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冉韵,罗氏目光不舍地从冉云生身上移开,有些愠怒道:“这个丫头就知道成日地往外跑!一大清早便去琳琅斋,到现在还没回来。”

琳琅斋是冉平裕名下的玉器店。琳琅,是指精美的玉石,曾有人用“琳琅满目”形容琅琊王氏多出美男,美人如玉,美玉配美人,这个名字倒是十分讨喜。

正说话间,冉美玉一身浅黄色对鸟菱纹绮的乘云绣衣,领着几名侍婢进来,朝上座盈盈一拜,“十八见过叔伯、伯母。”

冉美玉不穿红色,少了几分张扬,多了一些温婉,放在一群北方女子之中,当真很有江南碧玉的样子。

“美玉来啦,无需多礼,坐吧。”冉平裕道。

罗氏依旧是不咸不淡地客套了一句。

这会儿,除了冉韵,该到的人都到齐了,冉平裕便道:“我们先用饭吧,不等阿韵了。”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冉美玉瞥了冉颜一眼,见她形容憔悴,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埋头吃饭。

食不言,而且是分桌而食,宴厅中一时静默下来,只有偶尔碰着碗筷的轻微声音。

用晚饭后,由侍婢端上茶水漱口,罗氏便轻声细语地询问起冉云生路途上的事情。

从言语间,冉颜听出罗氏对她印象似乎不佳,遂也识趣地没有跟着掺和,兀自垂眸喝着茶。倒是冉美玉混得如鱼得水,罗氏虽也未表现出对冉美玉有什么好感,但偶尔也会搭上一两句话。

邢娘心知娘子一向没什么嘴上功夫,却也只能暗暗着急了。

歌蓝心中微微一动,飞快地将桌角的杯盏拂落在地。

清脆的碎瓷声令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歌蓝悄悄扯了扯邢娘的袖子,给她递了个眼神。

多年的合作,邢娘自然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起身行礼道:“老奴不慎碰掉了瓷盏,请郎君和夫人责罚。”

冉平裕笑呵呵地道:“邢娘不必如此,不过是只杯盏罢了,快快请坐。”

见冉平裕竟然如此客气,罗氏不禁打量了邢娘几眼,见她五十岁上下,一身干净简单的墨绿色褙子,微微花白的鬓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举止形容自然带着一股大气,便是连请罪亦未曾失了气度,不似一般的下人那样畏畏缩缩。

“您是…邢娘吧?”罗氏根本认不出来,这些年邢娘居然老了这么多。

邢娘微微动容,蹲身道:“回夫人,正是奴婢。”

罗氏神情激动,连忙亲自上前将她扶起,还不忘嗔怪冉平裕道:“怎么能如此怠慢嫂子身边之人呢?”

说着便让人摆席位,却被邢娘阻止了,“夫人折煞老奴了!老奴再如何都是奴婢,岂敢与主子同席?这不合规矩。”

罗氏自是知道,方才那个茶盏落得蹊跷,当时她只以为邢娘因为她怠慢了十七娘,而心生不满,因着郑氏的大恩,她自然要给几分颜面,眼下看来,邢娘极重规矩,而且也很懂规矩,知进退,即便是表示不满,也值得她尊重。

冉美玉恨得牙痒痒,瞪向冉颜的时候,却分明看见歌蓝冲她隐秘且挑衅地一笑。

而从始至终,冉颜都事不关己似的自顾喝着茶,只刚刚在邢娘出去请罪的时候,坐直了身子,想要出言求情,却被歌蓝轻轻拽了一下。

第191章 晓鼓

在长安的第一天,就在歌蓝与冉美玉无形的硝烟中落幕了。

至于内宅里争争斗斗这点事,冉颜根本没有必要费心,即便歌蓝被与世隔绝了两年,离开高氏的冉美玉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高氏母女把歌蓝弄得家破人亡,即便歌蓝真的整死了她们,冉颜也不会有任何心软。这是一个法治还不完善的社会,如果满腔正义感,只期待官府惩处坏人,那就只能一辈子受人欺压,冉颜早已经过了天真的年纪。

歌蓝跽坐在外间,透过细密的竹帘看着榻上就着灯光看医书的冉颜,心底渐渐柔软起来。

虽然冉颜什么也不说,但歌蓝知道,她一直在履行承诺,就如同她当初说的:你怎么对付高氏,我不妨碍,必要的时候也会给予帮助,这是我借用她身体该给的回报,但是也请你记住,你们娘子的死于我半点关系也没有,如果哪一天让我发现你做了不利于我的事情,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如今冉颜在默默履行前半句话,而后半句,歌蓝一定不会让它发生。

翌日,五更二点,月色朦胧,一片幽静,自宫内“晓鼓”声起。诸个街坊顺序敲响,城内开始响起了阵阵鼓声,各坊的门陆陆续续开启。这鼓声要敲三千下,直到天亮为止。

长安城的百姓或披衣而起,或在规律的鼓声中睡得更酣。

冉颜却是第一次经历晓鼓声,安善坊的鼓声约莫响了十来下,她便醒了,见天还未亮,便在榻上合眼躺了一会儿。

直到三千鼓声止,冉颜才在晚绿和歌蓝的伺候下起塌梳洗。

之后去前厅与冉平裕夫妇一起用完早膳,罗氏便留下冉颜和邢娘一起说了会儿话。

经过昨晚的事情,罗氏对待冉颜的态度明显有些变化,言语间更加温和了几分。

“十七娘才碧玉之龄,衣裳大可鲜艳些,怎么总穿得这样素净呢?”罗氏笑道。

冉颜垂首答道:“儿一贯喜欢素净些的,觉得衣裳还是舒适为要。”

罗氏点点头认同,“此话正是。”

因前些日子冉美玉一直找罗氏搭话,她虽然不怎么待见本家的人,却架不住冉美玉一直说的是冉云生的事儿,罗氏思子心切,自然也就没有拒绝。

冉美玉说到十郎特别照顾冉颜,甚至为她一掷千金的事情,罗氏心里就有些不喜。

虽然郑氏当初给她很大的帮助,可谓恩同再造,即便花在冉颜身上再多钱,她也不认为亏得慌,但冉云生一向行为有度,忽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罗氏心里肯定欢喜不起来。

不过,眼下看着冉颜也不像那种浮华虚荣的性子,心底稍微舒服了一点,就权当冉云生是报恩了。

正想着,门口光线一暗,进来一高一矮两人,正是冉云生和冉韵。

“母亲。”两人向主座的罗氏行礼。

罗氏瞧着自己这双容貌出众的儿女,眼底满是笑意,忙让两人坐下。

“十七姐,你的病情如何?”冉韵在冉颜旁边一屁股坐下来,转头询问道。

冉颜回道:“早已经痊愈了。”

“那正好,今日我要去琳琅斋,你陪我一块去吧。”冉韵兴致盎然地道:“之前在苏州,你赢下的那几块玉,我送到琳琅斋去了,小的早就做成了成品,大的那尊雕成了摆件,约莫再过七八日就能完工。”

冉韵想着毛石是冉颜赢回来的,便没有急着把成品出手,等冉颜到长安后看上一眼。

“你看看你,还有点娘子家的样子吗?成日在外疯跑,眼看就十五了,看有哪家要你?”罗氏对冉韵万分头疼,他们本就是商贾家,身份不高,如若冉韵能知书达理、温婉贤淑,以家里的根基和钱财,根本不愁嫁,可冉韵现在俨然就是个小商贾,高门大户肯定看不上眼。

冉韵却不以为然,甚至嘟囔道:“阿兄知书达理,学富五车,生得又美貌,肯定不愁没人要,不如母亲让阿兄嫁出去吧,我留在家里孝敬您。”

“你孝敬?”不被气死就万幸了。罗氏这回是动了真怒,不过碍于有外人在场,生生忍住了。

邢娘温声安慰道:“夫人息怒,老奴瞧着韵娘活泼灵动,相貌出众,哪里会愁嫁了?只不过年纪小,多多教导就是了。”

罗氏心中一动,看了冉颜一眼,虽然看上去过于冷漠,不大讨人喜欢,想来是天生性子的原因,礼节方面却没有任何缺失的,于是便琢磨着把冉韵托付给邢娘教导。

邢娘到底是荥阳郑氏出来的,有她指点,必不会差。不过,眼下并不是个好时机。

念头闪过,罗氏交代了几句,便让冉云生他们出去玩,只留了邢娘说话。

长安冬季比苏州还是要冷一些,光秃秃的树枝上结着一层薄薄的霜,迎着明晃晃的日光晶莹发亮。说话的时候,有白白的雾气从唇边逸散。

晚绿兀自在后头玩得起劲。

到了内门道时,冉美玉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十哥、美韵,你们要出去?”

冉云生顿下脚步,“去东市,你可要一并过去?”

“好!”冉美玉喜笑颜开。

冉韵在本家的名字叫“冉美韵”,罗氏觉得这个名字太俗气,便将中间那个代表庶女身份的“美”字取掉,除了在苏州的长辈们,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冉美玉似乎觉得这样能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殊不知,犯了冉韵的忌讳,“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美韵,我叫冉韵,不叫冉美韵!你若是再叫错一次,以后我去哪里你都甭想跟着。”

冉韵倒不是在意庶不庶,只单纯觉着这个俗气的名字会让她在贵女圈里抬不起头来。

冉美玉哪里受过气,顿时拉下了脸,转头与冉云生道:“十哥,我要与你坐同驾马车。”

冉韵冷哼一声,抬脚上了侯在内门道外的马车,还不忘回头拉个同盟,“十七姐,我们走!”

冉颜淡淡看了冉云生一眼,她确定,冉云生对待亲朋好友一贯心软,必然会应了冉美玉的要求,便随冉韵上车了。

果然,上车之后,冉韵挑帘看了一眼,气哼哼地道:“十哥真是…非得哪天让冉十八的毒牙咬上一口,他才知道什么时候不该心软!气死我了。”

第192章 母氏系族强大的亲戚们

一进入东市,喧闹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晚绿坐在车夫身侧,不忘时时与冉颜说所见所闻,“娘子,长安的娘子果真都不戴幂篱呢!”

“世家贵女还是要戴帷冒或面纱,长得不好看得遮掩,好看的要保持新鲜感,一个个整日没什么正事,玩儿起来倒是花样繁多。”冉韵不屑地道。

冉韵是个务实的人,在她眼里,世家贵女还比不上街边以色相吸引人卖豆腐花的。

冉颜唇角扬起,冉韵这小丫头,在后世就应该被称之为“愤青”。对待不满的事情,极尽嘲讽挖苦。

马车停在了琳琅斋前,冉韵和冉颜前后下车。

站在大街上,眺目望去,街道比直,商铺鳞次栉比,能从这里一眼望到东市高大的围墙。

与坊间一样,街道旁的两侧设有排水沟。水沟的外侧还铺设了七尺宽的人行道,方便顾客行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时不时有人看冉韵和冉颜几眼。

“咱们先去看看玉成品,待会儿再去逛逛。”冉韵边说边往里边走,“其实东市也没什么好逛的,还是西市好,那里各国商人云集,时常能找到好东西。”

通俗来说,西市就是普通和国际结合的贸易中心,而东市则是高级市场,卖奢侈品的地方。冉颜淡淡笑着,像冉韵这样会精打细算的,定然不肯轻易在东市买东西。

两人领着各自的侍婢一进门,便有小厮迎了上来,看见冉韵,连忙行礼道:“娘子来啦,掌柜出去办事了,令小的一直候着呢。”

“嗯,到作坊去。”冉韵道。

店面约摸有百平左右,在北墙边还有通往二楼的楼梯,琳琅斋俨然是一家不小的玉器店。一楼已经有不少在挑选玉器的客人,每两三个客人跟前都有个小厮专门介绍新款的首饰。

小厮偷偷看了冉颜一眼,先是一愣,随即微微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多问,连忙带路往店面后面的作坊里去。

“没有我的带领,不许任何人进我的私人作坊!阿兄也不行。”冉韵转头嘱咐身后的小厮。

小厮连忙应道:“十郎自是知道娘子的规矩。”

进了里面,便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音。

一共有四间屋子用来处理玉器,冉韵领着冉颜去了最里面的一间。

房间里面出乎意料的干净,只有正在雕刻的玉石碎屑。不大的一间屋内,有两个年约四十岁上下的玉工正在雕琢,其中有一块硕大的蓝田玉,便是冉颜赌下的那块。

两人见冉韵进来,便放下手头工作,站起身来,“娘子。”

“这是本家的十七娘。”冉韵略略介绍一句。

玉工与冉颜见了礼,冉韵便迫不及待地向她显摆这半个月来的杰作。

原本两尺有余的蓝田玉,被雕成了一只椭圆形的鱼缸,还未曾完工,但已经能看出雏形,盆周雕出枝牡丹,一朵朵花饱满逼真,形态各有不同,枝蔓上间或结出光华圆润的珠子。牡丹花主要集中在一侧,越往另外一边便越少。

冉韵得意地将手伸进缸中,示意冉颜看空的那边道:“看见没有。”

冉颜微微弯身,居然清晰地看见冉韵的手!

“这块和田玉就以此处最为极品,但它呈弯曲片状,我便想了这个法子。”冉韵收回手,指着架子上的一尊一尺来高,刁着松鹤的蓝田玉摆设,“鱼缸中挖出来那一块,雕成了松鹤延年。”

几块小的蓝田玉,有的被雕成了精美的首饰头面,有的被雕成圆润饱满的寿桃,手工之精巧,是后世绝大部分玉雕工匠都望尘莫及的。

其中一名玉工,从旁边架子上取下一只小盒,“娘子,您让做的小件已经好了。”

冉韵接了过来,打开之后看了一眼便不胜欢喜道:“陈师傅手艺真是厉害!”说罢转向冉颜道:“这些是我们白得的小物件,你也来挑几件吧!”

难得铁公鸡忍痛拔毛,冉颜也绝对不会客气,向盒子里面看去。顿时不禁心叹,那些玉交到冉韵手里,可是一点都没浪费啊!

里面都是极品蓝田玉雕琢时的残余,被制作成许多小件,有扇坠、簪子、耳坠和各种讨喜的小玉坠等等。冉颜被一只颜色莹白几乎透明的小镯子吸引,它是由一颗颗绿豆大小的玉珠子串成,宛如一滴滴露珠,边上缀着短短的绿色穗子,煞是可爱。

“就这个吧。”冉颜指着手镯道。

冉韵将它取了出来,递给冉颜,道:“这是玉质最好的一串了,不过个头太小,这个也给你。你拿最好的两件,剩下都归我。大件卖的钱我们三七分,我费了不少功夫,我拿七成,怎么样?”

说着她又将一只翠色的玉蝉放在冉颜手中。

“不用了,我只要这两件即可。”冉颜拒绝,她其实什么也没有出,连本钱都是冉云生的,她只是花了点功夫赢得这几块毛石,得了这两件东西算作报酬也不算太少。

冉韵顿时笑得春花灿烂,“那我就不客气了,等你出嫁的时候,我让阿耶给你一份大礼。”

冉颜莞尔一笑,还真是一只铁公鸡,还人情是别人的,占便宜都是自己的。

事实上,冉颜就算真拿了那三成也不为过,但眼下住人家的,吃人家的,冉颜自然也不会在这个上面过多计较,再说那些钱在长安就是鸡肋,说多也不多,连一块巴掌大的地方都买不到,说少也不少,却又能供得上一两年吃喝不愁。

冉颜将玉手链戴上手腕,翠蝉随手递给了晚绿收着,转向冉韵道:“走吧。”

冉韵也隐隐听见了冉云生的声音,便也不在作坊里逗留,放下手里的盒子,与冉颜一并走了出去。

“十哥…萧郎君住的平康坊距离这里远吗?”

一出门,便听见冉美玉的轻声询问。

“不远,出了东市西门就是平康坊。”冉云生温和地答道。

冉韵冷哼了一声,挖苦道:“萧侍郎五更二点去上朝,下午去官署视事,直到傍晚才回府,想要拜访他,恐怕得深夜去才好。”

冉美玉脸色一时又红又黑,好不精彩,“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活该没人提亲。”

当下,气氛剑拔弩张,看冉韵的架势,眼看就要俩掐架,但冉云生却丝毫不担心,他对自己这个妹妹太了解了。

“冉美玉,你给我记住!”冉韵心里兀自衡量完利弊,便狠狠地撂下这句话。

冉韵的思路是:觉着待会儿要是把自己弄伤了,又吃苦头,又花药费,把冉美玉打伤了,花的还是她家的钱,回头还得被阿耶教训…不如先避其锋芒,寻个合适的机会报仇,最重要的是,不能花钱。

冉云生看向冉颜道:“前面一片是布庄和绣庄,过几日郑家老夫人的寿辰,母亲说不定会带你们几个过去,去裁新衣吧。”

“哪个郑家?”冉韵诧异道。

冉云生道:“右武卫大将军郑仁泰。”他看着冉颜道:“这是你的舅舅呢!”

郑仁泰原是秦王府中人,玄武门政变的先锋之一。如今的爵位是公,可谓是李世民的心腹重臣了!冉颜知晓此人,却从未想过,竟然是她的舅舅。不过,想想也知道了,郑仁泰是嫡出,她母亲是庶出,恐怕关系也并不算太亲厚。

冉云生的话题很快便转移了几人的注意力,冉颜心中一动,荥阳郑氏是大族,肯定有许多在长安做官的,她记得还有一个郑仁基…不对,郑仁基与郑仁泰的名字虽然像兄弟,但实际上分别是荥阳郑氏的不同支族,但东拉西扯的也能有扯上些关系,还有就是…郑贤妃!

历史记载,郑氏是贞观十八年才被封为贤妃,在此之前是郑才人。现在才贞观十一年而已啊…

这件事情,仿佛把冉颜目前的困局打开了一个豁口,颇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豁然开朗之感。

郑氏,这是她那个母亲,留给她最大的遗产啊!借用一下也无不可。

冉美玉喜忧参半,但最终还是被不可遏制的兴奋所替代,右武卫大将军,听起来好像官职很高,他母亲寿辰的话,萧颂一定会去贺寿!

冉韵也有些高兴,做生意多条人脉就相当于多一条钱路啊。

几个人心思各不相同,面上却都高高兴兴地去了布庄。

出了琳琅斋,冉云生又上了马车。

站在这里便能瞧见布庄的招旗,这几步路步行也可以,冉颜奇怪,冉云生为何选择这么麻烦的再上下马车。

虽是疑惑,冉颜却还是跟着上了车。

马车只须臾便到达了布庄门口,与他们同时到达的还有另外一架油壁香车,四围有幔幕垂垂,香风飘散,冉颜尚未下车,便已经闻到了香气。

布庄老板一看门口几辆华贵的马车,顿时心里乐开了花,连忙站到门口相迎。

冉颜在车下站定,看见油壁香车上跳下来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袭绛色绢地茱萸纹绣襦裙,墨发挽了一个简单的丫髻,浅黄色纱罗做饰,行动起来飘逸活泼。

“咦,几个月不在长安,竟流行这种时世妆了么?”冉韵嘀咕道。

不想那少女竟是听见了,止住脚步,笑盈盈地看向冉韵道:“这是我自己琢磨的,咦…”

少女的目光落在冉云生的面上,叹道:“好美的郎君。”

鲜有人这么直接又旁若无人的感叹,冉云生顿时红了脸,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垂眼对冉颜几人道:“进去吧。”

“我叫独孤斓燕,你们是哪家的郎君娘子?”少女毫不在意冉云生的回避,追问道。

第193章 独孤斓燕

冉颜心叹,真是一巴掌能拍出个权贵啊!独孤姓出自刘姓,起源于北魏时代北鲜卑部落,是汉光武帝刘秀的后代以独孤为氏。而能在长安且如此富贵的独孤氏,必然身份显赫。

“原来是独孤二娘,在下一介商贾,身份低微,不敢辱了独孤娘子的耳。”冉云生客气地拱手行礼,而后匆匆拉着领着冉颜姐妹三个进了布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