁都能够拿捏的,即便是门阀大族亦不敢如此。

“你既然猜出我的背景,是否也能猜出我的名讳?”华服青年探身问道。

李世民的儿子当中最出众的莫过于魏王李泰和吴王李恪,地位最高的则是太子李承乾。太子从贞观七年被弹劾“好嬉戏,颇亏礼法”到现在,一直都被太宗管得死死的,自然不可能在中秋之际跑到苏州来,而魏王李泰,素有贤名,人家是读圣贤书的表率,若是真想使坏,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李恪。”冉颜吐出这两个字,屋内所有人立时面色大变,皇子贵胄的名讳岂是什么人都能直呼的?即便是那些名流大儒,位高权重的人物,至少也得称“吴王恪”。

李恪笑道:“果然是奇女子。既然猜出了本王的身份,恐怕你再想退也就不容易了。”

“晚绿,给王爷倒水。”冉颜拈了一只干净的空杯子放在桌上。

晚绿连忙端壶倒水。冉颜轻轻推到李恪面前,“我们都是粗瓦罐,比不得瓷器尊贵,便是碎了满门,也抵不上王爷您一个。”

冉颜笃定李恪不敢将他们怎么样,太子行径有亏礼法,不仅满朝文武深为不满,连皇上都十分失望,而李恪的血统实际上比太子更加尊贵,其曾祖母与外曾祖母都是西魏八柱国之一大司马独孤信之女,曾祖亦是西魏八柱国之一,祖父是隋朝开国皇帝杨坚,外祖父是隋炀帝杨广,祖父是李唐开国皇帝李渊,其父李世民。李恪一人身有杨隋、李唐,和独孤氏三豪门之血脉,可谓天下第一人。这样的情形下,李恪这块瓷,恐怕比太子更加金贵。

“不是么?”冉颜笑道。

“不错。”李恪直身拱手施礼道:“请冉十七娘帮我。”

若是在五六年前,李恪这样的态度可能是真,可惜时隔多年,他已经不是那个性子直爽的蜀王了。

行礼之后,忽然扬声道:“来人,请冉十七娘!”

“吴王来苏州公干,钺之接待的来迟,望请见谅才是。”磁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着门被推开,一袭暗红色圆领常服的萧颂走了进来。

冉颜微微松了口气,静观其变。

李恪目光微微一闪,旋即笑道:“萧侍郎来得真是巧。”

“我听说王爷来了苏州,便立刻着人去找,可王爷倒像与我捉迷藏似的,真真让我好找。倘若让杨妃娘娘知道我怠慢了王爷,恐怕要不高兴了。”萧颂笑着进了屋,站在距离李恪三步远的地方,目光在屋里看了一圈,像是才发现冉颜和冉云生几人,微微吃了一惊,道:“原来是冉氏的郎君、娘子,我还道王爷是独自来赏景,不想竟是约了人,是我唐突了,在此给王爷赔罪。”

李恪纵然心里恨不得把萧颂凌迟泄愤,面上却得绷得住,“萧侍郎客气了,本王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今夜便返回长安,不劳萧侍郎招待。”

说罢,看向冉颜道:“本王说的事情,请冉十七娘仔细考虑,告辞。”

萧颂叹道:“怪不得陛下一向甚为看中王爷,这般的辛勤,当真是众多王子的表率。”

“萧侍郎过奖,本王不敢当。”李恪微微颌首施礼,大步走了出去。

萧颂随送至店外,又客套了几句才返回。

李恪平静地在马车里坐了许久,猛然抓起几上的茶杯,狠狠丢在车板上。

砰的一声,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将外面的行人都吓了一跳。

“王爷。”一名侍卫跃上马车,撩开车帘,跪在车板上捡瓷器碎片。

他们都了解自家王爷的性子,一直都是个火爆脾气,近些年来纵使收敛了许多,但这气儿必须得撒出来,否则憋得越久爆发的时候就越可怕。

“饭桶。”李恪吼道:“外面那么多人,竟然连一个人都拦不住!不仅没拦住,还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简直是耻辱!你们还活着干什么?本王都嫌丢人。”

“属下无能。”侍卫这话是发自肺腑的,他们不是被打败,而是被萧颂给诓了,竟然真的就信自家王爷约了他!这让一干只相信自己手中刀剑的护卫心中有种有气没处发的感觉。

李恪忽然抬腿一脚将侍卫从车上踹了出去,听见嘭的一声,以及街道上人群的惊叫声,李恪心里才稍微舒服一点。

不过两息,那侍卫又爬上来,在帘外道:“王爷可有吩咐?”

“滚!”李恪怒道。

“是!”侍卫应了一声,跃下车子。

收了怒气,李恪恨得牙痒痒,萧颂这个人有些手腕,他是知道的,因为宋国公萧瑀的缘故,他对萧颂一直极尽拉拢,而萧颂一直态度不明,却从来没有反对过他,这第一次反击便让他没办成事情又丢了面子…

气归气,李恪心里明白得很,这样的人最好是不偏不倚站个中间位置,他若是想站队,必须得到他李恪这边来才行,否则务必得想办法除去。

临江仙中,已然上了菜肴,冉云生以酒宴感谢萧颂的仗义相助。

“萧侍郎这次得罪吴王,会不会…”冉云生忧心道。萧颂虽然看上去似乎什么也没有做,实则却是冒着极大的危险。

萧颂笑着,却未正面回答,“李恪是个明白人,他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倒也是。”冉云生微微放下心,举杯道:“总之,今日多谢萧侍郎出手相助。”

冉云生对冉颜和冉韵使了个眼色,两人亦举杯道:“多谢萧郎君相救。”

“我叨扰在冉府,举手之劳是应该的。”萧颂回了一句,将酒水仰头饮尽。

平江边最不乏河鲜,萧颂和冉云生都是惯于应酬之人,一个不端官架子,一个亦并不觉得自己卑微,席间两人聊得甚为热络。

萧颂是个很会说话的人,所讲之事都甚为有趣,便是连冉颜这样不爱笑的人,也都止不住弯起唇。

“不知萧郎君何时返回长安?若是时间差不多,不如同行?”酒至正酣,冉云生问道。

萧颂似有若无地看了冉颜一眼,他心里是很想同行,但时间上肯定来不及,“明日清晨,过了江宁之后便改行陆路,一路急行,若是同行恐怕也只能到江宁了。”

“正好我们也是明日清晨,到了江宁之后再分行如何?”冉云生热情邀请道。

“如此…又要叨扰十郎了。”萧颂笑道。

平江河上鼓瑟吹笙,靡靡的乐声被江风送过来,冉颜端起方才倒给李恪的酒缓步走到窗边,连同杯子一并丢了下去。

萧颂无奈一笑,他若之前若是晚来一步,李恪说不定就被这杯酒放倒了。

几个人坐了一会儿,因着明日还要早起赶路,于是众人便早早回府休息。

一行人上了马车,并未看见平江河上的一艘画舫上一袭红衣的少女死死盯着冉颜的背影,冷冷道:“冉十七…”

不让你身败名裂,我就不叫冉美玉。

冉美玉将这句话搁在腹中,她从前纵然恨冉颜占着嫡女的位置,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之入骨,自从冉颜回来之后,什么都变了,疼爱她的十哥,她看上的郎君…统统都被冉颜占去。

“下贱胚子。”冉美玉恨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