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一袭绯色罗裙,宝蓝色缠枝牡丹缎面褙子,云髻高叠簪以牡丹金钗,正背对着门,站在屋内看屏风上的绣图,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静静出神。

“婶娘。”冉颜欠身唤道。

罗氏回过神来,转身扶起冉颜,笑盈盈地在她面上打量一圈,道:“阿颜模样生得好,像极了嫂嫂。”

冉颜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说起了这个,便未曾贸然接话,只是回以一笑。

罗氏携着冉颜的手,在主座的席上分坐,问了一些冉颜日常生活的问题,譬如在长安习不习惯,可有何短缺,伤势如何等等。

冉颜都一一耐心地回答。

聊了一会儿,罗氏才转了话题道:“今日我去了出云道长那里,顺便帮你算了下命格。”

冉颜眉梢微挑,知道已经说到正题了,她知道无论自己问或不问罗氏都会继续下去,便只道:“有劳婶娘了。”

第223章 卦语

罗氏笑着道:“出云道长说你命格中上,算是不错的,用心经营,一生没有大灾。”

晚绿端上浆水,冉颜恍若未闻一样,亲自端了杯酪浆放在罗氏面前。

罗氏心里诧异,没想到冉颜居然这么沉得住气,抿了口酪浆,看冉颜丝毫没有要问的意思,便先忍不住了,放下杯盏,道:“我给阿韵算姻缘的时候,顺道也帮你算了算。”

冉颜动作微微一顿,直身施礼,“多谢婶娘挂心。”

罗氏看冉颜没有丝毫不悦,也没有好奇的神色,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便将卦文说了出来,“一鹿伴羊日,家中得安排,珍珠帘下立,清净得光辉?”

冉颜微微蹙眉,这不是难为她么?虽然她承接了原主的古文水平,能勉强读得出诗句中的意思,但这一句也太没什么意思了吧。

“道长说是上吉。”罗氏见冉颜皱眉,心里就踏实多了,心想你有反应就好,“姻缘的解卦是,良谋相对说知音,莫教错过又来春,此际好调琴瑟韵,真是风清月白人。”

还是莫名其妙的诗,解与不解又有什么区别?冉颜眉头皱得更深,这可比影梅庵庵主打禅机来得深奥,她沉吟道:“看字面上的意思…莫教错过又来春,莫非意思是珍惜良缘?”

“不错。良缘巧合此际可以说成,应该长速下聘,不可迟延拖,若迟则恐生变也。”罗氏说着,竟是有些走神。

罗氏今日去找出云道长算命格不过是幌子,实则求他帮冉颜的和萧颂配八字,看看是凶是吉,恰巧出云道长提到他曾经给桑辰批过命格,罗氏心中一动,便下了大本钱,求他把桑辰和萧颂一并配来看看。

结果,萧颂和桑辰两人配出来都是这同一句话:良谋相对说知音,莫教错过又来春,此际好调琴瑟韵,真是风清月白人。

通俗的意思就是,这是金玉良缘,但一定要快快下聘定亲,如果迟了,很可能生出许多变故,坏了这份良缘。

这究竟是什么缘故呢?罗氏也很是不解,求出云道长解释,可他只道是人各有命,天机不可泄,给搪塞回来。

难道是说,两人都是良配,谁先来提亲就嫁给谁吗?这么说来,倒是桑辰先了一步,但毕竟还没下聘…

既然没有什么凶兆,罗氏便决定私下找冉平裕商量商量此事,让他暗示萧颂赶快来提亲。

“婶娘?婶娘?”冉颜喊了几声,才让罗氏回过神来。她看罗氏的神情,知道绝对不止这些事,便问道:“可是还有什么不妥?”

“无,只是想到一些事情。”罗氏笑道。

罗氏又非冉颜的父母,亦不是可以做主她婚事的长辈,私下配八字的事情算是越俎代庖了,她自然不能把真相告诉冉颜,转而感叹道:“十七娘性子娴静,又生的一副好样貌,姻缘之事自是不用多虑,但阿韵开春就要十五了,成日还往外疯跑,丝毫没有些形状,现如今也没有合衬的人上门提亲,真是愁煞人了!”

“阿韵聪慧活泼,年纪也还小,应也不用愁。”冉颜答道。

罗氏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今日来,还有件事要求你相帮。”

“婶娘严重了,有什么事情,儿自当尽力。”冉颜对罗氏态度的转变有些奇怪,昨天之前还是一副淡淡的,不亲近也不太疏远的模样,今日又是嘘寒问暖,说话又是这般客气,究竟是为了哪般?

罗氏探问道:“邢娘乃是嫂嫂的教养阿姆,又是你教养阿姆,妇容妇德再没旁人比她更清楚的了,我想将阿韵交于她学学规矩,免得将来嫁到婆家遭人嫌弃,不知你意下如何?”

“儿也觉得婶娘想法甚好,此事只要邢娘同意,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冉颜说的不是客套话,邢娘虽然是她的仆人,但她向来不太爱插手别人的生活,只要做好本分,不吃里扒外,别的事情她一概不会过问。

罗氏早已将此事与邢娘商量了,可邢娘是极守规矩的,说是要冉颜同意她才肯教,罗氏这才亲自来问。

“因已近了年关,我前些日忙得厉害,也不曾多关心你一些,十七娘可莫要怪罪婶娘怠慢才是。”罗氏拉了冉颜的手道。

“婶娘已经对儿很是照顾了。”冉颜应道。心中却是一动,罗氏肯定不可能因为邢娘这件事情就转变态度,那多半还是因为萧颂的缘故。

再联想到罗氏说今日去算姻缘,冉颜道:“有件事情,儿很是不解,想请教婶娘。”

“何事?”罗氏打起精神,一直淡漠的冉颜忽然主动起来,恐怕不是小事。

“萧郎君虽有克妻名声,但以他的地位,应有不少家族愿意把娘子送去吧?”冉颜试探地问道。

罗氏听到冉颜居然问的是此事,不由放下心来,甚至有些高兴地道:“倒是不少家族有这个意思,尤其是中小氏族,但是萧侍郎本人不愿再娶…”

娶一个死一个,萧颂如何能罔顾他人性命。

“有传言,龙凤之气可破煞。不过,萧侍郎娶公主的可能很小。”罗氏越想越觉着冉颜和萧颂的婚事十拿九稳,倒是真心聊上天了,“萧侍郎位居高官,前途一片大好,我听三郎说刑部张尚书大有迁职的预兆,他若是走了,萧侍郎极有可能顶了这个位置,如何肯娶公主?而且萧家长子萧锐之已经娶了一位公主。”

唐朝但凡娶了公主的人,都会有一个固定的官职,叫做“驸马都尉”的三品员外官职,三品,在唐代是很高的职阶,宰相一般都是三品官,但此官职是正式编制以外的官,只是个编制外的虚衔,所以称“员外官”,但其实根本只是一个虚衔空位而已,没实权、没薪俸。即便特别有背景特别有才华之人,也大都担当清要的官职。

所以一般志在仕途之人,若非迫于无奈是不会娶公主的。

冉颜听着罗氏的话,不禁心叹,还是唐朝开放一些,连商妇都能言政事,虽然只能在私底下聊聊,但比起别的朝代要好上数倍。

经过这一番试探,冉颜亦已明白罗氏的意思。

第224章 忽觉相思意

天色渐晚,罗氏与冉颜又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接下来几日因要参加郑氏老夫人的寿宴,冉颜便乖乖待在家里养伤。那伤口虽伤得比较深,但处理及时,头颈部血液循环供应好,一般到第三四天就可以拆线了,但伤口在靠后脖颈的位置,冉颜自己不方便拆,便往后推迟一日,准备参加完寿宴,去找刘青松帮忙。

“娘子,绣坊定制的东西送来了。”晚绿欣喜地捧着一个包袱从外面进来。

冉颜正在绣那该死的梅花,听见晚绿的话,便抬起头来,将针线搁下。

邢娘也过来道:“是娘子画花样子的那个?”

“正是。”晚绿把包裹交给冉颜。

连一向存在感极低的歌蓝也忍不住凑过来,冉颜便飞快地打开。

想像中的东西真正出现在眼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更何况这件衣物有一部分是冉颜参与的。

晚绿和歌蓝从两边将衣裙展开,淡紫色的花瓣一晃,一幅丁香春雨图展现出了全貌。

尤其是当几个人看见里面的精巧韵致的图案,都不禁呆了片刻,连冉颜也没有想到她简简单单勾出的线条可以变得如此美丽。

从裙角开始,棕色纤细的花茎,叶如碧玉。在绿叶丛中盛开着一簇簇娇小的丁香花。细嫩的柄托着粉紫色的花瓣,片片细致,纤秀娇嫩,尽力向外舒展,里面露出星星点点的花蕊。一丛一簇开得十分热闹。越往上去,花便越少,到上身的时候仿佛只被风吹起几片,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牙白色的缎面上似乎闪烁着星光,看起来一点也不比月光绸逊色。

衣服的边角都用银丝线锁了边,不疏不密,与料子上的星光相映,雅致却不失华丽。

晚绿瞠目结舌了半晌,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只能惊叹一声,“真好看!”

“这是娘子画的花样子?老奴一把年纪了,还真没见过这样好的样子。”邢娘左看右看,赞不绝口。

冉颜自问也是见过世面的,却也当真被这件衣服震住了。她画的那几个花样虽然都是经典,绝对是好看的,但能美到极致,绣坊显然是花了很大的心血。

正如冉颜所猜想,绣坊老板为了感谢冉颜免费提供的新花样,简直是倾其所能,把绣坊中绣技顶尖的十五位苏绣绣娘全部都调来只为绣这一件衣服,所以才能在短短时间,成就了这样一件令人惊艳的丁香春雨裙。

徐文昌是痴狂于绣品之人,他有丰富的想像力,知道一个绣图在衣物上怎样表现才能达到最美的状态,并且不会拘泥于一种方式,一旦脑海中有了轮廓,他便会不惜人力物力地达到极致。

“咦,这是烟罗做的罩衣,是罩在这件衣物上面么?”晚绿见包袱底下还有薄薄的一件,便问道。

邢娘将衣物抖开,帮着把一群套了进去。

原本华光四溢的一件衣物,顿时温婉韵美,缎面上闪烁的星光若隐若现,仿佛江南细雨一般,却正是冉颜当时脑海中所想的江南景致。

“这徐文昌当真是个能人!”冉颜感叹。她以前也见过许多好的绣品仿佛带了灵魂一般,拥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而徐文昌能把一件商品做得如此艺术,简直不可思议。

“娘子,穿上试试吧!”晚绿怂恿道。

邢娘也附和,“穿上瞧瞧,看还有哪里需要改。”

面对这样一件美丽的衣服,不试试实在暴殄天物了。

冉颜正要起身,便瞧见一个嫩绿色的身影窜了进来,在冉颜面前转了个圈,喜不自胜地道:“十七姐,看怎么样?”

嫩嫩的颜色将冉韵娇嫩的皮肤衬得越发晶莹白皙,月光绸色泽华丽,色彩缤纷的花树孔雀纹,活泼俏丽。

人靠衣装,冉韵本就有五六分的姿色,换上这样一件衣物,顿时容貌妍妍,光彩逼人。

“十七姐这件衣物也好看得很!”冉韵看着歌蓝和晚绿手里的衣物啧啧赞叹,不过她向来不太喜欢素雅的颜色,倒还是自己身上的更合心意些。

“二十娘真真让人移不开眼!”晚绿叹道。

冉韵美滋滋地在席上坐下,道:“十七姐,母亲帮着你给郑家的老夫人准备了礼物,我见过了,是《快雪时晴帖》,虽然是冯承素的临本,但亦是千金难求的好物件。老夫人喜欢文雅,极爱王右军的字,这帖子必然合她心意。”

王羲之字右军,李世民十分推崇他,常私下命人搜寻王羲之的真迹,更时常临帖。受他的影响,王羲之深受唐人喜爱,他最出名的帖子莫过于《兰亭集序》、《乐毅论》、《快雪时晴帖》等,自他扬名,前前后后出过许多摹本,其中以冯承素的《兰亭神龙本》最精细,笔法、墨气、行款、神韵,均得以体现。

至于他临摹的《快雪时晴帖》,想来也应当不错,毕竟人家本身也是大师。

“这样贵重的礼…”冉颜话刚说了一半,便被冉韵打断。

她摆摆手道:“十七姐不必介怀,这东西由你手里送出去最好不过,我阿耶和母亲这是在帮你认亲,得了这座靠山,在京里的身份也会不同。当然,我们家也会沾到好处,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冉韵言辞露白,却让人觉得十分爽快,正是合了冉颜的心意,“你打算送些什么?”

“我就送一只玉雕的寿桃,我年纪小,没有钱,摆阔的事儿由我阿耶去做便罢了。”冉韵理所当然地道。

冉颜哑然失笑,果然本性难改,不过她倒是很有分寸,本来未出阁的小娘子们送礼物争的都是一个巧心思,价值倒是在其次,而冉颜则是代替她母亲送的礼,带了别的意思。

冉韵在冉颜这里用了午膳才走,到中午时,刘青松遣人来通知她,在永崇坊找到一个患气疾之人,请她前去会诊。

永崇坊就在安善坊附近,来回不过两盏茶的时间,而冉颜正巧要寻刘青松帮着拆线,便出门去了。

寒梅花香,园中的雪已经融干净,只有低矮的屋檐上偶有结着冰柱,经过午时的阳光照射,冰柱尖儿上挂着融化的水珠,映着阳光,折射出晶莹璀璨的光芒。

冉美玉站在西苑的小阁上,看见冉颜从内门道上了马车,攥着的拳头指甲陷入肉里,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这些天,萧颂虽没有亲自前来,却日日遣人来给冉颜送药、送些精巧的吃食、有趣的玩意,隔两日还请周医令亲自前来诊病。从萧颂那种气势迫人、高高在上的外表,丝毫看不出原来竟是个细心体贴的郎君,冉美玉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凭什么冉颜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能得萧颂另眼相待!

冉美玉暗暗盘算着,明天的寿宴,一定要想法子让萧颂把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否则这一趟长安行怕是白来了。

冉美玉知道,除非萧颂愿意,否则不是谁想见他就能见得着的,这是难得的好机会!

天色渐黑,冉颜亦归府。脖子上的针线已经拆掉,却还是不敢有太大动作。她在绣架前,将绣好的帕子剪下。

看着上面的红梅花,无奈一笑。

“娘子,萧侍郎来了。”晚绿在外面道。

冉颜动作一顿,“天已擦黑,他怎么来了?”

晚绿从外间走进来,“奴婢不知道,听说萧郎君正在主院正厅内和郎君、十郎聊天,郎君请您过去拜谢萧侍郎这些日来的照顾。”

“好。”冉颜恰好还未曾洗漱,便直接出去了。

前院有侍婢过来接人,冉颜只领着晚绿去了前厅。

厅内灯火通明,还未进屋,便能听见萧颂特有的声音,笑声朗朗,显得很是开心。

冉颜在门口停了一下,等侍婢报了一声,她才进去。

刚刚进门,冉颜便察觉到了一个炙热的目光,不禁抬眼看过去,正对上萧颂柔和的一笑。冉颜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过去向冉平裕施礼,转而又向萧颂见礼,“见过萧郎君。”

“十七娘无需多礼。”萧颂很想自持一下,但就像着了魔一样,目光不自觉地便往冉颜身上飘,他这几日公务繁忙,偶得片刻休息时能想到冉颜伤势不知如何,却也没觉得多么牵肠挂肚,可如今一见到她,才忽觉已陷相思。

冉平裕早就听妻子说了卦象之事,既然当初是出云道长说萧颂克妻,如今又是出云道长说萧颂与阿颜乃是金玉良缘,定然不会有错。他言语间已经暗示萧颂来提亲,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吝啬给他们一小会独处的时间。

冉平裕觉得,一来萧颂中意阿颜;二来随着他年纪渐长,萧家人也越来越着急,早就有传闻,萧家夫人近来开始渐渐接受中小氏族递过去的贴,似乎有意在其中寻个八字能与萧颂相合的。以冉颜的样貌和出身,应该都没有什么问题。

待冉平裕和冉云生退到隔壁,萧颂便凑近冉颜道:“你的伤可好了?”

“好了。”冉颜道。

“那天从官署出来,本来是要给你样东西的,但光顾着别的,竟是给忘了,今日我就带来了。”萧颂笑着起身,“跟我来。”

第225章 萧颂的礼物

冉平裕和冉云生避开,其实也只是避到了只有几扇屏风相隔的隔间里。

冉颜看了隔间一眼,见没人阻止,才起身随着萧颂出了厅堂,往内门道去。

尚未出内门道,冉颜就看见有两个护卫在门外守着什么东西,等到靠近,冉颜才惊讶地发现,地上横着的竟然是一株手腕粗的树!

“这树的名字叫见血封喉,听名字就知道比鸩毒还要烈上几分。”萧颂介绍道。

冉颜听说过这种树,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只是她不明白,“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萧颂怔了一下,道:“我听十郎说,你喜欢自己配药,我便把它弄来给你瞧瞧,是否合用。”

其实,实情其实是这样的,刘青松说,向娘子表达情意的时候要采摘新鲜漂亮的花扎成束,送给娘子,能帮提高表情衷的成功率。唐朝可没有这样的说法,萧颂认为刘青松一向不怎么靠谱,而且那些花没什么用,冉颜又是个务实的人,可能行不通。想来想去,想起了同僚曾经说自己几年前得了一种烈毒树木的种子,在庄子上种出了树,还毒死了许多家禽,所以就非跑到人家庄子上,把树给挖了出来。

冉颜道:“倒是可以试试,但把这个东西种在府里会很危险吧?”

尤其这还是别人的府邸。

“不如就种在我府里,你若要用也很方便。”萧颂建议道。

“好。”冉颜不疑有他,便应了下来,“谢谢。”

纵然冉颜对这个别具一格的礼物并没有多少惊喜,但还是十分感激他的用心。

萧颂仔细地看着她臻首娥眉,觉得这几日的疲惫一扫而空,心也变得柔软起来,这是一种十分舒适安逸的感觉。

想起初次见到冉颜的时候,觉得这个娘子时时刻刻板着一张脸,一副严肃又认真的模样,与旁人很是不同。当时他正在抓捕苏伏,因着她护着苏伏两次,他便开始接近她,每次见她板着脸,都忍不住想逗一下,而她的反应都非常有意思,仅此而已。

然而自回长安之后,为了把刘品让拉入阵营,所以时时关注苏州的情形,每当含着她影子的消息传来,他都会莫名的精神一振。

萧颂心里叹息,是什么时候,他已经深陷…

“阿颜,我想…”萧颂伸出手,后半句话还未来得及说,便被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打断。

“萧郎君。”冉美玉站在门内,冲他盈盈施礼。

萧颂心里有些恼怒,目光有一瞬的冷厉,但转眼间面上却无异常地道:“冉十八娘多礼了。”

说完,便转向冉颜道:“外面寒凉,进屋吧。”

冉美玉也略有些后悔,本打算忍住不来,等明日精心打扮一下让他眼前一亮,可一得知他来的消息,便怎么都管不住自己。

现在见也见了,为免在萧颂心中留下轻浮的印象,冉美玉只好装作路过的样子,朝萧颂欠了欠身,便转身离开。

紧接着便有侍婢前来请萧颂和冉颜回厅。

冉平裕能在自己府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毕竟萧颂还没有提亲,自然不能太由着他,否则这不明不白的算什么?

萧颂与冉颜一并回厅堂,冉平裕便说冉颜身上有伤,让她早些回去休息。

这见面也只能不了了之。

萧颂拒绝了冉平裕的留宿,领着人又趁着夜黑风高翻墙回了平康坊。他觉得在这府里却又不能相见,闹得心底痒痒的,整晚睡不着觉,还不如回到他自己那个冷冷清清的府里辗转反侧,明早上朝的时候还近一些。

月华如水。各怀心事。

次日更鼓刚刚响了几十声,冉颜便被邢娘从暖暖的被窝里捞了出来。洗漱完毕之后,她便坐在妆台前打盹,歌蓝和晚绿帮她梳头发。

“娘子以前再早起塌也没见困成这样,昨晚没睡好吗?”邢娘问道。

冉颜嗯了一声,道:“昨晚想事情想得有些晚。”

头发梳通了之后,便换上了那件丁香裙,量身定做,各处都刚刚好。冉颜穿上这件一副,严肃的五官显得柔和了些,本就精致的五官,更添了几分韵味。

邢娘给冉颜梳了个低髻,高髻纵然流行,也很漂亮,但总缺乏亲和感,并不适合冉颜这样年轻而且本身又没有朝气的娘子。

“奇怪。”晚绿上下打量装扮好的冉颜,“明明各处都没问题,但一眼看上去,总不能像二十娘那样惊艳。”

这正好合了冉颜的心意,在她看来,如果没有保护美貌的实力,就千万不要冒出头,冉云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纵使现在巴陵公主没忌惮萧颂,并没有任何动作,但并不代表危险就过去了。冉颜不想把自己摆到那样一个位置上。

“不然,虽乍一看没并不太出彩,但越看便越觉得好。”邢娘对这身装扮也十分满意。

低调韵致的华丽。

用完早膳不久,冉平裕便遣人来请了。